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壮了腰——令珑

程浩听着她有点怨艾的口吻，不知道怎么答话，埋头吃菜。

“你要喜欢吃，以后我们一起吃吧。两个人吃饭，我也有心情做。”

“那太麻烦你了。”

“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啊？”游锦芳娇嗔着说，还拿手拍了程浩一下。

程浩觉得游锦芳是个爽朗的人，今天突然变得脉脉含情，特别不习惯，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还好他一贯话少，这会儿不说话，游锦芳也没在意，一直问他烧烤店的情况。

游锦芳有自己的打算。她很喜欢程浩，可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这喜欢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谈到结婚，对方的收入状况就很重要。她知道程浩自己开了家烧烤店，今天问清楚烧烤店的生意不错，店面还被程浩买下来，她也放心了——程浩结婚养老婆是没问题。

心情一好，人就变得格外温柔。

她主动把头靠在程浩肩膀上，柔声说：“程浩，我想去你店里看看，行吗？”

这么说，就是暗示程浩，两人的关系基本定了，她准备正式进入他的生活圈。

程浩明白她的意思，接着话头说：“好啊。这个周六你到我店里吃饭，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

游锦芳几不可闻地答应了。然后仰起头，凑近程浩的脸，柔情四溢地望着他。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连手都没牵过。游锦芳此刻的模样，是在含蓄地表达愿意和他亲热。

程浩不是不解风情，知道这个时候要有些热情的表示。他犹豫了一下，低头去吻她。可是嘴唇像不听使唤似的，拐了个弯落在游锦芳的额头上。游锦芳还是矜持的，尽管心里很希望程浩再流氓一点儿，嘴上却不好什么，含羞带怯地依到程浩怀里。

程浩回去把周六要请朋友吃饭的事跟大家说了。

丽姐开玩笑说：“阿浩是不是请女朋友啊？”

程浩撇一眼正在切菜的阿敏，干笑着回答：“算是吧。”

“真有女朋友了？怪不得这段时间老往外跑。女朋友漂亮吗？”红玲马上凑过来很八卦地问。

程浩刚想说话，就听见阿敏把菜板砍得咄咄直响。

他敷衍着回答：“到时候你自己看。”

说着走到阿敏身旁，低声说：“周六我请游锦芳到店里吃饭。”

阿敏淡淡地说：“知道了。要准备什么菜？”

“不用，有什么吃什么。”

“你请女朋友吃饭，哪能随便呢？”

程浩听他阴阳怪气的腔调，也不好答话，就走开了。阿敏泄愤似的使劲剁肉。

晚上阿敏打电话给小玉，告诉他程浩交女朋友的事情。

小玉在电话里叫：“阿敏，你太倒霉了。浩哥怎么就交女朋友了？还要带来和你见面。”

阿敏都要哭了，说：“小玉，你别说了。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的教授有女朋友吗？”

“他一直都有，可是我不用见面啊。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又讲了半天，小玉说了好多安慰鼓励的话，但是阿敏仍然很郁闷。

郁闷归郁闷，到了周六，阿敏还是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准备一桌了很丰盛的饭菜。

程浩也没什么朋友，就请了沈彬过来。

游锦芳架子端得忒大，一进店就到处看，边看边评论，像视察似的。她知道红玲她们是店员，待理不理的，遇到不满意的地方还要批评两句。

红玲她们本来还好奇，见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一下子就寒了心。后来沈彬来了，游锦芳看他不是普通人，就格外殷勤，更把好又来的一干人气歪了嘴。

这也不怪游锦芳。她觉得自己已经和程浩确定了关系，结婚也是不远的事，心里面就把自己当程浩的女人、好又来的老板娘来看。既然是老板娘，肯定要在员工面前有威严，而对沈彬这种有助于生意的人自然要巴结。

吃饭的时候，她把阿敏支使得团团转。在她眼里，阿敏年纪最小，自然地位也是最低的。

因为程浩喜欢吃她的菜，所以她觉得在做菜方面格外有权威。为了显示这种权威，她对阿敏做的菜特别挑剔，不是嫌味重，就是嫌味不够。阿敏心里面的火蹭蹭往上冒，脸都气青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喝汤了，游锦芳说盐不够，要阿敏给她加盐。阿敏端着碗进到厨房里，听见游锦芳对程浩说，这孩子烧的菜真不怎么样，以后还是我烧给你吃。阿敏气坏了，咬牙切齿地往烫里加了好几勺盐。

游锦芳才喝了一口就喷出来。她知道阿敏故意整她，想上去扇他两下，但碍于程浩的面子不好发作，只拿眼睛愤愤地瞅着程浩。

程浩看了阿敏一眼。端起游锦芳的碗喝了一口汤，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以后汤放淡点儿，别按着我的口味来。”

他转头对游锦芳说：“我就是吃得太咸，以后得改改，对身体不好。”

游锦芳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计较，不高兴地答应：“嗯，吃得太咸确实对身体不好。”

阿敏望着程浩，眼圈一下就红了。

沈彬拉起他说：“走，领我去看看你煮的汤，里面放了些什么料，以后我好自己煮。”

阿敏被沈彬拉进厨房，小声说：“沈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沈彬拍拍他的肩膀说：“可以理解。不过你这样做，阿浩很难做人的。你今天也看见了，他不忍心骂你，就只有驳女朋友的面子，回头肯定要被女朋友骂。”

被沈彬这么一说，阿敏更加惴惴不安了。

吃完饭，沈彬叫程浩和游锦芳一起去玩。

阿敏眼巴巴地等着，想跟程浩道歉。好不容易见他回来了，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还是程浩先对他说：“今天辛苦你了。菜做得很好吃。游锦芳的口味和我们不一样，你别介意。”

听他这么一说，阿敏的心一下子被酸酸的、莫名的情绪胀满，说不出是安慰还是难受。

他期期艾艾地问：“她没生气吧？”

程浩揉着眉头说：“小事一桩，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以后大家还要相处，互相让着些。”说完对他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阿敏垂下眼睫，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35、芥蒂

阿敏嘴上说和游锦芳好好相处，可是心里非常讨厌这个女人。

自从那天来吃饭以后，游锦芳没事就往好又来跑。一来就摆出老板娘的嘴脸，对他们指手划脚吆三喝四，见着客人来又笑得谄媚，皱纹都跑出来了。

红玲、丽姐年纪大，比较圆滑，时不时说些好听话，游锦芳和她们相处得不错，也不怎么说她们。

不支使她们，就只剩木头和阿敏可使唤。何况阿敏心里讨厌她，虽然忍着不顶嘴，面上还是会带出些来。游锦芳觉得他不听话，不尊重她，更是说得多，常常把阿敏说得直翻白眼，恨不得拿东西塞住她的嘴。

这些阿敏还能忍，最让他恼火的是游锦芳全面介入程浩的生活，吃穿住行没有她不管的。程浩一向对生活要求不高，对这些事从来不上心，就由着她折腾。

她说阿敏做的菜不好吃，非要亲自做饭，做出来的菜口味都特别重。阿敏跟她说程浩胃不好，要吃清淡的东西，她就说你懂什么，阿浩的口味重不爱吃清淡的。最后还是程浩说吃什么没所谓，将就游锦芳好了，两人才偃旗息鼓。

本来阿敏觉得程浩的气质适合颜色素净的衣服，又简约又酷，可是游锦芳嫌他的衣服老气，给他买来好多不是大红就是明黄的衣服。程浩穿在身上别提多滑稽了，就像超市里做促销的。

有一次她把阿敏送给程浩的CK衬衫扔进垃圾桶，说是穿旧了。这件衬衫还是阿敏在好又来第一次拿薪水时，特地在CK专柜买的，是灰白色麻料的，不熨烫就容易皱，结果被游锦芳当旧货丢了。阿敏悄悄把衣服捡出来，仔细洗干净熨好，趁游锦芳不在又放回程浩的衣柜。看见衣柜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廉价衣服，他心里就来气。抓了两件特别难看的，剪了当抹布，还专门拿来擦地板。

游锦芳觉得阿敏这小孩跟自己不对盘，程浩还总袒护他，虽然不痛快，倒也没多想。她是真心喜欢程浩，所以事事为他考虑，就是希望他样样都好。她还是第一次掏心掏肝地对一个男人。

他们交往了两个多月，程浩妈想让他们赶快结婚，毕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游锦芳也有这个打算。她对婚姻生活一直抱着少女般的憧憬，想到是和程浩这样的人，更是跃跃欲试。

要结婚，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房子。好又来那房子程浩是买下来了，可那里大大小小住了好几口人。尽管她能理解程浩的善意，但是她想和程浩过二人世界，不想这么多人掺在两人中间。

她拉着程浩去看房子，程浩不想去。她一问，才知道程浩银行里的存款根本买不起房子，连首付都不够。

她急了，问程浩到底一个月赚多少钱。程浩说不知道，钱都是阿敏管，有盈利阿敏就替他存到银行里。

游锦芳傻眼了。哪有这么当老板的？自己不管帐，全交给打工的管。

她也是做生意的，这段时间看好又来的生意情况，肯定是赚了不少钱的，又不用付房租，程浩怎么也不可能只有那么点钱。她相信程浩不会在钱上骗自己，那么问题就有可能出在阿敏身上。程浩那么信任他，店里的事都交给他管，难保不存私心做手脚。

游锦芳不知道，好又来是赚钱，但是程浩的开支太大了。他给红玲几个人的薪水是很丰厚的，还包吃包住。他每个月还要替阿敏还钱给沈彬，说是扣阿敏的薪水还他，这边才扣掉，那边又给阿敏零用钱，基本等于没扣。平时买菜买肉，他也不怎么讲价，如果肉菜不新鲜了就扔掉，成本比其他烧烤店大好多。

本来就没攒下多少钱，这次父亲生病，程浩又拿了好些钱回家，他自己就没剩下多少。这些事他没告诉游锦芳，结果让游锦芳怀疑是阿敏把钱贪了。

游锦芳多厉害一个人啊，她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贪程浩的钱。

她专门捡了没有客人的时间去好又来，屁股还没沾到凳子上，就问阿敏：“店里的账是你管吗？”

阿敏不明所以：“是啊。”

游锦芳翘起腿，摆出老板娘的架子，说：“你拿来我看看。”

阿敏用眼神询问程浩。程浩对他点点头。

他把账本拿出来给游锦芳。

其实说是帐本，也就是个收支记录。原来是红玲记的，她偷懒叫阿敏帮着计。阿敏细心，每天的收入和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出过错，后来就全部交给他了。

游锦芳翻开账本就笑了，说了一句：“吴敏你读过书没有，这字写得真难看，还尽是错字。”

读书问题可是阿敏的软肋。他因为文化不高，一直都很自卑。当时程浩让他记账的时候，他是又高兴又惶恐，每天都一笔一画，特别认真地记录。现在却被人这么嘲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使劲咬着嘴唇，脖子上的筋都鼓了出来。

游锦芳一边拿着计算器仔细地算账，一边向阿敏问东问西，简直像审贼似的。阿敏总算明白她这是在查账，是在怀疑自己。他又委屈又愤怒，只觉得血像烧着似的，在全身乱蹿。

当游锦芳再一次质疑猪肉价格的时候，阿敏终于爆发了。

他梗着脖子大声说：“猪肉本来就贵，最近还在涨价。而且肉都是浩哥去买的，你可以问他！”

程浩皱着眉头说：“肉是我买的，确实是这个价格。”

游锦芳听他这么说，心里有气——我这里替你抓内贼，你不配合不说，还拆台。

她愤愤地横程浩一眼，转过头对阿敏说：“我就是问问，这记账就是为了让大家看清楚，心里有个数。再说，菜价肉价这么高，我零买都比这便宜，你们还买得多，又是老主顾，能不给你们优惠？”

游锦芳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阿敏的账有问题，阿敏气得发抖，气冲冲地说：“浩哥是看过账的，他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游锦芳一听这话，脸马上垮下来，冷笑说：“我好歹是他女朋友，我怎么就不能看帐？倒是你又管账又管钱，真要做什么还不方便！”

“你不就是想当老板娘嘛！还没结婚就管动管西……”阿敏气糊涂了，平时对游锦芳的恶评此时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

“阿敏！越说越不像话了！”程浩打断阿敏的话，一巴掌拍在桌上，杯子都震得跳起来。

红玲在身后使劲拉阿敏的衣服。

丽姐打圆场说：“平时都是阿浩买菜，阿敏就是记个账……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

红玲忙笑着说：“是啊，是啊。这帐本来是我记的，是我怕麻烦非要让他记的。”

游锦芳抱着胳膊，斜睨着阿敏，不阴不阳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程浩沈声说：“行了，行了，多大的事，值得这么闹？菜价肉价高怪我，我这人不爱讲价，所以东西都买得偏贵。不怪阿敏！锦芳，你不用怀疑阿敏，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大生意，贪得了多少钱？阿敏，锦芳就是问一下，你好好解释嘛，何必说那些话！”

好嘛，各打五十大板。

游锦芳听他这么说，真生气了。拿起包起身就走了。

丽姐忙推程浩说：“你去送送啊。”

程浩看阿敏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跑出去追游锦芳。

游锦芳见程浩追来，心里气消了些，不停埋怨程浩是烂好人，胳膊肘往外拐。

她说了半天，程浩就回了一句：“阿敏是个苦孩子。我相信他。”

游锦芳气得没词儿，使劲拧了程浩一下。

她瞅着程浩微低着头，眉间紧紧蹙着。被她拧了，只微微皱了下眉头，无奈的样子比电视上的忧郁小生还动人。突然就不怎么生气了。只是在心里想，吴敏这人太有心计了，把好又来的人搞得五迷三道的，个个都护着他，特别是程浩，简直一句他的不是都听不进去。这种人一定不能留。

36、为难

程浩护着阿敏挺让游锦芳很生气。她埋怨了半天，程浩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游锦芳最怕这样的人，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再大的火气也能被泄个干净。

游锦芳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意思，她不说话，内心希望程浩能开口哄哄她。谁知道程浩就不给她台阶下。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他居然沉默不语地抽烟，硬是不开口。

程浩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平时木讷也就罢了，今天她可是为他受了气，他还一直包庇罪魁祸首，现在自己不追究了，怎么也要说两句软话，缠上来亲热一下才正常嘛。他倒好，只知道耍酷。

到家门口的时候，游锦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就没话跟我解释吗？”

程浩其实已经很不耐烦了。他觉得游锦芳小题大做。

自从和她确定关系以后，她就没消停过。本来大家处得像一家人一样融洽，现在和他却像隔着一层。特别是阿敏，这些天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程浩心里也不舒服。今天的事，他不能责怪游锦芳，又无法安慰阿敏，真是窝囊透顶。

听游锦芳这么问，他不高兴地反问：“你要我解释什么？”

游锦芳被噎得又开始上火：“你怎么总护着吴敏？”

“他没做错事，我不能乱怪他。”

“你意思是我错了？”

“我没那意思。”

“我为你好，还成恶人了？”游锦芳觉得委屈，声音都有点哽咽。

程浩一见她要哭的样子，顿时头大如斗，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尽量放软声音说：“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不是不领情。我就觉得真不是什么大事……做生意就讲个和气生财，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