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和泉桂

作者:和泉桂  录入:02-04

当两唇相接时,透也方才模糊的意识到,这是和穗高的初吻。

虽是第一次碰触到穗高的嘴唇,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透也不由自己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餐具匡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此时此刻,担心会传染感冒给穗高的念头,已抛至脑后。

“你怎么了?”

“我希望接吻……”

希望再继续吻下去。

他渴望与穗高接吻。

发烧不仅侵蚀透也的身体,连心都受到病魔的控制。

透也用自己的舌头勾住穗高的舌头,挑逗似地吻他。

“今天只能接吻,懂吗?”

透也在同意中,还怀着些许遗憾;对于自己这种心态,透也甚是不解。

穗高的唇仿佛侵到透也体内,让他全身几乎麻痹了。

“老师……”

透也的下肢摩擦着穗高的身体,用湿润的眼神看着穗高。

他已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出于情欲?亦或是发烧的关系?

“你不许这样挑逗我哦!我是在担心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所以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呀!”

热情的接吻使床吱嘎作响。

透也此刻只想和穗高做爱、缱绻。

透也对这份渴望到几近抓狂的情欲感到不可思议。

※ ※ ※

透也上了地下铁,发现还有空位,就坐下去,意态阑珊打开随身带着的书,可是却心不在焉。

结果他只请了一天假。

穗高来探病时也带来了水果,等他回去后才在厨房发现,因此发出感谢函给他,却不见穗高回函。

已经十一月了,想到慎原所设定的期限,心情就很沉重。

透也其实应该更积极地与穗高联系,但他想给自己考虑的空间。

自从遇到他之后,自己也变得不太对劲。

穗高在人格上虽有瑕疵,但却有扣人心弦的作品,所以在和他交涉时必须多作准备,为了得到他的稿子,自然会有打赌

的情事。

这种没有道理的关系,虽然是被强迫,透也也不能恨穗高。

也许并不仅是因为他是作家穗高棹,而是被他那捉模不定的人性所吸引。

虽然他有些莫测高深,在使坏中也有很温柔的一面,譬如,他会来看自己也是他用心的证据。

“总不会是……”

透也忙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绝对不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怎么会把别人当作玩物?

穗高根本是存心玩弄透也罢了。

在埋怨自己明知是陷阱还跳下去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焦虑起来。

他来看自己已过了四天,不,应该说才四天。

他们是在十天前肌肤相亲的。

因穗高有十天没找自己而在想他。以透也的角色来说,两人没见面是正常的,不过,却会为了见不到他而不安;既然怕

见他,那就不如不见。

透也一直对自己解释,他想要的只是他的原稿!并不是穗高!

穗高向来不主动叫透也去找他,上次来探看透也也许是例外;他经常是随着透也的意思,使透也对自己的欲望羞愧不已

在见不到穗高的日子中,透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透也因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感到害怕,但剖析后,就又更惶恐。

透也就在无法解开矛盾的情结中,难过地度日。

※ ※ ※

“透也,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从店里流泻出安静的古典音乐,美和很快乐地看着橱窗。她希望透也送她耳环做为生日礼物,可是透也没有时间去买,

所以就籍着约会让她自己选择。

这样可让透也节省许多时间,他在有些罪恶感中,觉得至少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很不错。”

对几乎没去想过美和的事情,就只有籍着送她礼物来弥补。

透也每天想的都是穗高,夜晚支配透也的也是可憎的欲情。

美和万万想不到把性欲看的很淡的未婚夫,会正为了那种恼人的欲情在烦恼。

因为害怕面对他,透也和穗高从那天后没有见过面。

“喂,你和我一起挑选嘛!最近老是找不到你的人,我好孤独哦!”

透也看着橱窗默默不语,她不禁着急起来。

“其实你也很忙啊!”

“……”

美和听了他这句话并未作答,透也急忙摇摇头。

“对不起,是我在工作上不太顺利,心里很慌!”

透也勉强挤出笑容,和美和一起看着橱窗内的商品。这些饰品透也看来都差不多,但女人的角度却又不尽然。

“……是我不该烦你!”

她平常一直尽量不打扰透也,面对她的软化,透也对自己的不够体贴有些愧疚。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

为了赎罪,透也温和地笑着对她说。

“可是,透也,你最近怪怪的!我感觉你和我在一起时老是心不在焉,你该不会是移情别恋?”

听到她的话,透也张大着双眼,用猛烈的摇头以隐瞒内心的惊慌。

“我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他和穗高的事,不能算是偷情吧?

透也虽然有点内疚,但他告诉自己,他们只是使用肉体的性爱来作交易。

被那样侮辱、践踏,怎么能有爱情的成份?

透也以强烈的口气否定,然后摸摸美和和穗高不同的又薄又柔软的女性肩膀;记得以前只要触摸到就会令他脸红心跳的

肉体,如今怎么变成只是一具物体。

透也想要的是另外的一个人。

渴求抚摸的对象不是美和,是有天鹅绒般的皮肤的穗高。

想到穗高——透也的心就隐隐作痛。

“透也?你怎么了?”

“嗯,我在想这个耳环还不错。”

希望藉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能使心情好起来。

可是透也发现自己的情绪愈来愈浮动。

——真想见穗高!

好想见到穗高!想看他的脸,想触摸那个人的皮肤!

已经有十天以上没见面了。

才这么几天就这么想念他,自己一定很不正常。

不!不是!只是担心他有没有写稿。

对于为自己找藉口的心情,透也觉得万般无奈。

“好!就选这个!好可爱!”

她所反映的是镶着小小的钻石、很清纯的耳环,当然她有可能考虑到透也能够负担的预算。

预约的餐厅的菜肴非常美味,可是两人的对话不像平常那么愉快。

“那么,和穗高老师的事就变成长期抗战了?”

吃着送来的菜,美和问道。本来就没有食欲的透也,听到这句话,连所点的柠檬汁都难以下咽了。

“嘎……嗯,是啊。”

一被问到穗高的事,透也在怀有罪恶感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美和将之解释为透也和穗高交涉不顺;而透也则是怀着

不安、食不下咽又尽量装出开怀的表情,以掩饰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

“你真的很喜欢穗高棹哦!”

“怎能说是喜欢,这是我的工作!”

“我看是很喜欢!你好像关心穗高老师胜于我,我都要吃醋了!”

对她的玩笑话,透也只能苦笑以对。

他不可能会喜欢穗高。

每一次被他触摸时,都会迷惑于无法决定自己对他的喜恶程度,自己不可能是因为在他有好感而接触他。

“你今天有空吧?我可以到你那里过夜吗?”

走出餐厅,她很自己地提议。

“啊……我还要去公司,还有工作!”

“是吗?”

“对,有一本书今天一定要校对完。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

透也微笑着把美和拉到胸前,摸摸她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与她接吻。

“你真的没有偷情吗?”

“为什么这样问?”

“虽然你从以前……对性欲很淡,可是也已好久没碰我了!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起过夜是什么时候吗?”

提起这档事,让透也心里更感到内疚。

“你这样会使我失去自信!透也,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吗?或你的心里已有别人?”

“没这回事,美和,是人太多心了!”

把仍然满脸狐疑的美和送到地铁的验票口,透也向她挥挥手,美和还依依不舍的向他回头看。

透也也没有送她的心情。

——这一切全是为了穗高。

事实上他根本不敢向美和承认,他现在所想的是穗高的事。

希望见他,想让他抱。

透也口干舌燥地擦去额头上的汗,回家的方向虽然很清楚,他却踌躇的在人潮中呆呆站着。

要去见他吗……?

不,这样做是既没常识,又极愚蠢。

可是和心里的想法相反,身体开始动起来。

透也一转身就在车站的出口处招手叫住经过的计程车,指示司机朝相当熟悉的滨离宫附近的公寓,再把背靠在后座上。

为何自己会有此幼稚愚昧的思考?

被热情驱使着,透也走进穗高住的大厦,按了门铃。

女管家夜间是不留宿的,从对讲机中听到的是穗高的声音。

“是你啊!进来。”

经由对讲机的影像确认,穗高的口气显得很冷淡。

到了四十楼他的房子,穗高已经在玄关等候着。

“怎么了?那么晚来有什么事?”

穗高苛薄的口气,点醒了透也。

到底在想什么?真不该做这种事。

“对不起,我是来……谢谢你上次请我吃稀饭。”

“你已经谢过啦!你不是献出那么多吻吗?”

男人以锐利的眼神看着,透也被他看得羞耻心油然而生。

“说的也对……对不起……那我回去了!”

“别急着走,你不是有事来找我的吗?”

“……”

“如果没事,我可想请你帮个忙,我正好在查一些东西,一个人忙不过来!”

看到一脸迷惑的透也,穗高悄声笑了出来。

“是和你们公司的原稿有关的东西,让我查得十分伤脑筋!”

“嘎,你真的在帮我们写吗?”

“怎么?你好像不相信我?我是言之有信的人哦!”

这样透也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本来就很担心原稿的进度,这正是刺探的大好机会。

“请原谅我的冒失!很高兴让我有帮忙的机会!”

走廊上弥漫着强烈的百合花香味。

对这里可说已经相当熟稔,却是第一次闻到花香。

书房在二楼,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隐约的月光照射进来。穗高打开开关,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这是根据机能性设计的书房,整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窗边有一张很大的桌子。

透也一走进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宽阔的房间内真可以用凌乱不堪来形容。

地板虽然很干净,可是桌子上的文件堆积如山,平日工作有用的电脑,被逼在宽大的桌子的一端。

百合花也凑热闹的勉强挤放在一隅。

“好美的百合。”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这是我母亲喜欢的花。”

“你父母已往生了?”

“是的,已经过了二十年。”

算起来他的父母应该是穗高念高中或正要上高中的时候就过世。

“啊,我不该在这种重要时节来打扰你,真是对不起!”

突然觉得自己好可耻。

穗高独自在哀悼的时候,透也却为了肉欲的冲动来找他。

“活着的人不要因为死者的事而烦恼,没有关系,你不用介意!”

在他豁达的口气中,嗅出一丝认命的成分。

“从那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一个人生活也不错啊,家事则全委由女管家负责。”

那女管家和穗高之间,只是主雇关系。

望着在淡淡的灯光照射下脸上充满阴影的穗高,透也突然体会出来了……。

这个人——原来是那么孤独。

在透也认识的人之中,穗高应该是归类在孤独之列。

有才华的人也许是很不幸的。

如果穗高不是才华横溢的人,透也也不会想去接近他。

穗高描写人性时,笔调残酷冷漠,虽然读者应将作家的人格与作品划分开,但世人却不一定那么想,认为那就是穗高的

想法,且认为穗高有透视别人的能力,因而与之保持距离。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啊……对不起。”

“你是不是把我的少年时代想像成对爱情既饥渴又孤独?”

被穗高看穿,透也的脸一阵热。

“你在替我伤心吗?那你真是善解人意的男人。”

穗高嘴角上扬的笑了一下,摸摸透也的脸。

不,自己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透也认为自己的本质就不是善解人意型,最好的证据就是;可置美和于不顾,视自己的欲望更优先于她,在别人的眼光

中这样的自己是多么丑陋啊!

“不要这么愁眉不展!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来帮我的忙!”

“要我能为你做什么?”

透也依指示坐在空着的椅子上。

“把文件归档!本来要麻烦我外甥来做,因为他不方便来,你正好来帮我!”

堆放在桌子上的纸张是复印的资料,或者是从网络上找出的资料的列印,穗高希望他把这些按照项目归档起来。

翻一翻发现这些都是有关昭和三十年代的风俗和生活的资料。

“我可以……在整理这些之前,先整理一下桌子吗?”

“你尽量整理,我向来不会打扫和整理,所以以尽量不要增加东西为原则!”

“我想我还是先整理!”

眼前的景象乱七八糟到令人难以下手;他需要女管家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他的原稿是否开始,从这些资料至少可以证明他已在着手进行。

把文件整理就绪,透也坐在穗高的斜对面,等候被指示归档的空档,无意间见埋首的穗高,觉得静态的他好美;此时,

真可谓无声胜有声之境界。

偏偏透也的衣袖碰到桌子上的纸,有几张掉到穗高那边。

透也蹑手蹑脚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捡起文件。

然后就站在旁边凝视穗高。

他入神地看着穗高从脖子到下巴的锐角线条。

“怎么了?”

发觉视线的他抬起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透也有些错愕。

“不……我……”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

穗高的嘴边浮出一丝苛薄的笑意问道:

“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话直接得透也一时答不出来。

“如果是来催我的原稿,你一开始就会说出来意!”

被穗高言中,弄得变成公私混淆。

透也把视线从穗高身上移开,慢慢地低下头。

“我很想见你。”

“让你尝到那种苦头的男人,你为什么还想见?”

说到最后,夹杂着的呼吸声音有些许甜美。

听起来就好像是他优雅的动作所造成的衣服摩擦声。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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