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御膳房的门,我跪在地上,向皇上请安。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道:“平身。”语毕,他的目光看向了伺候的宫监。
宫监向后一步步地退出了御书房,顺手带上了门。
我从地上爬起来,说:“我不要做官!”
“你曾说过,你要做官。”他淡淡地应声。
“你这是赶鸭子上架。”
“我乐意。”
“我要告老还乡。”
“……沐风,过来。”他皱起眉头,向我招招手。
我僵硬着身子,定定地看着他。
他又说:“过来。”
我不理他。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爱,让你娇纵。”
“你的爱让我为难。”
如果,你忘记了爱着我的回忆,那么我不会待在宫里拒绝着你,你也不会为难我,导致你娇纵着我。
他唇角勾起,扬起一抹略显宠溺的笑容,道:“你还是如此能言善辩。”
他从椅上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向我,站立在我的面前。他问:“做官不好吗?”
“……”我厌恶地看着他。
他的手抬起,轻轻地抚在我的脸上,摩擦。
他又说:“做官,你可以随时随地入宫来探望洛洛,我在京里赐给你一个宅子,可以让你与你的夫人同住,不好吗?”
我眯起眼睛,以着诧异地视线上下打量着他。
他微微一笑,在我的眉头上落下一吻,道:“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可是,我还是不想做官。
他说:“既然无法同你在一起,那么,至少让我看着你留在我的身边,一直一直看着你……”
那么,你能忍受吗?
你能忍受你所喜欢的人与别人亲亲密密,而不嫉妒,进而做出决绝的事?
我不信任你。
我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我说:“行,你行。皇上,你让我做官,好,我做,可是,你要知道,我绝对只是一
个挂名的官。”冷冷一笑,转身,我离开了御书房。
心里挺烦躁的。
这回,我做官了。
我试着朝宫外早去,并没有遭受到他人的拦截。
我跑出宫,回了府邸。
管家瞧见我大喜,唤丫环为我梳洗,他便去膳房让厨子准备宴席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想着我的。
唇角微微扬起,心里,挺乐。
这时,为我沐浴的丫环说:“老爷,最近大夫人越来越憔悴了。醒着的时候叫着您的名字,如梦了,还是叫您的名字。
”
我抿了民唇,不语。
丫环又说:“不过,恭喜老爷了。”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我哪有什么地方好恭喜的。
然后,丫环说:“老爷俊俏,夫人貌美,小少爷也一定会俊逸非凡。”
我“哦”了一声,之后,我受到了惊吓,从浴桶中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丫环。
丫环对我眨眨眼,那双眼则是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又连忙坐回去,问:“你,你说什么?”
丫环一脸惋惜地看着我……的身子,道:“老爷,什么什么?”
“……你,你刚刚说,小,小少爷?”
什么叫“小少爷”?小少爷就是老爷和夫人的孩子,这里的老爷是我,夫人是吴燕,那,那小少爷不就是……
丫环“咯咯”笑,道:“大夫人已有二月身孕。听宫里传来消息说,等大夫人生下孩子,便要把孩子过继给皇妃,成为
皇子。老爷,小少爷好有福气。”一脸的羡慕。
……这明明是我的孩子,为什么,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从浴桶里起身,忽然拿起衣裳套在身上,便朝着门外奔去。
当我入了厅堂,上了阶梯,当要走到厢房的门前时,我犹豫了。
一步步地走去,房门虚掩着。
呆呆地站立在门前,从那小小的缝隙中,我见到吴燕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坐在摇椅上,右手抚在自己的腹上,哼着儿歌。
这是极为温馨的一幕,却触痛了我的心。
她笑脸盈盈,当曲终,她喃喃自语着,说:宝宝宝宝,你是爹爹和娘的爱的结晶……
沐风,沐风,沐风……
你说,孩子像你好,还是像我好?
希望,是个儿子,像你一样,像你一样好……
沐风,我喜欢你啊,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就有两行泪水从她的瞳孔里流下。
双足向后退了一步,我转身,终究没能进去看她。
回到书房,处理一下账务,我询问丫环,“夫人用过晚膳了?”
丫环说:“自从夫人知道怀有身孕后,都有准时用膳。”
握在手中的墨笔停顿了一下,黑色的墨汁染上了白纸,慢慢地扩散。
我把墨笔放下,看着丫环,问:“在那之前,夫人都没有准时用膳?”
丫环点头,说:“不肯吃也不肯喝,后来病倒了,大夫为夫人诊脉过后,得知有了孩子,夫人才肯准时用膳。”
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吴燕过于依赖人了。
以前,她依赖奶奶,现在依赖我,我走了,就依赖着孩子。
她是为了谁而活?生命,不始终是自己的吗?
我椅上站起身,我走出了书房。
月儿已高高挂上了枝头。
我犹豫了一下,漫步走向了吴燕的卧房。
轻轻地推开门,她的呼吸浅浅,似乎是睡了。
我慢慢走到她的身畔坐下,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又为她折了折被角。
犹豫了一下,我隔着一层棉被摸了摸她的腹部。
什么感觉也没有,却觉得灼热地烫手。
我想,我是笑着的,我想,我非常地期待着这个孩子……
然后,我感觉到她的呼吸开始紊乱了,她的长睫毛开始颤动了……
她已经感觉我来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你,你是在怕吗?怕你一睁开眼睛,我就走开?
吴燕,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叹了一口气,我起身,走出了厢房。当我顺手带下房门时,在月光轻暖的光下,我看到她的脸上有着泪痕。
吴燕,我不是不愿见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我不知道我长廊上站了多久,只知道,当我走出楼宇时,天空一片的灰白。
腿有些痛,有些麻。
模糊中,丫环捉住了我,为我梳妆打扮,又换了一套的官袍。
我不懂,这是干什么。
之后就听丫环说,以后,老爷就是户部尚书大人了,也就不能如此邋遢,要穿得体面一些,整洁一些……
丫环以着最快的速度为了整装完毕,随后把我退出了府,门外,已经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在等着了。
上了马车,车夫驾车,这一去,又是那厌恶至极的皇宫。
从马车上跳下,毫不意外的遇到了四王爷。
他与我并肩进入了皇宫,一同上了早朝。
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与一群大臣分成文武排成几行,然后,皇上来,就跪下。
皇上说平身,就起来。
有人上奏,开始互相谈论些什么什么……
啊,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那个原本的户部尚书升官了,成为六部之首了。
那,原本的六部之首是不是就告老还乡了呢?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耳中则是听着他们不知何事的议论声,只觉得头昏眼花,之后,困。
昨夜一夜未眠,今儿天还没亮就被丫环打包送入皇宫,我必须困。
而且,这身边儿的大臣还不断地“唱”着催眠曲。
脑袋歪了歪,又歪了歪……
眼皮宛若千金重,下沉了一些,又下沉了一些,我晃了晃脑子,想睁开,可是没成功……
我吸了吸鼻子,看看前面,人挺多,我觉得没人能看到我。
于是我心安理得的阖上了眼睛。
蓦然,我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地尖锐的目光。
之后,催眠曲停止了,世界一下子清静了。然后,我听到一道还算温和的声音,询问:“凌尚书意下如何?”
……唔,凌尚书?原来,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姓凌的尚书。
……呃,姓凌的尚书?
我愣了一下,立刻抬头看了看。
我忽然就发现,这群人都以着炯炯的目光朝我看过来,然后我抬起头来,就发现皇上以着兴味的目光看着我。
这时,四王爷微笑着询问:“昨夜,凌尚书可是没休息好?”
我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睡得挺好?”
“适才,凌尚书不是在打盹吧?”凤椅上,着着一袭明黄色袍子的皇上揶揄地询问。
我又摇摇头,我道:“不不,微臣是在想,想……”想什么……?
“哦?凌尚书适才深思熟虑地想,朕唤了你二十三声也没见爱卿有和动静,不知,爱卿想的如何了?”
我怎么知道我想什么了啊……
我欲哭无泪,求助地看向四王爷。
四王爷朝我眨眨眼,道:“关于南方群县的旱灾,已有数千人受灾,农作物没有收成,没有食物,没有水……凌尚书认
为,此次要拨款多少白银来赈灾?”
我眨眨眼,我说:“皇上,微尘对您的意见没有任何意义,您只要说,微尘便照做。”我看向皇上,以着眼神示意:我
说过,我不过是挂名的尚书……
皇上轻轻一笑,道:“爱卿,真较为想听你的意见。”
……我不过是生意人,你让我帮你解决你的国事,这不是为难我吗?
如果,如果我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会不会很丢脸?
会不会被很多人嘲笑?
擦额头上的冷汗,我说不出话来。
或许有人见我久久不语,觉得挺浪费时间,便说,要加上民间的税收,这样,送往灾区的银子便……
人还没说完,我立刻举起了手。
皇上挑起一道眉,看向我,道:“说。”
我说:“民富国强,若是从百姓身上加强税收,只会让百姓发出怨言,这样对朝廷的名声并不好。微臣认为可以把群镇
的灾情在各个县镇加强宣传,然后让百姓筹款捐助,有钱的人捐,没钱的人则算……然后,皇上可以弄个册子,把每人
捐献的银子做个统计,之后,给捐献金额数较多的人一个好名声,这样,百姓会积极地捐献,也不会有怨言。
皇上,微臣认为这钱,就要从有钱人的身上拿,若是一味地从穷人身上拿,贫富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有钱的人越来越有
钱,没钱的人越来越没钱。”
那位官员嗤笑,看着我,道:“凌尚书,您想的太天真了。有谁愿意……”
“凤国的有钱人没你想象中的少。”我轻声说。
“可是,谁又愿意捐?”官员嘲讽地看着我。
我笑一笑,道:“只要皇上带头减少后宫的用度,带头捐献银子,那些商人自然要做作样子,只是,商人与商人之间也
是极为要面子的。”
皇上对我笑,笑的甚温和。
他说,要以着我的说法来做。
我说:“关于赈灾这事,请皇上交给四王爷来办。”
皇上抿抿唇,不说话。
我在这里信不过别人。我更怕,赈灾的银子会被有心人贪污。
在这里,我只信得过四王爷。
最后,不知怎的就有人推荐了我,结果,关于这筹备银子之事儿,就跑到了我头上。
我只觉得……麻烦……
四二节
忙碌。
真的可以让人遗忘悲伤的事。
关于捐献,我把我家的家底全部搬了出来,分成了三份,一份捐献,一份用于收货,还有一份我依旧以着洛洛的名义存
入了银行。
捐献是我提出的,第一个捐献的人是皇上,只后是文武百官,然后是我。
当我捐献出了十万的银子时,遭到了众人的侧目。
关于银子,这是最好的宣传。
世人都说我是善人,所以我的人品遭受到了肯定,导致的便是我家的生意越来越好。
人心,真的很好揣摩。
一个人要出名,在这古代只要肯付出,并不难。
我的生意在热火朝天中,我这官做的也挺不容易。
原本想着就挂名,可是才上任第一天,就忙的我头昏眼花。
彼端,皇上已经从国库拨款五百万两黄金赈灾。
四王爷运送往灾区。
我继续数百姓的银子,数到手软。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快乐,毕竟这大笔的银子怎么数,也不是我的。
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
我抬眸去看。是左侍郎。
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对于我这空降的户部尚书有着些微的不满,只是掩藏的挺好。
他说:“皇上传唤大人。”
我“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便从椅上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当手握上门把,我对左侍郎道:“剩下的就劳烦您了。”
左侍郎眉头微皱,似乎不乐意了。
我马上推开门,没等他说些什么,就溜了。
近日日日夜夜整理账册,都烦死我了。
直往御书房跑去,经过宫监的通报,开启了御膳房的门。
皇上朝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的摇椅上。那是在我上任户部尚书的官职后放到他身侧的椅子。
我走过去坐到了椅上,背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他问:“累了?”
我“嗯”了一声。
他又说:“那就睡一觉吧。”
我又“嗯”了一声,就睡了。
不知是谁开启了御膳房的窗,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入室内,春日的风,很温柔,很舒服。
像是母亲的抚摸,舒服得让人想哭。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皇上与人谈起了关于赈灾的事。
四王爷拿着五百万的黄金买了水与粮食,送到了灾区分发给灾民。
我始终觉得这样是治标不治本。
伸了个懒腰,我从椅上爬起来。
皇上看了我一眼,温和地询问:“饿了?”
我摇摇头,一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他的手向我脸伸来,我下意识地颤了一颤。
他的手抚上我的眼睛,在我眼角上擦了擦,之后拿开了。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他手指上粘着的是我的眼屎。
我仰头看天花板,当作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皇上又开始同官员谈起了国事。
当他们谈到了一个阶段,我说:“祖先说过,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皇上挑起眉,不同于面对官员时的冰冷,温和地看着我。
我说:“先低价成各个城镇收购大米,面粉,还有各种可干菜。只怕到时候大涝之后,商人会把物价抬高。”
官员皱起眉头,看向我,说:“凌尚书是在诅咒凤国吗?”
“我只知道什么是有备无患。”我轻声说。
皇上摸了摸我的头,道:“就照凌爱卿说的去办。”
无视官员乌黑的脸,我从椅上站起,便说:“皇上,微臣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