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枝擦了擦眼睛,干脆把面纸覆在眼上,一只手臂压在上面。
“其实跟你走这么近,我也很害怕。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罗九枝勉强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很丑。
“记得,你问我是不是家里的老五。”姜五生答到。
“对,我那是跟你套近乎呢。呵,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傻,换了别人早就顺杆摸上来了,只有你傻愣在那。”
“哦。”姜五生有点气不过,闷闷地答道。他也知道罗家的家世,不少人都想跟罗家人攀上关系,可他当时没想那么多,有人
说介绍个生意给他,他就答应了。
“再之后,我就只好借着生意上的往来和你接触,不敢再有别的举动。直到听说你和凌风的事,我才坐不住了。我不管外面传
你传得有多糟糕,我只信我眼里看到的你。我觉得你就是你,我想尽我一切的可能去对你好。我承认我是先看上了你的模样,
可天下美人多得去了,你说是不是?老天让我遇到了你,这说明咱俩有缘分。”
姜五生不知道该答什么,只好也抬头望天,太久没遇到这么正经跟他说话的人了。也太久没遇到真真正正拿他当个人,当他是
朋友来关心的人了。他已经习惯了和各种人尔虞我诈,却不习惯谁跟他认真。现在的他如坐针毡,别人对他好,他反倒会害怕
。
“和我说实话,你喜欢那个姓楚的么?”罗九枝认真地问到。
“……哦,可能喜欢吧。”
罗九枝拿掉眼睛上的面纸,直挺挺地看着姜五生:“什么叫可能喜欢?”
“我说不清楚,太久没那种感情,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姜五生转头冲罗九枝一笑,“既然你告诉我一个你的大秘密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怎么样?”
“好。”
“你猜的不错,姜五生的确是家里第五个孩子,然后他爸妈觉得养不起就把他卖了,他就从人贩子那流落到妓院。接着有个妓
院头子看上了他,把他养了起来,对他百般地好,他也爱死了那个妓院头子。后来他犯了错,妓院头子就一气之下让他去接客
,他怎么求妓院头子,妓院头子都不肯见他。他就死了心了,一心只想着怎么逃出来。再后来,就逃出来了。”
罗九枝皱着眉,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很多秘密,但他不急,他想等姜五生自己告诉他。他吸了吸鼻子,看了看姜五生,然后作发
愁状,说:“怎么办,我家小五子的过去好悲惨。”
“噗。”
姜五生又被他逗乐了。
后来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仿佛是认识很久很久的朋友。送走了罗九枝,姜五生才想起来,聊了一下午都没有问他到底
来干嘛。姜五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回屋里打扫战场,扯床单,扯被罩,统统卷吧卷吧丢进厕所。其实他也一直在想,薛一
要怎么办?楚旭安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不问,不代表他不介意。他不是没做过小三,可是放到楚旭安这,他总是感觉心里膈
应的慌。他更怕楚旭安会对他说“对不起”,然后离他远去,所以他不开口问。
晚上楚旭安回到家没见姜五生,以为他又上班去了,于是发短信问道[去上班了?]
姜五生:[没,在我家。]
楚旭安:[哦,那上来吧,我买了饭菜。]
姜五生没再回复,半晌,楚旭安就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敲门声。楚旭安笑着跑去开门。
姜五生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黑影“蹭”地飞过去,吓了他那叫一大跳。他愣了半晌才开口问:“刚才,我眼花?”
楚旭安笑道:“没。”
“那刚才是什么?”姜五生问。
“喵喵~~喵喵~~出来喵喵!”楚旭安朝屋那边喊。
不多时,就跑来一只黑色小猫,巴掌大小,抬着头瞪着大眼睛看两人。
“喵~~”小猫蹭了蹭楚旭安的腿。
楚旭安蹲下去,抱起小猫,然后对姜五生说:“同事捡了好几只,我抱回来一只,嘿嘿。”
父爱的光辉在楚旭安背后闪耀,姜五生快被他闪瞎眼了。他抽了抽鼻子,盯着那小猫看。
“喵~~”小猫伸爪子挠了一下姜五生。
姜五生瞬间黑脸,他果然不爱猫,也不招猫喜欢。报应啊~~
“喵喵,乖点,别抓人。”楚旭安拍了一下猫爪。
小猫扭动了下身子,抗议道:“喵~~”
姜五生又抽了抽鼻子,无视这对恩爱的父女,朝里走去。
“哦对了,白天我不在家,你把它抱到你那行吗?”楚旭安在姜五生身后发问。
姜五生挺直了脊背,汗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他慢慢地转过头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可以 。”
第19章:我有大哥我怕谁
吃过饭,楚旭安问姜五生怎么没去上班,他支支吾吾地说是老板放假,楚旭安也不多问,反正他也不希望姜五生每天晚上都去
那种地方。送走姜五生,楚旭安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下房间后摸出手机盯着屏幕发呆,半晌,他换掉了手机的待机画面,然后
发了个短信给薛一。
楚旭安:[展出还顺利么?]
他还记得之前薛一跟他说要展出了,结果当天姜五生出事,他就给忘了。这不现在才想起来,于是发个短信问候下。可是等了
好久薛一都没有回复,他以为对方忙就没再多问,搬出电脑开始工作。
等薛一回来就跟他说清楚,楚旭安这么想着。
罗九枝从姜五生那离开后也没闲着,差了手下的人,一个继续调查楚旭安,一个去打听凌风。他就算跟凌风不熟也听说过凌风
这号人的行径,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听到回报说他最近老找姜五生麻烦,罗九枝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老贾,你说我们能想个什么办法整一下这个凌风呢?”罗九枝手敲桌面,皱着眉琢磨着。
被叫做老贾的人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他那人爱钱如命。”
罗九枝笑:“爱钱如命啊~~那我们就让他看的着赚不着怎么样?”
“九少爷想怎么做,只要吩咐我们就好了。”老贾立在一旁,等候消息。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老贾皱眉,罗九枝的办公室很少有人来的。
罗九枝到没太在意,喊了声:“进。”
“九少爷。”来的人先是冲罗九枝一鞠躬,然后上前递给老贾一个盒子,“这是大少爷回来带的点心,让我给送过来。”
“哦哦。”罗九枝从老贾手里抢过盒子,打开,捡了一块丢进嘴里,“好吃。哎,我大哥最近怎么样?好久没见他了。”
被问的人立直了身子,答道:“大少爷很好,还让我带话说今晚想和您一起吃完饭。”
“行,直接打电话就好了嘛。”罗九枝边说边吃着,一刻也没闲着。
老贾扶额,递给罗九枝一张纸巾,示意他擦擦嘴。罗九枝接过纸巾却没理解老贾的眼神,擦了擦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等传话的人走了,罗九枝才兴奋地跳了起来,冲老贾两眼放光,说:“我刚怎么没想到,我还有个大哥。”
老贾推了推眼镜,道:“你还有二哥三姐四五六七哥外加八姐。”
“大哥最疼我嘛。”
老贾叹气道:“你这么说,老爷会很伤心的。”
提到自己的老爸,罗九枝总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自从出了那些事,他就不太回宅子去了,逢年过节才去住几天。住在那边
,看到父亲,他总会想起死去的那些人,半夜都会被噩梦吓醒。
罗九枝和罗弈约好晚上七点在餐厅见,在办公室里空想了一下午的计划,眼看就要到点了,罗九枝才起身朝楼下走。果不其然
,罗弈已经在餐厅坐了好半天了,此刻眉头皱得比什么都深。罗九枝整了整衣领,调整好微笑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
“大哥。”
罗弈看了看表,道:“今天没超过五分钟,我是不是该发朵小红花给你?”
“如果是金的我就要。”罗九枝也跟着耍贫嘴。
“……”罗弈没接他话,叫来了服务生点菜。
“哎哥,你前一阵去哪了?”罗九枝把餐布掖好,抬头看向罗弈。
罗弈紧锁着眉头,也看着他,直盯得他后背发毛。
“大哥,我脸上长花了?你一直这么看……”罗九枝抽了抽嘴角。
“没有。”
看罗弈一直冷着脸,罗九枝没再多说话,跟个犯错的小孩子似的坐那一动不动的。
半晌,罗弈才又开口,他说:“老头子给你安排的那个婚事,你什么意思?”
罗九枝一愣,说:“我没意思,一切都按他说的来就好。”
罗弈眉头又紧了紧,手指也捏出了声:“你也看上李家那个小女儿了?”
“我连她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喜欢她什么啊。”罗九枝抱怨。
罗弈松开了手,拿起桌上的酒,又给罗九枝倒了些。
“不想娶就不要娶。”罗弈放下红酒,如是说。
“我又不像大哥你那么强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罗九枝泄气。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己事地吃完了晚饭,罗九枝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啤酒千杯不倒,沾了红酒立马就醉。此刻,他的眼神已经
有些涣散,好在手脚还利索着。罗弈跟在他身后,看他走路还算稳当,就没去扶他。直到他开车门想自己开车回去,罗弈才一
把抱过他,塞到自己的车里。
“我自己可以回去~~”罗九枝躺在后座上,冲罗弈傻笑。
罗弈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也勾起嘴角笑了。
“餐酒都能醉。”罗弈无奈地说道,然后发动了车。
到家后,罗九枝清醒了些,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罗弈的房子大笑。
“大哥~~你家还是这么小,哈哈哈哈哈。”
罗弈一脸黑线,揪着罗九枝的耳朵就往洗手间走。
“去洗干净。”说完,罗弈就打开了水龙头。
被凉水打得一个激灵,罗九枝一脸迷茫地回头看向罗弈,还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喝醉的人你伤不起啊,罗弈走过去打开了热水。
罗弈自小就勤俭节约,不管他生意做得多大,他的房子永远都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装修也极简。家里人很少来他这,因为根
本坐不下。倒是罗九枝常来,每次来必嘲笑一番。罗弈也习惯了。
把罗九枝收拾好丢到床上,罗弈自己冲了个澡,然后也关灯上床。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罗九枝身上铺了一层银色的光晕,好
看得紧。他伸手抚了抚罗九枝的头发,罗九枝扭头想甩开。
“睡着没?”罗弈问。
罗九枝闭着眼,呷了呷嘴巴,含糊地应道:“没。”
“今天这么爽快地来赴约,有事找我的吧?”
罗九枝强迫自己清醒,的确,还有事找罗弈。他努力睁开双眼,道:“有人欺负我,帮我揍他。”
罗弈望天,笑道:“你揍不过?”
“我下手没你狠。”罗九枝认真地说。
“谢谢。”
“不客气,别揍死了就成。”
“嗯,这次揍谁?”罗弈勾起罗九枝一撮头发,把玩着。
“凌风。”
罗弈突然停了手,看向身旁昏昏欲睡的人,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罗九枝是真困了,看不清罗弈眼里的那抹寒冷。
半晌,罗弈才开口问道:“因为姜五生?”
罗九枝已经在半梦半醒间了,迷迷糊糊地答:“啊,你还知道小五子啊。”
罗弈凑到罗九枝眼前,轻声问道:“你喜欢他?”
有热气喷到自己脸上,痒痒的,罗九枝伸手挠了挠,正好拍在罗弈脸上。罗弈也不恼,伸手抓住罗九枝的手,塞回被窝。
“还没回答我。”罗弈说。
罗九枝皱了皱眉,说:“下回介绍你们认识,他很漂亮。”说完,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罗九枝是安心地睡了,罗弈却皱紧了眉头。他俯身过去抱住罗九枝,把头抵在对方头上,才闭上了眼睛。
姜五生跟手下交代完酒吧的事,就开始跟那只该死的黑猫较劲。说是不可以,楚旭安上班去,还是把猫丢给了姜五生。这猫也
不知是怎么了,打心里讨厌姜五生似的,处处跟他做对。在楚旭安家乖得跟什么似的,在他家就到处翻腾。扯卫生纸,咬沙发
,无恶不作。姜五生耐心给它拌的饭,它上前去嗅了嗅就一爪子掀翻了。
姜五生深吸一口气,大吼:“你这只该死的蠢猫,别让我抓到你。”吼完,就跟喵喵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好一场猫鼠大战啊
~~不是,人猫大战。
我真的讨厌猫啊~~姜五生在心里呐喊。一定得让楚旭安把他闺女丢出去,不过都已经认定是闺女了,那货也不见得真会丢啊
。姜五生欲哭无泪。
跑累了,姜五生就坐在破洞的沙发上休息。喵喵见没人追了,也停了下来,一蹦一跳地走到姜五生身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见状,姜五生一把捞住小猫,塞进自己怀里。
“哈哈哈哈,小样,跟我斗。”姜五生得意地笑。
“喵~~”小猫伸长了脖子想出来,无奈,姜五生搂得太紧。
姜五生向后躺去,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喵喵~~你说我和你爸算什么关系?”
小猫不动了,安静地让姜五生抱着。它抬头看了看这个临时主人,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像是在安慰对方。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再争取更多,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守护者仅有的这份温暖。
顺其自然吧,姜五生叹息。
第20章:去“婆家”
打从上次姜五生和罗九枝把楚爸爸送到医院后,姜五生就再没去看过楚爸爸,一是他不大喜欢和生人多接触,二是他也不怎么
好意思去见楚爸爸。听楚旭安的意思,他好像还没跟家里出柜。
楚旭安边开车边给姜五生打电话,让他晚上别上班了。
“为什么?”姜五生问。
楚旭安打了把方向盘,继续说:“我爸妈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姜五生吓了一跳,惊道:“啊?”
“上次你不是救了我爸一命么。”
“也没那么夸张……”姜五生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冒汗,“吃饭就不用了吧?”
楚旭安笑了笑,说:“你害怕?”
“不是……”姜五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了半天,才问道,“你带薛一回去过么?”
楚旭安不答话了,沉默了片刻,才应道:“没有。”
听到答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姜五生都有些开心。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说:“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你在怕什么?”楚旭安问。
姜五生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出神,他怕很多,多到数不过来。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你爸妈也不会愿意我这种人和你来往的。”姜五生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