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叫母亲做‘那家伙’。”
“她才不是我母亲。”
……怎么跑出肥皂剧似的家庭矛盾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事情不会再向那方向发展了。
“那我问你,你还爱着老妈吗?”
“啊?”
“那……那个……”
踌躇着要不要撒谎。这应该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吧,慎之介这样想。
“不喜欢的女人就算了吧。”
“我对美沙——”
“根本没什么感觉不是吗?只是因为有了孩子才结婚的么。”
“你又不知道,少多嘴多舌。”
“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就该拼命地到处去找她才对。”
“那,那都是要养育婴儿……”
“哎呀,都是我的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就别在那里勉强自己撒谎了……算了,让一百步,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办法。可是,现在又怎么样
?我觉得你只要想找的话,有的是时间去找的。”
“那……那个……”
“会不高兴是因为老妈见我?”
愤愤闭上嘴,慎之介瞪着拓朗。
“那一定是担心我会不会被老妈抢走而不安的表现。”
“……啊?”
“你嫉妒了吧。”
“为什么我会——”
“那就说说你为什么心情糟。”
“那、那是,你没有对我说……”
“就是说,你讨厌我瞒着你了?”
“是的。”
“——明白了,我不会再瞒着你去见老妈了。”
“不许你再见她。”
“唉?”拓朗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没想到人好得近乎笨蛋的慎之介会说出这么强烈的话来。
“你竟然不许我再见她?”
好像很愤怒似的,慎之介长叹了一口气:“……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算了,随你的便吧。”
扔下呆住的拓朗,慎之介自己回房间去了。不好,被他逃了。拓朗叹道。这时他的房门咔地上了锁。
……看起来他心情是极度糟糕。如果只是和美沙见面的事情曝了光,应该不会生气到这种程度才对。会对美沙的所作所
为愤怒是当然的,但是以慎之介的为人来看,也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看来有从美沙那里套出点情报的必要来了。
【父子的怀疑】
“慎之介?对,和他见过面了。”
在茶餐厅的一角,拓朗和美沙像平常一样见面,美沙对拓朗的质问立刻点下了头。
“你们在哪里遇见的?”
“筱原君那里。”
即使是拓朗也差点把咖啡杯掉在地上,“……那个律师?”
“是。我也是好久没和他见面了,很高兴呢。但途中慎之介来了。筱原君还是喜欢着慎之介的样子,那张严肃的脸都融
化了。”
这个我从他本人那里就知道了,拓朗想。问题是,为什么慎之介会去筱原那里呢。
“……为什么慎之介要特意到他那里去?”
按说应该求美沙说出来的,但拓朗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中途就回去了。”
“中途就回去?那怎么行!不知那个律师又会对慎之介做出什么!”
啊呀,美沙生气似的挑起形状优美的眉毛。
“喜欢慎之介的是你对吧?和人家我没有关系。”
“……算了,的确是这样。”
自己认为没有发生过什么,因为如果出了什么事,慎之介一定会因为罪恶的意识而提心吊胆的。
“都是慎之介太吵了,我觉得很讨厌,就赶快回去了。”
“……你是怕慎之介生气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你也不喜欢麻烦吧?”美沙反问,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好,拓朗随便地点了点头。
“但是反正是你给他带来麻烦不是吗。都是因为你慎之介的心情才会变得这么差,而且昨天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
了。”
“那可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做法太差劲了。”
被她这么一说,没话可以回嘴。
“……我最不高兴的还是慎之介去找那个律师。他跟那家伙一直有会面吧。”
“不,没有的事啦,他们这是高中毕业以来第一次见面。”
拓朗少少松了口气。
“说起来你可真是个笨蛋。”
突然被骂让拓朗惊讶地抬起头。
“笨蛋?我?不是慎之介吗?”
“慎之介虽然是个笨蛋,可你也是笨蛋。慎之介会去找筱原君,还不都是因为你的错。”
“……就是说,那是因为我去找了那个律师?”
“没错,慎之介就是为这个生气。真是笨蛋,怎么特地去接近情敌?筱原君现在一定对你感恩戴德呢。”
“啊……我也是,要不是因为他的事情,也不会和慎之介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说你还是个小孩。筱原君比你要成熟一百倍。我可不觉得他和慎之介的再会这样就完了,他可是有十七年不见都
不忘怀的毅力的人。”
“你在威胁自己的儿子吗?”
“我才不是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早在你出生之前,筱原君就喜欢着慎之介。那么好的男人对别的女人不理不睬
,你可得好好打起精神来别输了阵。”
“你别再威胁自己的儿子了。”
“不听?我可是在忠告你啊?”
“啊,我会在意你说的话的。”
“你不认真对待的话,真的会被抢走的啊”
“明白了——我会竭尽全力给慎之介幸福。”
呼,美沙叹了口气。
“做个年轻的笨蛋还真好。”
“这是什么意思。”
美沙不回答,只是耸了耸肩。
“……今天的系长和平常是不是不一样?”
这里是慎之介的公司,部下们正在偷偷地窥探着从早上就啪啦啪啦地打雷闪电的慎之介。
“的确,昨天他难得地请了假。”
“真的呢,太少见了。”
“今天也是少见的……不如说第一次看见他心情那么差的样子。”
“——是不是和他儿子吵架?”
女性社员也加入到了男性社员的讨论中。
“唉?是啊。那就是昨天休息的时候的事了?”
“不知道啊……他儿子不是高二吗?正是难教育的时候啊。”
“——那可麻烦了。”
“什么啊,你麻烦什么?”
“下个月不是有社员旅行吗?我邀请他带儿子一起来,如果他们吵架,不就要取消旅行了啊?”
在场的所有社员们一起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沉默了……看来慎之介不能去旅行是个大问题。
“系长在我们课的女性中大有人气哦,那个人不去的话,我怕会有一堆女孩子取消预约。”
“笨蛋,哪儿止我们课啊,现在每天都有至少三个内线打到总务甚至经理那里去,问光永系长参加不参加这次的旅行呢
。”
男性社员会困扰是因为慎之介不参加女性社员会减少,而且慎之介的确在男性女性之间都很有人气。
“好想看系长喝醉的样子啊。”
也有抱着危险目的的部下在。
“——对啊对啊。那个人总是没喝多久就回去,真的谁也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呢。”
“旅行绝对是个好机会……”
总之,在各种意义上慎之介都是个人气人物。
“系长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马上就有表明不去的女职员了,慎之介所属的区划整理课对他的动向十分注意。
“我也是,系长不来我不去。”
男性社员也发出了这样的台词。
“同感——系长不来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和课长他们直接打交道了?不要啊,一想起来肩膀都觉得发酸,系长来了能帮
上我们大忙的。”
“真的,如果他能平安无事地来该多好啊。”
慎之介不知道部下们正在讨论着这样的事,一个人默默地工作着。虽然心情很差,却不能因此耽误工作。但是这种乱七
八糟的情绪要怎么办呢,没有任何办法。那一天慎之介直到下班时间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话,这是他自从进入公司以来的
第一次。
“——哟,慎之介。”
一回到家,拓朗不知为什么到玄关来迎接他。慎之介不由得叹了口气。知道拓朗也很不爽,但没心思一一去关心他的举
动。
“……干什么。”毫不关心地问,拓朗的脸更臭了。
“既然你心情不好,就老实说是不是我的缘故。”
拓朗抱着手臂俯视着慎之介。
“是你的缘故。”
“还是昨天的台风尾啊?”
不禁想骂他混蛋。他从来没有对拓朗如此地愤怒过,是拓朗翻出了十七年的历史,无论是美沙,还是筱原。
都是因为拓朗到了最难处的年纪,不但自己每日烦恼着,还与美沙以那种方式再见,也不得不去见了死都不想再见他第
二次的筱原,将自己的自尊完全践踏在地……而且,为了使拓朗不再接近筱原,还必须每月和筱原见一次面。
“不了解事情的深刻程度就算了,让你爸我一个人呆会行不行。”
拓朗惊讶地看着慎之介,然后不服气似的低下头:“……你想一个人去玩深沉就随你,但别摆出那张都是我的错的脸行
不行。”
“什么意思。”
“你会不舒服,是我和老妈还有——那个叫筱原的律师的错吧。”
心脏疼了起来,但是没有上次那样受到重大的打击。反正现在已经明白情报的来源了。
“……你又去见美沙了吧。”
怎么说也没用,但这么一想,昨天刚说过今天他就去和美沙见面了,真是想生气都生不出来。
“没办法 ,你永远不会说真话。”
“彼此彼此。”
“什么彼此,我可不记得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偷偷去和你妈见面,还敢说。”
“说什么傻话,我是为问你的事情才去找她的,你有没有在听啊。”
“被拆穿了之后随你说什么。”
“给我等一下,我至少没像你似的撒谎。”
“……够了,你少管我行不行。”
“可我受不了你每天避开我。”
“你就随你自己的意思随便做吧……我已经受够你的任性了。”
“任性?你这个人——”
照这样吵下去,拓朗绝对又会抓住慎之介不到早上不放手。慎之介进了自己的房间,迅速地锁上门。做完了之后才想到
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虽然这样很难看很悲惨,而自己为了逃避儿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才更悲惨。
结果,从高中时代接受美沙的邀请时,自己就犯下了大错。
……不,不对。从高一时受了筱原不正当的粗暴行径后,就有哪里扭曲了。快毕业时受到美沙的诱惑,觉得自己必须这
样做才行。而当听到美沙有了孩子的消息时,才感到了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拓朗出生的时候,真的觉得把这孩子好好地养育成人就是自己的人生了。什么也不考虑地轻率地和女性发生了关系,这
才有了孩子,既然生下来的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双亲,那么努力地把他养大就是自己的责任。
……就是因为这个想法,自己这十七年来才如此努力过来。
妻子逃走了,儿子又要求父亲做夜晚的对像。这,真的是真正的家庭吧,真的是健全的家庭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再加上那个叫筱原,让自己负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的男人再次登场……虽然是自己主动去见他的,目的是对他抗议,
但为什么自己却被他胁迫和他做了每月见面的约定呢?
拓朗常说自己是个笨蛋,也许自己真是个笨蛋也说不一定。结果全都顺了对手的意思。美沙会毫无罪恶感,就是看穿了
自己是好骗的男人吧。
把拓朗养成了那个样子,都是自己不够努力的错。
……已经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慎之介在自己房间里烦恼的时候,拓朗也在房间里想着这个那个。
看来慎之介是完全地陷入了消沉状态。说出筱原的名字来他的态度也许会有改变?想归想,却完全造成了反效果。怎么
样才能让他恢复呢。
这个状态下,对他说让他陪自己过夜,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发飙吧。
如果不做点什么让他找回自尊心,总有一天慎之介会丧失自我的。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去了筱原那里的缘故,就不
能责备慎之介。
再去见一次筱原如何?这么做可能只会造成反效果。第一对方是那个筱原,没有相当的觉悟胜不过他。而如果拓朗做了
多余的事,他说不定还会以此为借口把慎之介叫出去。
但美沙的忠告也不能不听,再麻痹下去,慎之介很可能在自己的耳目被瞒过的情况下被做出什么。自己也不能二十四小
时都紧紧贴着慎之介。
等一下,比起筱原如何如何来,应该先恢复慎之介的情绪。等到慎之介心情恢复的时候再重新开始夜生活的好。现在不
能用强的,想恢复夜生活,就必须让他情绪好转过来,要做些工作才行。
久违了地,拓朗十分认真地(以他的标准来说)一直考虑到早上。
持续着极差的心情,慎之介去上班了。部下们也和平时一样,在远处观察着慎之介。
也许有加上美沙三个人好好谈谈的必要,慎之介想。虽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但不做些什么自己这个低潮是无法过去的
。说到底自己连是对谁发脾气都不知道,拓朗、美沙、筱原,三个人的全都堆在脑子里。
“系长,三号线有您的电话。”
部下的声音让慎之介回过神来。
“啊,是谁来的?”
不能让部下们发现自己的情绪,要表现得和平时一样才行。其实早就在全体成员面前曝光了,只有慎之介自己一点都没
发现。
“是位姓筱原的先生。”
要保持平常心……但慎之介的决心在一刻之内就随着他乒楞乓啷地站起来而崩溃了。情不自禁地,他拔腿就想飞奔出去
,但是在部下面前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做了四回深呼吸后,慎之介接起了电话。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