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碰见迟钝——冰夏雪

“现在还像吗？”开完灯，余白问叶展。

叶展讪讪的，摇头，小心的问：“你生气了？”其实，有点小开心，不生气的人，总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感，这样的余白

让叶展很没底。

“没有。”

叶展微微抬起下颚，眼睛低垂着瞄向别处，阴阴阳阳的说：“不知道那个不习惯开灯的人赌气把灯都打开了。”

“我怕你不习惯。”

叶展这才去看余白，余白的睫毛不长却很浓密，黑如珍珠的眼瞳很大，黑白分明的眼里沉静如水，苍白的皮肤在暖灯的光晕下

显得有点血色，没有笑意的弯弯嘴角。

叶展心中有失落，又很温暖，原来余白在意着他的感受。

灯光让屋里看上去不似刚才那般冰冷，但叶展总觉得很不对劲。

“算了，咱们把灯关了吧！”叶展有些挫败的道，他觉得自己被余白的怪癖影响了。

“为什么？”

“感觉不习惯。”叶展微微避开余白的视线，轻轻回答道，他都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任性，刚才明明是他说这里黑得像鬼屋。

“恩！”余白简明的答道，然后转身又一间间屋的关灯。

然后余白带他去他卧室。

余白的卧室很宽敞，一个红色书桌和椅子、一个衣柜、浅色印花窗帘、白色紫色相间的床单被套、一个卫生间，白色的墙壁给

人寂寥的错觉，房间中间很大片的空白，古木似的的地板显得很有味道。

叶展却认为太空了，转念又认为这才是他的风格。

叶展自然而然的坐在他床上，胡乱对余白房间进行评价，余白安静的听着，偶尔微微歪头看叶展，叶展知道这是余白思考的惯

有方式。

好像他不懂得发问，身体却会做出直接的反应。

叶展会根据他的小反应来说话，比如他告诉余白，房间太空了，余白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叶展就围着房间走一圈，边走边告诉他自己的感受，还会拿其他人或事做对比。

叶展跟余白天南地比的说话，余白坐在他旁边听他讲。

叶展经常有种自说自话的错觉，但侧头就看见余白认真听他说话的脸，后来他也习惯了余白的安静。

叶展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很长一段时间，他只听见叶展平稳的呼吸声，偏过头去看，才发现叶展不知何时睡着了。

余白站起来，拉过被子搭在叶展的身上，关了灯，站在窗口，看暮色的天空。

余白喜欢晚上，是融进血液里的一种习惯。

离开组织后，他努力的适应新环境，他的适应能力不错，至少到现在他并没发现不适。

可周围人的态度告诉他，他是个很怪异的人。

余白并不能理解他们眼里的怪异是什么，他经常听见别人叫哑巴，他才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叫自己。

在组织里，每个人都有代号，他离开组织，组织给他的新代号叫余白。

直到偶然的一次，听见一个人说，隔壁班的余白是个哑巴。

余白这才模模糊糊意识到，他们一直叫的是自己，可他不懂为什么会有别的代号出现。

这里没有组织的人，他无法提出疑问，即使有，他也不能问，组织里有规定，无条件服从命令，不能提出疑问。虽然他经常有

不懂的地方，但不能提问，只能自己想想，想不通就不想了。

房间里响着叶展平稳的呼吸声，余白的呼吸不由跟着他的呼吸声起伏，却没有声响。

习惯很难改，组织里规定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发出声响，那时不觉有什么，现在才觉出内心渗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窒息般

的沉重。

余白习惯早起，无论多晚睡；更容易惊醒。

生物钟准时响起，醒来发现睡觉不老实的叶展一条腿横在他肚子上。

为自己睡得如此死暗暗吃惊，另不动声色的将那条腿移开，帮他盖好被子，才起身。

叶展醒来快十点，余白坐在书桌上认真的写着什么，叶展刚想叫他。

余白就转过头来平静的看他一眼，好似在说，你醒了。

叶展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一头长发被他抓得跟鸡窝似的，十分难看，但带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与洒脱。

伸个懒腰，叶展才道：“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今天休息就该睡睡懒觉啊。”

余白又看了他一眼，没搭话，转身把东西收一收，说：“菜冷了，我去热热。”

看着余白好似不能忍耐逃离的背影，叶展一愣，无声的笑笑，眉眼弯弯。

翻身起床，暗暗想，他刚才是不是想说，你终于醒了？

离开的余白又折回来，对他道：“牙刷毛巾都给你准备好了，放在里面。”

不等叶展回话，又离开了。

昨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也没洗澡，叶展就洗了个澡，衣服将就穿昨天的，也不脏。

然后将被子叠好才下去，余白刚把热好的菜摆上桌，对叶展下来也没表示。

叶展也不在意，问他：“这几天，你打算做什么？”叶展在暑假就计划好国庆出去旅游，是隔壁省的一个小市，坐车一天可以

来回，但他早已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时间一天不剩。

余白想了想，说：“看书。”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叶展发觉余白很多事不懂，不是生活常识，而是关于社会，就跟三岁孩子一样，社会对他而言，是很陌生

的东西。

但三岁孩子会好奇的发问会细心观察，余白不会发问，会观察，接受能力却不强。

他不知道余白早些年如何生存下去的，也不敢问，想来想去就把那些他认为对他有帮助的小说给他看。

“……还喜欢吗？”叶展知道他要看的就是自己给他那两本书。

“……”

“等你看完了，再给你。”余白既然沉默，就说明他不讨厌。叶展也不知有不有用，但看了总归没坏处。

他手上适合余白看的只有两本，他想着过几天再去帮他找几本。

至少让他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可别下次有人来问他要钱，他直接就给了，一点常识都没有。

叶展真怀疑他是穿越过来的，但他生活上却没问题，哎，怪人啊！

第八章

吃过饭，叶展主动洗碗，这时他才发现本不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

叶展打算好，等下回去收拾收拾，下午赶过去睡一晚，明天就是玩乐时间，没想到天公不作美。

“……你去过市里吗？”叶展问正在擦桌子的余白。

“来的时候，路过。”

叶展一听，冲掉手上的泡沫，站在厨房门口看余白擦桌子扫地，略带试探的问他：“明天一起去市里？”

余白听他这样说，抬头来看他一眼，沉默几秒轻轻的点头。

余白同意，叶展转身就去继续刚才的工作。

雨不大，并不影响出行，但叶展喜欢下雨天窝在家里睡觉看碟子甚至打游戏，何况有了余白，他对出行的期待不似往常高。

天气不好，余白并没让他离开，他顺水推舟也就呆着不回去了。

余白房间的书桌并不大，挤挤两人也能凑合，叶展在楼下搬跟凳子上去，跟余白并排着做作业。

在学校是同桌，并没任何违和感。

余白清晨做好饭，闲来无事做了一部分作业，叶展毫不含糊，逮着就抄。

余白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叶展的行为，以迅雷之势将自己的本子抢过来，压在手肘下，一脸挑衅的看着叶展。

哈？叶展几乎呆掉，为余白闪电般的动作和几乎孩子气的动作，他以为余白无论何时都会是老僧入定的模样呢。

“……你？”

“自己写。”余白干净利落的下命令，回过去自己做自己，那淡定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叶展盯着余白安静的侧面良久，才继续做作业。

这是他第一次抄作业，他的作业一般是被抄的对象，抄别人的不太可能。

再者他做作业很快并不需要抄，今天忽然心血来潮却遭到余白强烈反对，让他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

叶展才知道，平时什么都听他的余白有着自己的原则，待他知道余白为何如此时，只能大呼造孽。

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黑沉沉的云朵仿佛压在半空，随着时间的流淌，天空渐渐明亮起来。

笔尖在纸上一起一落，刚劲有力，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叶展将笔一放，忍不住站起来伸展四肢。

“作业做完了，我先回去，明天十点半在岔路口等我。”叶展一边说着。

余白停下笔，侧头看他，“又要睡懒觉？”

叶展毫无愧色，“恩，十一点太晚了。”

叶展背着书包，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车把脚上微微用力，朝着家的方向缓慢移动。

路并不远，很快到家，叶展把车放好，进屋就见叶奶奶坐在沙发上瞅着他，看见他回来明显松口气。

叶展把伞和书包放一边，说：“奶奶，等一下。”很快跑进屋，拿出一件深色外套。

“不冷，不冷。”叶奶奶见叶展帮她拿外套过来，笑着解释。

叶展将衣服披在叶奶奶肩上，又将放沙发旁的毯子盖在叶奶奶腿上，这才坐在叶奶奶身边，拥着她说：“天气凉，注意保暖，

等下风湿又要犯了。”

叶奶奶身体健朗，感冒发烧甚少，但有个和大多数老人一样的毛病，风湿。

经常疼得睡不好觉，试过许多方法都无法根治，叶展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加倍注意。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洗头再洗个澡，把衣服换一下，马上要吃饭了。”叶奶奶知道孙子孝顺并不多说，摸着他湿湿的长发

，嘱咐着。

“恩，我去了。饭好了，你们先吃别等我。”

叶展听话的洗头洗澡，换了衣服下来，饭菜已经上桌，叶奶奶和陈姨都坐在那里闲聊，无非是村里的八卦。

知道叶奶奶心疼她，并不会先吃，叶展并没说什么，只是拿碗帮忙打饭。

陈姨赶忙推迟着，叶奶奶拉着她，陈姨已经习惯了，并不多说。

只是难免不好意思，毕竟她来做保姆，工钱不错，事情不多，还经常蹭吃蹭喝不算；叶展在家，特别是吃饭时，总是特别乖巧

的将她看为长辈，帮忙夹菜加饭。

叶展有着自己的考量，他能照看叶奶奶的时间有限，大多数靠陈姨，工钱是必须给的，像夹菜这种细小的事，他礼让一下，能

让她照顾叶奶奶时更尽心何乐而不为呢？

叶展本想把余白带回家来，尝尝陈姨的手艺，并让他认识下叶奶奶。转而想，余白安静得有些不像话，如果过来不叫人，让叶

奶奶不喜欢，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叶展就将去市里玩的打算告诉了叶奶奶，并关心道：“家里需不需要买什么东西？”

“不用，前几天才去逛了超市。”

叶展听了点点头并没说什么。陈姨和叶奶奶倒聊开了，无非是夸叶展孝顺又听话。

叶展独自出门很多次，但每次叶奶奶都会拉着千叮万嘱一番，外加给他几百元钱。

叶爸爸叶妈妈每月都会给家里生活费，叶展的零花另给，每月绰绰有余。

而叶奶奶几双儿女，每月都会按时给她生活费，叔叔姑姑家里都不穷，平时不在身边，给钱并不吝啬。叶奶奶的花销并不大，

叔叔姑姑给的钱几乎都存起来，每月生活费除去日常花销还会剩一部分，这部分叶奶奶不是拿来存起就是三五不时的给叶展。

叶展本就不缺钱花，这样一来，弄得他小金库越来越满，叶展曾跟叶奶奶谈过，说钱够花，可叶奶奶依然如故，久而久之叶展

虽不在推迟，但依旧很无奈。

昨日小雨下了整整一天，今天路面还有些湿，天气却不错，太阳不烈，吹着轻轻的风。

叶展到岔路口时，余白已经等在那里，一贯的上白下黑，挎着背包。

“走吧！”

步行去县车站，再搭车去市里，到市里正是吃中饭的时间，两人在路边随意要了碗面，然后找了家干净的小旅馆住下。

有些地方并不需要证件，但叶展出门习惯将户口簿带上，以免需要时没有。

这家旅店价格实惠要求却挺严，必须要登记，叶展就用户口簿登记了一间标间。

两人进房间将东西放下，也没什么需要整理的东西，他们并没打算玩多久，换洗衣服都没带，只带了洗漱用品。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叶展问余白，其实市里并没特别能引人注目的旅游景点。

“没有。”

“那先去书城吧。”先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余白看的书，迟早都要去的。

“哦。”

书城离旅店并不远，两人走过去，书城共三层楼是市里最大的书店，第一层是参考书之类，叶展也没看，直接上的二楼。

余白对书属于来者不拒型，一上二楼就被摆在那的书吸引了目光，随便拿一本就看起来。

“我去看看，不要随便走。”叶展看他看得认真，并不想打扰他。

余白根本不理他，人好像都钻进书里一样，叶展看他没反应，直接走人，他已经习惯余白偶尔的无视。

叶展随意翻翻，只要觉得对他有点帮助的书都买下来，想着回家在书柜里翻翻，看似乎有适合他看的。

叶展是想让余白明白人心险恶，与人相处之类，选择的书就太多，没一会就挑了一大摞，最后只从中选了几本。

叶展年龄小，朋友少，但懂得却比同龄人多。因为他经常出去旅游，喜欢看书也喜欢看新闻。

正因此，知道余白这样的人出门容易受骗，甚至被欺负也不知道。

挑好书，叶展就转身找余白，反正都是看书，回旅店看也一样。

刚才余白没回话，叶展却不担心余白会离开，只是他回去，却发现余白身边围着三人，正在热情的说着什么，叶展一看除了一

个熟面孔外，其他都不认识。

“什么事？”叶展走过去问。

“啊，你是？”里面唯一的男生听到他问题，转身过来看着他问，似乎被他的形象所震撼，有点惊讶。

“叶展，你好，我叫张静宜，咱们还是同级校友呢。”男生旁边的女生笑吟吟的接道，落落大方，长得挺漂亮，换做其他男生

恐怕会因为她的主动搭讪而暗自兴奋，但叶展却难耐的皱起了眉头，暗想校友好几千呢，这并不能构成打扰自己的理由。

“你好，我叫张涛，是她们哥哥，在A大读大一。今天陪她们来买参考书，刚巧看见余白在，就来看看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简单几句话，将事情经过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颇为自信的人。

叶展听了他的解释，心中更加不耐，看向一直乖巧站在一旁的女生，这是余白前面那个女生。

想来就是她告诉他们，余白说话不方便，看需不需要帮忙之类。虽然他们出自好意，但叶展着实不喜欢，听了张涛的话也没表

示。

气氛略有尴尬，此时余白合上书，问叶展：“好了吗？”旁边的人仿佛不存在一般。

以为余白不会说话的三人都有些惊讶，张涛反应却很快，“不好意思，看来我们误会了。”

叶展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回答余白还是张涛。

看出不受欢迎的张涛打算告辞，道：“那我们先……”

但不等他话说完，张静宜就笑着插话：“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咱们也没事就一起吧，涛哥你不是有事吗？不用照顾我们，我们

跟着他们就行了。”

听她如此一说，就知道两人要赖上他们。但叶展即使再不喜欢，也做不到冷下脸直接拒绝她们，脸却瞬间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