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用这个手法吗,用投掷来进行攻击,这个想法很不错哦。我燃烧着的心情似乎也要飞起来了哦。」
摇晃着装饰着松叶的乌帽子,他维持着灯笼裤状态站在了屋顶上面。
蓬松的卷毛在狂风的吹拂下纷纷倒立了起来。原本就结得松松垮垮的腰带结哧溜溜地松开,原本就适合通风的平安装束一口气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啊啊,好大的风!这才称得上爱的风暴!」
如果这里有青桃院生在场的话,眼前的光景毫无疑问会让他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吧?
然后,唰啦。
没来得及阻止,裙裤就从腰部滑落了下来。
「『呜呼,密。爱之暴风雨,带来的罪恶。吾之宝物,就是你之存在。』七十一首。」
至今为止的最高杰作。伊集院陶醉地说道。
面对流畅地在诗笺上书写短歌的伊集院,原本对他步步紧逼的平安男子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尖厉刺耳的悲呜。
「哇啊啊啊啊啊!怪物!」
「不、不能看,眼睛会烂掉的!」
「啊啊,青桃院学园果然是更胜传说的魔物的巢穴!简直是超出想象的恐怖!」
「紧急避难!大家现在还是暂时撤退好了!」
他们纷纷如此大叫着,踉踉跄跄地从屋顶上撤退。
眼看着他们张惶失措地从三重塔中逃出去的模样,重新戴好了歪斜的松叶乌帽子的伊集院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真是奇怪了。无论是平安时代还是江户元禄,不分古今东西年长年幼,只要是男人的话,应该都会成为我让神明都畏惧三分的美貌的俘虏啊。」
搞不懂呢。他大惑不解地转向了诗笺。
「呜呼,密,裙裤之中的恋心,狂风吹拂,波澜万状。」
「嘿嘿,第七十二首好像有点雅致过头了呢。嘿……嘿……啊嚏!仔细想来的话,受到神明宠爱的人的命运,基本上都注定了会困难重重。反正我的魅力,只有那些可以理解美丽事物的人才能明白吧。一定就是这样没错。啊嚏!」
在三重塔上的伊集院的目送下脱离战场的朱雀,横穿过御灵寺家的庭院的正中央,以亭子为目标狂奔了过去。
一开始朱雀是因为不想让剑退学才不情不愿地参与到了伊集院救出的计划里面,但是在试炼的中途,他好像注意到了这样下去不对劲。如果就这么任凭事态发展的话,剑在食欲的左右下,就这样嫁进御灵寺家的可能性也非常之大。
「话说回来,这个试炼还真是够奇怪的。好疼。」
我才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朱雀很难得地采取了积极的行动。
他在奔跑的时候还要不时躲避着因为狂风吹拂而四处飞散的白沙,不过就算是被剑用笔写了「金表」两个字的面颊被沙粒打得隐隐作痛,他也只是皱起眉头而没有停下脚步。然后,他就这样一步也没停地一口气冲上了斜坡上方的亭子。
当来到亭子附近后,不可思议的是只有亭子周围一片寂静,完全感觉不到风势。
他跑到和昨天晚上一样被立起来的屏风旁边,透过屏风的空隙窥探着里面。
「奇怪了。这个也没有效果。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能够看得见御灵寺乙女的背影。
她一如既往地穿着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十二单衣,拼命地翻动着卷轴,而且还在不断嘀咕着什么。
在她的旁边,她被褥上的兄长御灵寺依旧还处于睡眠之中。
「有了。这个吗?《驱散淫荡色欲之术》。嗯,说不定会有效也不一定。什么什么……『捏着人偶的鼻子转三圈,然后把它头朝下地浸入热水之中』。好,那就试试吧。」
看着打开的卷轴,乙女嘿嘿地笑了一声。在嘟嘟嚷嚷地念了一段好像咒语一样的单词后,就摆出了集中精神结印的样子。
握在他手里面的,是某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稻草人。
她光滑的黑发一阵摇摆,好像是发挥出了所谓的灵力之类的东西的感觉。
可是没有过多久,乙女就啪地睁开了眼睛,捏住了稻草人脸孔的正中央,豪快地把它抡了起来。
而睡在一旁的她的兄长的身体,咕噜咕噜地开始剧烈的左右滚动。
「那个,然后把热荼从头上……没有茶吗,茶呢,这种时候就算是花瓶里的水也一样吧。嘿嘿,哥哥这次你就老实交待『长枕』的隐藏地点吧。嘿!」
她把装饰在房间角落里的花瓶中的花一把丢掉,将人偶头朝下地注入了剩下的水里面。
她维持着睡眠状态的兄长,这次开始很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当乙女将稻草人从花瓶中捞出来后,御灵寺的挣扎也一下子停止了。
「啊啊……这个也不行。难道说,御灵寺家那些所谓自古相传的阴阳术,全都因为已经快要生锈而派不上用场了吗?我都已经如此地驱使灵能力而再三努力,居然一个都没有奏效……」
在她发出如此沮丧的叹息的时候,她的脚下已经滚落了小山一样的古老卷轴。
因为不管哪个卷轴上面都写着「秘传」或是「封」之类的字眼,所以看起来那些应该是记载了御灵寺家祖传的珍贵法术的各种秘传书籍。
乙女好像是靠着那些随便抓出来的的卷轴,在进行阴阳术的试验。
对比着手中的稻草人和兄长,她突然露出了好像想到什么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兄长一定已经被生灵所附身!所以就算我已经拼命到了这个程度,他也还是完全没有告诉我秘宝所在地的意思。而且,没错……说到会附身在兄长身上的生灵的话,就只有一个人!可恶!不可原谅!伊集院家的混蛋未婚夫!」
紧握着稻草人的乙女的手不断地颤抖,与此同时,她的兄长的身体也维持着入睡的状态痉挛了起来。
「既然如此,让我看看……《驱除缠绕在亲人身上的执拗的生灵之术》……就是这个了!」
看到再次和古老卷轴展开搏斗的乙女的样子后,从屏风间隙中进行窥探的朱雀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伊集院家的混蛋来婚夫』吗?」
如果是在呼叫自己心爱的未婚夫的话,这个口气未免太过充满怨恨了吧。就在他大惑不解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乙……乙……乙女小姐!」
以几乎要冲倒那些屏风的势头而闯进来的人,是由于猛烈的狂风而脱下了十二单衣的蝴蝶。在那些重叠冉重叠的和服下面,她穿的是感觉上相当可爱的附带着缎带的制服和长裙。
在乙女正要进行下一个法术的时候,她好像被风吹进来一般地狼狈地跑进了亭子。
「乙女会长!」
「出什么事了?蝴蝶。我接下来正要以性命为赌注,和附身在兄长身上的凶恶生灵进行对决呢!」
「啊啊,抱歉!其……其实,好像是大家都被未婚夫阁下的秘术打败了。」
「你说什么?秘术?」
大家都被「未婚夫伊集院的秘术」打败了。
听到这句话后,就算是乙女也忍不住脸色大变。
她扔下了手上的《驱除缠绕在亲人身上的执拗的生灵之术》的秘倍卷轴,向蝴蝶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根据目击者的证言,好像是他从服装的里面召唤出了什么非常可怕的怪物,我记得,伊集院家应该拥有旧华族的血统……尽管如此,他却使用出如此可疑的魔法。敌人果然不愧是君临该诅咒的男子之园的大魔王。无可救药的邪恶生物!」
「你说什么,魔法?」
「乙女小姐,这样下去的话,乙女小姐也会面临危险。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先想办法把那个大魔王解决掉再说吧。一想到乙女小姐有可能被那种肮脏的男人的魔手玷污,我们就觉得坐立不安。秘宝就等到魔王完蛋后再慢慢地……而且,『下仆』中的一人好像对大家的变装……」
「被、被看穿了吗?」
「据说是那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家伙强行夺走了我们的人的乌帽子。可是,因为当事人立刻就掉转了面孔,所以我想他应该还没有看穿我们的真正身份才对。」
听到这里,乙女一面紧握着稻草人,头发一面刷拉拉地倒立了起来。她用燃烧的视线,恶狠狠地蹬着庭院的方向。
「唔唔,绝对不能对敌人掉以轻心。可是,蝴蝶……就算对手是被诅咒的男人之园的大魔王,作为继承了阴阳道传统的御灵寺家的后裔,我也绝对不能示弱。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兄长,我都必须进行战斗。」
「啊啊,乙女小姐!」
「嘿嘿……嚯嚯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能让我御灵寺乙女亲自出马了。我会亲手让伊集院家的所谓的可怕怪物变成碎片的。然后漂亮地完成阴阳秘仪,将秘宝『金之长枕』弄到手。你就暂时在那里等一下好了。蝴蝶。」
我怎么可以输给他!
因为得到蝴蝶的紧急通知而握紧拳头的乙女,扔下卷轴和稻草人奔向了房间的角落。
在稻草人被扔出的同时,原本睡在那里的御灵寺也在被褥上打了个滚。
好像是要在卷轴的小山对面换衣服,乙女急匆匆地脱下十二单衣,换上了别的衣服,然后顺便麻利地在脸上鼓捣了一阵。
「好,我们走吧!」
在她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成功地变身为细眼钩鼻的平安男子。刚才的十二单衣的美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等将乌帽子戴好,她已经拉着蝴蝶,匆匆地奔向了狂风大作的庭院。
「请等着我的表现吧,兄长大人!嚯嚯嚯嚯嚯。就命名为『乙女的除恶大作战』好了!来吧~~我的灵能力~~~」
而通过屏风的缝隙目睹了这一幕始末的朱雀,
「……好想回去。」
轻轻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他一面好像嫌麻烦一样地撩起被狂风吹得一塌糊涂的头发,一面带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走进了亭子。
唰唰唰,他若无其事地没有脱鞋就走在榻榻米上。
「学长。」
他在还维持着睡眠状态的御灵寺旁边蹲了下来。
「学长,马上就要天亮了。」
虽然他如此地和对方招呼,但是对方却完全没有清醒的意识。
「伊集院学长来了哦。」
他尝试着说了这么一句。
「唔。」
虽然略微有了些反应,但还是没有苏醒的意思。
那要是这样会怎么样呢,这次朱雀模仿着伊集院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密~~~~」
「唔唔~~~唔~~~~唔。」
虽然表现出了十分痛苦的样子,但是御灵寺还是没有爬起来。他的额头也依旧紧紧贴着一张神秘的符纸。
朱雀用手指夹住那张纸,轻轻地剥了下来。
然后。
「唔~~~~~~~~~~~~!!」
原本横躺在那里的御灵寺,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
虽然他至今为止一直都在睡觉,但是脸色却格外的憔悴。
他手握着驱邪棒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御灵寺家的庭院?那么这也是多亏了先祖大人的力量吗?因为他们不忍心目睹御灵寺家的危机,所以使用不可思议的法术,将我从学园瞬间移动到了这里吗?唔。唔唔?在那边的人是篁吗?如果你珍惜性命的话,就立刻从这里退开!对于没有阴阳术基础的人来说这里太过危险!」
快一点!受到这样的催促后,朱雀好像有些烦躁地咋了一下嘴。
他暂且捡起被丢到房间角落的稻草人,把这个递给了御灵寺。
「所谓的枕头在什么地方?」
「什么枕头?」
「就是所谓的学长家的秘宝。」
「唔,为什么问那个?」
「不问不行吧?现在外面已经因为那个乱成一片了。」
你看,顺着朱雀所指的方向看去后。原本就表情严肃的御灵寺,啊地一声彻底失去了血色。
在从亭子这里可以俯视到的御灵寺家的庭院只能用一片混乱来形容。怎么想都非同寻常的狂风四处肆虐,抱着大笔的平安男子变装集团东奔西走,而剑和伊集院正拿着诗笺和笔咏颂着九十九首的短歌。
这个光景让御灵寺一个踉跄。
「唔~~~~~。果然和先祖大人在托梦时所说的一样!那么说,就是这个使用稻草人的大恶人,为了夺取我们御灵寺家的秘宝而擅自进行传统的秘仪了。唔,唔,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在那座塔上的人居、居、居、居然是伊集院?」
那不是伊集院吗?
在骚动中发现了十五年来的「天敌」,御灵寺的长发立刻全部倒竖了起来。
当他回头看到散落在亭子中的种种卷轴后,身体的颤抖就更剧烈了几分。
那些被乙女随手从柜子里面拿出来打开的卷轴中,记载的都是御灵寺家代代相传的珍贵的阴阳道秘术的奥义。捡起了滚落在脚下的一个卷轴,御灵寺一面心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穷凶极恶之徒作出了这种事情,一面再次把严厉的眼神投向了庭院方向。
「可,可是,怎么用的居然是如此乱七八糟的法术?虽然和我所知道『金之长枕仪式』有些相似,但是本质却完全不同。这里正好有记载着秘术的书……怎么会这样!东南西北的配置完全弄反了。围在四周的幕布也不是仪式上应该使用的四色幕布,而是庆祝用的红白色。盛土的形状和净化之盐的位置根本都不对吧?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进行正确的仪式?」
好像「金之长枕仪式」正在用和记载在秘传书中的方法完全不同的方式进行着。交替地确认了一番卷轴和庭院的样子后,御灵寺已经是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
「这、这样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出现大灾难!」
面对着他近乎喘息地说出的这番话,朱雀混杂着叹息说道:
「这么说起来,倒是有打雷和狂风大作呢。」
「打雷?狂风?唔唔唔。这绝对是灾难的预兆!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御灵寺家一定会步上毁灭的道路。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好事?」
「不就是学长的妹妹吗?」
「唔,乙女?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篁!乙女怎么可能看得懂阴阳道的秘传书。」
「话虽然这么说,可你们不是双胞胎吗?」
「唔,我们确实是双胞胎。但是,乙女是御灵寺家的大家闺秀。从小她就在大家的保护下长大,几乎可以说是连风都没有吹过的楚楚可怜的花朵。所以更不用说什么严酷的阴阳道修行了。无论是结印还是咏颂咒文,她都一次也没有碰过。」
「也就是说,她无法正确地看懂卷轴吗?」
「嗯。当然了,她也不是完全看不懂。但是,就算可以阅读,如果不能一字一句都正确读出的话,就还是没有意思。」
「……我想她有试过的说。这上面用红笔标着发音。」
仟细看着御灵寺所打开的卷轴,朱雀如此说道。
俯视着卷轴上面星星点点的标注,御灵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唔唔——!怎么会这样!敌人居然不惜做到这个地步。竟然如此再三研究『长枕仪式』!?而且这些标音还大都是错误的。这个『东』字根本不是这么发音吧?不过,这个也许只是用来欺骗我们的烟雾弹。这么说起来的话,敌人的狡诈卑鄙就更加非比寻常了。那么,难道是和我们御灵寺家对立的阴阳道世家派来的人吗?……或者说是什么试图颠覆这个世界的穷凶极恶的分子!?」
面对手持驱邪棒摆出迎战姿势的御灵寺,朱雀发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叹息。这个人怎么就是搞不明白状况呢!眼看着御灵寺以假想的卑鄙敌人为对手一个人在那里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朱雀也只好转变方针,决定还是先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罢了。
他侧眼扫了一跟已经分不清东西的庭院的样子。
「可是,学长,所谓的枕头在什么地方啊?」
「你听我说,篁。那是连提都不能随便提的御灵寺家的传家之宝,也是秘密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