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上——林沐儿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喝汽水啦。”莫阳爽朗的声音打断了屋里聊得火热的两个人。

“闵郝和我说你们的事，真有趣。”董颜笑着接过莫阳递过来的汽水。

“哦？有趣的事？我怎么没印象，我记得只有我把他打得哇哇叫或是他把我揍得被拎到黎叔那里的事。”丁晟恒也坐下来，懒懒地说。

董颜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接。

黎闵郝点点头，说：“我们俩就是打到大的，还多亏了莫阳，我们俩这一年打得少了。”

“董颜你知道吗，他们俩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血型身高体重鞋码什么的都一样，他们除了爹妈不同长得不一样，其他很多东西全都一模一样呢，邪乎了？”莫阳“咕噜咕噜”喝着汽水说。

“这么神奇？”董颜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俩会不会喜欢上同一个人呢，嘿嘿。”莫阳幸灾乐祸地说。

丁晟恒和黎闵郝同时转头盯着他，眼里蹦着火苗。

莫阳讪笑两声：“我知道他们现在要打同一个人。”说着，跳起身，丁晟恒和黎闵郝追着他满屋子跑。

董颜看着打闹在一起的三个人，咯咯直笑。

三个人听到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不禁停下了手，窗户边那个红着脸笑得甜美的女孩成了三个人青春年少中最美好的记忆。

渐渐地，董颜融入了他们三个人中，然后，三人行就多了个女孩子。本来他们三个大男孩也不想带着个女孩玩，但是董颜说：“我刚搬过来都没什么朋友，我很想和你们做朋友。”

男孩子们都有英雄主义，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算过分的请求，自然也就答应了。虽然刚开始会不习惯叫上她，但城东这片区也不算很大总能碰到，渐渐的时间长了三个人就变成了四个人。

他们会叫上她一起去爬市里的最高峰看日出，他们会叫上她一起骑自行车从城东骑到城西再骑到城东，他们会叫上她一起去教她打桌球打网球，同样的，董颜也会把父母从国外寄给她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拿出来一起玩，这些奇怪的东西总是能弄得三个大男孩兴致勃勃。董颜后来回忆起，初二暑假的这段日子是自己和他们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候，后来这样的日子好像很少很少了。

丁晟恒忍了十天没打网球，终于在黎叔颁下“特赦令”兴致勃勃要找黎闵郝好好打一场时，却听到黎闵郝开心地说：“我妈回来了，她说可以陪我去‘师大夏令营’。”

“现在去夏令营？”丁晟恒惊讶。

“对，后天出发，总共七天。”黎闵郝笑着说。

丁晟恒一屁股坐在他床上，闷闷地说：“那等你回来没几天就开学了。”

“好像是吧。妈，我蓝色衬衫在哪？”黎闵郝边想着要出发带的东西边整理着。

“在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杨韵端着水果走进黎闵郝房间，笑着说，“小恒，来吃点西瓜。”

“谢谢阿姨！”丁晟恒礼貌地道谢。

杨韵放下水果盘，看着儿子使劲地捣鼓着，问：“郝郝，你干嘛呢？”

“收拾东西呀。”黎闵郝半个身子都在柜子里。

听到这杨韵不禁一阵心酸，黎天启在医院里工作，自己在大学里任教，两个人都忙得不着家，自己更甚，基本只有寒暑假才能在家里，陪儿子时间少，就养成了儿子独立隐忍的性格。而这个假期自己大半时间又都耗在了职称考试上，更让她觉得亏欠儿子，终于有时间答应陪他去夏令营，想不到可以让他这么高兴。她走过去把他拉出来，笑着说：“等会妈来收拾，小恒过来玩，别只顾着自己哪。”

“他会自己玩的。”黎闵郝看一旁的丁晟恒已经吃着西瓜拿他桌子上的游戏机玩起来了。

杨韵也看过去，果然如自己儿子所说，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真多亏了隔壁丁家儿子和自己儿子从小打打闹闹的，不至于让儿子孤单一人，要不她还真怕儿子孤僻自闭起来。做老师的自然知道青少年时期的孩子需要什么，可是正因为是做老师，她不能放下做老师的责任，所以也就只能在自己儿子身上亏待了点。她拍拍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笑着说：“瞧你弄得乱起八糟的，去陪小恒吧，妈晚上再来整理。”

说着，杨韵就出了房间。

“我妈让我陪你呢。”黎闵郝在丁晟恒旁坐下。

“听到了。”丁晟恒在闯关，头也没抬的回答。

黎闵郝看他打的那一关，正是自己没闯过的，笑着说：“这关如果你赢了，晚上我请你打球。”

丁晟恒勾起嘴角：“我赢定了。”

那天晚上还真是黎闵郝请的客，黎闵郝狠狠地把那股气儿从网球上赢了过来。

两天后，黎闵郝和杨韵就出发去了“师大夏令营”。

莫阳羡慕地说：“我都没去过夏令营呢。”

“下次我们报名可以一起去。”董颜笑着说。

“只要报名就可以去了吗？”莫阳童鞋双眼星光闪闪。

董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等闵郝回来问问他是怎么弄的。”

“好呀好呀，小恒，我们一起去。”莫阳兴奋地说。

“嗯。”丁晟恒懒懒地应着，眯起眼看着蓝白的天，这天真热，夏令营也很热吧。

丁晟恒这几天觉得无聊极了。本来他是可以找莫阳打网球的，可他技术实在太臭，现在甚至董颜都可以和莫阳对打上一盘，丁晟恒和他打一直赢球觉得很没意思，而莫阳一直输球也不高兴和丁晟恒打。所以三个人没事就呆在董颜家玩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是天天玩，也是无聊的呢。

“明天闵郝回来了吧？”董颜看着两个人玩累了仰躺在地板上，忍不住笑了。

莫阳点点头，说：“是啊，等他回来让他好好给我们讲讲夏令营是怎么样的。”

“几天没见还怪想的呢。”这句话如果是在现在说，顶多会被人调侃几句或一笑置之，但在那个时候一个14岁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奇怪和惊讶吧。

“想他？”丁晟恒听到董颜的话，坐直了身子。

董颜只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

“我以为你喜欢小恒，原来你喜欢闵郝啊？”莫阳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啊？”董颜错愕地看着他们。

（五）

莫阳的话让董颜涨红了脸，她赶紧摇头摆手说：“不是不是，你瞎说什么呀。”

“你不是说想他么？”莫阳贼贼地逗着她。

“那个……那个……朋友之间的呀，就像……如果你们一段时间没见我也会想的啊……”偷偷瞄了眼丁晟恒，垂下了眼睑，自己真是说话不经大脑，和在国外呆着的老爸老妈说话说惯了，什么想啊念啊总是脱口而出。

看董颜急得快哭的样子，莫阳赶紧哄道：“知道了知道了，逗你玩呢。”

“就你话多。”董颜气急的踢了莫阳一脚，莫阳故意做作地捂着脚踝哇哇乱叫。

丁晟恒眯着眼看窗外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原来才过去一个星期啊。

黎闵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所以就没召集小伙伴们分享这次旅行的奇闻趣事。黎天启看着红光满面的母子俩，笑盈盈地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待黎闵郝进房间后才给自己的老婆按着肩膀温柔地说：“这几天累吧？”

杨韵笑着摇摇头：“老公，这几天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你知道吗，郝郝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小组比赛的时候我们总赢。有一天是要去到农村体验生活，我不小心把腿扭伤了，郝郝竟然知道怎么按摩揉捏。老公，我觉得郝郝才出生不久啊，他怎么现在这么大了。”说着说着，竟然酸了鼻子。

“傻瓜，怎么说着就哭了？”黎天启揽过杨韵，轻拍着她的背。

“儿子转眼都14岁了，我陪他太少。”

“你也看到郝郝很懂事，家里还有我，放心。”黎天启安慰道。他和杨韵的工作性质导致两个人陪黎闵郝的时间很少，所以他也一直很心疼自己的儿子，但让他欣慰的是，儿子很健康得长大，虽然话不多，但并没有把自己封闭。

黎闵郝收回要往楼梯迈下的脚，转身轻轻走回自己的房间。等不及拿着相机想分享这次的喜悦，想不到听到爸爸妈妈在客厅的谈话。倚着关上的房门，他的心里涨得慢慢的。

黎闵郝从小就知道自己爸爸妈妈不能老陪着自己，开始还会哭闹，但是很快发现哭闹根本没用，所以看到丁晟恒晃着笑脸牵着丁叔丁姨的手时很嫉妒，所以小时候总欺负丁晟恒。黎闵郝在黑暗的房间中轻扯嘴角，这是对自己小时候无知行为无奈的笑，看着左边挂着壁画的那堵墙，对那堵墙后面的人，他有丝愧疚有丝感激。

他可以感觉得到爸爸妈妈对自己满满的爱，只是自己有时候心情低落任性生气时总会不禁自怨自艾，他伸开自己右手手掌放到眼前，我要快点长大，不让爸爸妈妈担心。

第二天，四个人齐聚黎闵郝的房间。

黎闵郝拿出一样样有趣的东西送给他们，边拿边笑着解释：“这把小椅子是用藤条编的，那匹马是用木雕的，我不大会，弄得比较难看。你们喜欢哪个自己选。”

“真可爱。”董颜看着小桌子小椅子赞叹地说。

“你们夏令营还玩这些？”莫阳拿起一个编织蚂蚱问。

黎闵郝点点头，说：“这次时间短，只组织了一次生活体验，然后就是一些动手课程，最后有个小组比赛。”

“不用说，你一定赢了吧？”丁晟恒拨弄着不倒翁懒懒地问。

“当然。”黎闵郝得意地说。

“呐，我们几个之前还聊着也想去夏令营，下次你带上我们哪？”丁晟恒笑眯弯了眼对黎闵郝说。

莫阳在一边使劲点头附和。

黎闵郝一愣，随即笑着说：“没问题，到时我和我妈说。”虽然他还是很想和妈妈一起，但是他已经慢慢长大，不能总粘着妈妈了。

八月末的太阳威力不减，依然骄阳似火。日历翻到九月一号，天气炎热地与八月三十一号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这一天是中小学最热闹的时候，所以总让人觉得，今天好像比昨天热了不少。

九月一号报名，九月三号开始上课，学校也知道一个长假很难让孩子们的心收回来，所以还是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

黎闵郝喝着粥听到爸爸说：“初三，这一年不能松懈。”他看着爸爸旁边已经空了的位置，杨韵也要开学了，提早回学校做准备工作。黎天启看到儿子的神色，笑着问：“想去你妈那所大学吗？”

黎闵郝自信地笑着说：“我会考得更好。”

丁晟恒叼着面包跑出了家，看到黎闵郝已经等在那。要不是昨天帮老妈带了一下那群调皮捣蛋，自己的闹钟也不会被他们弄坏，早上也就不会睡过头，真该叫老妈换个工作。

“第一天你就要迟到？”黎闵郝看丁晟恒急匆匆地甩门出来挑着眉问。

丁晟恒急匆匆地往前走，皱着眉说：“睡过头了。”

黎闵郝耸耸肩，两人经过邻街，叫上莫阳，像以往一样，三个人一起去学校。

三个人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大家许久没见，即使铃声已响，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当听到有人喊道：“老师来了！”时，大家才慢慢安静下来。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唐娜拿着教案领着一个女孩子走进教室，老远就听到自己班级闹哄哄的，这群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她站在讲台上，眼镜后的厉眼扫了一圈，笑着说：“同学们很热情哪，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是不是没听到打铃声啊？”

虽然大家都对站在老师旁边的女孩子很好奇，但一个个都怕得闭了嘴低下了脑袋。

黎闵郝、丁晟恒、莫阳看到那个女孩时，不止好奇，更是惊讶，董颜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到是很安静嘛。金娜，身为班长，开学第一天也不能放松纪律知道吗？”

“是，老师。”名叫金娜的女孩子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

“好了，这学期我们班转进一位同学，董颜。希望大家要友好地对待，好好相处。董颜，你做个自我介绍吧？”唐娜笑着对董颜说。

董颜点点头，她也看到他们三个人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转进他们的班级。看着台下四十多个脑袋八十多只眼睛注视着自己，董颜紧张地红了脸，看到丁晟恒也盯着她看，更慌乱地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跳打鼓的声音。她张开嘴小声地说：“我叫董颜，董存瑞的董，颜色的颜，从平中转学过来，请大家多多指教。”董颜觉得自己耳边嗡嗡响，根本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自我介绍。

“嗯，你就坐丁晟恒旁边的位置吧。”

刚刚有点平复下来的心绪，听到老师的话，又如小鹿乱撞起来。她是看到丁晟恒旁边位置空着，也想着自己可能坐那个位置，但想不到真的亲耳听见时会这么喜悦。

董颜点点头，背着书包走到丁晟恒旁，看到丁晟恒虽然有点微微皱眉，但还是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莫名地安下心来，也对丁晟恒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可爱！”“挺漂亮的呀！”“便宜了小恒。”……旁边响起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董颜听得真切，弄得她脸更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赶紧坐下来。

“刚刚还说你们安静呢怎么又说起话来了。新学期已经开始，你们也都步入初三，一年后就是你们学生生涯中重要的第一关——中考……”唐娜絮絮叨叨开始讲起来。一般开学第一堂课不会直接上课，总是先对学生进行一番“洗脑”，以让他们好发奋图强。唐娜毕业五年，这是第二次带毕业班，第n次在开学第一堂课对学生们念唐僧咒，她知道学生听多了受不了老师总是念，但是身为老师后她才知道，生怕念少了耽误了他们。

“……班委就还是按照上学期的不重新选举。接下来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月考，期末考后会有次校模拟考，同学们要好好努力！”下课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唐娜的话。

唐难说了声下课，本是安静的教室顿时像沸腾了锅一样热闹。

一下课，莫阳就窜到了董颜座位旁，问：“你怎么来我们班了？”

“我不是说过会转到你们学校吗？我也没想到这么巧进你们班，这样更好。”董颜笑着说。

“对，有我们罩着你。”莫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你以为你是古惑仔还是黑社会老大？”丁晟恒懒懒的瞥了他一眼。

突然董颜的桌上放上一沓书，耳边是一个女孩脆脆的声音：“董颜同学，这些是你的书，我刚从教务处领来的。”董颜抬头一看，是刚刚站起来回老师话的短发女孩子，她赶紧站起来说：“谢谢你，金娜。”

“耶？你知道我名字？”金娜奇怪。

“刚刚老师有叫到你的名字。”董颜笑着说。

金娜了然地点点头，她还真细心，也笑着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