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敷小姐的回答依旧十分冷静。不对,应该说声音冷静……却有种跟室田杠起来的感觉。
「并不通用于每个人,而是刚好对我有效罢了。事实上,有些年轻人是为了打赢别人,才学习格斗技的。」
「不是这样吧?应该说,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变强,想打赢别人才学的。」
室田的大胆令人佩服,不过,河川敷小姐的激动却有点反常。她又替自己倒了杯追加送来的冷酒。
「或许吧,因为我也很想要变强。」
「但你不会任意诉诸暴力对吧?既然这样,为什么练空手道呢?如果你是为了减肥,我还比较能理解。」
室田八成喝多了,才会开始语无伦次。嗯,我记得他喝了两大杯生啤酒和两杯烧酒。还是三杯?我的天,他什么时候又
追加了日本酒?
「控制体内的暴力因子,跟不诉诸暴力是两回事。如果要保护自身安全,就无法不使用暴力。」
「所以说,为了保护自己可以殴打对手啰?也就是所谓的正当防卫?」
出声的是时任。
学生时代他被欺负得很惨,对暴力的正当性与否应该很有感触吧。即便那已是往事,时任仍无法完全释怀。想来他也是
为了让自己变强,才会对空手道产生兴趣吧。我能体会他的心情,因为我现在也有同感。
「正当防卫跟控制暴力又有些不同。感觉自己性命受威胁时立刻反击,比较倾向本能而非控制暴力。」
本能吗?当时我连发挥本能的时间都没有……
「我认为,控制暴力比较接近控制仇恨。」
「仇恨?」
嗯,河川敷小姐朝室田点点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我。
「吾妻,我可以抽烟吗?」
「啊,请抽。」
室田也抽烟而且抽得凶,但河川敷小姐仍礼貌地征询在座者。取得同意后,她才利落地取出香烟点火,继续先前的话题
。
「仇恨会衍生暴力。」
香烟的味道真好闻……可是,真希望他们不要再讨论暴力话题了……对一个刚惨遭殴打的人来说,这话题实在太残酷了
。越听越觉得受伤的地方隐隐抽痛。
「仇恨是非常强烈的感情。」
「仇恨?」
嗯,河川敷小姐朝室田点点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我。
「吾妻,我可以抽烟吗?」
「啊,请抽。」
室田也抽烟而且抽得凶,但河川敷小姐仍礼貌地征询在座者。取得同意后,她才利落地取出香烟点火,继续先前的话题
。
「仇恨会衍生暴力。」
香烟的味道真好闻……可是,真希望他们不要再讨论暴力话题了……对一个刚惨遭殴打的人来说,这话题实在太残酷了
。越听越觉得受伤的地方隐隐抽痛。
「仇恨是非常强烈的感情。」
仇恨……所以说,古叶很恨我啰?这或许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但是被毒品和酒精逼到绝境的他,应该是看我哪里不顺眼
,才会做出那种事吧?
不对,也许憎恨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愤怒也一样,这些负面情绪带有压制理智的力量。」
这倒是真的。
如果古叶还有理性,就不会对无力抵抗的我又踢又踹。当他狂踢我肚子时,我还以为真的会被踢死。
「对我来说,学习格斗技能让我知道人体有多强壮和脆弱。一旦理解这点,就能确实控制自己了。」
也就是说,即使像河川敷小姐这么冷静的人,被惹火了也是会滥用暴力。但她深知以格斗技攻击别人会有什么后果,才
警惕自己不能随便使用暴力。
所以,她很清楚殴打哪个部位能带给对方最大的伤害……
呃……糟糕!
原以为只是神经过敏,没想到身体真的不舒服起来。这时,时任突然开口。
「吾妻,你的脸色好难看喔。」
「嗯……我有点不舒服……」
「哇啊,吾妻,抱歉。我只顾着跟大姐聊天,都没注意到你。」
「室田,要不要扶前辈去一下洗手间?」
是是是,我很想去,请务必让我去。
室田小心翼翼搀扶着我,走向店内深处的洗手间。
可能是连续好几天服用止痛剂,胃的状况不太稳定。不然就是精神上受到打击?唉,不管原因为何,我也太脆弱了吧。
真是太逊了……呕!抱歉,请让我独处一下……
「喂,你还好吧?」
耐心等我走出个室的室田一脸忧心,我硬是挤出一抹虚弱的笑。把胃里的东西吐光舒服多了,不过侧腹伤处却被牵动。
「呼,抱歉。我的身体好像还没完全恢复。」
漱完口,我低头洗手向室田道歉,却听到他反过来赔不是。
「不,是我不对。我不该神经大条地聊那种事。但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自以为是的大姐,很想挫挫她的锐气。」
「河川敷小姐一点都不自以为是。她在我们公司可是备受敬重喔。」
「是吗?我超讨厌那型的女人。看她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爱装酷、爱耍小聪明,又热爱暴力的男人婆。」
拜托,她才没有装酷,而是本来就很酷。她也不要小聪明,而是本来就非常聪明。这些事,我实在无法一一向你解释清
楚。河川敷小姐的魅力很难用言语说明啦。啊,烦死了。
「她的空手道铁定是花拳绣腿,真正遇到危险时绝对派不上用场。」
「那可不一定喔。」
擦干双手后走出厕所。很好,走路不会摇摇晃晃了。正准备回座时,赫然发现店内不知为何相当吵杂。
「发生什么事了?」
骚动的中心点竟是我们的桌位。仔细一看,原来有两个醉醺醺的年轻男子,站在河川敷小姐和时任身边,不知在争论什
么。那两个年轻人没有穿西装,从他们的举止判断,应该是大学生或自由业者。他们的身材没有室田魁梧,但也不容小
觑,长相又一副……不对,不该以一个人的外貌论定善恶……不过,他们真的长得超凶恶。
「干嘛啊!戴眼镜的大姐,你好歹给个反应吧!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就是嘛,你是没带耳朵出门啊!」
河川敷小姐制止想反驳的时任。别跟笨蛋一般见识。她心里百分之两百这么想。我跟室田急忙回到座位。
「喂喂,两位小朋友,找我的朋友有事吗?」
再怎么说,室田都是身高一八五,体重八十公斤的壮汉。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推测,加上满脸落腮胡,那两个年轻小伙子
不吓到也难。
「吾妻,我们走。」
河川敷小姐说着,优雅地站起来。啊,对喔,她是在等我们回来。没问题,我们走吧。要是被他们传染蠢病就糟了。
怎知,那两个笨蛋超烦人,竟然趁我和室田去结账时,再度靠近河川敷小姐。
当我发现时,他们已经从两侧架住她,其中一个还靠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河川敷小姐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但我知道火山已经爆发了。
「可恶,那些臭家伙!」
室田准备走过去教训他们,说时迟那时快——
「唔啊!」
事发突然,我看得一头雾水。为什么那个男人捂着脸?不会吧,那红红的是鼻血吗?
只见刚刚对河川敷小姐耳语的年轻人一脸鼻血,脚步踉跄差点跌倒。惨了,事情闹大就糟了!我们一行人慌忙逃出位在
地下室的居酒屋。爬上阶梯时,身后还响起『可恶,给我记住』的嚣张狠话。好不容易回到大马路,便挤进汹涌的人潮
往车站走去。
「真的很抱歉。我好像喝多了,身体擅自做出反应。」
河川敷小姐的脸颊居然微微泛红。那不是酒精引起的脸红,而是为自己冲动打人感到羞愧。
「河川敷小姐没有错!他们一定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吧!?」
近距离目睹事发经过的时任,略显激动地说。没错,我也赞成他的说法。
「嗯,不过,我还是不该对喝醉的人动手。」
「请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啊,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面对我的询问,河川敷小姐微微皱起眉头说:
「他说,明明是臭太老婆,干嘛装摸作样,小心我操死你。」
天哪,竟然说这么龌龊的话!实在有够低级、无耻,又超没创意的!
「我气的是,他说我是臭老太婆。我平常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别人说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没想到还是破戒,
真是太难看了。啊,我要搭出租车回去,先告辞了。」
于是,我们目送她到车站前的圆环乘车。望着她搭乘的出租车后车灯逐渐远去,时任突然气呼呼地说:
「那两个家伙真没礼貌!」
太过分了!我边附和边走向剪票口,却发现室田没跟上来。
「室田先生?」
只见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早已不见出租车影子的车道。
「室田先生,你怎么了?」
「她出拳时的侧脸实在太美了,没有一丝犹豫……速度快到连我都看不清……依刚刚的状况,她那样攻击是最恰当的…
…以手肘当轴心回旋也很出色……吾妻,你说那位大姐叫什么名字……」
「她是河川敷纪和子小姐啦。」
「河川敷……纪和子小姐……」
室田神情呆滞地重复我说的话。我和时任面面相觑,小声说出内心共同的疑惑: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fall in love?」
「吾妻,恋爱真的好棒喔!」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真高兴自己活着。」
「啊,可是万一我哪天心碎,还活得下去吗?」
这位大哥,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心碎不会死人的!
不知怎地,室田周遭的空气变得一片粉红。留着落腮胡的壮汉跟粉红色,天哪,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完全沈
浸爱河的他更加无心整理,屋子也更脏乱了。
「哎呀,我应该带着满心的爱,再去看一次那部片。我觉得女主角跟纪和子小姐实在太像了,哇啊~~」
昨天不是还大姐大姐地叫,这么快就变成纪和子小姐啦……不过,那部电影的女主角,跟河川敷小姐确实有几分相像。
不对,不可能有人像她那么特别。咦?也就是说,我认为河川敷小姐比女主角更有个性啰。这想法还挺猛的。
「吾妻,强悍的女人真的很棒呢。啊,你不吃炸鸡块吗?」
「嗯,你吃吧……」
室田的说词前后矛盾,真教人难以置信……肠胃依旧不太舒服的我,干脆地放弃了下班途中买的便当主食炸鸡块。早知
道里头有炸物就不买了。
「我想……这就是爱吧。对了,你跟王子泽怎么样了?」
「哪有怎样,就跟平常一样。」
「嗯哼,你不想跟他交往吗?虽然我对同志的爱不太了解,但他应该有跟你告白吧?」
「……伊万里是我第一个男人,我其实不太清楚同志是怎么谈恋爱的。」
是的,我连自己是不是同志都搞不清楚了。
「喔,原来如此。我从柳田那里听到很多伊万里的事,不自觉就把你归成同一类了。真是对不起。」
用不着跟我道歉啦。
王子泽跟之前并没有两样……要不是经常感觉到他的视线,我可能会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是一场梦。
不过,他传了一封信给我。
坐在隔壁还用寄的!这样想的我,惴惴不安地打开那封没有标题的信。
邮件的内容相当简短,只写了『不用急着回答我』这几个字,我却十分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他是指那天晚上,伴随着温
暖气息喷在我耳朵的那句『难道我就不行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我很喜欢王子泽,也觉得他的拥抱很舒服,但却无法陶醉其中。他的拥抱不像伊万里会让我感到无比轻松,从所有俗事
中解放。但也有可能是,我还不习惯跟王子泽做这类亲密接触。
「仔细想想你也很辛苦呢。长这么可爱,一定很受欢迎吧?」
「啊?我哪里可爱了?」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明明像小狗一样可爱。」
像小狗一样可爱算什么啊!算了,反正我很喜欢小狗,也知道自己有张娃娃脸,早就习惯别人道么说了。
「我问你……室田先生。」
「怎样?你不想吃鲑鱼吗?」
「我要吃啦。我不是要说这个……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尽管难以启齿,我还是决定说出内心挂念的问题。不问个清楚,只怕我永远走不出这次恐怖事件的阴影。
「古叶跟伊万里交往过,表示他是同志对吧?不对,他有妻小所以是双性恋。总之,他也可以跟男人发生关系就是了?
」
「嗯,应该是吧。据我所知,他本来就喜欢男人。」
「是吗?既然如此,他怎么没有侵犯我?」
嘴里塞满食物的室田望着我。附带一提,室田已经吃完一个便当,正在解决第二个。
「如果想发泄怒气,强暴我应该是最好的方法吧?这么一来,不仅对我,也会给伊万里带来莫大的伤害。当时的我双手
被捆绑根本无力反抗,要侵犯我轻而易举。」
室田咽下食物,喝了口茶。份量加大的炸猪排便当和特大汉堡排便当,三两下就被他扫进胃里,连残渣都没剩。
「我不太清楚,这得问当事人才知道……不过,我猜可能跟古叶的女儿差点被流氓强暴有关。」
「咦,他女儿差点被强暴!?」
「她女儿今年才国一,有一天被几个小混混拖进车里,拿刀威胁要强暴她,幸好后来安全逃脱。那些小混混是高利贷老
板派来的。不晓得纯粹只是恐吓还是真心想伤害她。总之,他们父女俩受到很大的惊吓。」
忍不住想象女儿差点被强暴的古叶心情。多亏那件事我才免于被侵犯,但……内心还是涌起一股酸涩。
找错对象借钱,真的好恐怖。
「……原来如此……」
「前阵子,他好像有跟伊万里联络。」
「咦,谁跟伊万里联络?」
「拜托,你也太迟钝了吧!当然是古叶啊。」
「……呃,好痛!」
反射性想站起来,膝盖却撞上暖桌桌角。呃,超痛的,腰部的瘀伤也连带遭殃。
「你在干嘛啊?」
「然、然后呢?伊万里怎么回答?」
「我事先叮咛过伊万里别刺激古叶,他虽然怒火攻心还是冷静应对。他要对方有事直接找他,别连累其他人。」
「说那种话不是很危险吗?」
「就是啊。对一个毒品跟酒精中毒的人说那种话,的确很不智。但是比起你受伤,他宁愿牺牲自己。别看他总是面无表
情,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
我当然知道伊万里很温柔。明明不该对他的温柔有微词,但我就是看不惯他的作法。
「我不想再遇到那么恐怖的事,但也不希望伊万里遭遇危险。」
「这种事跟我说也没用。难道你要雇用我保护伊万里?哈哈哈,这样可就没完没了啰。」
我轻抚着疼痛的膝盖,内心懊悔不已。没错,比起悲伤,我更觉得不甘心。
如果我和电影女主角或河川敷小姐一样强,伊万里就不会因为担心我,为了保护我而跟我分手。可恶,如果我更强一点
,他就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真是个胆小鬼。」
室田的低喃让我心头震了下。
「你是说我吗?」
「不是啦,我是说伊万里。我之前不是说过,他对恋爱的疑心病很重。」
「喔,你是说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