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被劝回家休息,其他沈家人马不停蹄开始准备沈暮山的后事,沈祉影的堂婶(也是他姨妈)在沈君语被推出手术室
那刻就晕了过去,医生说过度紧张没有大碍。
韩初夏回到家里跟妈妈说了大概情况就进屋补觉了,他这一天下来累得够呛,沈祉影没有时间休息他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他叮嘱韩初夏要照顾好自己。
沈暮山当天就火化了,骨灰还没有下葬暂时被安放在家里。沈君语在手术第三天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是“暮山怎么样了
?”陪护在边上的沈千雪没有吭声,沈君语见沈千雪沉默不语,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暮山他……还昏迷?还
是说……还是,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不敢想那个最惨的结果,他宁肯相信他一辈子都睡在那里。
沈千雪哑着嗓子低声说:“君语哥,你要好好活着……不然……你就对不起暮山哥了。”沈君语一下瘫软,他知道这话
意味着什么,他将手平放在胸口,感受到有力的心跳,闭上眼努力回想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一天他们吵了架,他第一次伸手打了沈暮山一耳光,他说你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沈暮山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他忽然想不起来,一定是很悲伤吧!而他自己更多的是愤怒以及深深的无力感,这一次争吵竟成了永别……沈君语转身
将脸埋进枕头,无声的悲鸣在心间扩大。沈暮山在他们争吵后当天就出了事,他知道一定是他那句“我永远都不想再见
到你”扼杀了沈暮山,是他用绝望结束了沈暮山的生命。沈君语陷进了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中……
一个月后沈暮山下葬,葬礼当天韩初夏也去了。沈君语急剧消瘦下来,惨白的脸单薄的身体看着摇摇欲倒,他刚出院医
生不建议他外出,但是沈暮山的葬礼他一定要参加,沈千雪搀扶着站在一旁。来参加葬礼的除了韩初夏其他的都是沈家
旁支,韩初夏默默站在沈祉影身旁。当石板被封死后,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曾经那个鲜活的人最后只化作一捧白灰
被家人安放于此。
2000年的春天,对于沈家来说是多灾多难的,亲人接连去世让整个沈家一片低迷。沈君语跟着沈渺云去了瑞士,他的身
体需要静养,其他人都开始恢复正常生活,中考也越来越近。
韩初夏知道沈祉影因为家人的离去一直心情不好,他没有过多打扰,总是静静地陪着沈祉影,可是眼看中考要来了沈祉
影却还不在状态,他心里急得快上火了,最后还是没憋住:“你打算考哪所高中?”“直升本部高中吧!”沈祉影最近
又回到以前那种“生人勿近”的状态,冰冻效果更胜以往连韩初夏有时也不能幸免。
“那你觉得你现在这种状态能考上本部么?本部高中可是全省重点。”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么?”
“不是我不信,你现在这种颓然的状态让我怀疑,这样下去你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
“说白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沈祉影,你到底要颓然到什么时候?家人去世是需要时间来疗伤,可是活着的人不能因为死去的人一直沉浸在悲痛里
,你这样下去要怎么办?你考不上要怎么办?我们分开了要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呢?我也会不安啊!”韩初
夏一下爆发了,他将近日来的不安、委屈通通发泄出来,微红的眼睛瞪着沉默的沈祉影,他想沈祉影知道他的不安一定
会安抚他,就跟以往一样,可是这次沈祉影没有说话,就像没听到他的话。韩初夏觉得自己很可笑,他那么在乎他他却
用一句“你不相信我”否定了自己,这些日子为他打饭,给他整理笔记,帮他维系同学关系,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
尽量做了,结果呢?那个人只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恸里,看不到旁人,他的眼里看不到他。
“既然这样,那都随你吧!”韩初夏心灰意冷,如果他不为他们的以后做打算,只是他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还有什么用
,韩初夏收拾好书包走了。这一次他不想妥协……
直到中考结束,他都没有再找沈祉影,放学后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沈祉影,没有回头
一路无话。沈祉影也没找他,只是每次放学都会走在他身后。
七月成绩下来,韩初夏的分数稳上本部高中,他想打个电话问问沈祉影的情况,可是这么久没联络他拉不下脸,内心煎
熬了几天还是抖着手拨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电话是沈祉影的外婆接的,他外婆说沈祉影出国了,韩初夏没有在听后面
的话就挂断了。原来如此,他一早就计划好出国的事,瞒着他,而他呢,根本就是个傻瓜,自己这些日子的煎熬就像个
笑话。
很少流泪的韩初夏再也承受不住,泪水汹涌而出,他捂着嘴巴抽泣着,怕哭声引来妈妈。原来,爱情这么痛苦,心像被
人捅了一刀在看不见的地方鲜血淋漓,喘不上气的抽疼让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蜷缩着身子倒在地板上,只发出“
唔唔……”的悲鸣,像只受伤的小兽绝望地哀泣。
他根本不知道此时妈妈已经推开房门看到了这一幕。韩妈妈看到儿子因痛哭而憋红扭曲的脸心疼不已,她不知道儿子发
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儿子的焦躁不安,她开始以为他是怕不能直升本部高中,可是看来不是这样。她不
知道要怎么安抚他,只好走过去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像幼时那样哄着:“小夏乖~妈妈知道你难受,小夏不要哭,你
这样妈妈会难过的。告诉妈妈你怎么了?”韩初夏在妈妈怀里渐渐抽泣声小了,情绪也逐渐稳定,平静下来后,他说:
“妈妈,我要去找爸爸,我想转学。”
韩妈妈没问儿子要转学的理由,从小就乖巧地儿子这样痛苦的说要转学一定是遇到不好的事,她二话没说就给在加拿大
的韩爸爸去了电话。
2000年的夏末,当沈祉影坐在A市机场大巴上拨通那个熟烂于心的电话时,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方说,前屋主
已经出国,房子被他买下,前屋主交钥匙时说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沈祉影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彻底懵了……
11.
韩初夏的爸爸在加拿大工作多年,一直想将妻儿接到身边,韩妈妈考虑到韩初夏年纪小还不太能接受国外的生活环境,
就留在国内陪着儿子,本来打算高考完全家移民过去,没成想韩初夏却坚持现在去国外,幸好移民的有关手续早两年就
已经办得差不多,韩妈妈匆忙处理了国内的房产就带着儿子走了,临走前韩初夏去了趟爷爷家,像爷爷奶奶和几个堂兄
弟告别。
韩春晓拉过韩初夏走至一边的偏屋:“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直升本部的吗?沈祉影同意你出国?”韩初夏一听沈祉影
这个名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被揪起,他口气生硬地说道:“关他什么事?我出国跟他没关系,他又不是我什么
人,更何况,他……算了,反正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有空来加拿大找我玩。”。韩春晓今年考上南方一所重点大
学,再过半个月他也要离开家了,最近一段时间总是骚扰他的沈千雪也不知所踪,虽然耳边清静不少不过有些不习惯,
现在韩初夏这样的表情肯定是和沈祉影闹僵了,或者沈家出了什么事,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见到韩初夏有些难过的神
情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韩初夏坐在机舱里透过窗户再次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然后轻轻闭上眼,他的初恋就这样没有说告别的结
束了。
2000年的夏末,当沈祉影坐在A市机场大巴上拨通那个熟烂于心的电话时,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方说,前屋主
已经出国,房子被他买下,前屋主交钥匙时说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沈祉影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彻底懵了……
到了市区他直奔韩初夏的家,开门的是个陌生男子,大概就是电话里那个买了韩家房子的屋主。电话里屋主提到前屋主
走的太匆忙有些东西落了下来,他说东西可以不可以给他,他会转交给东西的主人,对方答应让他来取。他说明来意,
对方客气的邀请他进屋,他只站在玄关门口,屋主见他执意不肯进屋坐坐只好取来一个小盒子递给沈祉影,沈祉影道了
谢就走了。那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地方,现在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他以为韩初夏还在生他的气,所以在国外时没敢打电话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谁知等来的却是人去楼空。
回到家,沈祉影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心里打了个突,里面是本带锁的日记以及一条羊毛围巾,那是
他送给韩初夏的。韩初夏非常珍惜这条围巾,谁都不准碰,每次都是泡上老半天的洗衣液才小心地搓洗,四月初已经没
人戴围巾了,只有他还常常戴着,曾经被同学笑话他都是满不在乎。沈祉影非常清楚这条围巾对于韩初夏是怎样的意义
,现如今却像条抹布一样被韩初夏随意地塞在盒子里丢弃一旁,沈祉影紧紧地攥着围巾的一角,仿佛那不是一条围巾而
是他们错失的爱情,心隐隐地抽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出了一趟国回来后就物是人非了,他承认这几个月来的态
度伤了韩初夏的心,可是他认为这不能构成韩初夏不辞而别的原因,韩初夏一直都是乖巧地懂事地陪着他,他不会仅仅
因此就一句不说的离开,而且看似走的那么决绝。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沈祉影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起那本日记,虽然
是上锁的,不过那时候的锁只要一根圆珠笔芯就能撬开。他急忙翻出一根笔芯撬开日记,虽然偷看别人的日记不道德,
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1998年9月1日星期二晴
今天是升上初中的第一天,陈剑波和苏凡没和我分到一个班,有些沮丧。不过新班级里有个有趣的同学,他的名字比我
的更像女孩子,我好开心,他叫沈祉影。我想和他做朋友,做很好的朋友。
1998年9月18号星期五阴有小雨
我讨厌别班的女孩子来找他,用各种蹩脚的借口来和他说话。今天为了四班那个连名字我都叫不上来的女孩子,他竟然
说我幼稚。那么蹩脚的借口都看不出来,到底谁幼稚。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
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生气……
1998年10月26号星期一 多云
我发现沈祉影其实挺寂寞的,虽然总是板着脸,内心还是很柔软,他总是看着别人玩在一起眼里的羡慕我看得到,我想
帮助他,成为他的朋友这样他就不会寂寞了。苏凡说我那么在意沈祉影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了,不然也不会
想要他当我的朋友。
1998年10月27号星期二晴
今天开运动会,5000米跑下来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过我真的很佩服沈祉影,那么瘦但是耐力超好,我也要多练习才行,
不能输给他。
1998年1月27日星期二小雪
今天是除夕,晚上要去爷爷家吃年夜饭,可是我不想去一点胃口也没有。已经有半个月没看到沈祉影了,我很想他,他
一定会和哥哥姐姐放鞭炮的,我也想和他一起玩。
沈祉影看着日记上清秀的字迹,心里的抽痛更甚,他看着韩初夏的字句就像能感受到那个瘦弱却坚强的人是如何一路走
到今天的。从他对自己的暗恋到两个人的相恋,这中间那么多的事都是沈祉影不知道的。原来,刚上初一那会,韩初夏
已经注意到他了;原来,自己的寂寞早早就被韩初夏看穿了;原来,韩初夏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是苏凡点醒的;原来,曾
经韩初夏差点向自己表白还是被苏凡拦住的。这么多的原来,让沈祉影清楚的知道,原来韩初夏你那么爱我。
日记接近尾页的几张是今年的。
2000年1月1日星期六凌晨1点(多云)
今晚人实在太多,和祉影走散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人群里,我心里好慌,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他,还是
他办法多,不然这个千禧年的夜晚只有我自己过了。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满足,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只
要他陪在我身边。同时,我有些后怕,如果有一天我们失散了,我要怎么才能再次找到你?
我把我的手交给你,请你握紧不要轻易松开,好吗?我怕我的世界再也没有你的身影。
沈祉影看到这里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凉,泪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打在日记本上晕染了字迹,他急忙抚擦那些模糊的文
字,就像这些已经模糊的字迹是韩初夏心上的那道伤一样,用力擦拭就能把伤口愈合,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日记的最后一页,时间停在了2000年的7月21日。
2000年7月21日星期五晴
我已经无力去想我们未来的可能,心上那道撕裂的伤口在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地方流着汩汩鲜血。原来,爱情真的可以如
一把锋利的尖刀扎进爱人的心脏,我何其有幸也能品尝到这鲜血淋漓的滋味。我不甘心,不甘心这样的结局属于我的爱
情,我以为你就是我的一辈子,等我牙齿掉光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每天起床一起拿着假牙仔细的洗刷,然后为对方戴
上。我曾经被这个梦笑到醒来,可是真的梦醒了,我才知道什么叫身心疲惫。
不是只有你才知道什么叫心痛,我一直等你从自我伤感的世界中走出回头看我一眼,我还可以微笑地对你说,亲爱的,
你还有我。可是我等呀等呀,等着你的关心,等到的却是已经关上的心门,你呢?你在哪里?我亲爱的,你就像拿着匕
首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刀,痛醒了。
多谢你的一刀,我终于从美梦中清醒。原来,成长的过程是撕了皮还连着肉的。
我想我们还是因为太年轻,才会让彼此伤痕累累,我会试着放下这段感情,放下你,曾说的以后现在看来如此草率,因
为年轻以至于我们能把未来轻易地互许给对方。其实,以后的时光还很长很长,也许长到足够让我忘记你,足够让我重
新爱上一个人,就像当初这样地爱着你一样。那个时候,我的初恋只会被我埋在心底,然后我会好好爱着那个也同样深
爱我的人。
再见,再也不会相见,我的初恋……
日记写到这里的地方字迹有些模糊,那不是沈祉影的眼泪。可以看出,写这些话的人当时是边哭边写的,沈祉影知道,
韩初夏是真的决定放下他了,他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因为什么,可是看得是那两个月以来的冷
漠让韩初夏彻底心灰意冷,他出国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告诉韩初夏,韩初夏一定是在等他低头,然而他错过了时候,等他
回头再去找他时才发现,一直以为站在身后的那个人不见了。有人说过,没人可以为你无条件在原地等待。是了,所以
韩初夏终于决定离开,不在追赶他的步伐,他的人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那个叫韩初夏的少年。
巨大的窒息感让沈祉影痛不欲生,不是实际上的那种窒息感,而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绝望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像一
只缺氧的鱼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眼前一片模糊,这大概就是韩初夏说的那种看不到也摸不到的伤痛,这一段感情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