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当然不愿意被嘲笑,轩辕痕说的急切却难掩他古怪的神色,满脸的难耐之色让卓然有些动
容,同样是男人,他当然能够体会轩辕痕此时的感受。
“……你啊……”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轩辕痕的眼眸带上了一丝怜惜。
“不要这么看着我!”轩辕痕突然有些烦躁,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是“可怜”
的意思,那还不如被男人狠狠嘲笑一番的好。
猛地抱住卓然,以双唇封缄对方话语,卓然再一次感觉到了压抑在轩辕痕心底的浓烈的情感……本是最躁动的年纪,这
段时间却总是强自压制,卓然已经充分了解了轩辕痕对自己的尊重和认真的感情。
最初的挣动无果之后,卓然像是放弃般的微微拥住了年轻的帝王,动作虽小却准确的传达到了天子心中,难掩的狂喜之
色顿时浮上了脸颊,这也许——是卓然第一次这么明显的回应自己!
“可以吗?”脸颊相触,轩辕痕的话音有些发颤。
卓然没有说话,只稍稍点了点头便让眼前的男人欣喜若狂。
衣物一件接一件的离开彼此的躯体,纷纷飘落在地,直到两人裸裎相对。
浓雾中一切都看不真切,唯一能清晰感知的便是彼此的体温。疯狂的需索着对方的身体,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们都感
觉到了一种真实感,就如同新生一般,整颗心顿时便开阔起来。
满山谷的雾气似乎也能感觉到卓然天生的羞涩,愈发浓厚的包裹了交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尽管这样,偶尔漏出的声响
也能让人浮想联翩,所幸此处鲜有人来,倒也少了许多顾忌。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初歇,一时间,四周安静的过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许是太久没有经历这样的情爱,卓然有些疲惫,但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静静看着身旁的人,身处迷雾之中,眼前只有
彼此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若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生活。
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俗务的烦扰,没有朝政、没有江湖……只谈风月,如果真的能这样,该有多好!
可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梦终究要醒,而轩辕痕,不可能放弃天下苍生只为一个卓然,自己——也不会容许他这样的
自私和任性。
这样的两人,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卓然内心的痛苦不经意间便从揪紧的眉眼中流露出来……
等到他终究耐不住疲惫沉沉睡去,轩辕痕倏地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之色,他能感觉到卓然的痛苦,那眼眸中未说
出的挣扎如此鲜明的浮现在轩辕痕眼前——
“非卿……既然你要自由,那我便如你所愿……”压下心中的不甘与酸涩,轩辕痕默默许下了承诺。
谷中的雾气随着日头的高起略微散去,依稀可辨的山峦重新出现在眼前,不同于先前的惊艳,此时的轩辕痕只觉出内心
无边无际的空旷和失落。
许是感觉到了阳光的刺目,卓然不安的翻了个身,下一瞬间眼睛已然睁开。
“这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轩辕痕突然希望时间就这么停住,二人便就此在这山谷中彼此相依,即使是单单看着卓
然的睡颜,也是种不可言喻的幸福。
“不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也不知别院的侍卫会不会乱作一团,想到此,卓然不
由一笑,两个人老大不小的年纪,任性起来却还是会给人添不少麻烦。
“是啊……该走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轩辕痕自地上起身,一扫先前的压抑和阴郁,整个人似乎瞬间开朗起来。
“走吧!”
纵马而回,果不其然遥遥便看到德煜徘徊在别院门口,满眼的担忧与焦急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两人时瞬间消弭,似是终于
舒了口气。
“主子您出门也不与属下交代一声,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叫属下如何应对!”虽明白轩辕痕有卓然在身侧自然是出不
了什么大事,但身为护佑天子安危的第一人,德煜必然免不了担忧。
“也没什么,不过与非卿出去走走,这小小别院真要把朕憋坏了,你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主子打算何时回京?塞外苦寒,此时又是雪季将近,随时可能封山,自然不是久留之地,既然主子伤已大好,还是早
些安排下来免得出什么变故。”
“……”轩辕痕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理智告诉他尽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离开却意味着和卓然的分别,这叫他
又该如何取舍!
“主子……”德煜察觉到了轩辕痕的异状,不由试探的开口。
“罢了罢了,传令下去,明日便启程回京!”该来的总要来,一味的回避,到最后也不过是怅惘一场,还不如早些面对
现实。
“属下知道了。”
马车的轮轴碾过青石铺就的小道,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如同在诉说着别情,自有一股缱绻之意。
“这……似乎不是回京的路。”眼前的路有几分熟悉,反倒让卓然有些迷惘,印象中通往京城的道路好像并不是这一条
。
“我答应过你,等到得胜归来,便让你自行离开,我思虑再三,便想先去临风县。”
“你——”卓然有些发愣,一时无话,这两天轩辕痕的反常让他已有所觉,临行之前他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去,天高
地远,两人或许再无相见之期……不曾想,轩辕痕挑的,竟是这样一个地方。
临风县,他当初离开皇宫后藏身的地方,是他再历江湖的开始,也是……轩辕痕找到他、让两人陷入死局的开始。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觉得,如果当时多思虑思虑再作行动,我们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临风县一事……我很介意
当初的冲动。”
说话间,卓然自车窗外已然看到了熟悉的大街,往事历历在目,眼前却不知该如何计较。
“你……”
“你……”在酒肆床边落座,二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轩辕痕略作沉默,倏地抬头道,“不管如何
,我不会就此放弃,此时离开,并不意味着结束,我……想有个新的开始……”言语越发的铿锵有力,轩辕痕的眸光也
随之坚定。
“他日若寻得合适的人执掌江山,我必来寻你,你……可愿等我?”说到最后,却是无比的忐忑,两人虽已是尽释前嫌
又彼此相恋,卓然却未必会为了一句诺言一直等下去。
目光复杂的盯着轩辕痕看了许久,卓然终于稍稍颔首,动作幅度虽小对于轩辕痕却无异于天大的惊喜。
“如此甚好!在此之前——还望非卿代替我去看看这万里江山!”
“好!”“叮”的一声脆响,酒盏相击,一口饮尽杯中酒液,二人相视许久,倏地朗声大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马蹄声复又响起,轩辕痕却不再多回顾一眼,越是留恋越是难舍,生怕自己后悔一般决然打马而去
,终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雪止天晴
南疆
青石板铺就的街巷上,随处可见沿街叫卖的商贩,各色风格迥异的衣裙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不远处,似乎就在大街的尽头,是一望无垠的连绵雪山。
卓然算了算日子,自己似乎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算短的时间,离开了临风县,漫无目的的走过了许多地方,就如同他过去
十年所做的那样,四处游历,而后在南疆略作停留。
南疆地处偏僻,历来是鱼龙混杂、多族聚居,然而,也正是由于这样一种杂乱方才造就了这里独特的魅力。
回到暂居的小屋,卓然长长的舒了口气,在山中晃悠了几日,蓦地回到山脚下的村寨,充斥于耳内的喧嚣人声还真是让
他一时无法适应,但在僻静的深山老林之时,却又无比怀念。
生活中似乎总是面临这样的矛盾——徘徊于尘世,念山林之清幽,踽踽于峰谷,贪红尘之多姿。
正如自己与轩辕痕的感情,奢望不离不弃,却又打从心底抗拒着深宫大院,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却又忍不住惦念。
卓然虽远离京城,对于轩辕痕的动向却也是有所耳闻,倒也不是他耳目灵通,实在是当今天子所做之事太过惊世骇俗。
——天子亲征西荻,大胜而还,第一件事便是力排众议散了后宫,唯独留下身怀六甲的静、玉二妃。
天子旨意一下,顷刻间便是满朝震惊,言官谏臣,无不上书请求帝王收回成命,却终究无功而返。
虽说后宫原本就没有多少人,经此一事,竟是空旷的有些骇人起来。
想及此,卓然不由失笑,他自然明白轩辕痕的用心,也真真切切的了解了他的决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是当今
天子践行的承诺!
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生活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时间,卓然不由得有些恍惚。
独孤祁前些日子托人捎了封信过来,卓然这才知道他和吴侬竟已重逢,虽说各种秘辛一时半会儿他也不得而知,却由衷
的为独孤祁高兴。
十年了,没想到事隔十年,两人竟还有相逢的一天,卓然知道独孤祁心里的苦,自己的师兄向来是个执着的人,失去挚
爱的痛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撕扯着他,如今终于熬到了头,可见连上天都不忍心再对他们多做试炼。
独孤祁信中提及的另一件事却真正让卓然放下了心头大石。
轩辕痕竟然将卓宇送到了无极门,由独孤祁代为养育。卓然当日离开临风县,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卓宇,虽说轩辕痕绝对
不会亏待这个半途得来的弟弟,卓然却担心偌大的深宫会给卓宇的成长带来影响,却没料到轩辕痕会作此决定,但不得
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无极门对弟子的管教历来不同于其他门派,而独孤祁继任门主之后更是注重因材施教,这对于
卓宇日后的发展自然是大有裨益,但想起卓宇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卓然还是难免的有些心疼和愧疚。
若是自己还在卓宇身边……
想着想着,卓然原本舒展的眉心又拧成了一团,最终却只能长叹不已。
果然,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若能没有这些困惑和烦恼该有多好……
极山川之高,览江河之波澜,但心境却是相差甚远。
“砰、砰、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卓然的思绪,自嘲的笑了笑,卓然起身开门,原来是邻家的大婶。
年约五十的妇人,眼中满是纯朴和热情,“卓先生,这是家里刚捡的鸡蛋还有自家地里种的菜,你拿去尝尝鲜!”
“这怎么好意思。”虽然已经习惯了当地人的热情,卓然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终还是抵不过妇人的执着,只得伸手
接了下来。
“哎,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邻里间的,互相照应照应也是应该的!”说着,妇人又递过一碗热乎乎的汤。
“家里刚煮好的汤,虽说这里比起北方要暖和许多,但过冬总还是喝些热的舒服。”苗疆位于南方,四季如春,相比起
别的地方要温暖的多。不过因为这个小镇毗邻雪山,多少受了些影响,还是有些寒气侵袭,特别是到了夜晚时分,裹狭
着凉意和潮气的风呼啸而过。
这样的天气对于卓然而言绝对是个挑战,尤其是他受过伤的左腿,入夜便会疼痛难忍,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在这儿住
了下来。
谢过邻家大婶之后,卓然便将她送来的东西一一理好,而后盯着桌上的汤碗暗自出神,刚出锅的汤很烫,隔着碗壁便能
感觉到一股热意,忍不住将汤碗捂在手心,暖意便随着掌心传到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或许,这便是家的感觉吧,大婶替她的家人熬汤,里面满是关怀和爱意,不知怎么的,卓然突然无比羡慕起隔壁那家人
,那种和乐融融的气氛是他一直想要的,却始终求之不得,虽然,很多时候是他自己错事良机。
“我到底是怎么了……”脑中始终不停歇的胡思乱想让卓然有些烦躁,重重的将碗搁在桌上,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心中
却还是隐隐有一股暗火没有办法宣泄。
喝过汤,浑身都暖洋洋的,卓然却开始向往不远处的雪山。
终年积雪的山头雄伟而庄严,让人一看便心生敬畏,却又情不自禁的想去攀登而后征服。
这或许便是独属于自然的魅力。
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卓然终于还是在第二天便收拾东西进了山。
郁郁葱葱的树林带着些微的潮气,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仿佛带走了心中所有的烦闷,透过树梢,卓然可以隐约看见高耸
入云的雪山,甚至可以感觉到顶峰上终年不停的飞雪,长舒了口气,卓然足见轻点便蹿上了树梢,而后借势而上,很快
便到了山腰。
当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的时候,卓然便不再动用轻功,而是徒步前行,将真气都用于调整呼吸和保持体温。
高大的阔叶乔木早已经不见踪影,挺傲的松柏也渐渐消失不见,最后,卓然眼前只余茫茫苔原和低矮的灌木。千山鸟飞
绝,万径人踪灭,未至雪线,卓然便几乎感觉不到一丁点生命的气息。
而当皑皑白雪终于进入卓然眼帘,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凉意,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南疆的冷似乎能够渗透骨头
、关节,侵蚀血脉,带着湿意的寒风裹狭着雪粒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而后凉意便从脚底蜿蜒而上只到将人完全笼罩。
整个人便如同处在冰窟中一般,卓然止不住的哆嗦。
失去了目标,卓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茫茫白雪之中,漫天的飞雪让他寻不到方向。
白。
一片白。
纯粹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然而至纯的白甚至比颜色最纷乱的织锦还要让人眼花缭乱,在这样的地方,你会觉得或许世界上本来就只有一种颜色。
天是白的、土地也是白的,就连连绵的山峰,都是毫无例外的白。
卓然却没有丝毫的惶恐,他甚至为这样的鬼斧神工而折服,变幻莫测的大自然让他惊叹,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对
造就自己的世界怀抱着一种虔诚的心态。
这样的虔诚在此刻得到了真正的彰显,他忍不住去膜拜这神秘的世界,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对其知之甚多,可突然间
你又会发现原来你什么都不知晓……
至纯的白就像一种极致的力量,它化作千万姿态围绕在你身边,这山、这水、这天、这地——似乎相差甚远,但归根到
底又不过是一样的东西,正所谓万法归一。
世间万物,本无所名状,因为有了人心,才有了姿态、有了分化,就其根底,却又简单的令人难以置信。
从无到有,一生二、二生三,最后竟成万物。
说到底,这人世的纷乱,不过是人心的一念之差,因为心念的不同,才有这大千世界。
突然间,卓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什么,但细想之,却又无法觅其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