[能笑就好了。]他在心里想着。装作被他骗到的样子,逗他开心,这样的伎俩燕飞早就学会了。要想那些事,待会儿一
路有的是时间。这样北风乍起的晚上,就想给他点些许的温暖就好。
高羽柔软的舌头回应着燕飞。燕飞一遍遍地含住高羽的舌头,用自己的舌头舔遍了他的嘴里,自己能够的到的地方。
“不行了……”燕飞停了下来,“再下去要立起来了。”
分开才仅仅两天而已,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分离,被囚禁,好像度过了尤其漫长的时间。隔着衣服触碰到高羽的身体,
熟悉的触感让自己强烈地回忆起和高羽互相拥抱的场景来。
“我也是……”高羽轻轻说,“我们走吧。”
燕飞点点头。两人绕到了后门。
“队长!”一走过去,发现了他们的队员就从老松附近的巷子里窜出来,用气声喊道。
“刘辉,”燕飞朝着跑过来的一个队员说,“你带三个人,在四个吊桥下面守着,一有人逃出来马上动手。”
“……嗯?”队员听了这个命令都有些奇怪,没有湖州的军队介入,去吊桥守着还有意义么。但是他们的队长说一不二
的性格他们也了解,干劲很大,但并不无谋。
“是!”那个叫刘辉的队员被点了名,忙不迭地答应。
“剩下的人在这里等着,我一回来就行动。”
“队长,你现在去哪里?”
“我和高羽去一趟湖州,”燕飞皱了皱眉头,“军队会来的,等着吧!”
“队长……还有个问题……”一个队员被其他队员挤到前面来,怯生生地说道。
“说。”燕飞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牵着高羽队长的手啊?”
“啊……”
[糟了……一路走过来,完全没注意到!]
高羽顿时缩回了手。
那人一问完,就听到几个人使劲憋着笑的窸窣声。
燕飞撩起手拍了一下那家伙的脑袋,“臭小子!”
见燕飞没生气,那几个人的笑声更是止不住地泄露出来。
“走吧……”高羽低着头扯着燕飞就走。两人便在那群“臭小子”的目送和轻声的嬉笑中走开了。
“……高羽?”一路走着,燕飞低头去看高羽。虽然夜色笼罩着,不过想必现在的高羽连耳根都红透了。
“……驿站会不会关了啊,”高羽知道燕飞心里在得意,不想提起刚才的事,“这里跟安阳不一样。”
安阳一路过来的驿站,夜晚都有人值班,以防意外的情况,需要用马。但是灏州的情况有些不同。
“有办法让它开的。”燕飞说着拍了拍腰里的剑。
“你啊……”高羽想了想,“军令带在身上了么?”
“嗯。”燕飞又摸了摸衣服里的军令确认了一下。
两人专心赶着路。驿站正设在灏州的南门外,通向湖州的路上。避免了不少弯路。走不多久,便到了南门外。同自己进
城的时候一样,城门敞开着。洑州兵早就把这里当做了他们自由进出的地方。
两人加快了脚步,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驿站,隐隐地屹立在夜色中。
第45章:雨夜(下)
错误的决断,这一辈子,做过不少。柳下刚起步的时候尤其如此。但是从来不后悔。
后悔和吸取教训是两码事。后悔只是懦弱者无法挽回的无力感。是对现实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没有发生过
就好了。
这样无用的情感,宇文健并不需要。
只有一件事除外。只有一件事,他无法抑制地后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看清了当年的愚蠢和天真。
当年的自己只是想,这样的话就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一起做梦,一起打拼。
但是渐渐地,他意识到,如果当时没有拖着高羽一起来安阳就好了。
当时的自己,无论在心里临摹几遍,都没有办法体味到,翻身跃进这样的漩涡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时代就好像生铁做
的车轱辘,伴随着冰冷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一路向前滚过。挣扎,杀戮,现在,又是战争。他们只能在车轱辘底下被毫
不留情地碾压过去。
宇文健从柜子里取了药酒出来。安阳快要进入冬季,空气很潮。他的旧伤一直会隐隐作痛。大夫便帮他配了药酒,劝他
平时小酌几杯。
他的桌上摊着的是两天以后的作战计划。收到燕飞从灏州发来的飞鸽传书以后,他就一直在踌躇。容先生说,现在手头
发不出兵,突袭需要柳下军自己去面对。手头能调用的,只有一到四分队,四十来个人。既然是潜入敌阵的突袭,恐怕
对方的人数也不会多。作战计划只能等两天后的傍晚,夜袭来临之前宣布,因为队里有了内奸。若是在战前临时宣布,
量这个内奸也没法通知到敌人。一个人在队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是……
他想了想,在一队的上方,将高羽的名字划了去。
一队就由自己亲自带吧。高羽,想个办法把他打发走。
这个是他做了“冷面的柳下总长”那么多年唯一的私心。因为自己已经后悔了一次。战争的场面实在不适合高羽。何况
队里还有内奸这样不确定的因素。不能让他参战。就算他知道高羽跟自己一样在乎柳下军,就算他知道高羽跟自己一样
有着抱负。
高羽却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卑微的私心。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高羽出手。这辈子都可以把这样荒唐的感情隐瞒在心里。只要他做柳下的总长一天,高羽
就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局势下面,作为安阳的定海神针,柳下的存在是不可替代的。丑闻这样的事,
一旦出现了,就会被人趁虚而入。在他不顾一切爱着高羽的时候,他没有向高羽坦白一切的勇气。当他有了照顾高羽的
能力,他却开始怀疑,患得患失的自己到底还能为他牺牲到什么程度。所以,他只要扮好自己的角色,管好自己的队伍
,这样就够了。这样的爱恋,只要灌一壶酒,再仰天骂一句粗话,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又一次失算了。
说什么因为燕飞碍眼,所以将他送去陷阱,这种话,多少也是宇文健在和自己过不去。原本只是想用来把高羽气走,但
是没有想到,和高羽接吻会让他失去自控。捏着高羽的肩膀,告诉自己要把他推出房间。身体却和理智唱了反调,把他
压到了身体下面。
那一天,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高羽,竟像小时候那样不断地哀求着自己停手。小时候互相打闹,体格占优的自己从来
都占上风,高羽嬉笑着要他住手,他便开玩笑说,求我就住手。高羽就真的装作可怜的样子哀求他。每每看到他这个样
子,都觉得可爱得不行,却还要装作正经地教训他说,这小子真没出息,叫你求你就求。高羽却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对
自己大哥有什么自尊心不自尊心的事。
高羽从来都只会对着自己撒娇,因为是“大哥”。现如今,这个“大哥”却对他做了禽兽才会做的事。想起这些,健只
觉得嘴里发苦。
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还是小看了郁结了十年的爱恋,宇文健已经不想去想这样的问题。高羽恨他是应该的。战
争也还是要继续的。
高羽和燕飞来到了驿站的门口。燕飞正准备去敲门,高羽拉住了他,将他拉到路旁。
“燕飞,我想了想,还是用这个。”高羽拍了拍燕飞腰间的剑。
“怎么了?”燕飞的眉毛动了一下。
“你想,驿站一向是情报往来最重要的渠道,连酒馆都被占了,驿站他们怎么可能不下手。”
“你是说,驿站可能也被堂主做了手脚?”
“有这个可能,一旦报出柳下的名字来,也许反而行踪泄露了,让他们有了防备。”
“明白了!”燕飞爽快应答了一句,到驿站门口,准备一剑劈开门锁。
不管驿站里的人是安阳人还是洑州人,他们今天就准备做了劫持马匹的贼人。
“喂!”高羽拉住他,“你是真的明白了嘛?这么闯进去反而惹出驿站里的追兵来了。”
[那怎么办……翻墙?]
翻墙他很在行,但是高羽的身体不行。
“去后门。”高羽扯了扯燕飞,两人一起绕到了驿站的后方。燕飞的夜视很好,一眼认出了后门来。
高羽便从衣服里摸出一把小刀来,从后门的门缝里伸进去,来回试了试。
“果然,是木制的门闩,不过是横着插的,挑不开。”
“啊,小刀原来不止是刮胡子用的。”燕飞看了一眼那把小刀,忽然一跃而起,手指够到了门上方的瓦檐。那一瞬间,
他借助着手上的力抬起脚搭在门中间的把手上,顺势甩起另一条腿跨到瓦檐上,翻进了墙里。
[那家伙也跳太高了吧……]高羽听见他轻巧的落地声,心里嘀咕了一句。燕飞从里面拔去了门闩,开门让高羽进去。
“比想象中容易。”
“嘘——”高羽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姿势,示意他把门闩好,“碰到巡逻的人就麻烦了。”他在燕飞耳边悄声说。
燕飞回头便吻了高羽一下。高羽遭了偷袭,敲了下他的脑袋。
后院的不远处便是马厩,味道告诉了他们。两个人幽幽地移到了马厩的侧前方,在一丛矮灌木后面窥视着。
天气愈发寒冷,看马人将屋子的门用木板挡了起来。看起来人似乎是睡了,但是那个方向却传来了低声的咆哮声。
“有狗。”燕飞说着,忽然朝那间屋子窜过去。刚一迈步,低声的咆哮立刻转为了狗的狂吠。燕飞一脚踢掉了门板,在
狗震天的狂吼中一步跳到了看门人的床上,抽剑架在他脖子上,“让你的狗闭嘴。”
看马人早就被狗的叫声吵醒了,一睁眼看到冰冷的剑刃,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刻命令自己的狗收声。唬
了他几次,狗的声音渐渐小了,但嘴里仍然不买账地低吼着,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什么事!”巡逻的人赶来,朝着屋子里问道。高羽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等着。一旦看马人说出有人,就把巡逻击晕
。
“风……”里屋传来了看马人的声音,是个中年的男子,“吹倒了木板,狗吓着了。”
“下次架好一点啊!”巡逻不耐烦地说,“再来几次老子魂都被你吓跑了!”埋怨的话说了几句,便走了。高羽舒了口
气。
半夜睁眼忽然看到满脸杀气的燕飞,论谁都得吓得腿软。
高羽走了过去,刚踩上门槛,狗又待发作。
“嘘!”看马人怒声呵斥着。自己都快被杀了,狗却还不识相,他想哭的心都有。
“帮我们牵两匹马。”高羽对他说。
“一匹。”燕飞说,“你坐我前面。”
高羽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看马人盯着燕飞看,犹犹豫豫地坐起来身。
怎么办,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他并不知道。弄丢了马匹是重罪。但是不给他们马,他现在就会被杀掉。然而仔细想想
,给了他们马,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的成。男人一想到这里,腿就颤抖起来,几乎站不起来。
燕飞虽然瞪着他,却一语不发。他知道,这种时候应该交给高羽。
“灏州就要回到安阳了,”高羽说,“没有人能治你的罪。”
前半句话刚讲出来,就有了效果。男人忽然转过头看着高羽。
“你们……你们是……”
高羽将食指放在了嘴上,叫他不要说出来。男人不再说什么,下了床,随手披了件衣服,便去帮他们牵马。
说起来,如果他们要动手的话,刚才杀了自己,再杀掉自己的狗。再去找马也很容易。他们却没有这样做。他们或许真
的是安阳派来的人也说不定。虽然作为下人的他并不很懂,却也能了解到,就连这个驿站,洑州人也没有放过。
“两个人的话,不能放马鞍。”看马人牵来了一匹快马。或许是感觉到主人的态度变化,狗的低吼也停了下来。
“谢谢,”高羽说,“但是我们还是没办法相信你。”说着,在男人的后脖颈上一劈,将男人打晕了。燕飞接住他,送
回了房里。
燕飞让高羽坐在他的前面,驾着马,快速奔走在了去湖州的路上。灏州和湖州虽然毗邻,这些路靠步行也要半天。看马
人果然挑了匹好马,脚力十足,在马上颠了不久,便到了湖州的城门口。因为手里有军令,还有柳下军队长的令牌,他
们没有遭到过多的盘问,就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了城。
“高羽,要不要再慢一点?难受不?”
他们的身边,由一个士兵骑马引他们去城主的住处。
高羽摇了摇头。在马上颠得他胃里直犯恶心,但是燕飞稍微前倾着身子,让自己靠在他身上,缓解了一些。
“二位队长,这里就是城主的宅邸了。”士兵下马,替他们上前敲门。
狮子咬着的铜环扣在朱漆的大门上,空洞的响声一下一下,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第46章:战歌
“燕飞,听着,”趁着士兵敲门之际,高羽低声对燕飞说,“如果湖州的城主叛变了,我们只有两个人,可能进门的时
候就被袭击。这个时候别管我怎么样,你一定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燕飞的目光落在冰冷的朱漆大门上,没听到似的,没有回应高羽。
“燕飞,听话!”
“不可能,”燕飞终于开了口,“谁伤了你我就把那帮子人都杀光。”
高羽从前就是这样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来的高羽,并不是要表现义气,而是真的这么打算的。但就是这点,让燕飞不
住地生气。
气什么他也说不清。
高羽见他不听自己的,还待说出什么来,朱漆门却缓缓打开了。士兵向开门人解释着。两人同时警觉地朝开得不大的门
望过去。
“请几位稍等。”门的那边传来这样一句话,便又关了起来。
“他说先去通报。那小的也先告退了。”跟来的士兵与他们作揖,便跨上了马,离开了。
高羽仍在想着刚才的事。
“燕飞,你听我说……”
才刚开口,燕飞猛地把他抱住,用嘴堵住了他想说下去的话。他没有伸出舌头来,只是紧紧地贴在他的唇上。过了好久
才松开。
“真是霸道……”高羽被他的手几乎勒痛。他知道燕飞不允许自己再提起这些来。
燕飞什么也没说,注视了他一会儿,便松开了手。
[在责怪我……]
高羽也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阵,那扇厚重的门又打开了。一个执事探出了半个身子,朝着他们恭敬地说,“二位队长
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