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通红通红的,像是被烈火烤过的番薯瓤,眉头略微有些轻蹙,但是走进来的时候却很明显的精神很好,动作麻利,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快步挪到秦慕寒身边,屁股刚一粘凳子就迫不及待道,“慕寒,昨晚你可真是太生猛了,弄得我啊……坏死了!”说着还挑衅似的望了望阿弃。
阿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秦慕寒昨晚半夜才回房,那么晚上的事阿弃自然已经听到了消息。和秦慕寒闹,秦慕寒特别坦白的告诉他和尹小天睡了一次的事,但是也只说是为了救无意中被人下毒的尹小天,断无半点私意。为了表现的大度点,他自是也不能再胡搅蛮缠下去。可是心中却早已变了滋味。将自己的恋人与别人分享这是任谁都无法大度的吧。秦慕寒是坦白了,可是阿弃却恨死了他的坦白,试问,如果真的在乎,又怎么会轻易说出这般叛离的话?只怕是要千瞒万瞒才是。
看到阿弃神色有异,秦慕寒急忙伸手从下边紧紧握住了阿弃的手,脸色冷了冷,冲着尹小天道,“别说了。”
尹小天相当温和地笑着,他一笑眼睛便会眯成一条缝,像只午后刚刚睡醒的猫,有着别样的小性感。他自是知道自己的样子,又略微向着秦慕寒身边蹭了蹭,微微呼了呼气,“别这么绝情么,昨晚你明明还为我清洗来着。动作那叫一个温柔啊。简直和过去一样……”
阿弃神色更加难看了。
“慕寒,我的味道不错吧?今晚还来吧,来抱抱。”说着便干脆欺身而上。
秦慕寒毫不犹豫地冷冷推开了他。
“少在这胡言乱语,我都嫌你脏!”秦慕寒恼恨尹小天刻意挑拨和他阿弃的关系,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尔后又略有些后悔,这般伤人的话竟如此容易出口。
尹小天低了一下头然后抬起头来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洗洗就干净了嘛!要不慕寒你再给我洗洗?”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不要脸!”在这还没等秦慕寒开口,阿弃便一脸厌恶的低声怒骂道。
尹小天扬起脸,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阿弃,“阿弃姐姐您放心,有您大夫人在,尹小天不敢当那三个字!”说完这话,看着气的要炸了般的阿弃,他笑的越发得意了。他欠秦慕寒但不代表他就欠了所有人的。
阿弃忿忿然拂袖而去,秦慕寒理都未理尹小天便赶忙去追那人,最后甚至连个责备的眼神都不屑于给!
尹小天再次缓缓坐下,自嘲的笑笑,争风吃醋,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胡乱的用筷子戳着桌子上的食物,却委实连半点胃口都没有的。
身旁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在他惊愕之际一只手已然搭上了自己的额头。那只手带着冰凉的触感,很美好。
尹小天诧异抬头,竟是许久不见的殊影。惊喜道,“大个?你终于回来了!”
“发烧。”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句。
“大个皱眉的样子也蛮帅的么!”尹小天突然间就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笑的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发烧呢!就连一向冷漠的殊影都看出来了,秦慕寒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真是个傻子呆子呢!
不对,秦慕寒看得到别人的痛,只是惟独看不到他的罢了。你看,阿弃哪次出点事秦慕寒不是紧张得要死要死的?
尹小天拼命的甩甩头,甩掉了所有的臆想。不敢去想,他怕一想自己就丢失了所有的勇气,他其实真的不是个勇敢的人,只不过一直没有在乎罢了。
“大个,我是故意的。”
“……”殊影望着他没有回答,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太冷了,真的感觉太冷了。所以我勾引他,求他抱我。”尹小天眼睛亮亮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殊影的眉头蹙的更加厉害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刚刚我甚至在想,哪怕被他打也好,总强过视而不见。”尹小天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找到他想要的答案般。
殊影默默地看着他。
“我求他,他不理我,我嫁给他,他不碰我。现在他碰了我了,可是他还是不爱我……我该如何是好呢……他都不爱我了……”
嘴里念叨个不停的尹小天突然趴在了桌子上。
殊影上前伸手去扶他,竟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紧蹙的眉头,不见往日笑容,甚至连以前那充满希望的目光都消磨的半点不剩。
殊影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动作小心的将尹小天背到了背上。一步一步的沉稳离去……
真的是太无助太疲惫了吧。
不知道如何是好,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不,或许,已经疯掉了,所有的执着,所有的固执,都磨得人身心俱疲!
却偏偏,戒不掉那人曾经的好。
原来,有一种人是碰不得的。
他不轻易动真心,但是一旦动了心,就再也收不回了。
51、做一只永远看星星的狐狸
我们唤醒了这口井,它现在唱走歌来了……
——《小王子》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始有终,曾经深爱的如今也可能一点都不想再想起。
已经过了三日阿弃的气还未消,任凭秦慕寒如何温柔诱哄硬是不肯展露笑容。而秦慕寒也并非闲到有时间天天陪着夫人。索性就搬出了小院,搬到总部去处理事务。
这倒不是他故意冷待阿弃,只是如今邪教的势力越来越壮大,正邪之间的矛盾也是愈演愈烈,身为正邪之间的落月阁的地位就越发的尴尬,实在是有太多的要事需要处理。
这日他巡查完东城的分部,闲来无事走在街上,这些天,那些事,弄得头脑发胀。
“糖葫芦!冰糖葫芦!”
秦慕寒不由得驻足。
以前每次和尹小天上街,尹小天都会吵闹着要吃这冰糖葫芦,他们最初的一次争吵也是由这冰糖葫芦开始。
冰糖葫芦,这么平常的东西,他一直都不知那人竟为何那般执着。
等秦慕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买下了一串红红火火的冰糖葫芦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哭笑不得。
突然从前面茶楼处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他微微蹙眉,然后随手将冰糖葫芦塞到了一个孩子的手中,快步走了过去。
“尹老板莫非是做女人做上瘾了?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
“张……咳咳……张老板……”尹小天一开口便咳嗽个不停,这些天天下乘衣的生意下降了三成还要多,这些往来的商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了天下乘衣的老板嫁给了一江湖人士做妾。生意人最讲利益,纷纷那这件事做文章。稍有不满便拂袖而去。实在是难伺候的紧。
郝天衣一个人自是撑不住如此场面,尹小天不得以带病出来应酬。
那人见尹小天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下更加鄙夷,“尹老板还真的是体弱多病呢,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叫你家男人来谈吧。”
“这位老板,你没见到他生病了么?欺负一个病人算什么本事?”秦慕寒站了,语气不善道。
“哦?”张老板眼睛转了转笑了,“既然尹老板身体不适,那这件事还是下次再谈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张……咳咳……”尹小天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急忙要去追。
却被秦慕寒伸手一下子拦住了,“他走了便走了,你还去追什么?当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尹小天诧异的扭过头望着他,愣了片刻后突然间就笑了,小声道,“我可以妄自以为这是你对我的关心么?”
秦慕寒没有回答,只是原本扶着他的手却蓦然松开了。
尹小天的心蓦地一空,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就那么默默地站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谁都没有先离开。
“大哥哥,你的冰糖葫芦!”一个手中高高举着冰糖葫芦的孩子奶声奶气冲着秦慕寒说道。
秦慕寒和尹小天的目光不由得同时都投在了那串惹事的冰糖葫芦上。
有些东西,有些事物,注定躲不过亦注定不可替代。
“大哥哥送给你的。”秦慕寒蹲下身子,温柔的为小孩子整了整衣衫,笑容温和。再次起身的时候,原本立在那里的尹小天却早已不知所踪了。
尹小天逃了,在那一刻,他极没出息的逃了。一切来得太快,他有点猝不及防,也有点胆战心惊。
上次见面还是那么的剑拔弩张,这才过了没几天,他竟有幸看到了秦慕寒温柔的模样,尽管不是对着自己,但总好过和那个做作的阿弃。
就这样,尹小天为了处理天下乘衣的事物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回落月阁的小院,而当他回去的时候却被告知秦慕寒有事去分阁了。
没想到一别就是半月,半月之后秦慕寒打马而归。
刚一走进小院,他便看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朝自己扑了过来。
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小狗。
那小狗浑身毛发雪白,肉呼呼的,跑起来就像个滚动的小雪球,可爱的紧。
自从离开了北方,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雪了。
所以他情不自禁的蹲下了身子,伸手逗弄,“喂,小东西,你从哪里来?”
那只小狗很明显并不怕生,反而伸出了热乎乎的舌头轻轻的舔上了秦慕寒的手,暖暖的,甚至喜人。
“慕寒,看来雪球很喜欢你!”尹小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带着很明媚的笑意,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极好看的向日葵。
“这是你养的?”秦慕寒略有些诧异的询问。
尹小天点了点头,也跑了过来蹲下身子揉弄着狗狗的肚子,小雪球极舒服的扭个不停。
“很好玩吧?我很早以前就想养了。这次去边城谈生意,一见到它我就错不开目光了,它是那群小狗中最瘦弱的一只,一只不停的被欺负,所以脏兮兮的,样子并不好看。但是现在你看它,我打赌它定是最漂亮的那只!”尹小天貌似随意的说着,但是秦慕寒却注意到了他眼底闪烁的光芒,和那淡淡的愁绪。
这个样子的尹小天不禁让他想起那个晚上,不停不停唱着最怕的尹小天,太忧郁,太脆弱……
阿弃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尹小天低着头耐心的逗弄着狗狗,而秦慕寒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神情温柔的让人心惊。
“寒!”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人难得的和谐气氛。
两个人都不由主的站起身来。
但是秦慕寒是上前去拥抱阿弃互诉衷情,而尹小天则是紧紧地抱着雪球转身离开。
“雪球饿了,我先……”尹小天的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逃也是的离开。
“雪球他都忘了呢,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话。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呢?还记得这么清晰……”
夜里,尹小天刚刚给雪球洗完澡,一人一狗正在地板上玩的开心。
“咚咚咚!”门响了。
尹小天站起身打开房门一下子便愣在了那里,门外那人竟是秦慕寒。
“怎么?不让我进去么?”秦慕寒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东西。竟是一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上好的热茶。
尹小天慌乱的转身,一不小心踩到了他刚刚丢在地板上的衣衫险些摔倒。
“小心。”秦慕寒伸手扶住了他。
“谢……谢谢!”尹小天的脸竟一下子红了,慌乱的让过了秦慕寒,匆匆忙忙的为秦慕寒挪凳子,斟茶水。
“小天,你坐。”秦慕寒伸手将尹小天按在了凳子上。
尹小天忐忑的坐了下来,眼睛怯怯地望向秦慕寒,湿漉漉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见秦慕寒递给自己一块点心,尹小天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慕寒,我……”一时间尹小天竟然语塞。
“小天,你听我说,离开落月阁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的事情真的已经结束了,小天我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你并不爱我,只是因为失去了所以执着。”这是秦慕寒想了许久终于决定说出口的话,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所以他决定来主动示好,主动请和。
尹小天先是一愣然后突然间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极狼狈的,“你说什么呢慕寒?”
“小天你放下吧,我们不适合。”
“我放不下!”尹小天突然间站了起来激动的嚷道。
怎么放下,那么美好的曾经?
秦慕寒站起身子,准备起身离去。
尹小天却突然间死死地拽住了秦慕寒的衣角,眼底满是哀求。
秦慕寒平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桌上的那壶热茶毫不犹豫地倾倒了下来。
尹小天吃痛,慌乱的松开了手。
“痛了自然就会放下了。”秦慕寒放下茶壶,转身而去。
尹小天,这个道理还是你教给我的,痛了,自然就会放下了。
“不!慕寒,世界上有些东西即便是痛死也放不下的!”尹小天的声音在他身后越发不清晰了。
有些东西注定要舍弃,有些事情注定回不去。
52、做一只永远看星星的狐狸1
我想起了狐狸的话。如果被人驯服了,就可能会要哭了……
——《小王子》
如果秦慕寒一直没有离开阿弃的身边,没有离开落月阁,尹小天和他的关系是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的。一个固执的要命,死也不肯放手,而另一个是铁了心的要一刀两断,再也不要受那痴情的苦。
他们之间的结看似已然无解。绝望的让人无法呼吸。
但是偏巧,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秦慕寒收到了皇城的传信,你当来信的人是谁?那人正是秦慕寒和尹小天曾在路上遇到的那个中年人的儿子,落月阁的右使天落。一切皆有定数,当年如果不是和尹小天当街争吵,也就不会出手,更不会碰到那个中年人落月阁的上一任阁主。后来也不会有此机缘成为落月阁阁主。
天落信上说皇城有邪教分子的异动,并且据可靠消息说邪教教主就在皇城。所以秦慕寒决定亲自走一趟皇城,去会会这位最近和他们落月阁很是作对的邪教教主。
秦慕寒并没有带着别人,只身上路,一人一马一包干粮一把长剑。
出得城来,景色也就荒芜了许多。
秦慕寒停下马,蹙眉,“出来!”
树影攒动,一匹骏马从后面走了出来,定睛一看,马上那个白衣少年不是好不容易消失了几天的尹小天还能是哪个?
“你来干什么?”秦慕寒毫不客气的逼问,语气非常的不善。
尹小天坐在马上梗着脖子抬着眼反问道,“你去干什么?”
“我要去皇城办事,你还是回去吧。”秦慕寒也是知道尹小天的脾气的,吃软不吃硬,索性压了压脾气闻言软语的劝说。
哪知道尹小天根本就没把的话当一回事,原本他还不知道秦慕寒要去哪呢,只能是在后面悄悄地跟随,现在好了他只要按着路线走就肯定没错。尹小天拉了一下缰绳,继续向前走去,“那我也要去皇城办事。”
秦慕寒策马追了上来,皱眉,“尹小天不得胡闹!”
“我才没有!我也要去帝都谈生意!”
“那尹老板为何跟着在下?”
“顺路而矣。”尹小天说完这四个字,马鞭一挥,竟冲到前面去了。
赶了半天的脚程,他们终于见到了一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