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上——空心节竹

吴潇不喜欢这种太过被动的感觉，被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用这种逗趣似的目光看着，他身为男人的颜面何存？

“不好好开你的车，看着我干嘛？”他撇撇嘴问道，“小心撞车！”

靳弈辰依然好脾气的笑着，挺好的收回自己的视线，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想看潇哥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什么时候……才肯理他？

吴潇觉得莫名其妙的很，他什么时候不理人了？虽然说他的确是有点——只是一点点，不知道怎么跟靳弈辰相处，所以能躲就躲了，可是绝对没有不搭理他吧？

而且，这种包含着淡淡委屈的口吻是什么？

“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吴潇揉揉脸，讪讪道：“我就是喝多了，有点困。”

靳弈辰目视前方，轻声回道：“是么。”

——摆明了不相信。

吴潇无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一下，可是按事实说话的话，他的确没醉，也的确是打算不理他的，索性闭上了嘴。

又沉默了片刻，靳弈辰打破了寂静。

“潇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来？”

“什么？”吴潇皱着眉，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干嘛这么想？我什么时候说不像你回来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靳弈辰不回答，直视着前方，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一打方向盘转进了一个路口，把车子停下，拔出了钥匙。

这里还远远不到吴潇住的地方。

“你干嘛？为什么停车？”吴潇环顾一圈黑暗的四周，不解的问道。

靳弈辰拔了车钥匙，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吴潇，黑暗里双眼却明亮的吓人：“想跟你聊一会儿。”

“有什么好聊的？”吴潇皱起眉，觉得靳弈辰有些古怪。

靳弈辰轻轻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比如——聊聊潇哥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这件事？”

第十章：过去与现在

“……躲你？”吴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哈哈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躲你？你想多了吧。”

靳弈辰没有说话，他像是出神的思考着什么一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直直的看着车前方。其实这个路口是有路灯的，只是大概该换新了，陈旧的灯光照不亮多远的地方，透过车窗照到他的身上是，仅仅能隐约勾勒出眉眼的轮廓，柔和的侧脸像是晕染出来的山水画，温柔中透出一丝神秘。

他真的一点也猜不透，眼前这个人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良久，靳弈辰终于把双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转过头，说：“为什么躲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绝对不是我多想。……潇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吴潇更搞不明白了，靳弈辰莫测难辨的态度，让他觉得一头雾水，加上封闭的空间中跟这个人单独相处，不禁心里越来越觉得躁动起来。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胡乱的揉揉短发，想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通了什么，“靠……你不会说的是你留学的事吧？老子干嘛就因为你出个国就生气？没打招呼就走是挺没义气的，不过现在还知道回来，也不算白眼狼了。”

“可是，我不该在你出事的时候走。”

靳弈辰定定的看着吴潇，车子里的太暗，吴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被微弱的灯光映的明亮。

“其实，我想跟你说一声再走的，但是我……那时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给你打个电话也做不到。……对不起。”

大概是在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让吴潇觉得轻松一些，他看着靳弈辰明亮的双眼，沉默的听他解释，短短一句话，甚至连当初为什么会这么慌乱的离开都没有说，却觉得这么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人给了他一个解答。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现在的靳弈辰时，他真的只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陌生。

在外型上，当初的少年纤细俊秀，脸蛋长得尤其雪嫩漂亮，总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生错了性别，身材虽然说不上较小，但是还没完全成长起来，比他矮了半个头不止。

可这个人高大挺拔，肩膀宽阔有力，脱掉米色的西装外套时，在丝质衬衫的包裹下，身材绝对是非常有料的，甚至抬胳膊时都能清楚的勾勒出肌理的轮廓。脸蛋虽然依然是天生的白皙，线条却硬朗了很多，挺直的鼻梁下的灵活双唇再也不是跟他拌嘴，或是……向他讨吻，而是带着面具似的笑容。

如果说当初的男孩像是灵动的泉水，现在的青年则似宽阔的大海，深不可测，仿佛随时酝酿一股海啸，将他卷进去一般。

这种深浅难测的感觉，让他直觉就想避开。——别说他胆小，他现在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期，并且为当初的不自量力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现在的他，对于风险，能避就避。

虽然说，他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是现在，青年这双含着歉意的双眼，终于让他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他别开双眼，心底觉得突然的轻松起来，好像找回点了当年的感觉。

双手垫在脖子下面，自嘲的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些都是我自己闯的货，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是我太不懂事的话，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所以你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去，我又不可能靠着你活，你看，你走了这么久，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倒是你，”吴潇转头看靳弈辰，想了一想，打趣道：“你在英国怎么样？有没有大屁股大波的女人追你啊？”

靳弈辰只是微笑着，看着吴潇不说话，双眼越发的明亮了。

车里再度陷入沉默，两个人注视着彼此，只有呼吸的声音，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吴潇的笑容挂不住了，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心底几乎要发毛了。

“你……你看我干嘛？”

话音落，就见靳弈辰朝他靠了过来。

第十一章：回来就好

随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气氛也随之变得诡异起来，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吵耳了。

黑暗中，吴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靳弈辰在黑暗中善良的双眼，身体就像魔障了一样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慢慢向自己靠近，心跳也失了节奏。

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唤回了他的神志，他猛地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感觉受到了威胁一样潜意识向后躲去：“靠！你……你想干嘛？！”

他只顾着躲眼前的这个人，却根本忘了自己所处空间的狭小，只听“碰”的一声，后脑勺一痛，撞到了挡风玻璃上。

“啊！操！疼死了！”吴潇疼的眼泪都激了出来，捂着被撞的地方低下头。

眼前的晕眩还没散开，但是也能感觉到一双手轻柔的覆在自己被撞倒的地方抚弄着，还伴随了带着点笑意的调侃：“潇哥干什么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啊……疼疼疼！”吴潇感觉自己后脑勺肯定撞出大包了。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点，脸涨的通红，幸好车里昏暗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不免还是有些心虚，索性直接把矛头对向靳弈辰：“……操，你还怪我？谁没事靠这么近啊！”

靳弈辰脸上此刻没了方才靠过来时的诡异眼神，他无辜的再次俯下身，这次干脆利落的帮吴潇系上了安全带，说道：“我只是想给你系安全带而已，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他再次启动车子，一边调头一边用满含笑意的声音问道：“潇哥，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吴潇愣住，这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刚才看着靳弈辰靠过来的样子，还以为他想……

——靠！想什么？吻他？有没有搞错啊，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自作多情的人了……

吴潇满脸尴尬，恨不得直接一砖头把自己拍晕了，也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一路上，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姿态，一直把头对着窗户，再也不肯回头跟靳弈辰说一句话，也早就把刚刚女朋友的话题忘在了脑后。直到到了家楼下，才猛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扔一句：“谢你了，天晚了就不留你了，你赶紧走吧！”

“等一下。”靳弈辰早有准备，车门一开就抓住了吴潇的胳膊。

“还、还有事？”吴潇转头看身后的人。

靳弈辰定定的看着吴潇，半晌，一字一顿道：“潇哥，我真的回来了。”

吴潇莫名：“我知道我现在看见的不是幻觉。”

“这次，再也不会走了。”

吴潇似乎明白了靳弈辰想要表达的意思，沉默了一下，轻轻道：“……回来就好。”

＊＊＊＊＊＊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个屁！

吴潇觉得自己是被驴踢了才会被靳弈辰迷惑，居然说了那么酸了吧唧的话，以至于现在才引狼入室，又招来一个吃白食的！

如果他知道靳弈辰这个所谓的“海归”回国后居然会无所事事，整天跑到他的店里混日子磨时间的话，他绝对不会说那句话的！

“小姐，你想买什么？”

靳弈辰挂着绅士的微笑，站在柜台后微微俯着身子，询问在店里挑面包已经快挑了半小时的一个女高中生需要什么。女生一下子羞红了脸，软软糯糯的随意指了几个，视线却根本不再面包上面。

靳弈辰熟门熟路的把面包夹出来，装在可爱的包装盒里，递给那个女生，“拿好，一共四十五，谢谢惠顾。”

女生付了帐，可是脚步却明显不想往外走，站在柜台前磨蹭了半天，脸一直红着，却又什么都不说。

这副娇羞无限的样子，明显惹了店里其它女孩子的不悦，不知道谁怪声怪气道：“帅哥，你看不出来吗？她想泡你呢！”

女生一下子脸上挂不住了，不再磨蹭，又偷偷看了靳弈辰一眼，转身跑出了店。她一闪出柜台前的那片位置，立刻就有更多女孩子涌了上去，这次没有那么含蓄，直奔主题。

“帅哥，你什么时候来这打工的？”

“唉，帅哥哥，你的电话号码多少啊？”

“有女朋友吗？有女朋友吗？有了的话有分手的可能性吗？分手了能考虑我吗？”

七嘴八舌，叽里呱啦，吵得吴潇头昏脑胀，看着噪声重心的靳弈辰，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还真是佩服他承受能力这么强。

看这情况，这人之所以回国，就是为了来泡妞的吧？

整个一流氓！

第十二章：暧昧王道

女孩子这种生物，当她们热情的对象是自己是，那绝对是软萌又可爱的。可如果对象是别的人，就显得叽叽喳喳，吵闹又花痴了。

吴潇有些酸溜溜的看着众多花季少女将靳弈辰围得严严实实，自己被挤在角落里完全成了透明，不禁有些愤愤不平，手底下揉弄面团的力道越来越大，本来就软成一团的面团，被他太大的力气挤压的变成各种古怪的形状。

现在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靳弈辰其实不是完成了学业才回国的，而是被学校赶出来的。否则谁能每天都闲到见天的往一个小小的面包店跑，当免费的员工？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候，靳弈辰像小尾巴似的，整天追在校园里，追在他的身后，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一条大尾巴。

阔别五年，再次重逢的那一天感到的生疏感倒像是错觉一样。

——也许真的是错觉也没准，毕竟刚刚见面，一下子就热情高涨的也挺奇怪，现在在他店里耗了半个多月，所以又故态复萌了。

吴潇用眼角瞄着靳弈辰，看着他用一派和煦的笑容，从善如流的应对一干春心荡漾的少女。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肚子里总是装着坏水，就因为长得雪嫩可爱，轻易就能引发别人的好感。现在虽然少了少时的天真可爱，但是成熟知性的男性荷尔蒙，轻易就将进入店里的所有女性秒杀了。

“小姐，接好您的找零。”

“小姐，蛋糕用什么样的盒子包装？”

“不好意思，我没有习惯用手机，家里的电话……这个是隐私，抱歉。”

“怎么联系？多来光顾我们的面包店就可以了，我基本天天都会在这里的。”

靳弈辰一一应对热情似火的女“上帝”们，看似温和亲近，却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扯了半天女孩子们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都有些失望。

这时，站的离靳弈辰最近的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眼睛很大非常有神的一个女生强悍的一手拍在收银台上，瞪着他，清脆道：“帅哥！别的你都可以不回答，但是，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许是这个女孩子气势太强悍，又或许是因为都想听听靳弈辰的答案，吵闹了一上午的小店终于寂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吴潇也在看他，手里揉面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好奇他会说出什么答案，上次在车里闹了那样一个笑话，都没来得及审问这小子在国外有没有搞过洋妞的事。

他一手搓搓下巴，带着点坏心的看着靳弈辰像是进入狼群的绵羊一般被围攻，心中暗哼：让你招蜂引蝶，让你水性杨花，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吗！

身为众人关注中心的靳弈辰倒是淡定的很，他眼睛一一扫过面前的女孩子，微笑着说没有，最后视线穿过人群，停在正搓着下巴看热闹的吴潇身上，顿时温文尔雅却很客套的微笑一下破功，露出洁白的牙齿，一面笑的开怀，一面朝吴潇走去。

——留下被这个笑容闪到的女孩子们呆怔怔的，追随他的身影，终于发现了躲在角落的面包店主人。

靳弈辰满眼含笑的走到吴潇身边，看看他手下一团乱糟糟的面团，问道：“潇哥，你在偷懒呢？”

吴潇偷看热闹被抓个正着，也不觉得难为情，厚着脸皮又开始和面，说道：“去去去，没看我忙着呢吗，再说，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可是靳弈辰依然直挺挺的戳在他身边，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他的身后又有众多妙龄少女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的互动，这情景真是诡异到极点。

吴潇浑身不自在，抬头不满道：“你看老子干嘛？”

靳弈辰不动声色，抬起手慢慢抚到吴潇的脸上，修长温热的指尖在触到吴潇的皮肤时，顿了一下，才帮他擦去什么东西似的摩挲起来，笑得眯起眼睛：“潇哥，原来……你揉面都在脸上揉啊？”

吴潇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沾满面粉的手，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看戏看的太投入，居然蹭了自己满脸的面粉。

懊恼的让面前的青年帮自己擦脸，也不知道脸上到底蹭上了多少面粉，居然好半天都擦不完，青年的手指肚一下一下的在脸上摩擦着，轻柔的力度像是在爱抚一样，面前的人也不自觉的站的离他越来越近，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弄得吴潇浑身不自在。

“好了没？快点！”吴潇不耐烦的催促着。

“还有一点呢。”靳弈辰依旧不紧不慢的擦。

吴潇被靳弈辰的呼吸声弄得心烦意乱，胡乱的把他推开，嘟囔着有点就有点吧，一抬头却看到靳弈辰身后的女孩子们都面色各异，神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