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妖儿换上一身了玄衣,虽是失了先前的飘逸与艳丽,现下看来倒也反而多了份英气。她手持一柄长剑,看样子是准
备献上一曲剑舞了。而妹妹魅儿,则是一袭红衣短打,手上脚踝上俱是绑着红绳,整个人看上去娇悄可爱,手里依然是
拿着那面小鼓。
随后又是一身筝响宣告了开场。妖儿似是得了令般舞起剑来,动作柔韧有余轻巧如燕,一柄长剑虽是寒光烁烁此时却是
化作了她手中的行云与流水,几个动作下来又不知该惊艳了多少人的眼。而魅儿这次是边敲着鼓点边念着一首诗,诗词
似是从军之人所作,词意大气磅礴,快意而又壮烈。
晚风忽起,合着剑势每个人脸上都感到一阵剑风,而眼里也俱是妖魅二人惊人的美丽丝毫不觉有他物了。
沈烟也是着迷地看着。忽然不知怎地手心里一痒,低头一看,朵善不知何时竟然拉着他的手,那痒痒正是朵善食指挠的
。
沈烟抓住他的手,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眼。可随后他又看向了前方。
沈烟莫名地看着他,后者那深沉如墨的眼睛这时复又收了回来,对着他似是刚要开口,却忽然闻得一声娇喝,一道剑气
朝他们的方向直逼过来!
朵善眼中一紧,抱紧了沈烟便往旁一跃,躲了开去。而那剑气此时已然带了十分杀意,周围顿时一片剑器击打哭喊声四
起。
沈烟回过神来别着脖子看向先前他们站立的地方,只见钟落鸿他们几人同那妖、魅二人打了起来,其他的还有一些好像
是船工打扮的人,数人混战着。而那些无辜的没有武功的人们,则是四散奔逃弃船而去。
“抓紧我!”朵善搂着他的腰,一个提气朝岸上飞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人是朝着钟落鸿他们来的。”朵善带着沈烟跑到一方安全地带后,告诉他自己的判断。
在他看来,船上所有的人攻击方向都很明确,看似杂乱,却全是冲着钟落鸿一人而来。这厮果真不简单。
“你还记得我先前上船的时候丢给船工的那锭银子吗?”
沈烟点头。
“我丢银子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带上三分功力,可那船工接过时却是毫不费力,那时我便知道这船工的身手不简单。只是
,我想着许是鸨家请的武行来护航罢了。然,待那妖魅二人一出来,我便知今夜似是有些不寻常了。那妖儿在跳舞时候
穿着极为轻便的薄底鞋——就算是一般的舞娘也知道要穿些个稍厚的鞋子好使自己跳的舞能稍稍拖脚。她可是甘城第一
舞姬,怎会连这道理也不懂?而那魅儿,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杀气浓重的样子,别人不知还以为她只是英气逼人罢了,可
她看人的神色分明是带了三分警惕的。而她的歌,竟然还带着了摄魂之术,所有在场的人只怕是都要被她迷了神智去了
。所以方才动手前才没多少人能察觉得到。”朵善的话叫沈烟大开眼界,看来这江湖上不动声色的厉害角色实在是太多
了。他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厉害,但是他觉得,若是单论这看人的本领,朵善一定可称一流。
“所以你挠我手心是为了唤回我的神智?”
“呵呵,你真聪明。”朵善拍拍他的头到。
聪明?若是没有你的先见之明,只怕那剑杀过来的时候要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得死了。
沈烟庆幸之余看向朵善的眼神里已然带上了一份感激之情。
“他们的目标……是钟落鸿?”沈烟此时望向船舫,上面的情势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错。”钟落鸿……朵善还是觉得这个名字似乎颇为熟悉。可是他现在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那我们……要不要……”虽然是今天才认识的朋友,不管他们是惹着了谁,这般只顾自己逃命似乎有些不道义了。
朵善闻言却是微笑起来:“那女子一剑刺向钟落鸿,他还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全身而退,我看他的功夫也定是不弱的。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三个高手在,对付他们那些个人,我看是不成问题的。”再者,他对这钟落鸿等人没有太多的好
感,真要说起来那还是疑惑更多一些。
也许之前在酒楼里他们可以说是巧遇,但是,这第二次见面,却叫人不得不怀疑——朵善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又
如此凑巧的事情。
沈烟点了点头,既是信任了他看人的能力那他所说的话必然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想了一想,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道:“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朵善低头看向这心软的小东西,叹了口气,道:“你呀……心肠怎地这么软?” ……不过也好,他也想知道,这四人
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接近他们是否真是故意?若是如此……思虑再三后他终是拉着人往他们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船面上,没有一个闲人,就是有,也已是死了的。
妖、魅二人朝着钟落鸿一人攻去。其他人,则是被钟落鸿的三个朋友困住了。船面上血色一片,丝毫不复前时的热闹。
他们二人没有冒然靠近,而是躲在一边船坞后。只见那钟落鸿的脸上丝毫没有白天的那股子文人气息,有的只是满满的
杀气,手中拿着一柄极软的长剑,晃动间白光一闪,妖儿的手上就又多了一道血口,似乎深可见骨。魅儿见状一个甩手
,黑色的长鞭“唰”的一声如灵蛇一般缠上他的剑身。一时只见一黑一白交缠在一起,似乎有些难分彼此。
妖儿趁机赶紧跳起身来,丢了剑的她手中又拿了一柄匕首眼看就要朝着钟落鸿的心口扎去。
“危险!”沈烟一看下意识地大叫起来。而他的声音对船上打得热闹的人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倒是朵善被他吓
得赶紧站起身来护着,怕有人看见了掉转矛头袭击起他来了。要知道,这帮子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常角色,万一要灭口
,他们铁定是躲不了的。
而船上,钟落鸿脸上忽然冒出一丝笑容,不过只有那魅儿与妖儿才看得见。
只见钟落鸿长臂一震,正与他的剑交缠着的鞭子主人立刻被一股霸劲抛出,人直直地往他甩手的方向而去。妖儿见状倒
吸了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可无奈身势却是收不回来了,匕首扎进了被甩过来的魅儿身上,立时她口吐鲜血,手上也是
一松,鞭子如失了生命力的死蛇一般从他的剑身上滑落下去。
此时,钟落鸿冷笑一声,走到被自己的身势震到倒地的魅儿身旁,举起手狠狠的刺了下去。手下的人,登时便化作了那
不应再在人世间的幽魂,寻不见了。
沈烟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心里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许久没有见到过这般鲜血淋漓的景象了,再看那杀人者还是白天与自己
同喝一盅酒,晚上同上一支船,笑着听自己说西施的人。现下想想彼时的笑颜,不由觉得有些冰冷了。
“朵善,我们走。”沈烟拉着朵善的袖子就要走。
而朵善看他那样子,心想着也许他是看得怕了,毕竟他可不是武林中人,定是见不惯这冷酷的血腥场面的,所以也由着
他拉着走了。
船面上,钟落鸿解决了魅儿之后又是一剑刺向早已面色煞白的妖儿。剑尖的血滴落在船面上,聚成了一小汪血潭,而那
剑身上却是不留一丝痕迹,月下依然银光烁烁。
随后,与他一同前来的三人对着他单膝跪地道:“臣等未护侯爷周全,实属罪该万死!”
“起来吧。今夜的事情我要你们去查清楚,究竟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钟落鸿眼中杀意弥漫,脸上也是狰容初露。那
个泄露他行踪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他逃脱生天的。
“是!”
“侯爷,刚才……”廖阁抬头似有隐忧地看向他,即使他不说清楚他也自然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不需要动他。”钟落鸿眼里闪了闪。
沈烟啊沈烟……本来你的多管闲事已经够让你死一千次了。朵善拉着你走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呢?
不过……
脑海中又回放着沈烟喊出危险二字的一幕——彼时的他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样子,但那时候他的声音,
听上去似乎有着说不出的焦急——而正是因为这点,才叫钟落鸿有了放过他的心思。
“可是……”廖阁又想说什么,却是被钟落鸿一个挥手,挡了回去。
“我说了,不需要动他。”语气之坚定,叫三人俱是只得服从。
他们的侯爷,有着天生的霸气。战场上他可以所向披靡杀敌无数,面对敌人与背叛者也是向来冷血无情。而今次的出行
也是极为隐秘的。他们出现在朵善和沈烟面前确实是故意不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因此而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然,这次的暗杀,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暴露他们身份的机会。那个朵善,只怕是一早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了罢……这人狡
猾多疑的名声早已名扬四海了。现下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身份,是与侯爷的意志相违背的。
对侯爷来说,他们只能看到他想给他们看到,而不想给他们看到的,他们就不能看到。否则……这生杀间的事情,侯爷
是向来说一不二的。只是为何现下却一反常态?三人俱是暗自不解。谁都不敢问出口来。
只能道是主上的心思属下向来是难测的。
而钟落鸿此时却在想着:沈烟,你我之间欠着条命呢。
嘴角,不禁为这想法而上扬起来。
第89章
一夜归来,竟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灰与意冷。沈烟躺在床上,眼前似是又浮现了刚才杀戮的一幕,在脑中盘绕不去。
随即,却又自嘲,觉得自己似乎太没有胆量了些,以前的自己只怕是比之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人本就是这般可怕的动物
,取同类的性命总是如此轻易。
但是,钟落鸿下手下得这般狠厉,却还是叫沈烟觉得有些失望了。这一世里,他可以说是从未尝过人情的冷酷一面。就
算是爹娘的死,那也是天命难违。更何况没有了爹娘,自己身边关心可亲的人还是不少的。天灾不可免,人祸却可避。
在这一世的温情中长大的自己,现在对这些冷情冷性的一幕似乎是难以接受了。
他抬手覆住了自己的脸,想要在黑暗中遗忘那番血色的景象。可是过了很久,也没有丝毫褪色的迹象。想了想,还是做
些别的事来分散下注意力吧。
唉……自己果真是老了,竟也开始像个女儿家一般害怕起血来了。
沈烟循着记忆走到了朵善带他来过的花园。园中的月下美人散发出阵阵香气,空气里弥漫着幽幽青草香,这番恬静倒叫
他渐渐忘却了方才的烦扰。心下感叹,原来还是自然的力量最大——什么都不用做,就足以安抚自己的心灵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忽然冒出的声音把他吓得像只炸毛的猫儿一般只差没有跳起来朝来人咬上一口了。
沈烟回头看是谁吓他,原来是从第一天到来,现在才见了第二次面的朵辉。后者手里握着自己的剑,一身白衣在这夜里
还真是像鬼像到了该死的程度!
“吓到你了?”朵辉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下暗笑。
沈烟又怎会看不出他眼中的取笑意味?一双眼睛恼怒地瞪着他。
“谁叫你半夜不睡,跑来着里的。我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进贼了呢。”朵辉收好自己的佩剑,不自觉地解释到。其实以
他的功力,夜视已是不差,只是这人的模样在夜里远远望去,实在太过陌生,需得走近了方才发现是他。
“那你半夜不睡觉又在这里干什么?”平静下来的沈烟反问他。
“睡不着,所以练剑。”回答他后,朵辉又问他:“你怎么脸色白得像鬼一样?被我吓成这样的?胆子还真小。”
……还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哼,要不是你自己穿了一身的白还轻手轻脚像鬼一样走路会让我脸色白的像鬼一样?说别人之前先好好检讨自己吧,
小鬼。”沈烟眉毛一挑冷笑着回讽。
“练武之人本来步子就轻,更何况这正说明我轻功上乘。你懂什么。”朵辉一扬头,眼中尽是对他这个门外汉的鄙夷。
“你一练武之人会不懂察息之道?”没想,沈烟却是朝他前进一步咄咄问他。
“你不懂就说,我又不会怪你!”随后又故作大度状。
朵辉脸上暗红,怒道:“谁说我不会!”
“你会你竟然都不能知道我会不会武功?!”
朵辉被他连着几句抢白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烟抱臂冷哼,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摊手耸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朵辉再次被他气到,扬了扬手提醒对方自己手里有“凶器”。
“哼,一冲动就想砍人,幼、稚!”沈烟眉头一挑,鄙睨地看着他讽刺说。
“你!”说又说不过,确实也想砍人……可又觉得自己欺负不会武的人有辱名声……结果朵辉饶是自己再怎么气得牙发
痒,也只能握紧了拳头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快就挑起怒气——就连死对头聂销也没有这个“殊荣”过!
“你什么你,你会不会说第二个字啊?”沈烟冷笑着故意问他。
“我……”
“我什么我,你难道除了你我二字别的便不会了吗?”他想说话却被沈烟又是一顿抢白,随后他再次大叹一口气,大声
哀叹:“可惜啊可惜,天下闻名的朵家老幺,孰不知竟然会是个‘文、盲’~”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强压下自己的怒气,朵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二哥说过,当自己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就不
要说。免得越说越让别人钻空子。——从某方面来说,朵辉被朵善教育得真好……
“不错不错,我今日里也算是长见识了。你个‘小鬼’,原来是武也不行,文也不行。”说罢,沈烟第三度耸了耸肩,
摇了摇头。
“不许叫我小鬼!”朵辉冲到他面前极其认真地瞪眼到。
“噗……哈哈哈哈……”沈烟被他满脸的认真表情给逗乐了,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家伙还真有意思~他欺负他那
么久,结果他最介意的还是这个称呼么?真是奇怪~
朵辉见他笑得如此畅快,心里那叫一憋闷啊~可偏偏找不到发泄的渠道,谁叫他确实说不过人家呢。于是只得黑着脸站
在那里兀自郁闷。
等沈烟笑完,朵辉还杵在那儿,见他看向自己,眼睛又是用力一瞪。
“哟哟哟~快掉下来了~掉下来了~”沈烟见他瞪得用力,人一下扑了过去作势伸手要帮他接眼珠子,结果朵辉自然是
又被他气得半死。
“我说~你瞪来瞪去的眼睛不累么?我看着都觉得累得慌。好啦好啦,不跟你玩笑了。再不睡觉天就得亮了,你也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