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铭已经决定要放下了,他福康安这样,算什么?
局势持续紧张,忙碌不减。
永铭渐入决策圈。
日夜与明珠大人等人交流磋商,继续一夜夜趴在地图上画出僵持圈,把战报再而三看过数遍,寻找突破口。
每日在乾清宫里进出,皇阿玛有时也会常问上永铭几句。
永铭也不再如儿时那般满心雀跃,只是淡淡地对答,然后退身,满是戒备与谨慎。
就像与福恒这看似日渐疏远的迷离,渐渐意欲陌生,却又添杂着太多不仅仅是习惯的情愫纠结着,藕断丝连的亲密。
夜依旧,情已远?永铭不愿意去思考,只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寻思,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只是这“云烟”每日在永铭面前,白日里游荡,入夜纠缠,如芒在背!
令人畏惧的不是肌肤的亲密,大家各取所需,男男不过如此。
只是那若有似无的关心,让人沉迷,明明没希望的事情,一丝丝温柔,总要滋生出许多幻想的期许来,让人怯步!
明明已决定放手……又何必眷念?
明明选择冷却,又何必在丝连。
既然只是为了欢爱,那就该各自紧守各自的防线,销魂也好,取暖也好,他永铭玩得起,只是这一刻又何苦牵上这情字
。
玩玩就别弄出这认真的所谓“关心”!
难道他们除了身体外,还有情可续吗?
难道他福康安以为他们这样了,还能一如当初?
笑话!
只是这笑话依旧在持续。
一如这日。
永铭伏案久了,忽然抬眼休息,看见的竟是案几上几样茶果。
不禁诧异,而这茶果的形状,是永铭独爱的各种形状,连状带花色,有的似花、有的似叶、有的似莲蓬、还有小兔……
各个不同,精巧别致,倒不是永铭像女孩子,而是这茶果的模样都是当年湘妃最爱的。
永铭吃在嘴里,总有一种回忆的甜蜜。
而这些几人懂?
永铭看着茶果,看着喜欢,伸手去拿一个五瓣的,咬在嘴里,甜味就一丝丝化在嘴里,觉得开心起来。但一个没品完,
却听米斯翰笑说:“这福侍卫,有意思,看上去倒像个大男人,心思却比女孩子还巧,让府里做这个来,看着这么精巧
,倒像女孩子吃的。”
话是这么说,永铭看户部尚书米斯翰等人,吃起来倒是笑容满面,吃一个还看一个形状,赞一声别致。
但,永铭吃起来,却渐渐变了味道,到底什么意思呢?
永铭心思千转,最后想想,也许只是府里做了,想让福恒尝鲜,福恒历来喜欢吃咸的,这些甜腻腻的糕点,历来都是请
永铭代为消灭的,如今请大家帮忙,吃掉这份盛情,总比扔了好!
想着,永铭突然想起自己孤家寡人,孤单单一个,不觉神伤,糕点咬在嘴里,化在胃里竟有些酸。
明年娶妻,就该有自己家了!
永铭伏案继续写折子,虽然茶月不是朗月,但至少算个家吧!
朗月……如今想起来,永铭依旧还是会揪着疼。
毕竟那么爱她!
“不好吃?”福恒不知道何时走过来,捡了一块咬在嘴里,看着永铭吃惊的样子。
“好像太甜了!”福恒皱眉,“不喜欢就别吃!”
永铭一怔,看着福恒要拿茶果碟走,不解其意,于是低头说:“既然送了,又何必拿走!”他永铭已经饿了!
茶果碟子复又回到永铭的书案上,只是福恒说:“要赏晚膳了,别吃太多!”
永铭皱眉,关心他?
抬头,福恒就站在他面前,心情有些失律,讨厌福恒这样没厘头的关心。
久违地,永铭想说谢谢,但福恒一个名字打掉了永铭所有的旖旎幻想。
福恒说:“诚斋……”
永铭后面的话一律自动漠视,心中淡然,原来是为了那个庶民……
永铭不禁想,如果那个诚斋,真死在他永铭手上,他福康安是不是就彻底从自个眼前消失了?
算了,云烟。
福康安只是他永铭的一阵云烟,明年南风一吹,就散了……
第十九章
次日立秋,永铭去兵部,才知道福恒昨天一早接到命令,已经领着薛珂回木兰。
永铭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继续埋首与图纸与战报之间,淡淡的,好似入夜的梦,淡的没有色彩,灰灰的满是琐碎。
走了?或者是结束了?
永铭心想,连一句绝情或者告别都没有?
但要说又能说什么?大家都要同朝为臣,开头不见低头见,难道要撕破脸面,弄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他永铭丢不起这个人!
这样,其实挺好。云淡风轻……
自始自终,他和福恒只是如此而已,从最初的一次,或者更早以前……
永铭拿着手里福建的新战报,报上说:
朝廷已经成功利用福建的耿家同在台的郑家矛盾,招抚耿忠。
本月上旬,耿家正式归附清廷,福建收复。
腾出的兵力已经,调往主战场荆州、以弥补上次大败损失的两万兵马。紧张的局势,渐以缓和。
剩下需要招抚得就是广东桑家,接着就是决战反攻的时候了。
永铭暗叹,皇阿玛对康安可真是厚爱,这一去不是一半等着大获全胜吗?
看样子,福康安又要被人私下里争抢一番了,送美人,送银两等着一起去捞一票的人,都该蠢蠢欲动了。
人心,总是朝着私利二字去的。
不争?
世间怎容你不争,一个康安,一个王爵,一个职缺,哪一样由得他永铭说不?
又哪一样,由得他永铭能挑?
压下思绪,永铭聚神看着荆州一线,福恒明年一去荆州,大哥永德就要回来了。
送昊烨和亲那年,大哥问的那一句:“回来我听你回话!”
如今已经三年多了啊!他还没正式回复大哥……
不想介入的……但不给八哥一点警告,下一次不知道谁会在府里出现。
三年……
八哥不再是以前的八哥,或者,更久以前就不是了!
一如自己。
三年……
永铭不禁想,那个远离朝堂的昊烨好吗?
他的那个年长的媳妇不知道和他圆房没有,那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居然到了岭西,烦恼的却是娶了一个太把他的话较
真的媳妇。
即使如此,昊烨笔下的岭西。岭西女子。还有那山歌震荡的山林,让永铭不禁羡慕。但……
永铭最神往的还是那个昊烨笔下无处不在的岭西巫女巫冥,一个怎样的妩媚女子让冷静自持的昊烨失了原本的沉静,需
要绞尽脑汁去谋求,不过只是一场欢爱……竟然那么难!
难道这就是女子?
永铭想着不觉出神,但此刻入永铭眼帘的,却皆是男子。
窗外侍立的侍卫,桌前来来去去的大臣,昨夜的康安、过去的程潜,他永铭抱过的,亲过的,厮磨过的皆是男子,就是
上月一处疯癫的玥官也还是男子……独有一个朗月却是别人的老婆!剩下一个金哥,爱得却是福恒。
难道他永铭就没女孩子喜欢?
不问还好,这一细问,永铭想起了那个擦肩而过的,二哥的美人计,更觉自己可怜。
女子……
永铭支撑着下颌,努力忽视福恒送来的那个四个“美人”,当真可遇不求?
傍晚,难得终于回府可以好好睡一个回笼觉。
永铭一进府,请过安,更了衣裳就睡。
睡意朦胧中,听到自鸣钟一声响,就心烦地欲伸手推身边的人说:“你该走了!”
手却落了空。
真是可笑!
谁曾想福恒不在,一觉睡到半夜竟然就醒了。
顿时,永铭发现他的床好大,一点也不拥挤,伸手出去甚至摸不到另一面的雕木,只是空荡荡地忽然好寂寞。
闭上眼,想胡乱睡去,却一闭眼满是福恒的影子。
睁开眼,只听得见窗外依旧下着雨,入秋了……围猎今年似乎又要如期开始了。
还是要见到福恒……
永铭拥着被,双手放在脑后,望着上面的床罩,着急明天怕自己又困,但就是睡不着,只能望着漆黑里,纱帐顶端渐渐
现出的轮廓发着呆。
不管是否愿意,想得还是福恒,然后是昊烨信里的着急……
与昊烨相比,永铭不禁想自己和福恒几乎没什么悬念就在一起了。
还是你情我愿的大大咧咧。
六岁,送了一支梅,为了几碟糕,就财迷心窍地拿着一根小红绳,把福恒拴了,说什么好兄弟,一世不分离。其实永铭
那会儿最想说得,不是那句前面的,而是后面一再强调的:“好吃的不忘好兄弟!”
但康安记住的却是他永铭信口胡诌的开场白。
这也算了,他永铭千不该万不该,觉得把福恒完完整整一个送给二哥太可惜,动什么揩油的心思。
凭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邪思妄想,对装小心实大胆的福恒毛手毛脚,仗着自己是皇子,福恒不会说话,明里暗里狠揩油
,硬是把一曾经纯洁、腼腆的福恒变成了,只做实事狠揩油的福恒……
只是,没想到,从没预计会到这一步的……
何去何从?
对福恒怎么说?
永铭躺在床上只想叹气,说康安,结束吧,我们还是好兄弟?福恒如果只是冷笑,拽着自己变本加厉又当如何?
或者说“康安,其实我仍然还是只喜欢朗月……”这话一出口,永铭几乎就会想起第一次夜不归宿,福恒想杀他的冲动
,不是玩笑,是真的动手。
毕竟福恒那么多第一次都和他永铭一起过来的,也许他们并不爱彼此,也不懂得爱,但是习惯,太习惯彼此的存在,与
身体紧贴的依偎。
男人,永铭叹息,总是忠实于自己的身体,胜过自己的心。
以至于明明已经没有继续的打算,但是福恒拥住他时,身体还是异常敏感,或许福恒也是如此,所以明明已经那么冷淡
,但被自己靠近时,他身体的反应比他永铭还快……
明明对薛珂那么心心念念,却还是要与自己纠缠不清——
该怎么做?永铭看着黑夜里已经分明的床,闭眼,满眼都是回忆。
第一次……
第一次亲康安的脸,他们都才六岁,康安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说:“你亲我是喜欢我吗?”永铭贼笑着点头,笑得没眼
。随后,四下无人时,小小的福恒忽然抱住永铭也结实的亲了回来,说:“我也喜欢你!”永铭瞠目,却只能讪讪地笑
,总不能说,我只是想揩油而已。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一次吻上康安的唇,只是意外。
那时九岁,福恒刚从马上下来,挽着弓站在草原上,身姿挺拔,看着永铭,神情淡淡的,自永铭说将来要娶朗月后,福
恒看见永铭就这爱理不理的模样,直到朗月出嫁。
永铭皮糙肉厚,才不管福恒什么神情,围过去就拉着福恒问,问什么不记得了。
只记得,福恒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一一恭敬作答。
然后,不知道那个弟弟跑急了,在后面一撞,永炎顺势,朝永铭的肩寻求支撑(居然不拉康安),永铭就好死不死得抱
着福恒,当众一吻,众人哗然。
惹事的几个弟弟当场落荒而逃,笑岔了那边的六哥等人,后来,六哥私下不止一次问永铭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
躺在床上的永铭嘴角不由得笑,因为太震惊,当时只觉得唇上一片柔软,当时又在说话,感觉有点湿,但最大的感觉就
是疼,彼此的唇被牙撞得微肿,还微微泛着血丝。
永铭反应不及福恒快,福恒当即脸就红了,把反应慢一拍的永铭推开,湿漉漉得眼睛瞪着永铭,然后撇开,咬唇,只是
站着不动。
永铭抚着唇,傻傻地看着福恒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蜜桃似的,灼灼,只觉恍惚。直到笑闹声散去,永铭才回神道歉,支
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红了一张脸,半日说:“你要是女的,明儿就得嫁我了!”
福恒瞪大了眼,永铭当时就准备,福恒一动,自己抱头撒腿就跑,省得挨揍!
但福恒看着永铭,半日说:“拴了红线的人,将来必是要做夫妻的!”
那口气,永铭如今想来倒像玥官质问冷二郎的话。玥官说:“难道戏里的夫妻,就只是戏?”
不懂!永铭到现在为止都是只知道:男人与男人是不可能做夫妻的!儿时的福恒,如今的玥官到底在想什么呢?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肌肤相亲,除开儿时同床共枕的无忧时代,以及二哥的乌龙药事件,真正的第一次是在木兰那次醉
酒之后。
很干净,甚至很单纯!
入夜,福恒来找他,脸色难看。
永铭还抓着烤羊肉在篝火边和札木合比谁撑得多,就快吃吐了,福恒来了,神情很奇怪。
札木合看见福恒总有一种敬意,本要罚永铭喝下一坛子酒才放人走,但见福恒脸色不佳,也就罢了,挥挥手把永铭推给
福恒,笑说:“人,借给你了!”
福恒嘴角扯了一下,拽着满手是油的永铭就往帐篷里走,那时,在众人眼里,他们只是孩子——一群渐知风月,尚在懵
懂的孩子。
“永铭……”
一进帐篷,福恒就抱着永铭吻,也不管永铭满嘴油,一身烟熏味。
自永铭木兰那夜醉酒把福恒吻了个肆无忌弹后,永铭就发现,福恒理所当然得把他当自己枕边人了。
福恒极美,投怀送抱自然是人都乐意,虽然是男的,但年少时的他,精致得比诗词里写的尤物还胜一筹。
永铭又是个最爱揩油的人,自然是欲拒还迎,任福恒抱着混亲,自己尚未成人,只觉得舒服,温暖,也无甚特别要紧的
感觉。但书里写的那些混账话,总让永铭对飘飘欲仙的滋味分外向往。
但福恒不同,被药提前催熟的福恒,抱着永铭像痛苦地挣扎,总让永铭觉得有被吃的感觉。
永铭知道那叫“欲望”,他六哥禁书里写的可详细了,但是亲眼看见,还是最近的事情。
本能是该逃得,但这样的福恒很美,美得甚至妖娆,让人舍不得移开眼,永铭也没舍得。
独享美人在怀,那眉宇间纠结的妖媚,与让人不敢逼视的惑乱,永铭吞口水,很镇定,甚至有点陌生这种似要燃烧的渴
望,似懂非懂!但福恒身上那种焦灼,永铭看着就觉得很有销魂的滋味,何况还在他怀里……
任福恒扯乱自己的衣物,也无视自己那一对油污的爪子,结实的印在福恒的衣袍上,数个油手印。
“永铭……”
但这次福恒没有因为混亲的迷乱而有所纾解,相反他越来越痛苦,甚至求援似的抓疼永铭,寻求解脱。
低沉,喘息的祈求声不断,甚至一声急过一声……这让永铭很犹豫,他记得八哥的话,要远离福恒,因为他是二哥的猎
物,自己这样就已经很过了。
二哥很不高兴,相当不高兴……
其实八哥更不高兴!
“永铭……”福恒几乎把身体贴紧永铭的肌肤,甚至开始咬永铭,永铭觉得害怕,想逃,却被福恒抓在怀里,动惮不得
,感觉是狼口下的羊,只是这狼还没被教导过!
那时永铭真的有把福恒交给二哥的冲动,但是福恒会恨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