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同类但是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不是同类但是外表那么相似,为什么不是同类但是能够交谈能够触碰能够像同类那样
拥抱接吻却——觉得恶心。
为什么——不——是——同——类——
端木正血怔怔立在小径上,疯狂地搜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在哪里答案在哪里答案在哪里。
数据库里没有收集器里没有分析器里没有——
为什么不是同类为什么不是同类为什么不是同类为什么不是同类。
答案在哪里答案在哪里答案在哪里答案在哪里。
正血面无表情地站着,双眼无神,仿佛那只是两颗玻璃球而不是眼珠。
忽然,背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这声音引起了他反射性的警觉,他立刻中止死循环,转过身来面对着来人。
“你居然吻了他。”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可识别的脸,正血瞬间将他与脑中资料对应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不知笑着什么。
丰神俊朗的男子步步逼近,正血持身而立。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吗?”男人在他一步之内停下了,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
四目对望,谁都没有退缩。
正血沉默着,不是因为无言以对,而是因为——系统竟然没有给出响应。
死循环的程序明明已经强行中止,为什么身体没有按照中心指令行动?难道是刚才的死循环对芯片造成了损伤吗?
正血试图检查身体,却发现连检测系统都无法运行。
不能动。
接下来,连分析器都断开了连接。
他的身体只剩下感觉器还在运行,其他的程序——全部失去了响应!
此时的端木正血,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台机器。无法思考,无法活动,只能将感觉器接受到的影像声音传送到中央处理器却连
分析转存都做不到的——机器。
男人笑得越发嘲讽。
“你真的以为你是人吗?”
他缓缓踱至正血身后,撩开正血颈后的碎发。原本光洁白皙的脖颈,不知何时竟开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里面不是血肉,而是冰冷的电路。
电路正中安插着一张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
男人毫不留情地将芯片挖出,丢进草丛里。被强行夺走中央芯片的正血浑身机能瞬间停止,连眼神都暗淡下来。
“你是一台机器啊……”男人冷笑着,将另一片芯片放入原先的位置。
颈后皮肤无声无息地自动合拢,严丝密缝,看不出一点痕迹。
正血的眸子里再次出现了神采。
“想知道为什么不是同类吗?”男人低声笑着。
“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一台机器而已。想要变成主人的同类?实在是太可笑了……”
转瞬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仿佛是色彩突然被抽走,从未存在过一般。
正血闭上眼睛。
传感器运行正常,数据库运行正常,收集器分析器运行正常。
他睁开眼,缓缓地抬了抬手臂。
运动器运行正常,模拟器运行正常。
全部系统运行正常,开始执行任务。
任务目标……沈衍?
正血缓慢地眨了眨眼。
任务目标——沈衍。
确认执行任务。
44.一块糖就能骗上床的笨蛋
“说的是谁~呢~”——端木唤灵
沈衍慌不择路地奔跑着,路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他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得脚下一慢就会被正血追上。
正血吻了他正血吻了他正血吻了他!
而且是——舌吻!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俩不是这种关系吧……完全不对吧!明明只是好朋友……
沈衍心头一震。
朋友!他们是朋友吗?
怎样才算是朋友?正血把他当成朋友吗?因为当他是朋友所以照顾他体贴他……可是朋友之间会接吻吗?
同性之间怎么可以……
他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一直跑到再也跑不动,他才绝望地扶着道旁树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宽阔的校园主干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路灯昏黄,正血没有追上来。
还好。
可是却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他在期待什么?
沈衍死死咬住下唇,身体莫名地颤抖起来。他很恐慌,不知所措。他不敢回宿舍,因为怕见到正血,可是又很想问清楚正血到
底是怎么想的到底为什么那样做。
为什么要吻他?
开玩笑的吧?
正血那种人会开玩笑吗?不可能的……所以到底……
心脏狠狠撞击着胸膛,几乎要破胸而出。喉头腥甜,胃部翻滚。他不知跑出了多远,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晚风拂动,他感到浑
身发烫,额头却在冒冷汗。
该怎么办?
沈衍失魂落魄地张望着,不知该去向何方。定了定神,忽然望见不远处的明式建筑。青砖红瓦的小院,上悬匾额:紫藤苑。
去那里坐坐吧。
沈衍躲避着路人关切的目光,拖着疲惫的身子挪进了紫藤苑。
一进院子便能看见那铺天盖地的巨大藤蔓,黑乎乎的枝条像一条条大蟒,无声地蜷伏在支架上。他垂着脑袋走到紫藤下,在石
凳上坐了,试图平静一下自己的呼吸。
接下来的日子里,该怎么面对正血呢?
想到这个,沈衍便沮丧得好像一只耳朵耷拉下来的小狗。
“……”草丛响动。
沈衍一惊,立刻朝响动处望去。有人自紫龙藤后方缓步而出。
“……柯老师?”沈衍错愕不已。
只见来人体貌英伟,丰神俊朗。举止间自有一股潇洒气度。森冷月光映耀着他线条刚毅的面容,仰望间让人如觉神只降世,自
惭形秽。
“怎么不去看晚会?”柯敬源含笑问道。
那声音温润清朗,如山间清泉叮咚,令人心旷神怡。他的出声并未打破紫藤苑的宁静,却反而为这
古风小院平添了一分优雅。
沈衍仰头望着,被他柔和的音色抚得心头一静,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我……出来逛逛。”沈衍苦笑。这个借口真是弱爆了,紫藤苑离艺文馆那么远,他是多有闲情逸致会逛到这里来啊!
柯敬源自然不会点穿他的窘迫,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下了。然后低声道:“呵,我也是。”
“柯老师也看了晚会吗?”沈衍随口问道。
“没有。”柯敬源摇头,惋惜道,“我在办公室整理资料,错过了晚会。听说你也表演节目了?”
“嗯。”若是平常,知道柯敬源竟然还关心他表演了什么节目,沈衍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太糟糕,只是淡
淡地应完一声便无下文。
柯敬源察觉到了他的失落情绪,没有追问,便静静坐在他身侧。
沈衍感觉怪怪的,柯敬源毕竟是老师,大晚上的两人一句话不说坐在紫藤苑里,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不过有人陪着总比一人
独坐要好,何况柯敬源又没问他什么,这让他觉得很安心。
沈衍心中想着正血的事,不知不觉便静坐了十来分钟。当他回过神来发现柯敬源还在身边时,不由大吃一惊。
老师这是在陪他吗?因为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陪他坐一会儿?
沈衍忽然感动起来。他觉得自己受到柯老师太多照顾了,超出了他应得的。
“……柯老师?”沈衍小心翼翼地开口。怯怯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就像露珠滚落一样清脆。
“怎么了?”柯敬源笑望向他。
“……谢谢。”沈衍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道,“我现在……好多了。”
柯敬源摇头,笑意温柔:“不用道谢,我不是特意陪你的。”
原来是误会了?
沈衍顿觉窘迫,脸上登时烫了起来。
只听柯敬源悠悠道:“一个人坐着也挺无聊,我还要谢谢你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啊。”
沈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师,你哪里是老头子了!”
柯敬源缓缓摇头,那动作倒有几分古代读书人谦卑儒雅的气质:“你知道我几岁了?”
沈衍想了想:“30?32?不超过35吧!”
柯敬源只是笑,不回答。沈衍好奇地看着他,先前的低迷情绪已经完全缓解。柯敬源被他看了许久,见他仍不死心,只好笑道
:“……树有年轮,砍下来就可以知道它活了多少年。但是人不一样。人要是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就没有办法去数清了。
”
“?”沈衍困惑不解,“你不会是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吧!”
柯敬源不置可否。
沈衍哈哈大笑:“身份证上都
写了出生日期,算一算就好了啊!就算老师你不过生日,加减法总会做啊!”
柯敬源却一本正经地道:“身份证可以造假。”
沈衍:“……你不会想告诉我你的身份证是假的吧?”
柯敬源挑眉道:“你信吗?”
沈衍作惊恐状猛摇头。想了想,又犹疑点头。他觉得柯敬源那么有探索精神,说不定真会搞张假证来玩玩。
柯敬源见他摇摆不定的样子,不由得朗声大笑。沈衍被他笑得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只觉得此时院子里的气氛无比温馨。他几乎
要忘了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任课老师,心中莫名亲切,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所以?”沈衍眨眼。
“当然是——真的。”柯敬源坐直身子,像模像样地掏出皮夹里的身份证给他看。身份证上的柯敬源依旧英俊倜傥笑容满面,
沈衍翻来覆去检查一遍,看不出是真是假,只好扫兴地把身份证还给了他。
“是真的你就失望了?”柯敬源眯了眯眼睛,含笑地望着他。
“有点哎。”沈衍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会是外星人偷渡到S大窃取科学研究成果的呢!”
柯敬源又笑起来,沈衍自觉得意,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不知不觉中,沈衍已经将正血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人轻松诙谐地交谈着,丢弃了所谓师生的冰冷头衔,转而变为老友般的
关系。
月光静静地洒落在紫龙藤上,那曾经挂过女生残肢的枝条仍然血迹斑斑。
只可惜,清风习习,皎月无边。这美好的一切遮蔽了他的眼。
与此同时,艺文馆晚会现场。
台上正在表演男生独唱。唱的是一首低沉沙哑的英文歌,很深情很忧郁,全场静悄悄的,都屏息凝神听着。
而那万众瞩目的男生只是握着麦克风,闭上眼低声吟唱,仿佛没有注意到台下观众若痴若狂的陶醉神情。他穿着类似于小西装
的华丽纯白表演服,胸前别着一支暗金色的玫瑰花。略长的发丝堪堪过耳,柔顺服帖,在灯光下散发着乌亮的光泽。
这人实在是好看得过了头。眉眼略带忧郁,薄唇微微翕合。他的声音很低沉,不知是因为表演还是原本就这样。低低的,低低
的,听得人心里发痒。也难怪大家都看得呆了。(注54)
“……”李健康虽然听不太懂他在唱什么,但也沉醉其中。
何书瑞抿唇微笑,在歌曲临近结尾之时背起单肩包,站了起来。
“阿睡?”李健康诧异抬头。
“有事,先走了。”
“……哦。”李健康略感扫兴,但没表现出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回过头继续看演出。
阿睡走了以后,原本四个人的座位只剩下李健康一个人坐着。早已客满的会场上怎么还留得住空位?其余三个位置自然立刻就
被人占了。李健康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突然觉得很没劲。他朝台上瞟了一眼,正看见谢儒之跟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相拥而吻
,不由脸红心跳,逃跑似的出了场。
走出艺文馆,迎面吹来凉爽的晚风。李健康呼吸着空气中泥土的清香,感到心神舒畅。背后传来会场里的嘈杂声,他不知该去
哪儿,总之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躲在树梢间的蝉儿低声叫着,那叫声让他感到熟悉而怀念。以前在乡下家里时总是听着虫鸣入睡,他不由得有些想家了。但是
一想到自己在学校的成绩那么差,听课总是跟不上,心里又无比悔恨,觉得对不起爸妈出的学费。
心中沉闷起来。他背着沉重的书包,打算在附近走走,定一定神,然后回宿舍去看书。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后门附近。艺文馆的
后门是直接通向后台的,演员们就是从这里出入。他本想穿过小径绕回宿舍,却忽然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阿睡?
李健康揉了揉眼睛,看清那确实是阿睡。
阿睡正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他面对树丛站着,不知在看什么。
“阿睡!”李健康叫了一声,朝他走去。
何书瑞似乎吃了一惊,讶异地看着他,同时很快地朝树丛里又瞥了一眼。李健康走近时听见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
发现原来那里面有条石凳。这本是情侣幽会圣地,此时自然也坐着两个人。
仔细一看,那两人竟还有些眼熟。
“哦!你是刚才唱歌的那个!”李健康看着男的,惊喜地道。
那俊秀男生怀中搂着个相貌甜美的女生,被李健康这么一扰,两人便分开了。而他却并没搭理李健康,反而定定地望着阿睡,
眼神很奇怪。
李健康觉得诧异,便也朝阿睡望去。
“你们认识吧?”女生朝着两人款款一笑。
何书瑞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他凝视着石凳上的谢儒之,半晌,忽然冷笑起来。
“认识?”他喃喃,视线不曾移开谢儒之。谢儒之被他望得有些窘迫,迅速地扭过了头。阿睡见状,一咬下唇,反而轻笑道,
“认识……当然认识。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纵然李健康生性愚钝,也能察觉到阿睡很不对劲。他担忧地喊了一声:“阿睡?”
阿睡没有理他,仍旧望着那男生道:“……生日快乐。”然后从包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谢儒之没有动,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低低道:“我不要。”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十分好听。
阿睡的笑容瞬间黯然。身旁的女生见状,轻轻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阿睡温和笑道:“他害羞,不好意思接。”她体贴地朝阿睡
伸出手,打算接过那份给谢儒之的礼物。没想到谢儒之猛然抬手打掉了礼盒,拉起女生的手便站了起来,然后冷冷道:
“走。”
女生惊讶地看着他,却被他不由分说拉走了。
阿睡怔怔地望着谢儒之的背影。李健康看了有些难过,弯腰捡起了礼物,不知该不该把它还给阿睡,只好就这么拿在手里。那
东西看着不大,倒挺重的,估计又是什么时髦的电子产品。
他们俩之间闹矛盾了吧?他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吧?
李健康毫无疑问地同情着阿睡,同时认为谢儒之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阿睡现在都放下自尊主动示好
了,谢儒之非但不领情,居然还打掉阿睡的礼物!阿睡一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