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方夫人,也面上一红,正色道:“阴公子……”
阴辰邪面无表情地斜眼看向方靖柔,冷笑:“有伤风化吗?”
方夫人怔了怔,却见方靖逸痴愣的神情,心下一沈。
“看来夫人还需要时间,若不清楚缘由,我不会动手,请夫人想好之后再来找我。”阴辰邪唇角微勾,环抱妖颜起身。
妖颜轻微挣了挣,被阴辰邪用力压制住,男人意味不明地低笑:“听话。”说罢,横抱他大步离开。
三
方靖柔面如死灰,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逃也似地跑走。
只听得外面方碧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等等小碧啊!”
方夫人讷讷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木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靖逸却是飘飘然,那妖精似的男子临出门看他一眼,媚眼如丝,怎么回想怎么挑逗,撩拨得他欲火焚身,直想抓了他就地正
法。
“娘!我要那个男人!你快给我把他弄到手!”方靖逸当下冲到方夫人面前,之戳了当道。
“什么?!”方夫人惊吓道,“那个公子?”
“就是他!我要他!”
方夫人犹豫道:“逸儿,你要女人,娘就派人给你送进府。可这男人,尤其是那个公子——”语气不禁带了鄙薄。
“娘!我一定要得到他!你会帮我的吧?娘?你一定会帮我的!娘!”方靖逸了解母亲的个性,蓦地跪地恳求,“我真的很想
要他,府里没有哪个侍婢比得上他。”
方夫人不语,愣愣地望着儿子。
“娘!你是不是怕那个什么阴公子?你在怕什么呀!我们方家他一个小道士都对付不了吗?!”方靖逸气愤地起身嚷嚷,“他
要是敢乱来,杀了就好了!就像对付祁——”
“逸儿!”方夫人厉声呵斥,“不许提他!你向娘保证过的!”
方靖逸憋了一肚子气,闷道:“好,好,不说就不说。我不过是想要个人,娘连这个都做不到。”语毕,愤懑地往外走。
“逸儿!娘答应你!”方夫人眼见方靖逸怒气冲冲地出门,急急道,“娘帮你把那个公子弄到手!”
“真的?!”方靖逸猛然转身,喜笑颜开。
“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方夫人缓步上前,摸了摸方靖逸的脸,温柔道,“逸儿,你要什么娘都会想方设法为你做到,
你可不能对娘失望。不过,这男人玩玩就好了,娘还指望早日抱上孙子呢。”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娘!那我就先回去了!”方靖逸喜上眉梢,话一说完,招呼了门口的家丁就出去了。
方夫人默默地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大不了再做一次就是了。”
“来人。去请妖颜公子,就说我想单独见他。”
“少爷,您看上去很开心啊。”说话的家丁是东厢最得方靖逸喜爱的方槐,长得贼眉鼠眼,最会讨方靖逸欢心。
方靖逸拍拍方槐的肩,眉飞色舞地说:“你小子总能揣摩到我心思,本少爷现在的确是很高兴啊。”
“不知道奴才是不是有幸能耳闻少爷的喜事?”方槐小心翼翼地问。
方靖逸心情大好,平日就不介意对方槐说私事,此时就更是大方了:“我的美人就要到手啦!你说我能不高兴嘛!”
“恭喜少爷心想事成!”
想起妖颜方才眼中妖异,方靖逸就止不住的热血上涌,眼放异彩:“美人刚才一眼,分明是欲求不满!”
“只有少爷您才能满足她啊!”方槐谄媚地笑道,“少爷,回去奴才给您找个侍婢先泄泄欲?”
方靖逸一巴掌拍到方槐脑门上,哈哈大笑:“阿槐你太懂我了!回头去账房领点赏钱,就说是我吩咐的!”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方槐笑呵呵地一路小跑跟上方靖逸。
阴辰邪和妖颜前脚回到客房,后脚就有家丁来传话邀请。
“妖颜公子,夫人想单独见您。”
妖颜望望阴辰邪,眨眨眼,不说话。
阴辰邪挑眉,低低笑起来。
家丁只觉毛骨悚然,听得男人道:“你跟他去。”
就算离了客房,家丁还是心慌得紧,把妖颜带到门前通报一声就匆匆逃开。
“妖颜公子,请进。”里间传来方夫人的声音,是北屋内室。
妖颜东张西望地踏进房门,方夫人端坐在桌边,一手执了团扇微摇,一手随意地靠在精巧圆桌上,笑容淡淡。
“请坐。”方夫人略一扬眉,用团扇指了指身旁圆椅。
妖颜径自坐下,并不拘礼,好奇地看着方夫人。
方夫人自上而下地打量他,视线最终停留在他颈间不加遮掩的密密吻痕,她微微瞥眉,道:“妖颜公子,我可以请问一下,你
和阴公子是什么关系么?”
妖颜眨了眨眼,愣愣地望着方夫人,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方夫人兀自点头,了然道,“公子也不确定是什么关系吧?”
妖颜似懂非懂地点头。
方夫人嘴角挂上一抹笑:“可是公子,你是男子,这样的身份不让你觉得尴尬吗?外面的人可都直接叫兔儿爷。”
“兔儿爷?”妖颜瞪大眼瞳,不解地问。
“身为男儿,怎可轻易雌伏他人身下?你其实并不情愿吧?”方夫人摇着团扇,口气中带了傲慢。
“我没有不愿意。”前面半句妖颜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后面半句他听懂了,便郑重其事地回应。
方夫人乍闻,扬了扬细眉,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你是心甘情愿的?”
妖颜点点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笑容古怪的方夫人。
“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阴公子并非最佳人选,”方夫人压低了嗓音,团扇滞在半空,“你自己,包括你的家人,都会得
到最好的生活。”
妖颜摇头,糯糯的声音却似斩钉截铁:“我只要邪……”
方夫人片刻怔住,转了转眼珠,顿了一会才道:“跟着他你只会颠沛流离,安逸的生活对你和你的家人都好,你不为自己想也
该为家人着想。难道你不觉得住在方府会比你现在来得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甚至可以把家人朋友都接进方府共享。”
愣愣地望着方夫人,妖颜默然不语,只见她脸容渐渐发青。
“堂堂七尺男儿,该有鸿鹄之志,不是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就是驰骋沙场报效朝廷。难道你都没有想过吗?”
妖颜只是摇头,温温软软地说:“没有想过。”
方夫人失了常态,大声道:“难道你要像青楼里的小倌那样靠身体过活?”
妖颜为难地摇摇头,并不理解。
意识到自己失态,方夫人用力扇两下团扇平复情绪,压抑着语气问:“你应该知道,你的家人并不希望你这样。好男儿志在四
方,你这样死守着个男人像什么话。”
“……我只有邪……”妖颜愣了一下,软绵绵地道,好看的眉眼慢慢弯起来。
方夫人彻底失望,起身怒气冲冲地用团扇指着妖颜:“你不顾家人不要理想,难道你还想和他白头偕老不成!?”
诧异地看着恼羞成怒的方夫人,妖颜小声道:“……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你——”
“方夫人,”门外忽地传来慢条斯理的话语,“想不到你竟有这等嗜好。”
话音未落,阴辰邪已站在方夫人面前,像是故作姿态,搂了妖颜在身前,暧昧地低头缓缓舔吻他后颈,唇角勾起邪肆的笑来。
“你、你们……我……”方夫人扬着团扇,讷讷地说不出完整话语。
“他的理想就是趴在我怀里一辈子。你有意见?”挑高斜眉,阴辰邪冲方夫人邪魅轻笑,语调浮慢高傲。
方夫人面色红了白,白了青,瞠目结舌地看阴辰邪揽着妖颜慢悠悠出门,蓦然惊觉一股寒气由脚底灌至全身,如坠深渊。
出了屋子,沿廊道行至廊亭,妖颜忽然轻微挣动,阴辰邪甫一松手,妖物就回身直直望他,好一会,才怯生生地开口:“……
我……真的能趴在你怀里一辈子……吗……”声音软软糯糯,眼瞳带了些许期待。
阴辰邪面无表情地看他,微微扬了下颚,并不说话。
妖颜慢慢垂眼,长长的眼睫在眼睑映下浓密的阴影,他微微耷拉了脑袋,缓缓松开手中攥紧的衣袂,难过地背过身。
耳边忽地传来戏谑的轻笑:“连逃都不可以。”
妖颜被一股大力往后带,背脊重重撞上石桌,仰躺在冰凉的桌面上。阴辰邪自上俯视他,狭长的凤眸微眯,面容艳丽狂狷,唇
角带了邪气的笑。他来不及思考,就被男人侵略性地咬住唇瓣,狠狠掠夺。
胸腔欢喜得紧,妖颜笨拙地用舌去回应,伸手勾了阴辰邪颈项,无意识地将他往下压,扭着腰身,躯体愈加贴合,长腿有意无
意地蹭着男人身体。
妖颜发出细细呜咽,眼角泛着泪光,水色朦胧,眸子奇异地一格一格转动,玄青如墨,眼晕渐深,尾梢嫣红。
阴辰邪吻至他耳廓,一面舔舐一面低声道:“往左看一眼。”手下还在腰侧重重拧一把。
“啊!”妖颜惊喘,泪水迸出眼眶,眼前迷蒙一片,根本不知道男人让他往左边看什么。
“好,”阴辰邪猛地一把将他抱起来,挑眉低笑,“我们去找方小姐。”
妖颜眼睛红红地望一眼阴辰邪,扁着嘴,委委屈屈地跟上去。
好笑地一手把他捞进怀,阴辰邪扬起唇角:“现在不是时候,回去就好好满足你。”
方靖逸呆若木鸡,眼前一幕令他热血澎湃,才泄下去的欲望再度高涨。
叫他神魂颠倒的美人被压在石桌上亲吻,面泛红潮,止不住的春情荡漾,还状似无意地朝他投来一瞥,勾魂的眸子波光潋滟,
梨花带雨,妖眉妖眼。尤其是那一声惊喘,媚到骨子里,方靖逸几乎把持不住,赶忙狼狈逃离才没有失态。
脑子里尽是方才一幕,方靖逸神色恍惚,撞到侍婢也浑然未觉。
“少爷?”
方靖逸抬头,朦胧中觉得面前女子似曾相识,顾不得弄清一二,扯了侍婢的胳膊就往旁边屋里拽。
侍婢先是挣扎,然后便半推半就地随方靖逸进屋了。
将侍婢甩上床,倾身压上,方靖逸才看清她容貌,愣了一句:“原来是你。”便埋头吻下去,怀抱温香软玉,纵情狂欢。
“少爷……”侍婢娇喘连连,欢欣雀跃地抱住身上男子。
四
方靖柔呆坐在铜镜前,失神地望着镜中流泪的自己。
“小姐,有两位公子要见您。”屋外侍婢通报。
方靖柔才一回头,就见阴辰邪和妖颜进得门来,她脸上犹带泪痕,慌忙用手揩了揩,急急起身揖礼:“见过阴公子和妖颜公子
。”
又招呼门口侍婢:“送茶水来。”方碧也不知上哪去了,从方夫人处回来,都好一阵找不见她了。
“方小姐,冒昧打扰,”阴辰邪言行不一,边说边兀自坐到桌边,抱了妖颜在腿上,“有些问题想请教。”
方靖柔心下绞痛,深呼吸两口,装作若无其事道:“阴公子明言,若有靖柔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问。”
阴辰邪抿一口送上来的茶水,直戳了当道:“我此行有两件要事,一是为方府除妖,另外就是来寻他的表兄。”说罢,轻轻捏
了捏妖颜腰侧。
妖颜眨了眨眼,点点头。
“妖颜公子能够告知表兄家住何地,姓甚名谁,靖柔好派家丁去请。”
“正因长年不曾来往,断了联络,无从找起。他表兄前些时日来信说中了举人,请他前去叙旧,信中只说在原隰,不宜四处声
张,我们便来此地,却不知从何处寻。”
妖颜笑吟吟地弯起眉眼,阴辰邪一面信口胡诌一面揉掐他的腰背,惹得他几次捂嘴。
“举人?莫非公子的表兄是祁临水?”方靖柔诧异,顿了一下,望了望阴辰邪,才小声道,“……祁……他罪犯欺奸,已经伏
法了。”
“欺奸?”阴辰邪微眯起眼。
妖颜惊异地瞪大眼眸,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方靖柔低下头,低声道:“祁试图强行侵犯蓉姑娘时被衙役抓起来,后来蓉姑娘因受辱自尽,他便被判了死罪。祁是哥哥的同
窗,我见过他几面,似乎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等劣事的人。不过,你们还是不要去问哥哥的好,哥哥一直很难过,蓉姑娘当初已
经许给了方府,那个时候就快嫁了。”
“方少爷的未婚妻?”阴辰邪在妖颜耳际轻笑两声,道,“你未过门的嫂子和祁可还有家人在原隰?”
妖颜敏感地颤了颤,定定地看向面有羞色的方靖柔。
“祁家并不在原隰城内,祁被抓后,官衙查到他的父母侵占土地贩盐,衙役便也抓将他们入狱。屋子听说已被愤怒的邻里烧得
砖瓦不留,恐怕家人都已不在了罢。蓉姑娘非原隰人士,与蓉老伯相依为命,老人家常年在东来茶楼前为旅路人提供茶水,他
尚且不知蓉姑娘已死,只当女儿在方府享清福,还请公子不要告诉他蓉老伯。”
“多谢方小姐,”阴辰邪忽地起身道别,“告辞。”
“你们去哪?”方靖柔忍不住开口,话毕才觉失礼。
“带他去拜祭祁。”
“等等,我也去,”方靖柔赶忙上前,阴辰邪奇怪地瞥她一眼,她立时脸颊通红,讷讷道,“你们人生地不熟,许会触了城外
百姓的忌,我陪你们一道去为好。”
妖颜蓦然温温软软地道:“你不是不能出府吗?”
方靖柔愣了一愣,垂下眼,小声回答:“那个只是娘用来针对哥哥的,她并不担心我。”
“既然如此,有劳方小姐。”
话音未落,阴辰邪和妖颜已在屋外,方靖柔对门口侍婢匆匆交代,便急急跟上。
方府家丁果然未拦方靖柔,只看一眼就不再理会,仿佛并非方家大小姐。
他们先去祁家老宅,出城十里即是,本应丰土肥沃的一块土地却是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烧得只剩瓦砾砖石,半里开外的祖坟
也被刨了开来,棺木横成、曝尸荒野,惨不忍睹。
“这、这这……太过分了……”方靖柔惊讶地掩住口鼻,急忙背过身。
阴辰邪绕着焦土细细走了一圈,又让妖颜看了看凌乱的尸骨。
末了,才道:“去东来茶楼。”
东来茶楼前很容易就找到蓉姑娘的父亲,正是那日妖颜所遇的半瞎老汉,依然在那摆摊沽水待卖。
“老伯,又见面了。”妖颜笑吟吟地开口。
“哟,是小公子,你的伞老汉一直带在身边,今个正好还你,”半瞎老汉呵呵笑,从茶摊下面摸出一柄纸伞递给妖颜,歪了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