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海明醒过来的时候,艾利欧早就醒了。海明发现自己双手被捆在身后,身体被绑在冰冷的石柱上,口罩被取下来了,后脑勺被重击过的地方还在发痛,让他有点想吐的感觉。
“敲人一点技术都没有。”艾利欧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脑震荡吗?”
艾利欧此时被绑在一根钉在地板里的椅子上,双手反剪在身后用手铐铐着。
海明觉得那手铐有点眼熟,这才想起是自己的!
艾利欧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海明这才发现他双眼红肿着,闭着眼睛。
“醒了?”艾利欧痞痞的问。
海明皱眉,“你眼睛怎么了?”
“被洒了石灰。”艾利欧无所谓的耸肩。
海明转头去看房间另一端坐的人,那是个穿着厚重大衣的男人,身后还站着几个看上去像保镖的人,男人很瘦,皮肤不自然的灰败,嘴唇干裂,眼睛突出,像金鱼一样。
男人喝着手里的红酒,看了海明一眼。
“你好,警察先生,虽然我们并不想将你牵连进来,但无意中知道了你是克里斯蒂家的人,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海明此时倒不笨,很容易便想到了这人肯定是艾利欧最后一个要收拾的人。
是叫什么……卡萨帕的……
也是斯塔曾经的同盟军之一的主要人物。
“你袭警!”海明严肃道,“袭警加上绑架,我会逮捕你的!”
卡萨帕愣了一下,艾利欧似乎能想象到卡萨帕的表情,顿时笑起来,“卡萨帕,克里斯蒂家的这位少爷可是个拥有奥特曼般心智的人,解释什么的,你还是省点吧。”
卡萨帕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收回视线,看向艾利欧。
“艾利欧先生,请相信我,我并不想这样做。”
艾利欧哼哼的笑,“不想做也做了,不是么?”
卡萨帕脸色不好看,重重放下酒杯。
“如果不是你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所以说……打工的人就是不好做啊。”艾利欧突然长叹一声,“肃清你们是雷纳德的命令,我不过是个听命的人,你们一个二个怎么总是找错人。”
卡萨帕眯了眯眼,“既然这样,艾利欧,不如你加入我们怎么样,我保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想怎么做都行,我绝对不拦着你,也不会像雷纳德那样命令你。”
艾利欧“哦”的拖了个长音,眉头轻挑,红肿的眼睛睫毛颤动。
“那我要是想杀你呢?”
卡萨帕嘴角抽搐,冷冷一笑,伸手打了个响指,有一个保镖走上前,掏出枪,冰冷的枪口对上了艾利欧的脑袋。
海明倒抽了一口气,“不能杀人!”
卡萨帕懒得理他,只是道,“如果艾利欧先生坚持,我只有出此下策了。”
艾利欧砸了咂嘴,“你就没想过,即便杀掉我,雷纳德还会派其他人来追杀你?”
卡萨帕一愣,脸色更加惨白了。
艾利欧摇摇头,转头对着拿枪的人道,“想知道怎么能一枪爆头又不会被血沾在身上么?”
那保镖莫名其妙,就见艾利欧侧过头来一些,一边努嘴,“枪,过来点……再过来,啧……再过来点,对对,就是这样……恩……再上来一些……”
那保镖一点一点移动手腕,将枪几乎横到艾利欧脸上去了,他正在不解,却见艾利欧突然一侧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子。
“啊!!!!!”
男人一声惨叫,卡萨帕惊的一弹而起,把桌子都撞翻了。
海明惊惧的睁大眼睛,就见艾利欧死死咬住男人的手腕不松,直到咬破了血管,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滴到地上。
艾利欧满嘴浸血,脸上带着诡异的得逞的笑。
那人连枪也拿不住,一下掉在地上,卡萨帕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身边也愣住的其他人。
“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分开他们啊!”
其他人赶紧冲上去,一个扯住艾利欧的头发使劲往后拖,可是艾利欧的牙齿就是不松,男人疼的要昏过去了,感觉牙齿甚至要碰到骨头了似的,手腕快断了。
海明心里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就见满地的鲜血,艾利欧胸口上也是一片血迹。
卡萨帕忍无可忍,掏出枪对着艾利欧大腿放了一枪。
“唔!”
艾利欧吃痛的松口,男人赶紧拖着快断掉的手狼狈的躲了开去。
血从大腿里流出来,很快浸染了裤子。
海明看着艾利欧满身鲜血的样子,那张脸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着,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敬佩。
这个人……很强!
海明忍不住想到,如果他做警察的话,一定很厉害……
艾利欧自然不知道海明在想什么,他眼睛一直火辣辣的痛,现在满口恶心的血味,大腿也痛的麻木,肚子又饿了……
“呸呸呸。”艾利欧连着吐了好几下,“老子肚子饿了,找吃的给我,还有我要漱口。”
卡萨帕一脸要昏死过去的样子,握着枪的手抖的不行,但又下不了决心杀了这个人。
如果杀了他……不知道黑蛇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又不可能不杀!
卡萨帕把枪一丢,气的胡乱抓自己的头发。
一边让人去端水给艾利欧,又让人去拿了点干粮来。
卡萨怕现在也是在逃命中,身上有的钱也不多了,为了防艾利欧,还下了血本找了几个保镖保护自己,可是一味的躲避始终让他心惊肉跳,尤其是得到消息之前的同伴都一个一个死在了艾利欧手上。
死神的脚步近了,卡萨帕终于决定自己先下手为强。
可如今抓到了艾利欧,却又变成一个烫手山芋。
想来想去,卡萨帕突然灵光一闪,看向旁边的海明。
如果伪装成警察和黑帮火拼……
卡萨帕吞了口唾沫,仿佛灿烂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他看着艾利欧涮干净了嘴巴,吃了点东西,转头去看海明。
对方正看着艾利欧,脸上的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将海明松开,推着他走到一旁的小屋子去了,卡萨帕理了理衣襟,也跟着走了进去。
艾利欧听着响动,眼睛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海明不在原先的位置上了。
屋里至少少了两个保镖,卡萨帕那头猪好像也不见了。
恩……
艾利欧只是稍微动了动脑袋,就知道了卡萨帕的想法,冷笑着勾起一丝嘴角。
突然觉得,是被和海明一起抓来,也许也是一种运气。
否则自己恐怕真的会死在这里。
那个该死的雷纳德……不知道还在哪里做什么。
另一边,该死的雷纳德正在书房里听双胞胎姐妹的报告。
“今天警察把广场封锁了,听说死了个流浪汉,被一枪爆头了。”
雷纳德当然知道那个流浪汉是谁,一边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时钟。
“艾利欧呢?已经开始追踪卡萨帕了?”
他和艾利欧失去联系超过八个小时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又做什么去了。
但是不开机这种时候还是很少见的。
难道昨天生气了?
雷纳德想起艾利欧问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看上那小子了吧。
当时艾利欧的情绪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他很少见到艾利欧心情不好……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艾利欧心情不好的时候其实挺多,基本上表现手法就是他又多杀了几个人。
但是昨天那个情绪……显然和平常的不太一样的。
雷纳德有史以来第一次没看懂艾利欧,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双胞胎姐妹听到老板问,表情都不自然了一下,斟酌了半天,黑蜘蛛赛普亚才道。
“艾利欧……失踪了。”
雷纳德一蹙眉,“什么?”
根据我们的情报,昨晚和艾利欧在广场上的还有一个小警察,叫什么……海明的。
雷纳德眼皮子一抽,难道那家伙真的收拾海明去了?!
他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才对啊!
赛普亚知道雷纳德想岔了,赶紧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怀疑,有人绑走了艾利欧和海明。”
雷纳德一愣,“谁?”谁有那么大本事居然绑得走艾利欧?
这种时候他该用什么表情?大笑三声说艾利欧你也有今天么???
雷纳德脸部表情精彩,双胞胎姐妹看的津津有味。
好半响,赛普亚才咳嗽一声继续,“现场发现艾利欧的手机掉在地板上,还有海明的口罩和一只手套。地板上检测到有剩余的石灰粉……”
雷纳德此时终于严肃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如果艾利欧确实出了事,多半现在眼睛暂时不能用了。”赛普亚严肃道。
雷纳德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时钟。
失去联系8个小时……如果对方要杀人灭口……
不知道为什么,从未有过的焦灼感刺激到心脏,有一种合着愤怒的复杂情绪在心里滋生。
如果在自己完全没预料到的时候,艾利欧被杀人灭口……
雷纳德站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
“发布命令,黑蛇所有高级干部去给我找卡萨帕。”
“你们两个去问广场上的那些流浪汉,谁有线索,给大笔奖励!”
“是!”
在黑蛇全部忙碌起来的时候,艾利欧被绑在椅子上昏昏沉沉。
大概是吹了冷风,又受了伤,伤口大概是感染了,感觉好像有点发烧。
真是难得……
艾利欧模模糊糊的想,每次都是他从容不迫的看着别人恐惧的表情,临死前的挣扎,这回倒是轮到自己狼狈了。
不过也好……
艾利欧冷嘲的想,反正自己死不死,和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关系。
没有人等自己回来。
另一边的屋子里,海明此时正被卡萨帕用好吃好喝的喂着。
“警官,您看。”卡萨帕指了指隔壁房间的方向,“那家伙是个疯子,杀过很多人,您就算是就地解决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海明也实在饿了,但他就是倔强的不吃满桌的菜,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看人。
“艾利欧被逮捕是迟早的事,但是实行惩罚应该由法官和陪审团说了算。”
卡萨帕简直想自戳双目,怎么的就遇到这么一个直肠子!
他赔着笑,“你要是不杀他,他会杀了我。”
说着,还严肃道,“也可能会杀了你。”
海明皱眉,“杀我做什么。”
“因为你妨碍了他啊,你非要抓他不是么!”卡萨帕装作义愤填膺道,“我们……也不是自己想做坏事的!很多时候,社会逼人无奈啊!但是我发誓我和那些死去的兄弟,绝对不像艾利欧,莫名其妙就会杀人!我们杀人都是迫不得已的!我们是受害者!”
海明沉默了一下,看着卡萨帕的眼睛,“你在撒谎。”
海明的眼睛单纯又明亮,他说话总是看着人的眼睛,“比起你,我觉得艾利欧虽然是个疯子,但是比你好很多。”
至少艾利欧从不会为自己杀人的事情找借口。
卡萨帕脸色沉了沉,“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杀他了。”
“目前不会。”海明坚决道。
卡萨帕站起来,让人撤走了所有的菜肴。
一个男人上前,压着海明出了屋子,到了艾利欧面前。
艾利欧扬起笑容,“怎么?搞不定么卡萨帕?”
卡萨帕哼了一声,一边使了个眼色,让一个保镖带着手套,将枪塞到海明手里,强迫他拿着枪,扣上扳机。
“我早该这么做,浪费时间。”卡萨帕转身坐到旁边,扬起冷笑,“艾利欧,这场仗我赢了。”
艾利欧不置可否,海明努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住手!马上住手!”
艾利欧无奈的叹气,“小子,你还是太嫩了点。”
海明眉头一皱,突然身后的男人猛的抽搐起来,随后倒地口吐白沫。
卡萨帕一下站起来,就见海明一瞬间脱了碍事的厚重大衣,从腰后摸出藏着的小型电棒。
另一手掏出瑞士小刀,割断艾利欧的绳子。
手铐钥匙不在自己身上了,他一边拉起艾利欧,一边举着电棒朝后退。
艾利欧挑挑眉,“哟,看来还是有点本事?”
海明“哼”一声,“也别太小看我了好吗。”
艾利欧啼笑皆非,不过也没说什么,两手被锁在后面,眼睛看不见,他实在很难主动做什么。
现在只剩下两个保镖加卡萨帕一共三个人了。
卡萨帕气的发抖,“你们这些猪脑子!马上给我杀了他们!”
他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
海明脸色一白,看着两个保镖手里的枪比过来,下意识就开始找掩护。
艾利欧却微微侧身挡在了他身前。
“卡萨帕,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卡萨帕一愣,保镖的枪放下了。
(五)
“我们谈个条件吧。”艾利欧侧身挡在海明身前对着枪口道。
卡萨帕愣了一下,伸手让保镖将枪口都放了下去,眯眼打量艾利欧的表情。
“你想谈什么?”
“比如不用我死,也不用你死的方法。”
艾利欧闲闲道。
卡萨帕眼睛一亮。
“说来听听?”
艾利欧斜眼看他,“要谈条件,是不是得表示出谈条件的样子?”
卡萨帕赶紧挥手让两个保镖让开,把枪收起来,随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艾利欧和海明坐回椅子上。
艾利欧的伤口阵阵发痛,子弹留在了腿里,这可是一件不妙的事情。
“松开我,我要把子弹取出来。”
艾利欧动了动手,手铐发出喀啦的声响。
卡萨帕笑的虚伪,“荣我说一句艾利欧先生,虽然黑蛇的名声我不打算质疑,但对象是你……我恐怕还是得防着点。”
要是松开这个疯子,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卡萨帕心里冷笑,觉得自己看穿了对方所想,因此得意洋洋。
海明微微皱眉,想了想道,“那由我来,先给他把子弹取出来,再包扎一下。”
卡萨帕点了根烟,手指一挥,指示保镖拿工作,“可以。”
两个保镖从废弃的屋里翻出一个旧药箱来,拿出纱布和酒精,又找了一把小刀,用打火机烧了烧,权当消毒。
海明握着小刀,手有些发抖,艾利欧看了他一眼,痞痞的笑,“怎么?不敢?”
海明不服气的哼一声,“我是在救你,救人的事怎么会怕。”
但手指却不听话的颤抖着,好几次都差点割错地方。
海明把这个归结为天气太冷,他一边缩着脖子,一边撕开艾利欧的裤腿,鲜血顺着腿一路往下,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海明看了艾利欧一眼,轻声道,“忍忍。”
艾利欧挑了挑眉,没答话。
刀子轻轻割开皮肉,有一种柔软又黏稠的触感,险些顺着刀口往下滴,海明抿着唇,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