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入梦——七里红妆

作者:七里红妆  录入:01-28

这日,容洛正在前厅和阿采面对面地坐在一块儿捣药。

不一会儿,有人从外面踏步进来。

见馆里无人坐诊,那人便拿手敲了敲门,低声询问:“请问,慕公子在否?”

阿采和容洛听闻响动,同时转头望过去。

一眼看清来人,容洛微微一怔。

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也不为过,对方正是那天在梁家给容洛冷板凳吃的管家老陈。

阿采却不认得他,放下手边的事情,拍了拍衣襟站起来迎上去:“公子不在,他出门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陈管家笑问道:“那慕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阿采嗓门脆亮:“您若是小病求药,就先坐旁边稍等,一会儿自会有人领你去开方子;若是大病求诊,那我劝您还是去

别家吧。”

“为什么?”

阿采对待病人的态度向来不是很好,如今也是一样:“能有为什么,年关将近,馆里大夫都回家过年了!”

陈管家摇头道:“不麻烦别的大夫,我们只想请慕公子出一次诊。”

阿采看了看他,问:“什么病?”

“我家老夫人前些时日仿佛患了伤风,一直在家中咳喘不止。”

阿采立刻皱起眉头:“伤风就吃药,用的药方子我都能给你开出来,何须劳动我们公子出诊?”

陈管家急道:“若是简单药物能够起效,我们也就不会来惊扰慕公子了。只是这次不大一样,家中药方已经换了好几单

,一连几天服下去却都不见有任何起效,这实在是有些让人忧心。”

说完又道:“上回幸得慕公子亲自登门我家老夫人治疗陈年腿疾,手法独到,治效十分明显,着显医术不凡,这次老夫

人的病若还能由他经手,必定药到病除。所以,麻烦通融一下罢。”

阿采没理会他的请求,只眨了眨眼,奇怪地道:“梁家老夫人的腿疾?我们公子竟给你们出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

怎么不知道?”

陈管家点头称“是”,又低头自袖间掏出一小锭银子塞给阿采,态度十分诚恳:“慕公子之恩,我家老爷一直记在心上

,这回再次遣我来贵馆请慕公子出诊,也算是对其医术的一种肯定。”

阿采鄙薄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银子,几乎已经没了耐心,正要将钱塞回去挥手将他赶走,边上忽然响起容洛的声音:“

陈叔。”

陈管家闻声调头看去,随即微微变了脸色:“容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阿采也很诧异:“容洛,你们认识么?”

容洛冲他点头笑道:“梁老爷是我的叔伯,”说完又笑着调过头去问陈管家,“梁嬷嬷又病了么?”

陈管家眼神飘忽:“一点小病而已,不劳容少爷关心。”

容洛又笑了起来:“怎这样说呢?好歹梁叔伯与先父相识一场,又是能够扯上几代关系的血脉亲戚,梁嬷嬷如今生病,

容洛却只能这样口头关心,只会显得寒碜。”

陈管家仿佛没心思与他客套,又回头对阿采道:“小哥,我这儿还有事,没办法坐着等你们公子回来。我们梁宅的地址

你们公子自是知道,待他从外边回来,还望你能将我家老爷的意思转告给他。我这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要离开。

却又被容洛唤住:“陈叔不忙走。”

陈管家唯得停下步子,转身道:“老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容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不妨改天。”

容洛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容洛之前事多,加上身体不适,所以没怎么出来走动。眼见年夜就要到来,我也正

准备在最近抽个时间登门拜访,既然陈叔都这么说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天吧。”

陈管家闻言神情一变。

容洛又侧头问他:“陈叔觉得如何?”

陈管家大概真有事情要忙,听他这么说,嘴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走了。

那晚待慕浮笙归来的时候,已近深夜。

医馆里就剩阿采一人,还留在前厅守门,他早已睡意泛滥,趴在桌边头一点一点。

慕浮笙轻咳了一声。

阿采顿时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欣然道:“公子,您可回来了!”

慕浮笙问他:“今天医馆一切可好?”

阿采便同他说了白日里梁家派人来访的事情,顺带又提起容洛:“他说梁家老爷是他叔伯,可是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叔

伯啊,就连个下人对他的态度都那么差劲。”

慕浮笙皱了皱眉:“梁老夫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采摇头:“不知道,说是吃了好几帖药都还没好,”又问他,“您明天要过去吗?”

慕浮笙沉默着没有回答。

阿采想了想:“也是,我看他们管家挺着急的,万一情况要真的严重呢?”

“这个改天再说,时候不早了,你关了门就去洗洗睡吧。”

阿采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探头对慕浮笙道:“您要要忙的话,不如就让夕衍哥去看看吧,他反正明天不需出诊,

到时候让他和容洛结伴去。”

慕浮笙正要进得后屋,闻言步子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等处理完手边遗留下来的事情,慕浮笙洗漱完便回了房去。

结果才走到房间门口,竟发现里边亮着灯光。

慕浮笙怔了怔,几步走上前去,伸手将门推开。

扑面就先迎来一阵暖意。

慕浮笙顺着光亮看去,只见桌上的灯烛随着凉风透进,引出一阵细微的摇曳,溢到边沿的灯油随之“吧嗒”一声滴落至

桌面上。

慕浮笙转眼望向床边,见床沿底下摆着一双鞋,而床上被铺散漫,被窝微微拱起,显是有人占据了他的床位。

慕浮笙轻轻迈步过去。

走得近了,才看见容洛正独自躺在他的被窝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侧身向里,眉心拧在一处,仿佛极冷的样子。

慕浮笙微一皱眉,弯下身子,将一只手伸进被窝里细细探了探,发现里头竟然没有一丝的暖意。

刚一收回手,容洛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见立在床边的慕浮笙,容洛一个激灵,飞快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不熄了灯睡?”慕浮笙回头看了看桌上亮着的灯盏。

容洛神情十分尴尬,嘴里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我就是看你屋子暖和,本想坐一会儿,等你来了就回去的。谁

知后来觉得冷了,就钻到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说着急急忙忙地伸手推开被子,“我这就回去了。”

慕浮笙拦住他:“你屋里火盆烧了吗?”

容洛摇了摇头:“关了窗味道太呛鼻,开着窗又怕冷。”

“那现在回去岂不更冷?”慕浮笙将他按回床头,“你睡着吧。”

容洛眼神有些闪烁:“那你呢?”

慕浮笙看着他微微一笑:“床这么大,再多睡一个人又无妨。”

容洛连忙别开视线,一张脸不觉有些发红。

第十章

慕浮笙宽衣罢,容洛还傻傻坐在床上没有躺下去。

他将手间的衣裳叠放一旁,慕浮笙一俯身向他凑了过来。

烛光微晃,那乌黑的发丝拂过容洛的肩臂,迎面而来一阵草药馨香。

这一番动作,使得两人的距离拉近,就连鼻端呼出的热气都近在耳侧。

容洛不知为何徒然一惊,竟似有些吓着,慌慌张张地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分。

慕浮笙顿住身子,低眉看了他一眼,随即伸出一只手从他身前绕了过去,捻起被子将边侧折起往里送了送:“被角不捻

好,夜里凉风从外边漏进来,睡着自然会觉得冷,下次定要记得。”

容洛仿佛松了一口气,盯着被他整齐拈好过的被角,神情有些恍惚。

慕浮笙淡淡地道:“不早了,睡吧。”

容洛忙点点头,一转身在内侧躺下来,将面朝里,伸手枕着脑袋,却没有闭眼,盯着墙面微微出了神。

见他躺好,慕浮笙虽无甚其它表情,却也没有再说话。

熄灯入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慕浮笙特地比平时起得晚了些。

他本还不想扰着容洛,起床的动作时都放得极轻,谁知掀开被子回头时,发现容洛还是睁开了眼睛。

慕浮笙问他:“冷吗?”

容洛在枕间摇了摇头,那一双眼睛闪烁水润,在旭日初起的早晨,就像是两颗明亮的启明星。

慕浮笙忍不住心中一动,俯下身来用手拨拂开他额前散乱的头发:“若觉得累,便再睡会儿罢。”

容洛却是一侧头避开了他的手,默默地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慕浮笙只得收回手来,从一旁取过他的衣裳递给他:“一会儿我要去给梁府老夫人看病,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容洛伸手接过衣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二人中途便再无他话,一经穿戴整齐,并肩迈出了房门。

阿采正这时候过来寻慕浮笙,眼见他同容洛一道从里面出来,想也不需想就明白这是怎样一个情况,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只对慕浮笙道:“公子,今天诊事有三,您准备先往哪处?”

慕浮笙转头看了看容洛,对阿采道:“去准备一辆马车,我同小洛一道先去梁家看看。”

用了早膳,容洛便和慕浮笙一起去了梁家。

照旧是陈管家出来迎门。

他看见慕浮笙和容洛一同前来,神情颇有些讶异。

慕浮笙当先笑着开口招呼:“陈管家近来可好?”

陈管家立时展眉道:“好好,老陈昨日才去医馆相请,不想慕公子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老陈颇感欣喜。”

慕浮笙道:“昨日馆中小童将贵府口信转述与我,说是梁老夫人身染寒疾,服药几程均不见痊愈,我便想着尽早过来看

一看。”

陈管家忙道:“劳慕公子上心,快里边请。”

说着便要将慕浮笙往里面引,却顾也不顾边上的容洛。

容洛立在一旁淡淡地道:“陈叔难道就不请我进去么?”

慕浮笙回头看了他一眼,亦是浅笑着道:“正是,小洛昨日恰与我提起要来探望梁老爷,我想既是顺路,便带着他一道

前来,陈管家不会介意吧?”

陈管家只得悻然道:“不介意,不介意。”

于是二人得以一并进了屋去。

待一行人行至屋廊,陈管家停下脚步,笑着对慕浮笙道:“慕公子,老夫人还在房中早膳,您请随我来。”

慕浮笙点点头。

陈管家又对着容洛朝西比了比:“容少爷,后厢房不便迎客,您若是有事,便先去前厅候着,一会儿我自去禀告老爷。

容洛对他笑了笑:“有劳陈叔。”也没多说什么,便兀自朝另一边去了。

梁宅待客的前厅甚是明亮宽敞,屋里陈设亦是十分讲究,就连茶几桌椅都是上好的木料。

容洛走到那里,见无人招待,便百无聊赖地独自在屋内四处顾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容洛心觉这屋子里的东西有些奇怪,却又不知怪在那里。

细细观察了一番,他才发现堂屋里的墙上挂着的好几副精丽的字画。

那些字画有些是仿品,有些则是出自名家手笔的珍品,价值各不相一,却都意外地瞧着有些熟悉。

容洛再看了看,发现屋内偏处悬挂着的一幅图十分地眼熟,他急忙走上前去仔细地瞧了瞧。

那是一副线条优美,色彩鲜明的兰花绘图,那花叶婀娜多姿,体态丰盈饱满,栩栩如生。角落处还题了一首小诗:“碧

水瑶池莲花盛,年年逢秋年年枯。去似朝云无觅处,花别虬枝凤别梧。”字是仿唐代颜真卿的风格,笔锋苍劲有力,浑

厚丰满。

但这字迹容洛又怎会不认得,分明是出自容先景之手。

经此发现,容洛大为震惊。

忆起亡父,容洛心念几转,颤着手就要去摸那幅画,耳旁忽闻一声娇斥:“你干什么?”

容洛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丫鬟。

她手里正捏着一块抹布,见容洛仿佛是要过去摸画,急急从门口跑过来阻拦他:“住手,我们这里挂的每样东西都价值

不菲,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容洛一时心绪难平,伸手指墙壁问她:“你们这些画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们老爷从各处收集过来的。”

容洛又咄咄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丫鬟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老爷现人在何处?”

丫鬟快速道:“老爷正在后屋陪老夫人看病,你若找他,就先坐在这儿等着,但是千万不要乱动这里任何东西……喂,

你!”

还没待她将话说完,容洛已经奔出了门去。

后屋房里,慕浮笙正为梁老夫人诊脉。

梁老夫人已是年过半百,如今一头白发,现正躺在床上闭目微瞑,身体极是虚弱的模样。

梁家老爷和梁夫人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梁夫人起身关切地问他:“慕公子,情况怎么样?”

慕浮笙收了手没有说话。

见他这表情,梁家老爷心下有些担忧起来:“到底如何?”

梁夫人也道:“慕公子不妨直言。”

慕浮笙便问他们:“老夫人近来是否烧热不退,咳喘不止?”

梁夫人点头道:“正是。”

慕浮笙神色有些凝重:“这是因风寒引起的咳喘,极有可能并发肺部感染。”

梁老爷闻言,扶着凳沿扶手,沉默不语。

梁夫人也是怔忪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慕浮笙忙补充道:“幸而及时发现,待我开些药方来,切记得要让老夫人按时服用,平日里更加要注意细心调养,切莫

再让她着了凉。”

梁家老爷静默良久,方才问他:“那……家母的病,能治得好吗?”

慕浮笙道:“因为发现得早,应该问题不大,晚生必定尽力而为。”

梁家老爷没听到十分肯定的答复,还当他是推辞,忙忙站了起来:“慕公子别这么说,只要能够医好家母的病,需要什

么,您尽管开口。”

慕浮笙闻言皱了皱眉,正要再说话,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梁夫人站起来朝窗外看了看:“怎么回事?”

梁老爷正心情烦忧,逢着这样的搅扰,脸色越发变得沉冗:“必定又是容先景家那个孩儿,年纪轻轻,真是不知礼数,

不是让老陈告诉他在前堂等着么!”

慕浮笙淡淡看了他一眼,眉心随之凝起。

梁夫人在一旁劝道:“老爷莫急,让我去外面看看吧。”

她说着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压低声音冲外面道:“真是没眼力见,未知老夫人正在歇息,谁还在这搅扰?”

容洛已到小院外头,先前那个丫鬟追过来来打算拦着他,听见里边夫人责骂,连忙苍白着脸走进来:“夫人,容家少爷

急着要进来,奴婢拦不住他。”

梁夫人厉声叱责:“没用,还不快退下!”

丫鬟一躬身向他行了个礼,便跑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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