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壮了腰——令珑

这时候秘书在外面敲门，张先生挥手说：“你先出去，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连着几天，张先生都没找过阿敏。

阿敏担心这份工作保不住，就先找了一份兼职做——帮一家影像店做钟点工。万一被辞退，还有个饭碗。

书店是晚上九点半下班，离前门街不远，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天阿敏下班后，快走到前门街口的时候，猛然听见不远处一幢旧楼里传来一阵骚动，人喊马叫的，然后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幢楼上好像有家公司放高利贷，几乎天天都有人受伤，阿敏见怪不怪。但是刚才跑出来的人，在阿敏站的角度看得清楚，竟然是沈彬！

阿敏一下子懵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形下遇到沈彬。看他跑得踉踉跄跄，显然伤得不轻。不一会儿后面追出十几个手拿武器的人。

沈彬在阿敏眼中既是好人又是恩人，眼看他被人追杀，阿敏再如何胆小也做不到不闻不问。他看着沈彬逃跑的方向，急中生智地钻进一条小巷。

这地方是老街，小巷多如蛛网，都是连通的。阿敏在这片混了好几年，很熟悉这里迷宫一般的地形。不一会儿就让他截住了沈彬。

他把沈彬扯进巷子里，拉着他七拐八绕的，总算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沈彬靠在墙壁上，面色惨白，身上还在汩汩地冒血。

阿敏一边喘气一边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沈彬虚弱地摇摇头，说：“他们人多……我们跑不出去……给阿浩打电话……”

看刚才那阵仗，阿敏也知道跑不掉，经他一提醒，忙拿出电话。程浩的号码虽然删掉了，但是早印在他脑子里。

阿敏飞快地拨通电话，对着电话叫：“浩哥……”

程浩接到阿敏电话的时候，正在沈彬的办公室急得团团转。

前段时间七星帮的人找上沈彬，想要和沈彬合作经营国色天香，直接让沈彬给轰出去了。国色天香确实在经营上遇到一些困难，沈彬也确实正在找合作伙伴，但是他和七星帮的老大陈丧有过节，无论如何不肯和七星帮合作。

陈丧是外号，意思是“遇之丧命”，那是道上出了名的狠角色。他在沈彬这里碰了钉子，马上就放话要收拾沈彬。千防万防，却没想到今天沈彬竟然一个人出门，虽然他说只出去一会儿，可还是着了道。也算他机灵，还能拨打程浩的电话，虽然没来得及通话，总算知道他是被人绑了，比消失得不明不白好一点。

程浩接到阿敏的电话，听说他和沈彬在一起，心里咯！一下，还没来得及嘱咐他两句，电话就断了。程浩只觉得血液直往脑门涌，像着了火一般。

他抓起靠在桌边的钢管说：“沈彬有消息了！赶快跟我走！”

沈彬的亲信说：“国色天香也要人看场子，万一有人来捣乱……还是报警吧！”

程浩一脚踢开门，着急地大叫：“等警察来早被人砍了！找两个身手好的跟着我，我再找人！”

程浩带着人直奔阿敏说的地方。坐在车上，他简直像坐在火山上，一分钟都坐不住。他不停地叫司机快！快！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那些都是道上的亡命徒，是真刀真枪在追杀！

他紧紧攥着钢管，全身的肌肉紧绷着，眼中喷射出血浊闪亮的光芒，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昏暗的车厢内几乎能听见他咬牙切齿地声音。

车飞速行驶到阿敏说的地方。在车上就能看见街头一群人追着两个人跑。看到那熟悉单薄的身影时，程浩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车还没停稳，他就跳下车去。

阿敏和沈彬狼狈地躲闪着，奔逃着。素来温柔怯懦的男孩也象发狂的小兽，左踢右打，奋力反抗。

忽然，沈彬身侧露出空档，一人举刀就砍。阿敏猛地把沈彬撞开。程浩只见寒光一闪，带起一串血珠。阿敏摇摇晃晃地扑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程浩的心脏骤然停跳，所有的声音、人影从他意识中退开，只剩下一片苍白，泼天的血色染红了他的眼睛。在腥红的血光中，少年身影象落叶一般轻盈而脆弱。

程浩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阿敏！”

48、示爱

程浩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阿敏！”

他发足狂奔几步，身体快过脑子，飞身而起，一脚踹在砍阿敏那人的背心上，把那人踹飞出去。程浩脚一沾地，挥舞着钢管左右开弓，劈头盖脸地打在围攻的人脸上、身上。

他眼中一片血红，愤怒如飞火一般奔窜，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所过之处，鲜血乱溅。那种狂暴的杀气，让周围的人胆寒，不自禁地往后退。

程浩全身血液沸腾，眼中只有血光，和在血光中倒下的少年。恐惧和恨意让他失去了理智，只想打倒这些伤害阿敏的人，似乎这样才能让少年不再受到伤害。

两辆面包车嘎然停在街边，从上面跳下十多个人，冲进战圈，把七星帮的人打得抱头鼠窜。

后面一辆奔驰车开上来，贺武从里面露出头喊：“阿浩，快上车！”

程浩的理智被稍稍唤回来，他抱起阿敏，让另一个人搀着沈彬坐进车里。

贺武是程浩叫来的。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惊动了警察。程浩是有案底的人，不能被警察抓住，所以他赶着来把程浩带走。

程浩小心地抱着阿敏。一只手揽着他的肩，一只手用脱下的衣服按着流血的伤口，喃喃地轻唤：“阿敏……”

阿敏靠在他身上，恢复了一点意识，无力地蹭蹭他胸口，带着哭腔说：“疼……好疼……”

程浩的心都被揪起来了，面色雪白雪白的。

他把阿敏往胸前按，用脸颊轻触阿敏汗湿的额头，故作平静地说：“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要死了……”阿敏想蚊子一样哼哼。

“胡说，我没批准，阎王怎么敢收？别忘了，我可是九纹龙。”程浩轻轻笑着说。

贺武听着程浩近乎幼稚，却温柔无边的话语，从后视镜里撇见一大一小紧紧抱在一起的人。程浩素来淡然的脸上现出不曾见过的心疼和柔情，眼角似乎带着水光。

这还是他认识的程浩吗？

……

阿敏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觉得背上疼痛，而后便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趴在病床上的姿势很不好受，脖子也扭得有些酸。

他动了动脖子，把头转过来，换一个方向。

“醒了？”

换方向以后便看到程浩的脸，阿敏的心情立刻好了一些：“你在啊……”

“现在很痛是吧？不过不用担心，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很快会好的。”

“我昏了多久？”

“两天。主要是失血过多。”

“你一直守着我？”

“嗯。”

阿敏见程浩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的样子，一阵心痛。他想伸手去捋程浩额前的头发，扯动伤口，痛哼了一声。

程浩按住他的手，柔声说：“别动。要什么东西？我拿给你。”

“想喝水。”

程浩拿起杯子倒了一点水，小心地抬起阿敏的上半身，把杯子凑到他唇边很费劲地把水喂进去。

阿敏望着程浩英挺的侧脸，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你这两天都在医院，女朋友……她会不会不高兴？”

程浩转头望着他几秒钟，然后微笑着说：“女朋友分手了。”

“怎么会？”阿敏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我喜欢上别人了。真正地喜欢。”

阿敏盯着程浩的脸渐渐在眼前放大，琥珀色的瞳仁闪着晶亮的光，黑亮中夹杂着一点金色，象两个光华流转的漩涡，将他的心神都要吸进去。

他的心咚咚急跳，怯怯地叫：“浩哥。”

“阿敏，”程浩的手轻柔地覆在他的额头上，“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阿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摇摇头。

“真的吗？”程浩惊喜地问。

阿敏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点点头。

程浩凑上去，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说：“我现在知道了，我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阿敏眨了眨眼睛，心跳得更急，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阿敏，你愿意……让我养吗？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但是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努力工作，给你一个家，照顾你，陪着你。可以吗？”程浩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地望着阿敏。

阿敏的大眼睛漫上一层水汽，睫毛颤动，泪珠滚了出来。

程浩手忙脚乱地去擦他的脸，急道：“别哭啊。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等……”

阿敏抽噎地问：“你不结婚了？”

“不结了！”

“你不是不喜欢男的吗？”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连名字一起说！”

“我喜欢吴敏！”

阿敏呜呜地哭起来。程浩的心被他哭得一抽一抽的。

“阿敏，阿敏……别哭……”程浩那惶惑的样子，要是让贺武、沈彬看见，一定会大跌眼镜。

见阿敏渐渐止住哭泣，程浩有些不安地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吗？”

“你不会后悔吗？”阿敏的眼睛又红了。

“不后悔！阿敏，我喜欢你！”程浩斩钉截铁地说。

阿敏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程浩急忙把他的头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爱哭呢？都不知道要怎么哄你才好。”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阿敏吸吸着鼻子说。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啊。”程浩亲热地磨蹭他的脸颊，“不是说恋爱中的人会变傻嘛。”

“你特别傻！”

“因为我特别喜欢你啊！”

阿敏被说红了脸。浩哥什么时候会说甜言蜜语了？

愣神间，冷不防被程浩吻住。因为阿敏是歪着头，亲吻的姿势很费力，程浩只亲亲他的唇角，用舌头轻舔他的嘴唇。阿敏小心地张开嘴，伸出一点舌尖，碰到了程浩的舌头。

虽然是一触即放，还是让阿敏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脑袋。脸又红又烫，皮肤都变成了蔷薇色。

程浩笑着亲了又亲，舍不得放开。一直到阿敏的脖子僵得不能动才放手。

程浩体贴地帮他按摩脖子。等他完全放松下来，又将他的脸转到另一个方向，然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一枚戒指套在阿敏手上，并把手放到阿敏眼前。

阿敏再一次愣住了。一枚白金环戒，镶了一圈碎钻，简约而优雅。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阿敏记得上次去C城前，替程浩姐买首饰，自己当时就喜欢上这对婚戒。程浩怎么知道他喜欢这款呢？

程浩像看出他的心思，得意地说：“你那时盯着这戒指，眼珠都不转一下，我就知道你喜欢。专门找这种款式买的。还好打架的时候，没掉了。”程浩炫耀似的晃了晃他的手，无名指上带着同样的戒指。

“你为什么天天带着？”

“提醒我要多赚钱，好养老婆。”程浩开心地笑着说。

阿敏抬起手，仔细欣赏戒指，心里甜甜的。他忽然想起戒指不菲的价格，嘴角垮下来，露出愁色。

“怎么啦？不喜欢吗？”

“不是。这个太贵了。”

程浩嘿嘿一笑，说：“买戒指确实用了好多钱，暂时买不了其他太贵的东西。不过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买最好的东西给你。”

阿敏抱着他的手嘟囔说：“不用了。我现在不缺什么。”

程浩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爱怜地说：“我不会再让你吃苦了。你就放心让我养，钱什么的，不用担心。”

幸福来得太突然，阿敏觉得像在天上飞一样，飘飘然，熏熏然。连背上的伤都觉得不那么疼了。

他的爱情，已经绝望地以为永远都得不到的爱情，竟然那么轻易地握在了手里。

49、甜蜜

程浩告诉阿敏，沈彬虽然没伤筋动骨，但是伤比他要重一些。为了报答阿敏的搭救之恩，沈彬不但出了阿敏住院的钱，阿敏的债务也免掉了。

阿敏住的是单间病房，程浩整天陪着他、照顾他。喂饭、擦身这些事就不用说了，连嘘嘘都是程浩抱着他解决。阿敏窘得不行，程浩却不在意，成天都笑呵呵的。

晚上，程浩也不睡看护床，而是和阿敏挤一张床，让阿敏趴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胸口睡觉。头几天，阿敏的背上的伤口虽然像被火烧一样，但听着程浩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着男人暖暖的温度，还是睡得很沈很香。

等阿敏的伤好一些，程浩就让他趴在腿上，一边摸着头发，一边念叨着各种琐事。

程浩说他请沈彬向了解请教过店里的经营情况，沈彬说成本太高了，于是他想了好多办法节约成本。

他现在不乱扔材料了，尽量按每天的供应量进货，实在用不完就自己吃。

他说他买菜开始讲价了。第一次讲价的时候还别扭得不行，现在砍价像砍人一样厉害。

他说他已经不赊账了，他清理一下赊账的数目，吓了一跳，竟让人白吃了这么多钱。以后再不当烂好人。

他说他想多做几个新菜式来吸引客人，还想搞点优惠活动，给老主顾打个折什么的。

他说以后还让阿敏管账，如果他能辞职就送他去读书，学点财会知识，等好又来扩大了，他就专门管钱。

……

阿敏听着程浩的絮叨，像做梦一样恍惚。他趴在程浩腿上，幸福到有点害怕。

他常常问程浩：“这是真的吗？”

程浩紧紧握着他的手说：“真的啊！戒指都戴了，还会是假的吗？”

阿敏看着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睛潮呼呼的。

阿敏从来不知道程浩会这么粘人。晚上要抱着一起睡，白天只要有空也是抱着不放。等他能坐起来，直接由趴在腿上变成靠在怀里，一会儿揉揉他的头发，一会儿亲亲他的耳朵，一会儿又蹭蹭他的鼻头脸颊。还一点儿不避人。在好又来的人和小玉、贺武面前就罢了。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也这样。

开始的时候，医生和护士看他们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恐龙，阿敏怕羞，直接把头扎在程浩怀里，眼不见为净。程浩倒是很坦然，该干什么干什么。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还会有医护人员主动和他们聊天。

这方面阿敏是很崇拜程浩的。一点儿不会被别人眼光的影响。那种坦荡磊落的样子特别有气势。

有一天他俩正在接吻，被小玉撞见了。

小玉大叫：“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啊！”

小玉常常来看阿敏，阿敏在他面前很随意。可是没想到小玉身后，竟然跟着沈彬和贺武。那两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一下就把他臊了个大红脸。

自从进医院沈彬还是第一次来看阿敏。他手臂吊着绷带，脸色也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看来这次是伤重了。

沈彬向阿敏道谢，又问了他的情况。然后很诚挚地说：“阿敏，谢谢你这次救我，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沈先生别客气。你也帮过我好多。我帮你是应该的。”

贺武在旁边笑：“小子，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打架虽然不怎么样，劲头还真狠。不过以后别那么拼命，你要是打坏了，阿浩可受不了！你受伤那天，他跟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