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先见之明,若是等到现在方才从各地调军入京师,起码要三个月才能赶往边境,如此一来,裴将军他们根本就等不及
援军。
“如此甚好,传令下去,三日后大军开拔,朕要一扬天朝国威,势必让西荻再不敢觊觎我朝国土!”
“吾皇圣明——”一时之间,没有人不为朝堂上帝王的威仪所折服。
出了朝堂,轩辕痕一个人走在御花园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恍惚。
萧家已经成了过去,也正因为如此,萧淑妃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若将她撵出宫去,又于理不合,妃子进了宫便不受家
族影响,若说打入冷宫,似乎又有些过分,毕竟萧淑妃最后还算是个识大体的人,这样一来轩辕痕反倒下不定决心处置
她。
自从遇到了卓然,轩辕痕发现自己处事愈发的优柔寡断起来,比之以往的狠绝真是相去甚远,尤其是对于后宫的女人,
总觉得多了股歉意,要换在以往,萧家早已经让他诛了九族,解决萧淑妃也不过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的事,她在后宫为
恶多年,倒也是罪有应得,可现在……他竟然下不了这个决心,自己真的变了太多。
“唉……”忍不住叹了口气,轩辕痕终于还是决定暂且将萧淑妃降为昭仪了事,随手拟了旨丢给宣旨太监便不再多想。
轩辕痕却没有想到,萧淑妃已经提前一步给了自己判决……
一壶毒酒、一纸薄笺、一个伏倒在桌上的人,宣旨的太监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匆忙上前探了探萧淑妃鼻息,宣旨太监叹了口气,天子难得心软,却还是慢了一步,萧淑妃的尸身还有些余温,想必断
气亦没有多久。
摇了摇头,那太监有些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也只能将桌上信笺收进怀里而后交给轩辕痕。
“陛下,臣妾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东西,深宫的女人,想要存活靠的不过是手腕,这么多年,臣妾一路走
过来,已经走不动了。萧家已经彻底败落,臣妾所守护的东西也不存在了,思来想去,这一条路竟是最合宜的。”
“陛下没有对萧家赶尽杀绝,臣妾甚是感念陛下恩德,亦不想让陛下为难,因而自己做了这个选择……”
“不是不想离开皇宫出去看看,可思量了半晌,这么些年,除了争斗,臣妾竟没学会其他东西,出了宫还真不知道要怎
么活下去……”
萧淑妃留下的信很长,写尽了以往她在宫里的事情,后妃的争斗、她一日一日犯下的错、以及……那可怕的孤独,似乎
她的大半辈子都在里面了。
轩辕痕默默地看完了整封信,竟然也开始有些伤感。
萧淑妃不过是以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态一一讲述她的过去,可在轩辕痕看来那字里行间竟都成了血泪的控诉,若是萧淑妃
在宫外寻了个人嫁了,现在应当是相夫教子,就算平淡终究是舒心许多,皇宫将这个普通的女人变成了鬼,而自己……
是这座炼狱的主人。
萧淑妃有的是最常见的女人的心性,她没有刘荻的反骨,没有裴筝的豁达,她要的也不过是个可靠的依托,而入了宫,
她就注定了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于是她只能选择家族,为家族生、为家族死!而现在,她依靠的墙壁瞬间倾塌,
除了死,她竟找不到第二条路可走。
轩辕痕长长叹了口气,将那薄笺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关雎宫。
嘉瑞三年夏,萧氏淑妃因宿疾病殁,帝乃令以贵妃礼厚葬。
史书上一带而过的一笔,实际上却是经历无数风浪后的结果。
亦是在同一天,西荻的间谍、萧衍的小妾枫红在天牢中自尽,毒药是多年前便藏在牙中的,只要咬碎便是封喉剧毒,这
个倔强的女子,竟是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出卖自己的国家,倒也是铁骨铮铮,更让人意外的是,萧翎竟也随之而去。
“没想到这么个浪荡子弟、奸邪小人,遇上爱情也成了个情种……”萧翎毫不犹豫的自戮便连狱卒也有些唏嘘不已。
出征前的三天,是轩辕痕为自己和卓然留下的最后的时间,这三天之后,他和卓然也许便是永远的分离。
“非卿……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不愿意我时时在你身边,三天后我便要领兵出征,我只想好好陪你过完这三天,之
后你好好在宫中修养,也不用再费心逃避什么,或许我不在你身边你恢复的还要快些吧。”
轩辕痕一阵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才是卓然最大的心理包袱,也是卓然无法安心静养的根源,自
己这一走也许便是一年半载,对于卓然必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再折腾自己了。”从战场归来的那一日,轩辕痕便打算亲自将
卓然送出宫,给他想要的自由。
将卓然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轩辕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将所有的相思之苦尽数在今天得到满足。
直到夜深人静,他也扛不住那连日来积累的浓重的倦意方才在卓然额上轻轻印上一吻,而后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一股力道扯住了,轩辕痕猛然停下脚步,脸上渐渐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甚至不敢回头
,生怕回头一看不过是一个梦,但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丝毫藏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带我去……”
“让我和你一起去!”
卓然的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出声而显得沙哑低沉,但听在轩辕痕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卓然终于不再彻底无视他的存
在!
“非卿……”转身将卓然紧紧搂进怀里,轩辕痕积蓄已久的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卓然紧紧攥住轩辕痕的袖子,眼中满是急切的期盼,轩辕痕一下子便为那眼中迸发的星采而着迷,终于不再是之前的空
洞,卓然的眼中满是令他迷醉不已的光华。
“让我一起——”卓然话语里的坚定甚至不容轩辕痕反驳。
“可是……”你的身体……卓然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轩辕痕又怎么能安心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战场,然而劝阻的话还未出
口便被卓然一下子堵了回去。
“我不要做一个废物,所以,无论如何,让我跟你一起去战场!”
——卷三·江湖老·完——
番外:月色撩人
(上)
盛夏过后,便是凉秋。
让人辗转反侧的暑气一天天的消散,夜晚也愈发变得有些凉意。
空气里愈发浓郁的桂花的甜香让人忽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秋意已经渗进了周围的每一点每一滴。
夜色降临,静谧的皇宫里,远远可见御书房灯火通明,猜都不用猜便知道当今天子又在熬夜处理政务。
因为天子的吩咐,御书房并没有人伺候,轩辕痕专注的用朱笔在折子上勾画着,一时间,整个大殿就只听到笔尖划在纸
上沙沙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痕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突然看到案上凉透的茶盏,想着喝一口压一压心中的烦躁之意,掀开一看才发现今天竟换了桂花茶。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啊……
突然变没了喝茶的心思,轩辕痕放下茶盏走到窗前,远远可见天边一方弯月,周围稀稀落落的围着几颗星星,看上去甚
是冷清,没来由的,轩辕痕突然有了几分孤独的感觉。
“非卿,你在哪儿呢……”天子的声音甚是落寞,估摸着天子差不多该就寝而进房伺候的德煜恰巧听到的便是这一句。
“刚收到飞鸽传书,十天前公子到过江陵。”德煜看着帝王郁闷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好笑,谁能料到,别人面前如此霸
气的人,私底下竟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尤其是遇到和卓然有关的事情,天子便一下子成了个稚龄儿童。
“唉,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呢,聚少离多,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轩辕痕双手托腮,脸
上满是苦恼和不满,像极了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这……”德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苦恼的帝王。
“算了算了,不提了,谁让当初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呢!对了,他去江陵做什么?”
“似乎是汉水边上有一处堤坝坏损了,却迟迟没有修缮,公子听说之后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就去了一趟,一查便查出些
猫腻来了,原来荆州府衙春天便就此事上过了折子,原本不过是桩小事,工部派了人做了视察,后来也拨了一笔款子过
去,没想到竟是被地方的官员私吞了,公子这回好像不是一般的生气,那帮人被罚的可不轻。”
“朕最烦的便是这种人,朝廷给的官饷确实不多,有的时候揩点油也是难免的,只要事情做好了,朕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放他们一马,可这么不留余地的搜刮,也实在是太不把朝廷看在眼里了。”
轩辕痕精于帝王之道,自然知道御下要留有余地,对贪官污吏要严加惩办但何为贪污却要放上点心思,只要有权力、有
人欲便自然没办法完全杜绝这种事情,前朝君王为了惩办贪官想出了一系列酷刑,官吏稍有些谋私之举便要被下狱处刑
,最后还不是怨声载道,所以官员只要做事,那么略有些不妥之举便也就算了。
可偏偏,卓然从来不会这么想,轩辕痕的帝王之道在他那儿往往成了强词夺理、歪门邪道,他尤其恨贪官,盘剥百姓、
败坏朝纲,可碍于轩辕痕的心思,他也只能跟着睁一眼闭一眼,不知攒了多少火气。
“也难怪这一回下手这么狠,多少年没揪到这种人给他解气了……”轩辕痕不由笑出声来,卓然赌气的时候其实还挺可
爱的,不过这话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怕是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想想江陵之事,轩辕痕心里也有些不快,幸而今年夏天相较往年干燥了些,雨水不算太多,如若不然,汛期到了,损
坏的堤坝一旦决堤,得害死多少黎明百姓啊。
苍生何辜,要承担这些蛀虫的恶果!
“传令刑部,此案务必严办!也算是给非卿一个交代。”轩辕痕拟了旨盖上大印便交给德煜,所谓杀一儆百,轩辕痕要
让官吏都知道这样罔顾朝廷的后果,顺便也能讨好讨好心上人,说不定卓然一开心,就能回来陪自己多住上些日子了。
想着想着,轩辕痕一扫先前的郁闷,手上还拿着笔便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德煜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轩辕痕,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了,今年的中秋宴要怎么办?还像往年那般大宴群臣?”中秋的宴席是历年来都有的,赏月饮酒,也算是增加君臣
间的交流,虽然不过是走个过场,却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怎么,这么快便到中秋了?!”看着窗外的月牙儿,轩辕痕有些错愕,这些日子专注于政务,也没注意时间,想了想
发现果真已是八月初,还有不到半个月便是中秋佳节。
“照惯例来吧。”轩辕痕有些沮丧,中秋本是团圆的时候,宴席过后,那些大臣回府想必还有场家宴,可自己……竟连
个团圆的人都没有。
小宇春末便被师傅带回了无极门教导武艺,两个儿子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只会在奶娘怀里咿咿呀呀,自然不可能
陪自己过中秋。
而最想念的那个人……轩辕痕想着想着酸意又上来了。
前些日子还在江陵,怎么可能回来陪自己过中秋……估计是顺路回无极门过中秋也说不定。
轩辕痕甚至想任性的一走了之,偷溜出宫去找卓然相会,可有的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中秋
的宴席天子要是不出席,只怕第二天市井便会传出流言,茶余饭后传着传着说不定他就“驾崩”了。
“唉……”又是一声长叹,轩辕痕突然发现自从认识了卓然,他每天少不了的事情就是叹气,真是前世欠他的……在这
样下去,他真的该变成“深宫怨夫”了。
要是卓然当年和丹朱在一块儿,他就不信卓然也能这么天天在外面晃悠也不愿多陪陪她!一钻进死胡同轩辕痕的想象力
就愈发的丰富,竟开始吃起死人的醋来,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最后干脆一撇嘴摔了手上的笔便回了寝宫,留下德煜
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愈走愈远,而后突然醒悟般跟了上去。
唉——德煜突然有些怀念以往那个冷若冰霜的皇帝了,至少不像现在,一惊一乍的,真不知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这么难啊……德煜欲哭无泪。
半个月很快便过去了,月亮一天一天的圆了起来,直到丰润如明珠之时,每户人家都开始准备祭月,保佑全家人幸福安
康,保佑远方的亲人……
又是一轮中秋月,年年相似,岁岁不同。
离别新愁酒一盏,习习凉秋,欲说还休……
宴席上的喧闹无法让轩辕痕感觉到半点暖意,众臣均发现了天子的落寞却无人敢点破,只能战战兢兢的一边彼此闲话家
常、一边看着独坐在首席的帝王一杯接一杯的灌酒,而轩辕痕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大臣们的紧张,只是自顾自的添酒、干
杯。
不同于大臣们桌上的桂花清酿,轩辕痕桌上的是极烈的烧刀子,入口便是呛人的火辣,却正能安慰轩辕痕此时的失落。
轩辕痕酒量不差,但醉人的往往不是酒而是愁,也许是力求一醉解千愁的原因,很快的他便开始有些熏熏然。
等到宴席终于结束,群臣都争先恐后地离宫回了家,这一顿饭实在是食不知味,叫他们受尽了折磨。
御花园一下子便恢复了冷清,而轩辕痕整个人都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德煜见他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哭笑不得的将他送
回了寝宫。
“非卿……非卿……我好想你……呜呜呜……”喝醉酒的轩辕痕比闹别扭的时候更像个孩子,甚至连想念的话语都带上
了哭音。
紧紧抱住床上的被子,轩辕痕一个劲的想把它压进怀里,抱着抱着似乎觉得感觉不对便立刻推开了怀里被他捂的温热的
布料。
因为酒醉而产生的燥热让他不住地在床上扭动,德煜看着这样的轩辕痕大感头痛,不管怎么想今天要想伺候他睡下都是
个体力活。
德煜皱了皱眉,正要伸手替意识迷蒙的轩辕痕换上干净的里衣伺候他睡下便被人拦了下来,回头一看他立马便吓了一跳
。
在他身后微微笑着的,不是卓然又是谁。
卓然看上去很是狼狈,衣服上满是灰尘,鞋子上也沾满泥浆,想来一路上走的甚是急切。
德煜笑了笑,径自离开了曜辉殿,既然天子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便让他二人好好相处吧。
轩辕痕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马便扑了上去,可偏偏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床上,一个激动便
摔了下来,满以为会摔在地上的轩辕痕条件反射的想伸手撑地却在下一刻倒进了卓然单薄而有力的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