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惊奇“小小年纪,读这么多书也不少了,只是好像没有什么偏向呢!”
“读是读了,到也有好多不懂的地方。只是放牧的时候太过无聊,只好读点书打发时间,没想过要专门读哪一方面的书
。”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竟红了脸。
“可习过剑术音律?”
卫妈的脸色变了变,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怎么学习过剑术,只会点刀法。音律一点也不懂得。”老实地回答。
“剑术还是要学的,剑是百兵之君。学点音律也没有坏处。李管家,你安排下,我记得府上有个叫尹易的门客,是个剑
客,让他教教卫青练剑,歌妓们练习的时候也让他学点音律。还有,读书骑射都不要丢了,反正我出门的时候也不多,
卫青就多学点东西吧。府里的书你尽可拿去看,有不懂的多问问先生。”嘴角尽是满溢的笑,春风般甜美。
卫青只觉得这笑便是天地间最美的风光。狂喜着磕头谢恩,目光无意间扫到母亲,却见她低着头,眼里尽是强忍着没有
流下的泪。
天气是极热的,池塘里的青蛙呱叫不停,惊了一塘碧水,只是那满池青莲却不为所动,滚动起粒粒珍珠,蓬蓬勃勃地盛
开着。
池后是一排简陋的房子,这是平阳侯府奴仆们居的地方。
此时,门前的歪脖一棵梨树下,卫家的人焦急地围在树下,卫少儿仰起脸,似快要哭了的样子“去病,快下来,不不不
,你不要动,等你大舅来救你。”原来是卫少儿才一岁多的儿子霍去病趁大家不注意居然顺着斜斜的树干爬到了树上。
对于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一家人十分溺爱,虽然霍家逼于无奈承认了他的宗籍,却明确表示不愿抚养,所以他和他的
舅舅姨妈们一样都是私生子。也因为这个原因,卫家的人更觉这成了家里的诅咒,对他大为愧疚,把他宠得上了天,以
致他年纪虽小却已经十分顽皮,常常令一家人大为头痛。本来卫母和卫少儿是在看管他,但他居然趁二人补衣服的时候
偷偷爬到了梨树上,卫母大惊失色,立刻把卫长子找了回来。梨树是斜着长的,要爬上去本不难,只是霍去病呆的那根
树枝十分细小,光是一个霍去病就已被经压成了弓形,卫长子虽然已经爬到树上,却怎么也够不着。
正在大家焦急不堪的时候,霍去病却扶着树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旁边树上还没有成熟的果实。果实是
摘下来了,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扑了下来,卫少儿本张开手臂在他爬着的树枝下等着,那料到他会扑向旁边,想要
冲过去已经来不及。卫母大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一阵惊呼过后,却见霍去病两眼圆睁坐在一张“人垫”上,原来是
卫青眼疾手快冲过去接住了他,却因为他长得又大又胖加之下坠之力过大,没有稳住,被他稳稳坐在了肚皮上。此时卫
青被砸得天旋地转哭笑不得,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霍去病便也象他一样瞪大眼睛盯着他的眼,一声不吭。
看清霍去病没有受到伤害,卫青长长出了口气“这样了你也不肯哭一声啊,真是个威严的家伙。”说罢微微一笑,伸手
揉了揉他黑中隐隐泛出火红的浓密头发。霍去病依然一动不动,只用黑曜石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
这正是汉朝第五位天子刘彻登基的第二年,后来他将这一年定为建元元年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正式的年号。
第3章:天子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
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这已是天子即位的第三年,天子与皇后大婚已经四五年了仍然没有子嗣,每年上巳节,太皇太后都会带上宫中的女眷,
与天子刘彻一起来到渭水边祭祀,祈求主管生育与婚姻的神祗高禖赐予子嗣。
女眷们难得出宫,兴高采烈,欢笑嬉戏之声随风逐水,飘荡于灞陵原上。
少年天子远远看着端坐于华盖之下一脸骄傲的皇后陈阿娇,心中一阵阵发堵。这种活动不是一两年了,也没见到有什么
结果,先前已经有传言说皇帝没有生育,言下之意是应该废立,藩王们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刚就收到淮南王刘安的折子
,说是要专程来朝见太皇太后,献上自己的新作《淮南王书》。
“哼,献书。分明是来逼宫的。”刘彻明白,只要自己还没有子嗣,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无聊地晃动手中的兰草“王顺,韩嫣在干什么?”
“韩大人一早回府去了,说是晚点回来”
“他到逍遥自在,留朕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
“陛下哪里话,这里不是这么多人吗?”
“没一个贴心的,也没一个有趣的。”越发觉得无聊起来。“走,找乐子去。”
“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都在这里。”
“朕想做勤政的好皇帝她们不让,那朕玩还不行吗?”轰轰烈烈的建元革新在一片血海中黯然落幕,皇帝身边的亲信死
的死散的散。太皇太后与皇帝的对立被摆在了青天白日下。
“叫人去把张骞和公孙敖叫来,朕要微服私访。”
纵马驰骋,灞上的风声在耳旁乎乎作响,草地是绿的,天是蓝的,都舒展着广阔的胸怀,没入远处淡淡的山影。
到渭水边祈福的人川流不息。王侯公卿的旌旆华舆与平民百姓粗制牛车相间摆放着,芍药的艳影、芝兰的芳馥夹杂在男
男女女蝴蝶般穿飞的身影里,更多了几分诱人的味道。年青的男女用鲜花和眼神传递着爱恋,用微笑和追逐挥洒着誓言
,渭水汤汤,却又载得动几多春光?
刘彻心中一阵烦闷,扬鞭策马,坐下的墨云便如脱兔般冲了出去。张骞和公孙敖赶紧带着几个侍卫紧紧跟上。
离人群稍远的地方,也有人纵马奔驰,追逐嬉笑。刘彻视而不见,径直前行,眼见前面已不是草地而是农田,心中不由
升起一点小小的恶念“都说朕是天子,富有天下。但现在什么事也做不得主。朝政不让管,家事你们又都管了,指着朕
做个荒唐草包,那朕就荒唐给你们看。”也不驻马,冲进了农田。张骞、公孙敖略犹豫了一下,便也冲了进去,将一大
片新种的农田踏得七零八落。
“大人,大人?”已经叫了好几声了。张骞反映过来:“是叫我们吗?”
田埂上的骑马少年点了点头。
“请问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张骞很不自觉地问。
“额,大人。你们脚下的不是草。”夸张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那个叫庄稼,就是长大了可以接出米的那种东西
。”眼睛忽闪忽闪,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它们和草只是长得有点象。”一般说一般用肢体动作加强语气,似
在说“真的,相信我。”
张骞不说话了,眼睛猛瞟刘彻,发现陛下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黑。有一种液状的东西顺着张骞的脸颊往下流,双肩不
停耸动,拼命控制这想哈哈大笑的冲动,嘴角却不停抽动了起来。其他人集体把眼睛转向了另一边,莫非那边又有了什
么好风景?
“卫青,你怎么停了,快来追我啊。”远处有孩子向这边喊。
田边的少年应了一声,扬鞭而去。
“那不是平阳侯世子吗?”公孙敖眼利,认了出来。
“哦,是襄儿啊,皇姐看来也来了。走,跟朕过去看看。”
平阳公主的车驾旌旆招展,华丽的舆马、威武的卫队,无不昭示主人的尊贵。
张骞与车驾并辔而行,却见驾车的人面色沉寂,莹亮的眸子波澜不惊,只是定定看着前面的道路,每一次纵辔挥鞭都准
确而优雅,就如所有优秀的骑奴一般,将马匹的速度与姿势控制在最佳状态。
刚才刘彻和平阳公主一起上车时,张骞一眼就认出那个刚刚还立马田边的少年,不禁大大生出“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
慨,心道这小孩这下一定被吓得不轻。尤其见陛下踩着他的脊背上车时故意加重了力道,几乎将他踩趴下,便更为他担
心起来。一心以为他这一路车架得必不平顺,不料却见他完全没事人一样,佛根本没见过他们,更不知道车里坐的人是
当今天子。张骞觉得自己有点佩服这个小家伙“很好,淡定吧你,你是不认识车里那主的厉害。”
车里的刘彻此时没有说话,透过薄薄纱帘,目光纹丝不动地落在驾车人的后背上“好你个奴才,竟敢讽刺朕四体不勤五
谷不分,现在还敢假装不认识。”越想越有气,看待会找个机会如何惩戒他一番,却又觉得实话实说的话这理由有点上
不了台面,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绞尽脑汁想着主意,不禁发起呆来。
平阳顺着弟弟痴痴的目光看去,卫青乌木般的长发只用天青色的发带轻束了,随着马车的颠簸水波般倾泻流动,果然好
一番风景。刚才弟弟见到卫青时便微微一怔,眼中流出异样的光,虽只是一刹那却怎能逃过一直悄悄观察他的平阳公主
的眼睛,上车时那刻意的用力更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看法。平阳对自己很满意,刘家男人们的那些爱好她是最清楚的,她
更知道仅仅凭着血脉相连在这无情的帝王家里又怎能立足?看来自己的眼光没有错。
“姐姐这骑奴好御术。”皇帝似笑非笑。
“他叫卫青,最会饲弄个马儿、射射箭什么的。”公主也似笑非笑。
皇帝怎么忽然觉得自己的姐姐有点象狐狸?
夜深沉,春未央,歌台香风暖,舞殿更漏长。
铜鹤口中的跳跃着妖娆的火光,红色的绡帐印照着火光下一汪清澈的灯油,荡起一汪血色。
琉璃盏、鹦鹉杯,琥珀酒色流淌了心尖那点恼人情愫。
刘彻以手支颐,斜卧于坐榻之上,面前裙裾翻滚,红袖招展,却激不起他半分兴趣,只蹙了眉,目光也朦胧了起来。
平阳公主看到弟弟心不在焉的模样,对着她苦苦寻来的美人们挥了挥手,示意退下,紧接着一群身穿白纱的歌女怀抱古
琴鱼贯而出,为首的歌女裸臂赤足,未绾的长发随意飘落于腰间,臂如雪、足如霜、人如玉。
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歌声唱婉,弥漫起暧昧的暗示。那歌女低头垂眉,玉臂轻挥,偶尔抬头却是美目流波,俏颊生辉。
刘彻不禁缓缓坐起身来,目光闪闪发亮,接着便站了起来,踱到那歌女身边,掬起一缕长发放在鼻端一嗅,但觉野菊的
清香扑入胸臆,一股异样的燥热升起。
“她叫卫子夫,是卫青的姐姐。”平阳公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刘彻没有回头,只是直直看着卫子夫“朕想去更衣。”
平阳公主心领神会“子夫,还不快去伺候陛下去更衣。”
卫子夫面上泛起一片桃红,低眉敛首“诺”
示意歌女和左右退下,“去,把卫青叫来。”平阳公主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心中却压抑不住的得意。
她的心血没有白费,起这种心思邀宠的大臣贵戚多了去了,真正能入皇帝眼的却没有几个,即使有偶尔看上的也是一时
兴起,转头就丢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他的偏好平阳自是最为清楚。皇帝尚骑射、好音律,行事独断不受约束,控制
欲和占有欲极强,虽然现在不得不听老太太的,却只是委曲求全不得已而为之,心中不知是何等压抑。因此,要讨他的
欢心,还得投其所好。
刘彻揽着卫子夫的腰,猫一般心满意足。卫子夫柔软的身姿、墨染般的长发、羞涩的神情尤自回荡在脑际。一个人人皆
可欺凌的歌妓、女奴,居然还是处女,这确实令他感到意外有莫名其妙地多出点成就感,“若皇后能有她半分温柔就好
了,”刘彻有点醉了。
“姐姐,朕要带她回宫,还有他。”伸手指了指手捧酒壶跪在座榻前的少年。刘彻从尚衣轩一出来,就认出了卫青,恶
作剧的念头立刻爬上心来。果然如愿地看到那低头垂目的身体僵了僵,捧着酒壶的手也有点微微发抖。“好家伙,你也
知道害怕啊。”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这可是姐姐的骑奴,你把他带走了可叫姐姐怎么出门?”
“原来堂堂平阳侯府还会缺了骑奴,也罢,明天朕叫公孙贺从建章营里给姐姐选几个御手给姐姐,姐姐意下如何。”
假装害怕地捧住心口“还是算了,那可是大汉的军人,弟弟的心肝宝贝,姐姐怕自己消受不起。”又莞尔一笑“姐姐说
笑呢,这本就是姐姐送给陛下的礼物,为了这份礼物姐姐可是准备了一年。”
“还是姐姐了解弟弟,知道弟弟喜欢什么啊。”放肆地大笑“那谢谢姐姐了,人朕带走了。来人,赐姐姐千金。”一把
抱起卫子夫,大步跨下在坐榻,“回宫。”
夜已经深了,长安的街道漫长而空旷,一片幽月高悬,将冷冷清辉洒下,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只一抹凛然决绝,宛若
刀锋。
卫青骑马跟随在马车后面,马蹄与车毂杂乱的声响敲击在他心头,刚一触碰便化作彻骨的冰凌,几乎将血也冻结了。
开初受到平阳公主的关注和调教时,他是异常兴奋的,一心以为是天大的福气,但渐渐的,从母亲的眼泪、哥哥的愤怒
、姐姐的叹息和旁人的怜悯里,他也逐渐明白了这层不堪的意思。本来还心存侥幸,但现在看来,该来的终是逃不掉。
将来该怎么办呢?他不敢想,他一无所有,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和命运抗争?
车队缓缓停下,未央宫深邃的宫门就就在眼前。
两排红纱灯将朱门红墙照得异常明亮。
“刘彻,你个没良心的色狼,给我滚下来。”
车帘猛得被拉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芙蓉面,玉簪凤饰、金纹锦衣,本是无比尊贵美丽,此刻却因气愤而扭曲了五官,美
目中充满怒火。
卫子夫又惊又怕,紧抱住刘彻的腰,躲到他背后。
“这狐狸精都带回宫了,刘彻,你当我是死人吗?”
扯下卫子夫抱着他的胳膊,刘彻的脸色变了变:“阿娇,哪能呢?我怎么会带女人回来,这个女子只是姐姐送给我的歌
妓,曲唱得不错,你可千万别想歪了。”
“歌妓?好啊,既然是带回来的歌妓,就交给我吧,我是皇后,这后宫的人都由我安排调度,我给她好好安排下,下次
好为陛下献乐。”阿娇吊起眼角,凑近刘彻的脸。
“本来就是要交给皇后的,皇后却自己来了,到省了事,还是皇后懂朕啊。”刘彻嬉皮笑脸道。
阿娇“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命宫人带来卫子夫扬长而去。
卫子夫满心凄惶,可怜巴巴地望向刘彻,见他看也没看自己一眼,任自己被阿娇带来的宦官从车上扯下来,跌跌撞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