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和家人的救命恩人怀着必杀的怨恨,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沈燕飞又点头。
“够了!”段玉觿推桌而起。他的碗里还有一些面条和汤,桌面一晃,汤水泼溅出来。“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是个捕快,你却
在我面前坦承自己杀了人,而且还要再杀,逼得我不得不天涯海角缉拿你归案……”本来是他缠上沈燕飞的,现在却变成他非
得追在沈燕飞后面跑。
他不喜欢这种被强迫的感觉。
“缉凶是你的职责。”沈燕飞淡淡回道。
“不包括犯人的身后事。”段玉觿恨恨顶撞回去。
“你会帮我的。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开朗、明快、尽职,对他人的痛苦无法视而不见……我了解你。”
“闭嘴!就是因为无法袖手旁观,我才生气啊!”段玉觿跳脚了一阵,指着沈燕飞的鼻子骂道,“呐!我不管你以后想怎么过
,总之,不准杀人,尤其是你那个什么师父的……
苏三公子的事,我拉下脸皮,帮你在皇……总督面前求情,或许可以让你减刑或免刑。”他强调,“说什么也不准碰你师父一
根汗毛。逆伦弑师一条罪,恩将仇报一条罪,两罪并罚,难逃一死,谁求情也没有用。”
沈燕飞看了他一眼,“我想念我的家人。”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段玉觿不觉噎住了。
段玉觿第一次觉得荞麦面的味道是苦的,苦涩得难以下咽。
他定定地看着沈燕飞。
沈燕飞有一张斯文俊秀的脸,黑如子夜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看上去像一尊冰雕,透明、坚硬、脆弱,寒气隐隐浮现。
“哈……哈……”段玉觿干笑着,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了,嘴角不断跳动、颤抖,“你在开玩笑吧,对吧?你不想死,你根
本不想死。”他努力为沈燕飞编派理由,“弑师只是你至今仍想在世上苟活的藉口,因为你根本杀不了你的师父,你永远杀不
了他。
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投案,也不会被处死了,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怀念死者……”
沈燕飞任由他混乱地、毫无条理地推论,动也不动。
第十一章
那冷冽的气势反而令人全身发毛,段玉觿更是觉得头皮抽紧,因为那显示沈燕飞已有觉悟。
他是认真的。
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沈燕飞的眼皮倏地掀动了,把段玉觿吓得脚下踉跄不已,连退三步。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沈燕飞努力缓下心跳,不让段玉觿发现他的异样。
“十五,月圆。”
该死!他竟然忽略了……
沈燕飞站了起来,“你留在此地,慢慢休息。灶里有火,滚着一锅水,加些冷水就可以洗澡了。”他再三叮嘱,“千万别跟过
来。”
段玉觿只能茫然地,无助地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草草收拾过餐具,段玉觿像只受困的野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糟了,我会不会说得太过份了?”他拼命敲着自己的脑袋,暗自悔恨晚间的失言;要是沈燕飞受不了刺激,一时想不开自寻
短见的话,那么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没完没了了!
“算我倒霉!”段玉觿咬牙切齿地骂道,“我要改行!”他提了锈剑,也追了出去。
月夜下的景物分外清晰。
段玉觿追着沈燕飞的背影跑。
追凶追惯了,他的轻功一向很好,虽不敢说独步天下,至少也是数一数二,除了师兄之外,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太多。
可是今晚过后,恐怕他得改排第三名了!
因为沈燕飞竟然飞纵得比他还快。
修长的身影在月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白点,而且越变越小,最后不复存在。
段玉觿沮丧得想骂人,可他没有时间沮丧;沈燕飞本来已有寻死之意,又兼心情低落,一个想寻死又心情低落的男人会做出什
么事来,真是难以想像。
“可恶!”在追丢了沈燕飞的身影后,段玉觿不得不停下来,观察四周动静,寻找沈燕飞的踪迹。
他闭上两眼。
夜风吹拂过耳际。
草动蛙鸣,杳无人声。
远方隐隐传来野兽的嘶吼。
那小子不会给狼吞了吧?
情急之下,段玉觿纵身飞往咆哮声来源处。
循着吼声而行,他在一处山壁前停了下来。
沈燕飞果然在这里,只是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他的四肢分别被四条铁链锁住,铐在山壁上,肢体不停地挥动,想挣脱却又挣脱不开;俊秀的脸庞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素
白,冰冷的眼神变得狂暴不羁,两眼通红,额上冒出点点汗珠,眉间隐隐浮现三道火纹,嘴里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咆——”
段玉觿试着上前,那靠近的身影刺激了沈燕飞,只见他暴烈地挥动四肢,把段玉觿吓得又退了一步。
“谁把你锁在这儿的?”
“吼——”
“你怎么样了?”
“嘶——”
“……你叫什么名字?”
“啊——”
……
完全听不懂啊!
他再上前一步,“你还认得我吗?”
沈燕飞稍微安静了些,张牙舞爪的凶相微微收敛。
他警戒地提起锈剑,又往前一步。
第十二章
沈燕飞好像还认得他,没有继续疯狂地吼叫,只是转动着颈子,张大发红的两眼,仔细端详越靠越近的人影。
段玉觿深吸一口气,走到离沈燕飞只有一步的地方。
“你还认得我,是吧?”
男人点点头,铁链也随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磨擦声。
段玉觿试图去拉其中一条铁链,想看看他有没有危险性;然而沈燕飞所有的反应却只是乖乖地待在原地,呼喘着沉重的气息。
这样一定很不舒服。
“好吧!只要你安安份份地不大吼大叫,我就放了你。”
沈燕飞在喉咙里发出安驯的咕噜声。
段玉觿挥起长剑,把铁链砍断,并暗自祈祷沈燕飞不要忽然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四条链子都断了,沈燕飞也恢复了自由,虽然他满身尘土,模样狼狈。
“你怎么会被锁在这儿的?”段玉觿总算安下心来,想询问事情的经过。
沈燕飞伸出一只沾满灰尘的手掌,摸摸他的头发,脸颊,上衣,那模样像小孩子面对陌生人般,既好奇又充满戒心。
“呼噜——”
“怎么了?才分开一下子就认不得我了?”段玉觿又好气又好笑。
沈燕飞朝他的鬓角和脸颊上嗅了嗅,又开始嘶吼起来,“咆——”
……接着就把他压到地上去。
锈剑脱手,与石壁碰撞,发出金属擦击的声音。
段玉觿躺在草地上,仰望一轮圆月,烦恼地搔搔头。
沈燕飞很喜欢开他玩笑吧?
“行了,玩笑开够了,你现在跟我回去,先把这身脏衣服换下再说。这笔烂帐我要慢慢和你算。”
沈燕飞却像置若罔闻,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嗤地一声,沈燕飞往他胸口分拨,前襟被撕开了,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胸膛。
“够了!”段玉觿大喝道,“再这样下去我翻脸了!”
沈燕飞一手抓紧了他的两腕,按在头上,身子靠了上去,开始摩擦嗅闻。
段玉觿感到一阵恶心。
潮水味、尘土味和男人发情的气味交杂融和,像一道利箭,直冲鼻腔,简直要把他的大脑腾捣个稀烂。
然后,他感到男人身下的硬挺,正靠在自己的大腿间磨擦。
那股滚烫的热度让段玉觿感受到,沈燕飞不是在开玩笑。这家伙是认真的!
和他说想死的时候一样认真。
段玉觿不禁为之颤栗。
“天杀的!”段玉觿仰天怒吼一声,四肢在强大的压制下开始踢腾;他的身子蓦地紧绷起来,剧烈地挣扎着,“你……你别想
……”
死都别想!
沈燕飞可以去死,但是别想对他做出这种事!
“嘶——”沈燕飞开始嗅着他的颈子了。
正确一点的说法是:亲吻。
段玉觿被他吻得一阵别扭,浑身颤抖,他不明白沈燕飞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任人轻薄。
沈燕飞闻了一阵,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柔柔的,好像少女,特别是发梢上的气味,自然又带有木樨花的香氛,
那是因为他惯常以木樨花提炼的香料洗澡的缘故。
第十三章
沈燕飞好像还认得他,没有继续疯狂地吼叫,只是转动着颈子,张大发红的两眼,仔细端详越靠越近的人影。
段玉觿深吸一口气,走到离沈燕飞只有一步的地方。
“你还认得我,是吧?”
男人点点头,铁链也随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磨擦声。
段玉觿试图去拉其中一条铁链,想看看他有没有危险性;然而沈燕飞所有的反应却只是乖乖地待在原地,呼喘着沉重的气息。
段玉觿不由得全身颤栗,肢体扭动得更厉害了。
“住手,快起来,我是段玉觿,小捕快啊……”
沈燕飞却对他的惊叫怒骂置若罔闻,啪、啪两下,封了他周身大穴,让段玉觿无法聚力,一名少年英雄顿时变得和婴儿一般孱
弱;又移身跪坐在段玉觿腰上,两膝夹住他的大腿,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紧跟着,尖利的指爪在他身上挥动,一下一下地扯开衣物。
皎洁月光下,冰冷的空气里,段玉觿那年轻美丽的身体在岩地上开展,莹白细腻得和沈燕飞腰间的蝴蝶佩几无轩至。
段玉觿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已经覆盖了上来,他推不开沈燕飞,只有咬紧牙关,努力收拢大腿,不让沈燕飞有隙
可趁。
当地一声,蝴蝶佩也落了地,发出坠玉之声。
“不要……不要……”段玉觿慌乱地喘息、哀求着。
“呼——”沈燕飞的动作缓了下来,摇晃颈子看着他,眼神迷惘。
“是我、是我啊!”段玉觿简直要哭出来了。
他受过各式各样的苦,在烈日曝晒下整日滴水不进,或是三天三夜粒米不沾,说也说不尽,可是被男人剥光了强迫按压在身下
大肆轻薄,想都没想过。
他感到沈燕飞的动作缓下来了,本来高亢的情绪也变得平和许多,只要诱导得宜,或许脱身有望。
就在段玉觿的警戒心稍有松懈,大腿收紧的力道微微放轻的时候,沈燕飞又疯狂地咆哮起来,勃发的欲望像毒蛇般窜进了两腿
中间,用力一抵。
“滋!”紧闭的入口顿时被撑开,撕裂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
段玉觿痛得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他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也好,他想。
至少他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天色渐晓,段玉觿赤裸着身子,从草丛里爬起来,脸上一行是泪,一行是汗。他爬行至山壁旁躲风,瑟瑟地以两臂抱紧了自己
的膝头。
那野兽般的男人睡得很熟,眼皮抬也不抬,眉间的火纹逐渐淡化、消散,五官俊美静谧,不复夜间的凶暴。
他咬着下唇,耐心地等沈燕飞醒来。
“嗯——”沈燕飞抽了抽鼻子,悠悠转醒。
一确认沈燕飞的眼睛睁开来了,段玉觿当着他的面甩了自己两个耳光,又冲过去甩了他两个耳光。
沈燕飞注视着他,表情愕然。
“你这个混蛋!”段玉觿咒骂道,“我该打,因为我不听你的话跟了过来;你该打,因为你本来就欠揍!”
第十四章
看到段玉觿这么狼狈的模样,纵使有冤屈也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声嚷嚷。
沈燕飞站起身来,把外衣脱下,轻柔地拂去沾黏其上的草根和尘土,披在段玉觿肩上。
“委屈你了!”沈燕飞淡淡地说。
事已至此,悔恨、道歉都是多馀的。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以过于激烈的态度再度伤害段玉觿。
段玉觿蹲在原地呆了半晌,抬头看看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男子,细长的手指抓着前襟,握得死紧,纤长的身子不断发抖。
……过了很久很久,段玉觿才放声大哭。
沈燕飞坐在段玉觿身边,拍拍他的背,让他靠在肩上痛哭。“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放心哭个够。”
段玉觿一面抽泣一面狠命捶打沈燕飞的手臂,“住口!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我的剑到哪里去了?”
“在那里。等会儿我帮你捡回来。”
“野兽!变态!”段玉觿语无伦次地怒骂着,毫不留情。他的身体里还残留着沈燕飞的体液,慢慢地从两腿间无声无息地渗出
,落到沈燕飞的外衣上,留下濡湿的水痕。
沈燕飞紧紧地搂着段玉觿,一言不发,任由他虚弱无力的拳头和巴掌在脸上身上如同雨点般落下。
是谁的错?
或者该说,谁错得多一点?
沈燕飞不知道。
他警告过段玉觿;然而段玉觿追上来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他实在无法对此多加驳斥,只有默默忍受。
阴错阳差,造成一场灾难——对两人而言都是。
日暮渐晓,沈燕飞把段玉觿抱在怀里,嗅着他发上混着泥土味的木樨香,静静看着乌云深蔽的黑暗天色被朝阳驱散。
断裂的铁链在草丛里默默闪烁着金属特有的黑亮光泽。
段玉觿边哭边骂,不时拳脚交加,沈燕飞都一一忍受了下来。
他的耐心一向有限,但是再过份的凌辱责打,只要是出自段玉觿之手,他都能默默承受;这并不全是因为他伤害了段玉觿之故
,当中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因素。
等到他哭够了,沈燕飞才扶着他慢慢站起,不顾段玉觿别扭地挣扎着,把人打横抱起,飞身回屋。
灶里的火已经熄灭,锅里的水也沸腾至干涸了,沈燕飞不得不重新打水升火,虽然他也一样需要休息。
洗过澡后,段玉觿比较冷静了,只是两眼哭得像核桃,红肿一时还消不下去。
沈燕飞静静地看着他;段玉觿长发披垂,散在肩上,两颊犹有红潮未退,泪痕阑珊,那模样实在惹人怜爱,“我会负起责任的
。”他语重心长地说。
“负责?负什么责?我又不是女人。不过就是多了一个逮捕你的理由罢了。”
“你认为一夜风流的对象是男人的话,就不需要负责吗?”沈燕飞感到离奇。
“因为男人从来就不是负责任的动物。”
“大部份是,但我不是。”
“谁管你是不是!”段玉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险些没在他脸上瞪出一个窟窿来,“要是我先砍了你两刀再说要负责,你会怎
么想?不会一开始就不要砍啊!”
第十五章
“问题是,这两刀已经砍了。”沈燕飞沉吟着,“我只能尽力弥补。”
“我不是女人,不会因为你昨晚的兽性大发而生下没爹的孩子,你可以放心了。”他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