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快10点,姜卫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终于鼓足勇气出门上班。
别漏了底气,大清早5点就起来对着镜子练了好几个小时,绝对能行云流水地将姓韩的骂躺在地上,让他明白什么叫公
私有别,甭以为握了什么短处就可以骑在自己的头顶作威作福。
可当他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推开办公室的门时,迎来的并不是往常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的韩特助,而是自己同样雷霆万钧
之势的老子。
“你个臭小子总算想起来上班了,我问你,你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姜卫一眼瞟到立在爹地身后的韩煜。那哥们的表情很深沉,五官表情的非要用成语来形容。就是四个字——节哀顺变。
他居然敢说出去!还告诉了自己的老子!无耻啊!太他妈无耻了!
姜卫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指着韩煜大喝一声:“是……是他强迫我的!”
第八章
韩煜居然把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姜卫一时乱了方寸,遭到背叛的难堪使指责脱口而出。
立在董事长身后的韩特助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眼望窗外,那绵延的目光,别提多深邃了。
姜老板听儿子一叫板,立刻挺着腐败的啤酒肚冲过去,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了儿子的脸上。
“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把这份投标书弄好,可你看看,这些数字,全都安错了位置。幸好韩煜看了一眼,不然就要
出大岔子了!”
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姜卫才醒过腔来,原来老子说得不是昨儿晚上的那档子烂事,大石头立刻着落在地。
而那头姜老板越骂越起劲:“我为什么让你亲自弄这招标书?不就是希望你能熟练地掌握承包的流程吗?当老板的,可
不是伸着腿等吃现成的那么简单!昨儿一天的时间啊!你就糊弄出这么一份玩意儿来?啊?还韩煜强迫你的?要是不强
迫,你就连写都不写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才上班?妈的,家里金山银山的 让你败光!”
文件夹子啪啪地拍着姜卫的脸蛋上,躲都躲不开,许是韩煜觉得自己看到上司如此的丢脸场面,有些不妥吧,他站起身
来对姜老板说;“董事长,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再叫我。”
姜老板顺了顺气,也不搭理被拍得有些萎靡的姜卫,将手里的投标书递给了韩煜:“时间来不及了,你一直跟进这个项
目来着,看看把需要改动的地方调整下,一会送到我那儿去。”
吩咐完,姜老爹挺着气哼哼的肚子出去了。
姜卫摸着自己的脸很难过,那份投标书的重要性他当然知道了。为了制定这份文件,他也是提前几天做足了功课的。可
是昨天就是因为听到了韩煜的那几个电话,才一时分心,不小心敲错了几个数字。
原以为这么下功夫作出来的投标书会得到老子的夸奖,哪成想功亏一篑,被几个不起眼的数字害得脸被拍大了一圈儿。
说来说去都是韩煜搞得鬼,昨儿不但害自己分心,晚上还对自己那什么,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待老子一走,姜卫
又重新鼓起雷霆万钧之势,准备声讨元凶。
俩人一直是一个办公室,韩煜拿着文件回到自己的桌子边认真地核对着各项数据,连看都不看姜卫一眼。害得姜总瞪了
半天的圆眼睛也没法将药捻子点着。
结果这么瞪了半天,最后万钧雷霆变成一声蚊子叫:“那个……昨儿晚上……”
“姜总,你拟定的这个预算表里的垃圾清运其实可以做到零费用,因为毗邻这座大厦的写字楼也在进行装修,那里的负
责人我很熟悉,他有特殊的渠道清运垃圾,如果能搭上顺风车的话,我们的预算会大大减小。这样投标的胜算更大……
”
见韩煜一本正经地谈论着公事,姜卫也不好扯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努力集中起精神来听着韩煜逐条推敲着预算的细节
。
其实学习好的人,不见得工作时顺心顺利;可学习好,头脑又灵活的人,做起事情来就会上手快,思路又敏捷了。
韩煜就是那种举一反三的人,自己花费了几天才研究出来的心血,被韩煜三下五除二地逐一轻松地否决了。
那种难堪的滋味,比被文件夹拍脸还让人无法忍受。
最可气的是,从始至终韩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虽然谈着公事,那脸却绷得跟墙板似的,姓韩的心情似乎也不大晴朗,
仿佛是强压着厌弃与自己商讨着逃避不了的公事。
姜卫抑制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终于在讨论敲定结束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快中午了,一会去吃点什么?”
平时俩人基本是一起就餐的,虽然公司有员工食堂,不过味道不佳,每次都是姜卫叫来固定餐厅的外卖,俩人一起在办
公室里就餐,或者是去临近的餐厅才吃些热气腾腾的小炒。
可今天当姜卫提议完后,韩煜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到了午休的时间,就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一语不发地独自出去
了,门板合拢时发出重重的“咣当”声,震得姜总一激灵。
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个昨天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抱着自己使劲亲嘴的人,现在已经嫌弃到连话都不想跟自己说一句了。做
人就没有他这么忽冷忽热的,大玩活人不上税是不?
姜卫的脸青红交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跟在韩煜的后面,趁他要进电梯的功夫将他拉进了僻静的楼梯间。
“干吗!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韩煜盯着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按道理,冷若冰霜地鄙弃着对方的人,本应该是自己。起码大清早对着镜子时,是这么演习的。可搬到现实里却错位的
如此离谱。
“不!”姜卫也倔强的一梗脖子,虽然觉得委屈的是自己,但沐浴在韩煜那种淡淡冷漠的表情下,居然升起心虚的错觉
,好似自己真有点什么对不起人家的,这么一撒手,人就能不见踪影了。
韩煜见姜卫放下领导派头耍起了臭无赖,不耐烦地一甩手,结果劲使大了,姜总被甩得成弧线形撞到了楼梯间的铁门上
。那动静都赶上寺庙和尚撞钟了。
姜卫一下子栽倒在地,撞得看人都重影了,那手也没松开。
韩煜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看姜卫,一只手不方面检查,便要去抽另一只手,依然抽不回来。
“我不走,你放手。”听了他的保证,姜卫这才松开手,“咿呀”地呻吟了起来。
韩煜皱着眉头搓着姜卫的脑袋,因为靠得近,他身上独特的气味直往姜卫的鼻子里钻,他偷偷地往韩煜那里又靠了靠。
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韩煜的眼睛。他微僵了下身子,长叹一声:“你干吗往我怀里靠,这又是我强迫你的?”
姜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韩煜是因为这话才耍起性子来的。
可是自己说的也没错啊,难道昨晚还是自己主动要求亲嘴的吗?
“昨天,你干嘛亲我?”憋了一晚上的问题,现在终于问出来了。
韩煜倒是认真地思索了下:“因为你一副欠亲的表情。”
“……”
姜总震惊了,这他妈什么烂理由?
“你看,就现在这德行……”说着,韩煜的头又欺了过来。现是含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一节节地含住了舌头,轻轻地
啃咬着,继而又吮吸缠绕,又猛力地一吸仿佛想吞进肚子里去。
姜卫直觉两腿发软,一种酥麻的感觉浑身乱窜,沸腾的血液涌到耳旁泛着泡儿的砰砰作响。
等韩煜终于喘着粗气地微微撤离,用鼻尖抵着自己的时,姜卫才惊觉自己已经完全贴近了他的怀里,甚至手已经伸到了
韩煜的衬衫之下,饥渴地摸索着对方结实的筋肉。
韩煜也没拽出他作怪的爪子,只是紧紧地抱住他靠在墙上。
“看吧,我没说错。”
姜卫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地望着韩煜,一直以来对他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愤恨之情在俩次亲密的接触后,终于
有了合理的解释。
剥掉了伪装修饰的外衣后,露出来的原来是自己丑陋的,见不得光的欲 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自己特别在意韩煜的?
应该是在初二的时候吧?
姜卫跟韩煜同座的时间并不长,在韩煜明确向老师表达了有个白痴同座很耽误自己的学习后,老师就为了照顾大局,将
小姜卫调到了韩煜的后座。
每天看着前面那人的脑袋旋,姜卫总幻想着自己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地将锋利的小刀插在前面那位的脑瓜瓢子上。
终于有一天,这理想差点实现了。
第九章
那时跟姜卫一起进入快班的条子生还有一个,名字叫吕风平。这孩子的爸爸听说是开外贸公司的,所以浑身上下都是舶
来品。
孩子虽然学习不咋地,但是外表洋气,出手阔绰,依旧得到了不少女孩的喜欢。
两个人都是尖子班里的异类,自然同病相怜,平时总是一起玩一起放学什么的。
姜卫的爹妈都是穷苦出身,就算人到中年变得发达了,在穿衣打扮上并不怎么讲究,自家孩子的打扮也跟不上潮流。
在吕风平的影响下,姜卫变得时髦不少,最起码知道了穿旅游鞋要穿阿迪耐克。六七百元的鞋子一上脚,果然吸引了不
少目光。
小姜卫生平第一次知道“人要衣装”的真谛。一时间也很兴奋,上课时,将穿着新鞋的脚拼命向前伸,雪白的鞋子端正
地摆放在一双半旧回力球鞋的两旁,引得前面那位也低头看了好几遍。
看着新鞋子被衬得越发赏心悦目,姜卫的嘴叉子还来不及收拢,就被前面那位的椅子腿给狠狠地压上了。
当时正是历史课上,老师恰好激情澎湃地讲到古时统治阶级的残暴,一个不顺心就上刖刑,俩脚丫子咔嚓剁掉,这边就
一声沁人心脾的惨叫:“我的脚啊——!”
大家都以为这位给老师配音呢,立刻哄堂大笑。姜卫疼得小脸煞白,颤着音儿的跟老师一顿解释。
这时,韩煜才慢条斯理地回头说:“不好意思,没看见你腿伸过来。”
骗鬼呢?他明明看到自己的脚,再说那椅子都偏成什么样了,一看就是找准了位置,来一屁股狠坐。
下课时,姜卫脱下鞋子发现脚面都肿了,可最让他心疼的刚买的那双鞋,有了醒目的黑印子。
吕风平看见自己哥们被刖成这熊样了,立起眉毛就来跟韩煜理论。这位看韩煜不顺眼很久了。起因好像是跟什么女孩有
关。吕风平私立下说过,俩人是情敌的关系,夺妞儿之恨不共戴天。
现在可算找到由头与韩煜正面交锋了,俩个人很快就由言语不和上升到动手推搡。
那时韩煜的个子就快一米八零了。经常打篮球练得一身腱子肉,虽然是初中生,可说他是高中生业会有人信。吕风平推
搡了几下,觉得自己这一米70的个头实在是占不到便宜,立刻撇俩句狠话,见好就收。
等放学的时候,吕风平拉着姜卫在校门口等人。
“你看着,等我找来‘九龙一凤’非把那小子干趴下不可。”
姜卫口中所说的‘九龙一凤’其实就是一群校园里的小痞子。那时候流行古惑仔。一群小屁孩热血沸腾地想出这么有气
势的一名字来,就开始往上凑人数。吕风平就这么被凑上数了,平时主要负责提供活动经费,比如打台球、吃烧烤什么
的。
看看,钱没白花,这时候用上了吧!等吕风平把情况跟老大黑哥一说,大哥一甩染得焦黄的头:“弟兄们,开工!”
姜卫在一旁看的只害怕,拉着吕风平偷偷地问:“不会出人命吧?”
吕风平甩了甩头发,一脸深沉地说:“那要看姓韩的服不服软了,我们大哥一来劲,缺胳膊断腿是免不了的,要是打轻
了,有损咱们‘九龙一凤’的名头。”
听到这,再看这几个稚气未脱的小地痞,个个都是头顶煞气,眼中喷火。就连那个“一凤”——大哥的马子,小丫头片
子嚼着口香糖的样子都跟母大虫孙二娘一样可怕得要命。
还没开打呢,姜卫就腿软了,他想回家。可吕风平一瞪眼睛:“今儿哥们可是替你出头啊!你先走了算怎么回事?可别
惹大哥不高兴,他老人家脾气暴着呢,小心拿你立规矩!”
就这么的,姜卫被迫跟这位几个“江湖大佬”将刚扫除完毕,放学回家的韩煜堵在了僻静的楼群里。
韩煜冷冷地看着这帮斜眉瞪眼主儿,等老大在那念开场白的时候,上去一脚就把大哥踹躺在地了。
一看这韩煜就不讲究,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剩下的八龙一看立刻一拥而上,替大哥报仇。一时间,鞋子书包的满天飞
。
姜卫看着韩煜跟打沙包似的蹦起来削着那几个人,吓得直后退。可没退两下,就被人在后面一推。
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位“一凤”大姐大,小姑娘可能爱美,怕溅到身上血,躲到了他的后面,操!还专业人士呢,抖得
比他都厉害!
姜卫跟小姑娘抱成一团,听着前面的鬼哭狼嚎,心里隐约明白这“九龙一凤”都是啥货色了。心里正盘算着开溜呢,突
然瞄见韩煜收拾完那几位,正拎着一板砖向自己这里走来。
平时冷漠的高材生,现在那表情才叫专业流氓呢,凶神恶煞的要命,看那架势是要过来赏自己一板砖。
还来不及哭呢,姜卫看到那个一开场就撂躺下的老大正举着一把水果刀向韩煜扑来。
“小心!”姜卫条件反射地大喊道,并推了韩煜一把。那水果刀一下子就划在了姜卫的胳膊上。
等血一冒出来,冒虎的老大看情势不好,立刻冷笑着说:“姓韩的,看到没,下次再起屁儿,这小子就是你的榜样!”
小台阶顺利地走下来,“九龙一凤“们功德圆满,互相搀扶着,呼啦啦地一哄而散了。
这剩下抱着胳膊,哭天抹泪的姜卫与皱着眉头的韩煜。
“一群精神病!”韩煜扔掉砖头,打算捡起书包走人。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拎起了姜卫的脖领子:“起来,我帮你弄
弄伤口。”
其实那刀口就是划开了皮儿,等出了会血,伤口就凝固了。半截袖的体恤衫都被沾上了血,姜卫不敢回家,怕被妈妈看
到追问原因。
毕竟自己是打架挑衅的一方,还凄惨地被自己的同伙给抛弃掉了。传出去的话,被记过不算,自己那颗爷们的自尊心更
是会龟裂。
当姜卫忐忑地提出能不能去韩煜家过夜时,韩煜不敢置信地立着眉毛说:“你脑子没病吧?”
韩煜当然不可能领一身血的姜卫回家吓自己的妈。不过出乎姜卫意料的是,韩煜并没有抛下自己,而是找了一家小旅馆
住下,然后用姜卫的手机给他妈妈打了电话,说要考试了,自己要帮姜卫复习功课,就留在自己家里过夜了。
姜妈妈一听是韩煜,连问都没问,立刻满口称好,一直对韩煜说费心了。这就是年组第一优等生的威力。看得姜卫很是
心酸。
韩煜在洗手间把姜卫的衣服洗干净,又用干毛巾拧干后,对姜卫说:“我明天再给你带件长袖的衣服。这样别人就不会
问起了。”
那时候,姜卫突然觉得,这个嘴巴很坏的高材生,心底也是蛮好的。起码,他没有对咎由自取的自己落井下石,比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