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的都找到了伴儿,就剩下我一个,还真是……不公平啊……”
轻飘飘地话语出来,宛如叹息一般。
葛江扶着他的肩膀,“别这样啊弟弟,大不了哥给你介绍一个嘛!哎,对了,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
李书言有点囧。
男的还是女的?
他当然是……
额……不是……
“我也不太清楚……算了吧。”李书言摸着自己眼睛上的纱布,心想他连自己未来的出路都是一片黑暗,还谈什么恋爱呢?!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眼睛看不见了,什么都做不了,连倒杯水都需要借他人之手,简直和个废人没两样。
这种突然由光明跌落到黑暗的反差,就算表面装得再怎么淡定乐观,内心也是会彷徨失措的,尤其是在独处的时候。白天还好
,晚上的时候四周真是静谧得可怕,那种黑暗简直像要把他吞噬一样,一丁点儿的响动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拼了命地想要从这黑暗里逃离出去,努力瞪大了眼睛,哪怕有一点点的光,都足以让他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厚厚的纱布缠得他眼睛都疼了,无助地感觉一点一点地侵蚀了他的心。
他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敢去想未来,甚至也不敢去想现在。
然后就在这泼天的黑暗里面,忽然听到了一个飘渺的声音。
……真是个笨蛋。
“谁?!”李书言猛然被吓得叫出声来。
“小言你怎么了?”葛江也被他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说:“没有人啊。”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可能?你大概是太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葛江说着将病床给摇了下去,扶着李书言躺下,然后去外面打水,便轻
轻地带上了门。
房间顿时安静地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笨蛋。
那个细细地飘渺的声音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就知道你遇见他们两个就没好事,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李书言猛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
37、晴天霹雳
林优用领带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在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走了七八步后,终于摔了个唏里哗啦。
贺宁急忙丢下锅铲跑过来问他是怎么了。
林优揉着发痛的手肘,“没,体验一下……”
贺宁把他扶起来,摸着他的头发,“何必呢?”
小猫妖要便垂着头不说话。
从医院回来的一路上两个人就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各想各的心事。
林优尝试了一下当盲人的滋味,便愈发地同情起李书言来——他这样的人要是以后都看不见了那可该怎么办啊?
他心里堵得不舒服,便站在厨房门口询问男人,“你说李书言他会好的吧?”
“肯定会的,你放心吧。”贺宁抬起头来冲他笑一笑。
……
“你说李书言他会没事的吧?”
“会的会的。”贺宁敷衍道,熟练地切着手里的菜。
……
“你说李书言他不会真的看不见的吧?”
“……菜好了,你要不要尝尝?”贺宁不稀得回答他了,夹起一筷子红烧肉送进他嘴里。
“唔……唔……好香。你说……李书言他……”
男人怒了。
“林优你收敛一点成不成?在你现任男友面前反复提起一个你曾经暗恋过的人是什么意思啊你?!”
他这话一出口,林优就差点没被那块卡在嗓子眼儿里的红烧肉给噎死。
他结巴道:“我,我没什么意思啊……我,我就是担心他不可以吗?”
“可以。可是你从刚才到现在都说了他八百遍了,你好歹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可以吗?!”
贺宁扶着菜板上的刀,斜睨着眼睛看他。
“我……你……”
林优瘪瘪嘴,“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干嘛这么小心眼儿……”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向厨房外面走去,偏生那句很小声的话还是落进了男人耳中。
“要是能把角膜给他就好了……”
贺宁扯着他的衣服领子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林优你真是够了!!!”
“我小心眼儿?我小心眼儿的话何必带你去医院看他?何必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我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心里难过,可你也
不能说出这种话来吧?什么把眼角膜给他,你就那么着急着想和他感同身受吗?!就算你不为我考虑,至少也为自己考虑一下
好不好!!”
林优呆了。他算是领略到男人发脾气的样子了,不仅摆着一张臭脸,而且语速快嗓门大,吼得他耳内都嗡嗡作响。
“没错,我就是小心眼儿,你以为就你会吃醋我就不会了吗?!好歹你也是我男朋友,天天在我面前唠叨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
字,换了你看你会不会生气!一听到他出事儿你看看你紧张的那副样子,我简直都后悔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你真的喜欢的是我
吗林优?你这副样子分明是让我误会你还在喜欢他知不知道!”
男人“噼里啪啦”像打枪子儿一样说了一大通,林优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衣服,回头推他一把,也恼了。
“贺宁你别不讲理!我有说要把自己的眼角膜给他吗?!我有天天在你面前提起他吗?!今天不是你说的话,我压根儿就不会
想起他!我喜欢他……你凭什么说我喜欢他?要是我还喜欢他的话我又何必纠结成这个样子!我特么早就变回去找他了!到时
候谁还记得你这种混蛋啊!活该你哭死去吧!老子才不管你呢!”
林优吼红了眼睛,贺宁却只听了个一只半解。
什么变回去……
什么不记得……
他不明白……
小猫妖却似乎还嫌不够,索性手脚并用地连掐带踹起来。
“凭什么啊你?!连我喜欢的人是谁都不搞搞清楚就来指责我,我关心一下他怎么了,就算没感觉了至少也是朋友吧,难道你
非让我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利啊?!我……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烂人啊……”
林优揪着贺宁的衣襟摇来晃去,声音也小了下去,嘴一瘪,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委屈死我了你……”
男人撞了案板一下,一颗洋葱就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去。他伸手想把菜刀拿远一点,被林优晃得乱七八糟,锋利的刀刃就在他
掌心豁了个口子。
林优瞪着眼睛看着血流出来,松开了贺宁的衣襟,拔腿跑出了厨房。
这一天的饭菜又是糊的……
将近三个小时了,两个人就没说过一句话。
林优是坐在台式电脑前面玩儿了三个小时的扫雷,贺宁则抱着他的笔记本待在沙发上,对着空白的WORD文档发了三个小时的呆
。
最后点点鼠标,关掉了。
林优就算是玩儿游戏也从头到尾维持着瘪着嘴的表情。
靠!
又被炸死了……
连地雷都跟他过不去……
他正要再开一盘,就忽然收到一个窗口抖动。
——优,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林优挑着眼睛看了贺宁一眼,关掉窗口,继续扫雷。
……才不要理你,反正还有两天,等爷爷手术完我就变回去,混蛋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
扫到一半儿,又被抖出来了。
——优,我们不要因为其他人吵架好不好?
林优皱皱眉,又把窗口给关了。
……边儿去!谁稀罕跟你吵架!老子已经决定不要你了!你爱咋咋地吧!
不过很快他就收到了第三个窗口抖动。
——优,我向你道歉还不成吗?
……这人怎么这么烦?
林优瘪着嘴蹙着眉如是想到,然后甚为不耐地去点关闭,“啪啪啪”点了好几下,没反应。
我靠居然死机了啊!!!
林优怒了。伸长了脖子朝沙发那边的人吼,“滚蛋啊你!老子不想跟你说话!”
贺宁见他吼完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只好搁下笔记本走到他身边。
林优把电脑重启了继续扫雷。
“优……”
男人叫他的名字,软下声来道歉,絮絮叨叨地说着是他不对,他太小心眼儿了不应该就为这么点小事就跟他吵架BALABALA说了
一大通,林优却是完全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时不时“哎呀!”一声,那肯定是点到地雷了。
贺宁掰过他的脑袋来,“林优,你听我说好不好?!”
“边儿去!”
林优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又努力将脑袋给正了回去。
“林优!”
“哎呀你烦不烦!”
林优伸手想推开他,贺宁踉跄着一脚踩上了地上乱糟糟的电脑线,在被绊倒之前反射性拽了林优一把,两个人一起摔得十分惨
烈。
同时电脑也黑屏得十分壮烈,还啪啪地爆了几个小火花。
林优趴在男人身上看着机箱顶上冒出的黑烟,不淡定地掐了一把贺宁,“怎么这样啊你!”
“你又生气了?”
男人眼底似乎有愧疚之情,林优挣扎着想坐起来,又被他给拽了回去。
“优,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贺宁漆黑的眸子中映出他的倒影,用很认真地表情注视着他,“你喜欢的人是我吧!”
男人这种口吻已经是很肯定了,林优喜欢他,总归是真心实意的,要不然怎么会因为他的质疑生气委屈成这个样子。自己……
果然是干了一件混账事情啊!
所以才更该搁下面子来道歉,怎么着也要把他给哄好了,以避免晚上孤枕难眠的滋味。
“才不是你!谁说老子喜欢你了!老子就是喜欢李书言!就是心疼他!像你这样的人才不会有人喜欢呢!混蛋!”
林优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一问便愈加郁闷了,死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索性一口咬上了
男人的肩膀,咬得特别使劲儿,牙齿都恨不得透过衣服嵌到他的皮肉里面去。
贺宁吃痛,用用力揽紧了他的腰。
心想这小猫妖不仅有一双尖耳朵还有一口利齿,他今天这“血光之灾”算是没完没了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哪……
“你这人有什么好的啊?凭什么老子就要喜欢你啊?”林优挣脱开他的手臂,席地坐着,一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凭什么啊……”
似是在问贺宁,又似是在问自己。
“优……”
贺宁从地上坐起来,从身后环住了他,将下巴搁在了林优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
半晌听到男人轻声说了一句。
“你是我的……”
林优瞪着眼睛,睫毛一下一下地颤动。
这句话……
实在是太熟悉了……
轻而易举地就蛊惑了他的心魄……
仿佛有无数个场景在他眼前晃动……
两个人以往就是如此般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听男人在他耳边说那些勾魂夺魄的情话……
林优飞快眨了眨眼睛,那些情景便又不见了,只余下了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声,“扑通扑通”地像是敲鼓一样。
他猛地按住了自己的耳朵,深吸了几口气后,使劲儿推了男人一把。
“滚开!老子说了不要跟你说话就是不要跟你说话!哼!”
话音刚落就听见家里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
贺宁拿手在地板上撑了一下,无奈地站起身来,本想拉一把林优,但他不理人。电话铃兀自地响个不停,男人只好走过去接。
林优撇撇嘴,瞟到了到地上的血迹,看样子是男人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真笨!有没有好好处理啊……
创伤药是放在哪里来着?
真是的……管他做什么?!
才不要理你……
林优抹去了地上的血迹,站起来向卧室晃去。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男人说了一句。
“爷爷死了。”
林优又走了两步后才猛然刹住了自己的脚步,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晴天霹雳。
38、嗯,我在
“贺宁贺宁,我倒牛奶给你喝好不好?”
“不用了。”
“贺宁贺宁,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不用了。”
“贺宁贺宁,要不我变回猫卖萌给你看吧?”
“不用了。”
看得出来小猫妖是很努力地在讨他开心,但是他真的不需要……
贺宁拉着林优的手让他坐下,扶着额头道:“优,让我静一静可以吗?”
“哦,好。”林优便真的乖乖地坐着,不再多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忽然拿手轻轻地遮住了男人的眼睛。
眼前一下子暗了下来,贺宁透过他指间的缝隙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光线,按住了他的手背,“这是做什么?”
“呜……你眼睛红了,我怕你哭出来……”
“哭的人,明明是你吧?”贺宁拿开他的手,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那一道泪痕。
林优的眼睛比他红多了,红得跟兔子一样,完全是拜贺爷爷所赐。
林优那天满脸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不是再过两天就要手术了吗?!!!结果赶到医院就看到医护人员将雪白的被单盖在老
人脸上。
贺爸爸告诉他们爷爷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没受什么痛苦,也……不用再受什么痛苦了。贺妈妈咬着嘴唇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老人会走的这么突然。
林优便哭了。
哭得惨兮兮的,脸上一道道的都是泪痕。贺宁拽拽他,他便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了男人的胸前。
林优从小跟着父母长大,身边没有老一辈的亲人,所以是完全拿贺爷爷当自己的亲生爷爷看待的。他天天在医院陪着,贺爷爷
总是笑眯眯的,有时候会颇为怀念地说起早早离世的贺奶奶的事情,或者说起贺宁小时候的事情,还被林优拿来故意糗男人。
虽然手术在即但一家人也是开开心心的,因此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就让所有的人都懵了。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这么慈祥和蔼的爷爷,让他再到哪里去找啊……
林优哭得既伤心又委屈,连路过的医护人员都摇头叹息感念这孩子真是孝顺。贺宁抱着他,头一次难受得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