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玩一玩的心思,将他留在了身边。
却没想到日日夜夜的相处中,永陵那个不愿与人亲近的孩子,竟真的放心完全信任他。虽然永陵嘴上从不说,可是沐胤
祁却知道,永陵是发自内心的敬他爱他相信他,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边是沐胤枫的残忍与不信任,令一边是永陵
的敬爱和全身心的信任,他沐胤祁也不过就是个俗人罢了,无法抗拒对爱情赤诚又疯狂的永陵。
人心,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心灵的天平一旦倾斜,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
十日后,朝廷联军与南王叛军交战于京都十理外幽城,战事历时月余,南王叛军尽数灭敌,汇于京都城外。一时间,朝
野震惊。
静谧的微风带动黑亮的发丝翻飞,斯人独坐西楼,花间小酌,像是在自得享受,可一双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瞳孔,放
任视线驰骋天涯,又仿佛是在等待远方的客人。
“既然来了,又何妨现身相见呢!”背对着来人,轻叹了一声道。
“我以为你会逃开。”
“逃吗?天下虽大,可我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所以呢?”
“所以,你不是沐胤祁。”非常笃定的口气。
“我的确不是。”沐永陵笑道,他知道那人现在很安全,这就够了。
“你自己以身犯险,却把他远送天涯,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说你痴情。”来人的声音听起来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若保护所爱之人叫做愚蠢的话,那么我想,我大概已经蠢到极点了。而这种‘愚蠢’,恐怕是你永远不能理解的,对
吧,南王大人。”
转过头,永陵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生身父亲的,他们就这样,在阳光之下,在高楼之上云层之中对视着,双方都静默得
可怕,。怎么说呢!他和沐胤祁一母同胞,自是十分相似的,可是气质却全然不同。永陵不想承认,沐胤枫身上的气质
,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王大人?”沐胤枫对这个称呼冷漠的笑了两声。
“你或许应该称呼我为父亲,才更加合适吧!”
“南王自认为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我叫你一声‘父亲’吗?”永陵永远不会承认这个父亲的,这句话,他不仅仅是为
他自己一个人说的,更是为了被这个计划所牺牲的所有孩子说的。永凡,至死都不知道他的悲剧命运竟然是生身父亲一
手导演的。还有永言、永麟和永斌!因为这个男人,因为他的一个可笑的计划,大家都被牺牲了。在权利的漩涡中痛苦
挣扎,最后不过为他人做嫁衣?
沐胤枫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愧疚感,如果他会,那么他就不是沐胤枫了。本来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抓回叛徒沐胤祁,却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直难觅踪迹的沐永陵!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你以为我真会毫无准备来此吗?”沐胤枫拍了拍手,一队训练有素的影卫瞬间从暗处闪现出来。
沐永陵见状却不惊慌,只是笑了笑。
“你以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有影卫吗?”话音未落,以小黑二人为首的影卫迅速现身,楼阁之上,明显形成了两个影卫
阵营。
“背叛我的人,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自己。”沐胤枫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那就试试看吧。”永陵不以为意。难得沐胤枫为了抓回沐胤祁竟然亲自现身了,还以为等来的最多是姬子和那个小人
物罢了?这说明,沐胤枫对沐胤祁的重视吗?
影卫之间的对决是沉默而可怕的,刀光剑影中,招招皆是罄尽全力的致命路数。他们所接受的训练是一样的,洞悉对方
的一举一动,所以这场景更加令人触目惊心,血腥味蔓延开来。
“你说?今天你能抓到我吗?”沐永陵迎风而立,带着浅笑问道。
“已是瓮中之鳖,就算今日能被你逃脱了,又如何。”如果没有这些纠葛,沐胤枫真的考虑让沐永陵接任他的位置,这
个孩子是如此的像他,正如沐胤祁所言,沐永陵,是可以超越他们二人的存在。可惜了,这样的人物?
“沐胤枫,你在乎的东西太多了,这样的你,赢不了我。”
“你也就只能在嘴上逞能了。”沐胤枫今日的目标本就是沐胤祁,而今对上了沐永陵,自然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打了
一个手势,影卫顿时收了手,安静的退到沐胤枫的身后待命。
“三日后,我将血洗京都,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沐胤枫冷颜道。
“我等你。”沐永陵始终笑容可掬。
看着对方慢慢消失的背影,永陵的笑容越发的深沉了。
世界上有一种最可怕的人,他们看似多情,实则什么都不在乎,感情、生命、名誉、金钱、地位?种种凡人间贪嗔痴怨
念皆空。
如果没有沐胤祁在身边,永陵就是这种人?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生命其实脆弱,不过是短短一刻,不过是刀光剑影中的一
个动作,生命就会悄然而逝。这用鲜血和枯骨堆积成的宝座,坐起来,舒服吗?
距离三日之约,已经过了两天。毫无疑问,沐永陵是一个残忍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曾经为了生存而做了杀手,
他曾经因为背叛而灰飞烟灭,他曾经由于心有不甘而重生异界,他曾经为了自由而放弃所有?而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已
是曾经。
永陵一把火将手中的纸条烧成灰烬,很快,他就可以自由了,他可以牵着沐胤祁的手踏遍大江南北,走遍万里河山。他
不稀罕那个宝座,他只想要一个可以温暖他的人罢了。即使幸福之路如同那宝座一般,是用无数无辜的生命铺成的,他
会在乎吗!
“沐永陵!”永麟闯进来。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永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已经照着沐永陵的吩咐做足了戏,可是现在南王已经兵临城下了,
怎么沐永陵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呢!
“明天你就知道了,急什么。”永陵不甚在意。
“明天?明天南王就打进皇宫了!沐永陵,你真以为自己到时候能螳臂当车,力挽狂澜吗!”永麟已经失了理智,他已
经赌上了自己的所有,不能有任何差池啊!
“你不信我,当初又何必跟我合作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一个上位者需要懂的第二件事,也是我教你的第二课
。”永陵冷然言道。
永麟闻言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猜不透永陵心里的自信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些日子,他除了坐在这里风花雪月
之外,毫无作为,他凭什么能如此泰然处之。
“你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吗?”永麟的声音已经发颤了。
“你知道为了你这个该死的计划,多少无辜的人被我推出去送死吗!”永麟曾经以为他已经对人命没有感觉了,可是今
日方才知道,他还远远没有到心无挂碍的境界。他没有上过战场,他没有经历过铁马金戈,更没有见过尸横遍野,血流
成河!如今,他看到了,数十万的人啊,因为他而流尽鲜血,马革裹尸。京都中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他后悔了,
他害怕了,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梦里尽是那些断肢残骸,血肉模糊的人,来向他讨命。太多的人命压在他身上,他
快要喘不过气了。
“永麟,你入佛门六根不净,猎天下狼性不足啊。”永陵叹道。
“我的确狼性不足?问而今天下,谁能比你更残忍呢,沐永陵?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尝尝这种满手鲜血的滋味呢
!”永麟几乎是咬牙挤出了这句话。
永陵漠然的笑了一声,多年戎马生涯,见惯了死亡。至于满手鲜血的滋味,他早就尝过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也许
,他根本是生性就残忍吧。
“永麟,有一天,你会当皇帝,你会是个好皇帝,因为你还有一点良知。所谓猎天下狼性不足,是说你不会是那个皇爷
爷期待的,能够统一三国的开国之君。问鼎天下,统一三国这样的事情,不该你来做,你也做不来。你以为我干净吗?
这皇家,又岂有干净之人。”永陵慨叹。
“明日,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第67章
国破城开,南王并没有让人失望。他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家,从起事到功成,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这一天,他准
备了二十多年,利用自己的亲子,失去了沐胤祁,双手也早就染满了鲜血。
后悔吗?沐胤枫不知道,人生没有所谓对错,只有成王败寇。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和沐永陵,是一种人。
“你就是沐永麟吗?”沐胤枫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也超凡脱俗,可是却差了一筹啊。
沐永麟看着眼前的人,高大俊朗充满了威慑力,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个人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也是他们的敌人。
面对这样的人,他该说些什么呢?
“看来你是不会放过我的。”永麟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果,他真是信错了沐永陵了。而今斯人已经攻破了皇宫,可是他
人却不知道在何方!
“沐永陵呢?”他今天的对手,绝对不应该是这个少年。
“不知道。”永麟挫败的道,今早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
还是逃走了吗?沐胤枫有些失望,但是,他很快就不在意了,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成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沐永
陵,他以为自己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沐胤枫将头偏向一旁。
“姬子和,送庆王一程。”
“属下领命。”
沐永麟看到了那个异域男子,操着弯刀而来,真以为自己死定了,后退了几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南王殿下也太心急了,不等主角登场就打开杀戒,有点不厚道吧?”沐永陵轻松的走了进来,他已经揭去了易容恢复
了本来面目。
“我还以为你夹着尾巴逃走了呢。”沐胤枫见来人顿时冷笑了一声。
“夹着尾巴逃走?”沐永陵站到了永麟的身前保护。
“你怎么现在才来!”永麟狠狠的在永陵耳畔低语。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永陵小声回道。
“现在怎么办?”永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沐永陵出现,竟然安心了不少,这个人,真是有奇妙得魔力啊。
“该问怎么办的不是咱们,是南王殿下才对。”
沐永陵此言既出,让在场的人都楞了一下。他在说梦话吗?
“你此言何意?”沐胤枫对此人不敢掉以轻心,难道,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吗?
“还是那句老话。”沐永陵见状,对着沐胤枫笑了笑。
“南王殿下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搞清楚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了没有啊?”
正此僵局,忽见外面慌张闯入一人,见沐胤枫后,跪倒在地。
“殿下!大事不好了!”
沐胤枫警惕的看了沐永陵一眼。
“何事?”
“边关急报,络亦大军,逼近幽州,势如破竹?”
这边话音还没有落下,又见一人跑了进来,慌张跪倒。
“殿下,边关急报,回鹘大军借道燕云六州,直逼玉门关?”
没说完,竟又来一人,见沐胤枫,仍是扑腾一下跪倒。
“南王殿下,边关急报,梵铭大军从西边攻打棋幽,崇州危险了!”
大殿之上,突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震惊,只有震惊,连沐永麟都彻底楞住了。络亦、回鹘、梵铭怎
么会在此刻沆瀣一气,从东、北、西三个方向而来,同时攻打棋幽呢?这到底怎么回事?即使他们知道了棋幽内乱,也
绝对不可能在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军队,还联成一体啊!
“现在,南王大概清楚,黄雀究竟何人了吧。”沐永陵侧目微笑,他早就说过,这是一场还有开打就已经注定了结果的
战争。
“是你把消息卖给了敌国!”沐永麟惊声高呼!怪不得沐永陵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怪不得他什么都不做还老神在
在,怪不得?
“是我又如何?”沐永陵坦然承认。
“你!”永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沐永陵怎么能通敌叛国呢!即使是为了赢南王,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不是比南王叛变更糟糕吗!
“你太过分了!”沐胤枫拍案而起,身为棋幽人,为敌人洞开国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沐永陵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我过分?哈哈!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永陵闻言不禁大笑。
“到底是谁过分?是谁抢了我的爱人,是谁利用自己的孩子布局,是谁逼得我无路可走!为了赢你,让三国把棋幽瓜分
了又如何!我不会在乎的!”永陵言辞激烈而愤慨,他忍沐胤枫已经忍了很久了!
“从今以后,棋幽就没有了,亡国了!我看你们还争什么!”永陵仿佛破釜沉舟一般。
“原来?你才是最狠的?”沐胤枫闻言一阵眩晕,自家内斗得欢,却不知道强敌早已临门,这真正是笑话中的笑话啊!
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还是一场空?
“现在只有我有办法让三国退兵。”永陵背手冷笑。
“沐胤枫,我这个人向来都是很开明的,喜欢给人留有选择的余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永麟,棋幽亡国。二,我出面让三国退兵,永麟当皇帝,棋幽还是棋幽。你自己选吧!”
看到沐胤枫狂乱矛盾的神色,永陵觉得分外过瘾!他曾经怎么伤害沐胤祁,现在就要数倍的还回来。他不是最在意权势
吗!他不是最在意棋幽吗!他不是最在意问鼎天下统一三国吗!
他要拿走沐胤枫最重要的东西,他要让沐胤枫也尝尝那种锥心刺骨的滋味,他要让沐胤枫一无所有,正如他当初对待沐
胤祁那般!
沐胤枫设局的目的就是为了棋幽摆脱外戚所控的局面,现在,他就让棋幽亡国,看看沐胤枫究竟要怎么选择。
“想想吧,因为你的原因,三国联军攻入棋幽,大开杀戒,棋幽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的情景。想想吧,棋幽因
为你的过错,而被三国平分,从今以后退出舞台,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好好想想,这些我是不会在意的,就不知道南
王殿下,是否能做到心无挂碍了。”永陵冷笑着,仿佛浴血的修罗,代表世间最恐怖的噩梦。
沉默,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沐胤枫低着头,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父皇临终前的嘱托,沐胤祁和他这么多年为棋幽所
做的努力,想象中强盛的棋幽,摆脱了外戚把持朝政的局面,迎来了新的曙光,许多许多,这是所有棋幽人的梦想?沐
永陵就这样轻易的毁掉了棋幽,毁掉了万千棋幽百姓的家园,毁掉了所有人的梦想!他,还算是人吗?
“沐永陵,你是从地狱来的吗?”沐胤枫手脚冰凉,沐永陵是算准了他不能狠心舍下棋幽啊!掌控人心到达如此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