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行的身体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害怕。
「开玩笑的。」 男人恶趣味地笑着,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一眼,确定是82年的红酒,他仰起头再次喝了一口,也再次确认那
难喝的味道,眉间叠出两道皱褶。
「真难喝……你味觉肯定是有问题吧?」
「呃……」雷行缩成小虾米状,怎么也摆脱不了男人的体重。
男人低下身,明显地感受到雷行的颤抖,低声道:「你长得很好,又是第一次,确实是挺吸引人的。」
「不……不……」雷行低声啜泣着,已经不去顾一个雷家少爷该有的形象。
「呵……」
悦耳的笑声在充满压迫的空间地荡开。
「……但我呀,不屑玩你。」
举起酒瓶,男人毫不犹豫地往雷行的头砸下去。
雷行便一动也不动了。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将手中的酒瓶扔在一旁,起身用手拍了拍自己的皱掉裤子,接着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点燃一根烟,却没抽,
只是静静地等着这根烟燃烬。然后,男人便离开包厢。
一切都动作都到这里,雷庭看着萤幕,知道监视器里的画面会静止十分钟,接着是胖爷进到包厢,发现雷行出事,一行人急急
忙忙地打电话以及救护人员赶到的画面……
此刻,胖爷弯着身子,低下头,咬着牙,怎么也不敢抬起头。
玫瑰街里,谁都知道他的厅,是雷佬还有雷庭谈生意必到之处,除了小姐是最高级的之外,接来下就是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
这个厅的每一间包厢都装有隐藏式摄影机,为的是不让道上的「生意」谈好却让对方产生反悔的状况,录下的证据虽然至今还
没派上用场,但录影这件事,在雷佬的命命下、在雷庭的默许中、在胖爷的配合里,一直都在进行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派上用场。
那时,胖爷一边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一边注意着小少爷的包厢。当雷先生从包厢出来时,他暗想这次的生意这么快就谈成了?
连小姐都还没被唤去坐台呢!
那位雷先生虽然戴着墨镜,但带着微笑,心情看好的样子,来到胖爷面前,道:「生意谈得不错,你这个地方豪华得让人拒绝
不了任何条件呢。」
「您过奖了。」胖爷陪笑着,鸡皮疙瘩却在男人一靠近时窜了出来。
「小少爷很高兴,他请你十分钟后带漂亮的小姐进去,还有他带来的那几个伙伴。我还有事,先走了。」
「您慢走,慢走。」
恭敬地送走了贵客后,按照雷先生所说,胖爷在十分钟后带着最漂亮的小姐进到包厢。
一进去,比较新来的小姐一看到包厢里的场面,尖叫了起来。
胖爷则是头皮发紧,赶快地叫救护车,联络总处。
雷庭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人,随后,雷佬也到了。
胖爷一直站在病房的角落,第一次看见雷佬心力交瘁的模样,即使是三年前雷大少爷中枪,雷佬也没有露出这么像一个父亲的
样子,那种心力交瘁,任谁都可以想到,原来玫瑰街上的传言是真的。雷佬很喜爱自己的大儿,也将之当接班人那样重用,但
最疼爱的却是小儿子。
雷庭握紧拳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因为大大小小的伤而插管的样子,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他没有伸手安慰父亲,或许,在这
个时刻,在每个人都为小少爷受伤而忙进忙出时,只有雷庭一个人冷静。
他走到胖爷面前,道:「我记得,你的厅有装监视,对吧?」
说话的口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胖爷这才突然醒过来一样,急忙地带着雷庭走出病房。由于胖爷的厅里装了道上不准许的东西,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雷庭
也就没有带任何亲信。
两人上了车,便驶向玫瑰街。
一路上,雷庭向他询问着有用的资讯。
但胖爷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个戴墨镜男人的姓氏而已。
在听到那个姓氏后,雷庭脸上立刻露出震惊的表情。一看到大少爷这副样子,胖爷总算确定自己的第六感没有错,那个一靠近
就令他起鸡皮疙瘩的男人,虽然他们这些道上混口饭吃的小咖并不认识,但一定是个来头不小的人吧?不然,这个晚上,如果
不是那个姓莫的男人搞出来一个烂摊子,他也不会看到玫瑰街里极为厉害的两个大人物有别于一般的反应。
(五十二)
空气中弥漫着麝香的气味,气味源自于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手中的香烟,一缕缕的白烟窜到天花板上,惹来另一个戴近视眼镜
的男人一阵咳嗽。
戴默镜的男人没有即刻将香烟捻熄,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道:「身体有这么不中用吗?我记得你坏掉的是心脏,可不是肺。
」
「我记得你不是抽这个牌子的香烟,什么味道?竟然是香的?」
戴着墨镜的男人微微一笑,「原来你不觉得这个味道呛呀?」
「不呛,很香,但味道太重了。」
「没什么,这只是跟别人『借』一包来抽抽而已。」
「是吗?我看你一进来就只把烟点燃,也没看到你抽几口。」
「这样我也高兴。」
对着墨镜男叹了口气后,利宇捷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了一包牛皮纸袋,扔给坐在沙发上的墨镜男。
墨镜男这才用两根手指直接将烟弄熄了,灰烬掉在看似不菲的地毡上。跟刚才慢条斯理的讲话态度上,他略显急躁地打开牛皮
纸袋,看清楚里面的文件后,这才满意地笑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利宇捷来到墨镜男的对面,坐到沙发上。
「什么?」
利宇捷指了指被烟灰弄脏的地毡。
墨镜男立即有礼地道歉。
「抱歉。」
「我都说了我接受你的道歉。」利宇捷为对方倒了杯酒,「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计较。」
此刻,墨镜男摘掉了墨镜。墨镜后的五官非常英俊,但绝不会引起别人有关性方面的暇想。带着杀气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这
降低了令人幻想的机率。脸上虽带着笑,但男人的眼睛说穿了根本没有笑,更甚,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
这些利宇捷都不害怕,相反,他还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小心雷庭。」墨镜男的声音里,露出一丝担忧。
彷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利宇捷抖着肩膀笑出声来。
「都不知道谁该小心谁……」
「确实如此。」男人拿起朋友为他倒好的酒,一饮而下,酒从嘴边溢了些出来,他直接用手背擦去,将酒杯递到朋友面前,心
情很好似地想再要一杯,「不过,跟雷行在说话的时候,他提起介绍我们认识的是你。」
利宇捷拿着酒瓶为对方倒酒的手细微地抖了一下,道:「雷小少爷的本领果然不只是白目而已。」
「我不知道那间包厢里是不是装什么设备,但若是装有录下来的东西……你知道,雷家大少爷可不是什么笨蛋。」
利宇捷为对方倒了第二杯酒,便低着头,思考了一阵,脸色并不好看。
「那么,三天过去了,雷庭却都没来找我算帐……」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怕。你确实是没有介绍我跟雷小少爷认识,不是吗?」男人笑了,脸上散发着英俊的气息,头一抬,便
将第二杯酒喝掉。
一开始,利宇捷只是在雷行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莫家这个家族的事。他也没有告诉雷行任何联络莫家的方式,更没有说自己
与莫家的现任当家莫东轩是个从小在医院认识、进而成为朋友的事。
这一切经心安排过的恰巧,都是为了钓雷行这只笨头鱼。
而雷行在这个方面,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利宇捷突然皱了皱眉,从茶几下拿出写着密密麻麻英文的药瓶,他拿出一颗便配着一旁的水吞进肚子里。
「不舒服吗?」男人也跟着皱起眉头。
「没事。」利宇捷脸上却是隐忍着什么似的表情。
「我记得你前阵子不是才说找到你期盼的心脏吗?就快换上了吧?」男人越过茶几,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利宇捷将整个身体缩进沙发里,避开了男人的碰触。
「嗯,快了……」
这个用药养出来的破烂身体,确实是很快就有一颗强壮的心脏来帮助他重生。到时候,他就真的可以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利宇捷,想做什么事,就能做什么事。
谁也阻挡不了他。
(五十三)
时间还很早的时候,江政佑就醒过来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距焦的眼眸看起来有些迷惑。
他侧过身,在床上缩成虾米的形状。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双人床上的另一半是空的。在以往,躺在他身旁的人,总会比他早
醒来,看着他的睡脸。
那个人,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微笑,看着他。
而他却在担心着,自己早晨起床的口气是不是重得令人皱眉。
现在,这些担心都是白费。他拍了拍空荡荡的右侧,想起了那个人怕冷,但又不喜欢穿太多衣服睡觉。冬天他就成了暖炉,一
个雷庭专属的暖炉。他以前总是想,雷庭可能嫌女人太麻烦了,还是男人的体温比较高,所以他才在两人还没正式成为情人关
系时,在雷庭的床上睡了两年之久。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个东西吧?习惯和喜欢某个人的存在,竟会让寂寞变得清晰而难以忍受。
他再次闭上眼睛,同时,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像是吸不到空气一样。
泪水是忍住了,但是身上的棉质衣物阻档不了激发的思念……
再继续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了。他起身进到浴室里做了简单的疏洗,加了一件运动外套便走出房门。快走到客厅的时候,他
听到了利宇捷的声音。
利宇捷背对着他正在讲电话,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所以,她的家人已经同意了?」
「……是吗?真是辛苦你了。」
「所以,还要再一个礼拜是吗?一个礼拜……能尽快的话,就缩短吧?」
「好,再保持联系。」
挂上电话后,利宇捷拿下眼镜,摊开手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呃……」江政佑发出声,试着让对方知道自己在这里。
谁也没料到,利宇捷像是被吓到小猫一样,弹跳了起来。但那眼神,可不似小猫般毫无杀伤力。利宇捷震惊的脸上,像蛇一样
可怕的眼神,狠狠地盯着江政佑。
那样的眼神,其实并没有维持很久,更正确地说,才维持不到一秒。
江政佑退了一步,眼前似乎有危险,但他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朋友利宇捷,不顾他现在尴尬的身份,而收留他的利宇捷。跟危
险,一点关系也没有。
利宇捷很快地戴上眼镜,又恢复成平时温和的模样。
「你、你……」利宇捷抬起手,看一眼手表,「现在才五点多,你要吓谁啊?」
「我……我睡不着了,所以下楼看有没有东西吃,刚好……刚好看到你在讲电话。」
利宇捷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两人便走往厨房的方向。
「你没听说过,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想说,你在讲电话,就先让你说完。」
「……嗯。」利宇捷皱起眉头,但很快就平缓了。
「你怎么也这么早起?」
「有一通越洋电话,不得不接。」
「那也多穿一些吧?」
利宇捷身上才穿着一件灰色长棉T,江政佑立刻把身上的运动外套脱下来,盖在对方的肩上。
「穿上吧。」
「呵……你也太可爱了吧?我穿的话,你不就在一边冷得发抖?」虽这么说,但利宇捷也没有把外套还对方的意思,反而穿起
袖子的部分来。
「我觉得有些热了,所以给你穿吧。」
「真像电视剧里热心过度的妈妈呀……」一边说着,利宇捷一边打开冰箱,心情很好似地还小声地哼着歌。他从冰箱里拿出新
鲜的牛奶,将牛奶倒入锅子里,再放到瓦斯炉上面,一副准备要加热的样子让江政佑笑了。
「你在干嘛啊?」他来到利宇捷身边,和对方一起看着锅中的白色液体。
「当然是把牛奶弄热给你喝啊,别指望本少爷还会弄点其他的东西。」
「呵呵……所以,是谁像电视剧里热心过度的妈妈呀?」
利宇捷这次倒是没有回嘴,反而将嘴巴闭得紧紧的,直到牛奶热滚了,才倒了一杯给对方,也顺便倒一杯给自己。
两人各拿着一杯热牛奶,到客厅后,把沙发的方向调整面对着窗外。
虽然快要六点的,但天还未亮。他们肩靠着肩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其实也不能够确认那是不是天空,郊区
的房子没有什么光害,天就是黑黑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江政佑喝了两口牛奶,液体滑过喉咙的咕噜声响传进利宇捷的耳里,彷佛被催眠似的,他也喝了一口牛奶。
「今天是周末。以往,周末都是玫瑰街生意最好的时候,也不知道现在那边如何了。」
利宇捷没有立刻回覆对方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对以往生活的思念,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话中有话,
不过是聊聊而已,但是对于接下来有可能聊到「雷庭」这个人的话题,他心情就开始不美好了。
「今天是周末啊……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江政佑顿了顿,原本要再喝一口牛奶的动作停住了。
「小时候……你是说小时候的周末吗?」
「对啊,每次一到周末,就没有家教课。你总是天一亮就到我房间叫我起床,说要去哪个地方走走逛逛,其实也不过是在自家
的前院和后院跑来跳去的。你每次都是快速地跑几下,然后回到我身边,陪着我用走的,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
了。」
「呵……」似乎是勾起回忆似的,江政佑露出牙齿笑着。
利宇捷转过头,看着对方笑容满面的侧脸,一时还当真看呆了。
「真好看……」利宇捷小声地呢喃着。
「嗯?」江政佑侧过头,再次喝了几口牛奶。
「我们今天去南投吧。」
江政佑用力眨眨眼,将入口的牛奶吞下去。
「怎么突然有这个结论?」
「不是约定好了吗?去看樱花?」
两人在好久以前就约好了……
而现在,都已经是适合赏樱时期的尾声了。
(五十四)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江政佑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心脏跳动得老快。他稍一转头,便看见利宇捷线条流畅透出俊气的侧脸,那脸上带着一副极轻松的
微笑,姿势从容地开着车。
车子这时正好驶上高速公路。
「外面没你想得这么糟糕……虽然真的很多人在找你,不过,他们也是有休息的时候。」
虽然小主人的语气听起来任性得荒塘,但他紧张的心情却奇异地松卸下来。
似乎有一种,天塌下来,小主人也会帮他顶下来的错觉。
这时,江政佑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被影响,进而放松起来。
两人不紧不慢地聊着天,大多是聊些待会儿是不是要捡几样游乐设施玩。
「太空山怎么样?」利宇捷提议着。
「太空山?」江政佑兴致来了,一直担忧着自己现在身份的那份尴尬也暂时丢在一旁,忙问:「那是什么?」
「云霄飞车之类的……」
「……」江政佑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我待会陪你玩旋转木马吧?」
「哈……」利宇捷吐出气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