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叫慎之介的名字他就生气。”
“那个人就是这样啦,他很认真么——对了,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事?”
“我是慎之介的儿子这一点,不是弄错了吧。”
“啊呀,那件事?没错,就算是我也不会将别人的孩子扔给他的。”
“你怎么会那么自信满满?”
“那是当然的嘛——会那么疏忽的,也只有那时候而已了。”
看来不相信不行了,拓朗想。看着拓朗的表情,美沙探询似的追问一句。
“……怎么,你觉得自己和慎之介没有血缘关系吗?”
“不……只是觉得是那样的话反而好些。”
吃惊的美沙把身子靠了过来。
“什么?你跟那个人处得这么糟?可你至今从来没说过什么不满啊!”
“不是不是,我没什么不满,完全……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什么什么?搞什么嘛,到底有什么问题?”
说她在担心,还不如说是充满好奇心,美沙紧紧盯着拓朗。看她一付开心的样子,拓朗又叹了口气。
“……哪,慎之介那笨蛋不是老是抱着无聊的道德论吧?所以还是没有血缘关系才方便发展啊。”
“方便发展?什么意思?”
“以前我曾经把慎之介的女人抢过来上了床。”
“哎呀。”
虽然嘴里说着“哎呀”,可美沙根本就不怎么吃惊。
“那家伙还很年轻不是吗?好像是公司的老头子多管闲事,我讨厌那家伙和女人有一腿。”
“别说得就像发情期的狗一样好不好。”
“是女人那边像发情的狗。”
“真差劲,讨厌……慎之介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虽然他本人一直隐瞒着。”
“你可别让那个人错乱了啊。这种事他最不行了。”
“是啊……他根本不知道要和我说什么好吧?”
“那两人就完了?”
“那当然。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
“……你这个人啊……”
美沙忽然露出恶意的笑脸。
“真不敢相信……你啊,难不成对自己的父亲有欲望啦?”
“或许。”
拓朗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干脆回答。美沙耸耸肩。
“——那的确是没有血缘比较好呢。慎之介是个老顽固么……不过,我奇怪的孩子,你身边也是一群女孩子吧?为什么
觉得慎之介好?”
“不知道。可是就是在和女孩子做的时候,都要想着那家伙的脸来射。”
“变态哟,你这个人。”
“你没有说我的资格。”
虽然嘴里这么说,美沙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又露出坏坏的笑容看着拓朗的脸。
“……哪能,有了什么的话,要把趣闻告诉我哦。”
“你这个人。”
“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么。慎之介啊,他高一的时候——”
美沙压低了声音,而拓朗情不自禁地就把身子探了过去。
和平时一样,慎之介在早晨六点半就睁开了眼睛。这个习惯从拓朗出生起就没有变过,现在就算没有闹钟,身体也会自
动醒来。
就算公司的人劝他喝酒,他也从不多喝。就算如今已经不是不能留年幼的拓朗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现在他还是习惯成
自然地早早回家。
按照惯例为了泡咖啡而去煮沸热水,在厨房和拓朗撞了正着。
“怎么,今天起得很早——”
刚说出口,慎之介就发现自己彻底搞错。拓朗不是早起,而是到现在才晚归。
“……你早上才回来?”
感到慎之介的声音包含着严峻的意思,拓朗耸耸肩。
“早上回来也不算晚嘛。”
“别装蒜,拓朗。你昨晚到底在哪儿?”
“怎么,慎之介。我在哪儿的事就那么让你在意啊?”
“你给我听着,拓朗。我是你父亲,对你的行动有责任。住在外面不是不行,可你至少跟我说一声啊。不知道儿子在哪
里,那我这个当父亲也太失职——喂,拓朗!你好好听我说话!”
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拓朗把慎之介泡好的咖啡倒满杯子,一杯递给慎之介。
“……女人那里。”
慎之介惊讶得差点把马克杯掉在地上,他做了三次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听着,拓朗。我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你是男人还好些,应该多为对方女孩子考虑一下,不然的话——”
“……会像慎之介一样,高中毕业的同时就做爸爸?”
“——拓朗!”
“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昨天晚上是谈话直谈到早上,而且,对方也不是高中生了……慎之介不要有那种奇怪的
考虑啦……”
“你、你、你和比你大的女人……”
“……就跟你说……”拓朗焦躁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不是问心有愧的事吗?对方是比我大,可又不是有夫之妇,
也没有跟我玩出轨的意思……算了,你要怀疑就随你去。”
看起来拓朗心情非常差,平时总是打着哈哈过去的,今天却很是异常。
“……怎么了,拓朗。有什么事情吗?”
担心着的慎之介口气顿时缓和了下来,而拓朗的脸色则更加难看。
“……什么‘有什么事情’?是啊,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你那么想听,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拓朗的样子让慎之介有些退缩了。不过,在这里逃避的话作父亲就面子全失了。
“——那,我有话先要问你。”
“什、什么事?”
“你被男人做过吗?”
在慎之介的脚边,掉下的马克杯粉身碎骨了……然后,还烫伤了慎之介的脚指头。
虽然脚趾被烫伤了,慎之介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冲出了家门。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但是这与回答了没有两样。
看来美沙的情报是正确的,慎之介和美沙的时候是童贞,但后面并不是童贞了。
有一点……不,是非常生气。自从出生以来的16年里自己一直忍耐着(那就是说从出生就一直有情欲了?)可是却已经
发生了,这真让人生气。而且还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发生的,就更加让人生气了。如果对慎之介为所欲为的混蛋就站在眼
前的话,自己一定把他打得稀烂,让他三个月里下不了床。
虽然是令人生气的事实,听到的瞬间心里的恶魔却在微笑。他有“经验”,这是件值得大喜的事情。可以以此为手段来
威胁他,或者是装做伤心诉说出自己的实情。
——总之,种子已经撒下了,尽可能地撒在了慎之介心里,第一阶段已经告一段落。
今天慎之介下班回来时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吧。
自己心脏没有破裂真是一个奇迹。
……到底拓朗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自己一直很巧妙地掩藏起来的(本人如此认为)。也许自己回去后他又要问了,那
么今天还是不回去吧……可是又不行。
如果拓朗已经知道了那个“事实”,那么他的坏脾气也就可以解释了。可是,到底是谁把这些告诉他的?知道的人只有
那么几个啊。
而且那还是……慎之介抱住了头,痛的不只是脚,头也在痛。那还是拓朗出生前的事,为什么又特意在现在翻出来?这
太难以理解了。
——好不容易自己才以为那是被狗咬了一口振作起来的啊。
拓朗到底是和谁谈过了呢?
当面对他说的话,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吧。但是,除了彻底地剖白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到了公司,慎之介大大地
叹了口气。
鞋子里烫伤的脚趾一跳一跳地疼着。
【家族的崩坏】
“——你能不能跟我聊聊,爸。”
回到家里,拓朗连句“你回来了”都没有,张口就这么说。刚推开门,就看到拓朗抱着胳膊神像一样站在门里,就算是
身为“父亲”也没办法不吓得要命啊……慎之介这样想。
另外,拓朗叫“爸”的时候必须要注意。那不是他有什么非常想要的东西,就是非常生气。
……现在完全是后者吧。
“晚……晚饭还没吃吧?”
不由得说出了蠢话。拓朗的眉毛瞬时吊了上去,那张漂亮的脸孔生起气来也就更加恐怖。从打过去开始慎之介就对这一
手弱得要命……附带一提,美沙那时也是一样。而且拓朗还比慎之介高了有十公分,从上俯视时给人以更大的威压感。
“……我并不想吃饭,可是我有话希望你到餐桌上说。”
恐怕这顿饭是难以入口了,慎之介放弃。
“……首先,请你回答Yes或No。”
“Ye……yes或No……?”
“不要装傻了。”
拓朗是不是喝酒了?慎之介直觉地这样想。
“今天早上问过的话……你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开什么玩笑,慎之介摇头。
“你……你到底从什么地方听来这事的?”
“你没听到我问的话吗,爸。我要你Yes或No回答我,只要你把这个干脆回答了,我就不会再追问。”
“不,我的问题是你从谁那里听来的。到底是谁跟你说这些无中生有的——”
“无中生有……”
拓朗的眉毛往上吊。
“……我今天早上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我跟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人见面了哦……?”
血色一下子从慎之介的整个身体里消失。也许拓朗与慎之介高中时代的同学见面了。可是知道那件事的也只有当事者而
已——
“你……你到底和谁……”
拓朗焦躁地叹了口气。
“喂喂,先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我和谁见面不是什么大问题吧,而我要问的很简单,到底是‘是’还是‘不是’而已
。”
不是……如果能这么说早就说了。可是不了解情报来源的话,撒谎并不是可取的做法。
如果昨天拓朗见的人是那家伙的话,就完全露馅了……可是又不是抓到了现场,不知对方是怎么说的,说不定这个谎也
不是混不过去。
看来慎之介对自己说谎的才能是零这一点,没有任何的意识。
“你……虽然我不知道你都听到了什么,但是那都是胡说的。”
拓朗表情严正地抬起头来,越来越像在俯视慎之介了。很快就了解了他的意思,他根本不相信的话。
“拓朗,你不相信我说的吗?”
至少自己是父亲,有保持威严的必要……可是面对拓朗这根本就不起作用。
“……那么就是说,你认为那些完全是谎话了。”
“当、当然。”
“高一的时候……”
心脏差点跳出来,就算慎之介有着强韧的精神现在也不堪负荷。本人似乎在忍耐的样子,但是他根本没发觉自己的脸色
都完全苍白了。
“放学后,你好像是和那家伙留在了学校……那个叫什么来着,筱田还是筱原……”
“你、你难道是和筱原见面了!”
在彻底的狼狈中,慎之介说出不能说出口的话,拓朗带着怀疑眼神转过头来。
“……是吗,叫做筱原啊。”
“那、那只是高中时代的朋友而已!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慎之介已经完全成了走投无路的老鼠,但是,本人仍然没有感觉到。
“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吧?第二天,所有同班同学都看到你连椅子都没法坐的样子。”
“我、我只不过是腰撞到了而已!”
“……你和那个叫筱原的家伙不是交情不错吗?在那之后你就根本不和他说话了。”
“我、我们只是吵了架!”
“看来是很深仇大恨的吵架啊……”
“你又不在场,能知道个什么!”
“跟你说这是你同学告诉我的。”
“谁?快告诉我是谁说的!”
“是谁呢……铃木还是佐藤先生来着,我忘掉了。不过这无关紧要,你和筱原是朋友是事实,我明白对方没有说谎。”
“你……你不是和筱原见面了啊?”
只拘泥于这一点的慎之介已经和完全暴露没什么两样了……可是,他本人仍然没有发现。
“——老实说吧,和我在一起的是个女人。”
呼,慎之介长出一口气。既然不是见了筱原本人,那就不是完全的情报……慎之介这样相信着。
二十年前的事情又被勾起,那令人厌恶的回忆又向慎之介袭来。
筱原悠也,自己的好友。自从入学之后就一直陪在慎之介身边,是个个性直爽的好人。头脑好又开朗,在班里很受欢迎
,特别是在女孩子中间。慎之介一直以有筱原这样的朋友而颇为自豪。
……从来没想过他会做出那么邪恶的事。
因为筱原有话要对他说,两个人就单独留在了黄昏的教室里。自己说差不多该回家了的时候,筱原的眼神忽然间变了…
…这之后的事,他几乎不记得了。
后来他好像是说了什么我是真心喜欢你之类的话,这种话在那时根本就等于零。自己如此相信着他是朋友,他却做出了
那么“粗暴”的事,太差劲了。
筱原个子很高,力气也大,结果自己崩溃掉随他为所欲为。如果说后悔的话,这是最令自己后悔的事。
后来自己就想成是被狗咬了一口而放弃了,代之以从那天起一直到毕业都没再跟他说话。他来道歉过多少次,但慎之介
全都无视……他背叛了朋友,这是当然的报复。
慎之介完全不能理解同为男性之间的爱情,到最后仍然不懂筱原的真心,他只把那认为暴力行为的延长而已……虽然这
么说也没错。
“……然后呢?感觉舒服吗?”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说了之后慎之介全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都是自己在考虑事情的缘故,很简单就中了拓朗简单的诱导。
“……慎之介啊,如果说你想撒谎的话,还是再练几年比较好。算了,反正今天早上我就知道了,现在并不特别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