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何翊回到云溪身边时云溪已经睡着了，他的脸泛出不正常的红，何翊拿温度计给他量了一下，接近四十度。

何翊倒抽一口冷气，难怪一直说胡话原来烧成这样，“你忍耐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何翊抱起他冲出去。

谭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一直在一大片海水中漂浮，温暖的水抚慰着他的心，像云溪的眼波温柔，他想就这样一直沉下去。

模模糊糊地他有听到一些声音，杂乱无章，纷纷扰扰，他觉得很烦，想堵上耳朵，但是后来他渐渐分清了其中一个是谁的声音。

梦中的自己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像天使般地少年朝自己游过来，扑向自己的怀里，两个人在蔚蓝的海水中拥抱，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反应了，云溪就很主动地和自己做爱，并且笑着说：“我早就爱你了……”

多么动听的话啊，可惜是梦。

谭骁就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然后马上感到头部剧烈地痛。

但他顾不得那些疼痛，他焦急地在身边的人中寻找那个少年的身影。

没有。

谭太太哭得一塌糊涂：“儿啊你终于醒了，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没事……妈……”谭骁转动着眼珠：“云溪……在哪……”

“什么云溪？”谭太太疑惑地问他：“他来了吗？”

谭骁吃力地说：“来了，我要见他……”

医生按着他的头：“谭先生不要乱动。”

谭骁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云溪……我知道他在……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谭箴摇摇头，轻描淡写地否决了谭骁的话：“你在做梦，云溪从头到尾都没有来过。”

谭骁急切地说：“不可能……我明明……听见……他说早就爱我……”

医生和谭箴互相看了一眼，他露出一个忧虑的表情：“谭先生，您虽然醒了，但意识还不清楚，可能梦中的片段还残存在脑中……”

谭骁打断他的话：“胡说！我分得清，云溪……他刚刚还在……”

“如果他刚刚还在为什么现在就不在了？”谭箴认真地说：“谭骁，你现在脑子不清楚，不要胡思乱想，云溪的确从来没有来过。”

谭太太又哭：“我的儿啊，你好好养病啊，什么云溪的不要再想了，他那么无情不会出现的……”

“不……我听见……还有……”

谭箴手按在儿子肩上：“听我说，爸爸是找过云溪，但他不肯见你并要求我们不要再骚扰他，他从来没有来看过你，”他肯定地说：“是你的记忆，发生偏差。”

谭骁望着父亲说不出话。

“爸爸不会骗你，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就是爸爸妈妈，爸爸把你赶出家门是一时冲动，等你出院了，就回家吧。”谭箴轻轻合上儿子的双眼。

第五十九章

“我建议你马上送他到大医院，很可能不只是发烧那么简单，”校医院的医生皱着眉：“他一直在发抖……”

何翊弯下腰：“云溪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溪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汗水涔涔，他像是已经昏迷，何翊给他擦汗碰到他的脸也吃了一惊：“怎么烫成这样！”

云溪稍微动了一下，他突然呻吟一声：“痛……”

何翊紧张地看他：“哪里痛？”

云溪微微蜷着身体：“痛啊……”

校医院的医生反映过来：“他身体太虚弱了神智也不清楚，”他伸手去按云溪的腹部：“这里？”

几乎是同时云溪叫出声：“痛！”

医生立刻松开手：“你最好马上带他去大医院，情况很糟，他痛成这样可能是胃痉挛。”

何翊愣了一下，他马上想起云溪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但他没时间犹豫，他抓住云溪的手背起他就往外跑，昭明学院远离市区，最近的正规医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已经是深夜，郊区出租车稀少，何翊边跑边张望留意着出租车，他不停地对背上的男孩子说：“马上就到医院了……别怕……”

他觉得怕的人是他自己。云溪的唇就在他的耳边，他清楚地听清他的每一声呻吟：“痛啊……痛……”

何翊只徒劳地安慰着：“马上就到医院了！到医院就好了……”他后悔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顺从，他说不想吃他就由着他，他说睡不着他也不勉强他，如果自己态度强硬一点，会不会结局就有所不同，又或者，如果他爱的人是自己，会不会就能避免那些铺天盖地的伤害和疼痛？何翊其实能想到的，云溪所说的痛绝不只是身体。

只是自己不是那剂药。

前方的路在惨淡的路灯照耀下昏暗而摇晃，似乎没有尽头，夜色凄迷，云溪的声音破碎地近乎呜咽：“好痛……谭骁……谭骁……我痛……”他一遍遍地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仿佛只是那个名字就已经是他的救命稻草。

何翊一路飞奔着，他感到云溪身体的温度像要灼烧般的滚烫，他觉得他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云溪意识已经完全模糊：“爸爸……妈妈……”他轻声地哭出来：“对不起……”

“Happy birthday！”飞舞的彩带嘭地一声全部飞起来，亮晶晶的闪片也纷纷扬扬地落下。

大家纷纷鼓掌，谭骁一口气吹灭蛋糕上的蜡烛，他抬起头笑起来。

“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生日会就从简，只能在你病房里过了，等你身体好了妈再给你补！”谭太太摸着儿子的头：“乖儿子，心疼死妈了。”

谭骁拉着谭太太的手：“我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是妈妈辛苦了才对。”

主治医师开玩笑：“那谭先生要加油了，快点给你妈妈找个漂亮媳妇，再添个漂亮孙子。”

谭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那样最好了！最好的礼物！小骁啊，这样好不好？”

谭骁脸色略暗，仍笑着说：“恐怕……”

谭箴打断儿子的话：“这是当然的，你妈妈这段日子太辛苦了，你该好好听她的话，为她想一想。”

谭太太抿着嘴笑：“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我看雯雯很好，又漂亮又乖巧，才二十一岁，干干净净的，我就喜欢她。”

谭箴看着儿子沉默的脸：“雯雯对你印象不错，也没有嫌你刚出车祸，常常来看你，那女孩子心灵手巧的，这个蛋糕就是她亲手做的，现在这样的女孩不多了。”

谭骁仍然不说话，半晌还是摇头。

谭箴对身边人说：“你们出去，我有话和谭骁说。”

谭太太点点头：“别骂他啊。”说着和医生们一起离开。

谭箴关好门：“你到现在还在想那个云溪？”

谭骁闷声说：“我说过会一生一世，我就会做到。”

“对，男人是该说到做到，”谭箴点头：“但是，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觉得值得就值得。”

“经过这次的事，我和你妈都想开了，你要找男人还是女人我们不管了，但是前提是必须对你好的人，如果云溪对你好我们绝不反对，可是他怎么对你的？”谭箴笑了一下：“你重伤住院一直醒不过来，你妈妈天天以泪洗面，我实在没办法就和你妈一起去求云溪，那个男孩子才多大年纪，就对你妈妈冷言冷语，他说希望你快些去死，你妈妈当场就哭出来了，我听着都心寒啊……”

“我伤过他，他想我去死，是应该的。”谭骁看着父亲：“不过以您的个性，云溪这么说了，您会这样罢休吗？”

“你很了解你父亲啊，可是……”谭箴苦笑起来：“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就算为了你，我去求人又算得了什么？为了你我低声下气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好起来，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要我给他跪下来都可以！”

谭骁沉默了，谭箴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那个孩子那样无情，我和你妈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始终不肯见你一面，更不要说来唤醒你！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什么人能过一生一世，什么人只能年轻时一时冲动。”

谭骁仍然不说话，谭箴拍一下儿子的肩：“你好好想一想，好好比较一下，雯雯来看你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一陪就是好几个小时，还给你削苹果，他为你做过什么？你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只会诅咒你快点去死！”

谭骁摇摇头：“我心里只有他，没有人可以和他比，就算我和他已经彻底分开了，他还是唯一的。”

“傻孩子，”谭箴并没有发怒，他坐到儿子身边抚摸着他的发丝：“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他极少做出亲昵的举动，谭骁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映，谭箴笑着说：“你从小我就教育你想要的东西就要抓住，你也很聪明从小到大什么都很优秀，爸爸妈妈一直以你为骄傲，到今天你整整二十七周岁了，已经成年很多年了，但在爸爸妈妈看来你还是个孩子，还有很多道理不懂……”

谭箴很少会说如此感性的话，谭骁望着父亲什么都说不出来，谭箴顺着儿子浓密的黑发：“你做成功过很多事，比如做生意，比如赚钱，比如找女人……但你也有很多事没有经历过，”他笑得慈祥而温和：“比如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比如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比如成为一个完整家庭的支柱……”

谭骁愣愣地望着父亲，他突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爸爸在你这个年纪你已经出生了，当然爸爸不是催你，你是谭家唯一的孩子，爸爸尊重你的选择，但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和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云溪他不爱你，所以我不能同意，你还年轻你暂时忘不掉他，爸爸能理解能体谅，”谭箴站起身：“我会安排你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也是散散心，年轻人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

第六十章

云溪像失忆一样对那几天的事绝口不提，何翊试图问过一次，但看他那个样子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云溪依旧照常上课，精神仍然不太好，饮食睡眠却慢慢恢复起来。

何医生来看儿子时见到云溪：“怎么脸色这么差？你又病了？”

何翊给父亲使眼色，云溪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是的，我胃病很严重。”

何医生仔细看云溪的脸：“对，而且气血两虚，说出来不对别介意，你是不是精神衰弱？”

云溪笑着说：“医生说我有重度抑郁，但我觉得还好。”

何医生嗯一声：“一般抑郁症很严重的人都这么说……”

爸！何翊在心里默默地叫道，不要刺激他了！

何医生接着说：“我前段时间才治过一个抑郁症的男孩子，和你差不多年纪，睡不好吃不下，唉，那就是心病啊，不过他是因为感情问题，他男……不女朋友性格太坏了，心眼小的容不下一粒沙，特别喜欢计较……”他看着云溪：“你是怎么回事？学习压力过大？”

云溪仍笑着：“是啊，现在学习压力很大，怕自己考不上好学校不知道怎么办，我想来想去只好转学了。”

何翊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

云溪说：“不是开玩笑，我真打算转学了，而且我想就在这几天了，很快就有人来接我走。”

何翊当着爸爸的面不好再问，只好转移话题说别的：“到喝药的点了。”边拿药浆过来，接了点温水拿嘴试了试才递给他。

何医生望着儿子的一连串举动，何翊看云溪喝完药还递了块巧克力给他，剥了糖纸送到嘴边：“奖励你的，我爸说过巧克力补充铁。”

何医生心里想儿子不是和袁新纠缠不清吗怎么对这个漂亮的小男孩也这么暧昧，原来这三角恋不光高发于男女之间原来男男之间也是啊，不过这云溪长得真不错要是女孩就好了一定支持小翊把她追到手……

何医生又嘱托儿子几句，无非是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坐了一会就走了。

何翊送走父亲回来，盯着云溪：“你刚那话什么意思，才转学多久怎么又转？”

云溪靠在床上：“就是我要转去别的学校。”

何翊摇摇头：“因为谭骁找到你了所以你又要避开？你不是喜欢他的吗？”

“你胡说什么？”云溪抬起眼睛看他：“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何翊望着少年幽深水亮的眼睛，云溪接着说：“没有人会喜欢毁了自己家的人，没有人会原谅一次次伤害自己的人，我没那么贱。”

何翊沉默了会：“那好，你要转学我陪你一起。”

云溪马上摇头：“不要，你好好在这上学吧，老换来换去的不好。”

何翊立刻反驳：“什么不要！我已经决定了！你身体这么差……”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谭骁又会找到我了……”云溪慢慢地说：“其实你也能想到吧……”

何翊没有开口，他的确早就想到了，谭骁为什么会找过来，只要他跟着自己的父亲，找到自己也就不难发现云溪，自己总不能和父亲断绝关系，也不想把父亲牵扯进来。

云溪望着他：“这次让我一个人吧，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糟，你也看到了，我吃饭睡觉都好起来了，身体也慢慢康复了，你不用担心我。”他笑了一下：“

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但是我的人生终归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再打扰你，也不想再被人打扰，所以算我请求你。”

谭太太看着放在玻璃桌上的两张机票：“这真的能瞒过去吗？”

谭箴嗯一声：“我们是谭骁的父母，为他做的是最正确的决定。那些医生已经打点过，录像资料也已经全部删掉，我们更不会说，谭骁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事。”

谭太太叹口气：“可是我总怕小骁以后会怪我们，我也怕我儿子过得不幸福。”

“怎么会不幸福，他不会再见到那个小贱人，雯雯是个好女孩，会和谭骁组成很美满的家庭，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雯雯是很好，但小骁看样子不喜欢她啊。”

谭箴敲着桌上的机票：“感情可以培养，这两张机票就是给他们的，他们一起去美国进修，孤男寡女朝夕相处，你还怕培养不出感情吗？”

谭太太想了想：“那倒是，雯雯那么漂亮，性格又好，两个人到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最容易培养出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