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意让我爸我妈我哥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一外人管不着。明儿你别来了,让楚姐来,我不想见你。”
“就知道跟我发脾气,在你家人面前乖得像兔子。”庄秦盛明白这是张茂茂被他惹恼下达逐客令,很识趣地动手收拾食盒。
“你才是兔子。”
“等我把你搞到手,你就是小兔子。”
一两句话的功夫,庄秦盛就收拾完,直起身子一点不意外地发现张茂茂已经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伺候完吃,还得伺候睡。庄秦盛驾轻就熟地将睡死过去的张茂茂转移到床上,盖好被子。流着哈喇子,抑制着霸王硬上弓的渴望,摸了摸张茂茂嫩呼呼滑溜溜的小脸儿,拎上食盒走人。
临走时不忘帮张茂茂把进行到一半的工作存档,关闭电脑,再特俗套的留恋万分地多看一眼睡得安心无防备的小白羊。门页闭合的同时,又特俗套的发出一声叹息。
哀婉自己的惦念久久得不到结果。
多久了呢?
庄秦盛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张茂茂的,发觉的时候已经像毒瘾深中般的戒不掉。
张茂茂懒,待人冷淡,不懂付出,习惯依赖,严重缺乏独立性,就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除了脸蛋、身材、绘画技巧,可谓一无是处。
庄秦盛五年级转学过来,因为同班兼同桌,迅速与张越越熟识并成为死党,继而认识了张越越常带在身边的这条小尾巴。
五年级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四五岁的小屁孩儿玩到一起,何况张越越从来把宝贝弟弟放在第一位,经常为照顾弟弟断送大家的玩兴。故而,很长一段时间庄秦盛对张茂茂根本是厌烦透顶,几乎到了看见就想一脚踢死的地步。
无奈,那会儿红白机正火爆盛行,庄秦盛寻遍周遭,只有张越越一人技艺超群可与他抗衡。实在舍不下这份棋逢对手的酣畅亢奋,舍不得与张越越断交,也便不得不容忍这条多余碍事、甩不掉的小尾巴。
人,最大的敌人恐怕就是习惯。
忍耐久了,庄秦盛亦逐渐习惯张茂茂的存在。张茂茂傻傻的,笨笨的,懒懒的,乖乖的,白白软软的,安安静静的,越处越让他觉得可爱,甚至主动加入爱护张茂茂的阵营。
直到今天。
他的感情,则在这近二十年的相处中,一天天的深入、进化。张茂茂再多被惯出来的毛病,一并转化成他想要继续纵容娇惯他的理由。
偶尔清醒时,庄秦盛会自嘲患了一种名为迷恋张茂茂的病,且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咣啷!”“哎哟!”“哗!”“啪!”
庄秦盛心不在焉地推开自家院门,连串象声词之后,以海龟的姿态趴在地上,身上和石板地面如出一辙的湿淋淋。
右脚还套着一只铁桶。= =
“庄禽兽!你再敢盗用我的劳动成果去献殷勤,下次就不是浇桶凉水,摔个大马趴这么简单。当心我拿你的狗爪入菜!”手执一柄大扫帚,庄秦楚居高临下地睥睨惨遭她陷害的亲哥哥,磨牙霍霍阴森冷笑。
“庄秦楚,对亲生哥哥下此狠手,咱俩谁禽兽?!”如果不是套在脚上的铁桶阻挠,庄秦盛一定用行动教育庄秦楚何谓暴【跳】如雷。此时,他却只能极其狼狈地先拿掉铁桶,再从水汪汪的地上爬起,完全的形象扫地。
“情场如战场,只有情敌,没有兄妹!”
“老母牛吃嫩草,要脸么你?张茂茂顶你小三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怎么都顶你个臭老爷们怪蜀黍强,允许你羡慕嫉妒恨。”
“嫉妒你个球!张茂茂跟谁比较早认识?张茂茂跟谁关系比较近?张茂茂跟谁来往比较密切,对谁比较依赖?我我我我,全是我!你个心理变态嫁不出去的完璧剩女靠边站!”
“你个只剩下半身喘气的臭流氓才该靠边站!嘴上喜欢张茂茂,下半身今儿赵茂茂,明儿钱茂茂,后儿孙茂茂,大后儿李茂茂,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百家姓的茂茂,没一天消停。把你骨头磨成灰都配不上人家!”
“怎么着?我有魅力,有市场,气死你个乏人问津野蛮女!”
“你是没脸没皮没节操!跟自己妹妹抢男人,好意思么你?”
“你跟自己哥哥抢男人,就好意思?”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阴阳调和才是主旋律。”
“男男携手减负地球,同性基情是人类和谐新篇章。”
“好,看在你是我哥的面子上,我不性别歧视你。咱俩你追你的,我爱我的,各凭手腕公平竞争。再敢借我的花献我的佛,我就剁了你的子孙根,反正长在你身上他也没法替咱家开枝散叶。多余累赘!”大扫帚一扔,庄秦楚娉婷婀娜回了自己的西跨院。
“打死你个丫头片子也竞争不过我!”假模假式挥挥拳头,庄秦盛撑着老腰一瘸一拐踩出一路湿脚印踩进自己的东跨院。
切!谁说他下半身没一天闲着?今儿不就放假休息了?╭(╯^╰)╮
05.相声演员伤不起
“石崇豪富范丹穷,甘罗运早晚太公……这位姜太公,处在了万般无计可奈,朝歌城里摆开了卦棚。姜太公算卦是不大要紧,惊动了朝歌众百姓……惊动了妖女琵琶精。这妖女心中暗把算盘打,朝歌城里边搅闹卦棚……无人之处忙隐变,变了个小寡妇正在年轻。头戴白,身穿孝,三寸金莲白布蒙。紧翻金莲卦棚进,我带笑开言尊先生。别人算我是娘娘命,你算我该遇何人就把亲成。太公这里仔细算,才知道来人是个妖精。你的八字我查不准,伸出手来便知情。妖精上了太公当,描花腕递给了姜太公。姜太公左手攥住了描花腕,右手这砚台举在空。耳听得这啪擦擦一声响,打死了琵琶女,火光四下迸。
这位姜太公,处在了万般无计可奈,一到八十运才通。渭水河边把鱼钓,遇到了文王访太公。太公说要得我把你的江山保,除非是我坐车辇君拉绳……太公上了龙车辇,这文王拉起花龙绳。拉了八百单八步,周文王带笑开言尊先生。拉你八百单八步,你保我江山多少冬。太公说拉我八百单八步,我保你江山八百单八冬。文王说,拉一步保一载,我把你拉到了西岐城。太公摆手说不用,这话要出口挂绷绫。太公卖面一小段,到下回登台拜帅,斩将把神封。”
唱音落地鼓音凝,掌声雷动叫好不停,衣着赭红大褂的俊俏儿郎鞠躬下台。
“刚才是苏畅为您奉上的西河大鼓《姜太公卖面》,下面的节目是传统相声《大保镖》,表演者关小流,岳小鹏。请您欣赏。”报幕的姑娘后脑挽个优雅的团髻,月白的旗袍金线绣花,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听着悦耳心里透亮。
报幕姑娘这一句话不要紧,“哎哟喂”台下观众起哄架秧子的声音差点把剧场顶棚掀了。
您别误会,这可不是要把正往台上走的演员哄下台,而是表现喜爱的一种方式。
二位演员快步上场,站定在话筒跟前仅仅是打躬作揖和观众问好,又引发哄声一片,一瘦一胖一逗一捧二位演员就在热闹热烈的氛围下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演绎起经典老段子。
《大保镖》大致内容来自张寿臣的《倭瓜镖》,所谓倭瓜镖是指将受保的贵重物品藏在不起眼的瓜果菜蔬里由镖师押运。段子里讲的是兄弟俩拜师学武,武艺学的不精,倒学了一身包粽子的手艺。偏巧有不开眼的主顾,仰慕这俩包粽子兄弟的名声前来托镖。结果自然是闹出天大的笑话,出尽洋相。
逗:“大胆贼人我放下武器,你饶我不死,哇呀呀呀……我吓唬他!”
捧:“这谁吓唬谁啊!”
逗:“我是左手磕开贼人棍,右手使个海底捞月。吭哧一声,红光出现、鲜血直流、斗大的脑袋地下乱滚。我这个心疼哟。”
捧:“你心疼什么啊?”
逗:“我把我哥哥宰了。”
捧:“嗨!”
哄堂笑声中,二位演员致谢退场。
“师哥,炸酱面。”
关小流下得台来,第一时间便从那位表演西河大鼓的演员手里接过炸酱面一海碗。
“师哥,你今儿特在状态,活儿特棒!”
苏畅个头不高,约莫刚过一米七,瘦。小巧白嫩的瓜子脸顶女孩子还清秀,嗓音清亮,笑着说话时还透股子甜,但凡抵抗力弱点儿容易酥了骨头。
“是吗?”
习惯成自然。关小流和苏畅师兄弟许多年,早对他这股阴柔劲儿有了免疫力,属于但凡之外。专心致志,呼噜呼噜几口,一大海碗的面条就进了肚。抹抹嘴儿,碗还给苏畅,提脚找师傅去也。
“师傅,我今儿活儿怎么样?”虚心,诚恳。
“不错。”关小流的师傅对镜整理大褂,预备过会儿上场,随口回道。
“当真不错?”
“当真不错。”
“果然不错?”
“果然不错。”
“这就奇怪了。”
“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挺自信?”师傅听关小流的话茬儿觉出莫名,转过眼,从上到下囫囵个儿将关小流打量一番,笑里带着三分玩笑七分好奇。
“台下有位衣食父母打我上台到下场一直低头闷睡,大家伙捧我那么大动静愣是岿然不动,毫不影响。要不是我的活儿有问题,怕是那位……”
“不能够吧……”
关小流和师傅大眼瞪小眼,惊悚地对愣了几秒,连忙狂奔到台口。
“哪儿呢?哪儿呢?”关小流的师傅非常不够挺拔,特别是站在笔挺颀长的关小流身边更显圆润矮胖。踮起脚翘首企望的模样,可爱程度与企鹅有一拼。
“就那、就那第三排左手第二桌,脑袋还戳脖子里呢,不会真抬不起来了吧?这可咋整?听相声听死一位……”
“去去去,瞎说什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终归师傅见得世面大,阅历丰富,给剧场里的服务员使个眼色,小伙子立马心领神会找个由头过去探看。
续个水的功夫,小伙子光荣完成任务,朝台口这师徒二人摇摇脑袋,意在万事均安。师徒俩各自抹把冷汗,放下心来。
“好么,睡得真够瓷实。”
关小流,某名牌大学毕业,由于对传统艺术的深切热爱,不顾家人反对拒绝某国有垄断产业企业的聘用,半路出家勇猛投身相声事业。拜名师访名家,刻苦求教,顽强磨练,经过不懈努力,加上自身慧根,终于成长为草根相声界冉冉升起的一颗小星星。
要说关小流的外形条件实不像说相声的,演偶像剧倒是绰绰有余。
宽肩细腰窄臀,手脚修长,身高足有一八五。日系美男子的脸型五官,肤色很浅很匀称,毛孔比较细,几乎见不到油光。满身斯文气,戴上金丝镜就是典型的俊秀学者模样。
如果不上台表演,不吃东西的话。= =
关小流最神奇的能力就是变身。只要站在台上表演相声,痞劲儿就不可遏止地发散出来,从头到脚,包括那张极富魅力的脸都贱到让人恨不能大耳帖子抽死他。扭腰涮胯,歪肩斜背,挤眉弄眼,那份缺德劲儿就别提了。
另一个正常与抽搐的分野点就是进食。
吃,是关小流此生另一发自灵魂深处、地位可与相声并列之最大爱好。无论正餐加餐宵夜零食,除去上台演出和上厕所解放,关小流基本都在吃。就连做梦,都是美食琳琅。
且,食量喜人。= =
如此爱吃又能吃,关小流是如何保持清瘦俊朗的身材的呢?
其实,关小流打娘胎里就是个胖小子,落地降生之后胃口更没差过,能吃的都爱吃,从来不挑食。初中时身高就蹿到一米八,体重两百多斤。升至高中,情窦初开,暗恋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那女生拒绝他不说,还狠狠将他奚落一番,嘲笑他是熊仔肥猪大胖子。
关小流里子面子统统伤透了,下狠心发奋减肥。急于求成,采取许多不健康的错误方法,甚至学那些外国模特催吐,瘦是瘦了些,身体却搞坏了。还跟鬼门关前溜达一圈,险些回不来。
死里逃生,关小流方大彻大悟,懂得能吃是福,健康何等重要。此后,加强体育锻炼,恢复好胃口。遗憾的是,肠子在之前的虐待中短了一截,再吃不回原本的肉感富态。╮(╯▽╰)╭
“师哥,你说的那睡得像死人的哥们儿醒了诶。”苏畅走起路很有几分戏台上的风骨,慢悠悠不着急不着慌,抬脚落步之间真个风情万种。纤长的白皙指头搭在关小流肩头,轻轻摇晃,好似那俏姑娘戏弄花枝。
“当真?待俺见识一下何方神圣。”
关小流两步过到台口,寻看过去——那宛如谦逊的饱满谷穗一般低压着的脑袋果然抬了起来,清雅秀气的一张脸上犹带迷蒙,明明老爷们儿一枚,却真真能品出不少娇憨味道。
望了又望,关小流记忆的海洋骤起惊澜。这、这不是那位颇有艺术气质的车匪画家?!
“请你出来听相声换换脑子,你倒好睡了全场。我真服了你,剧场里这么热闹,亏你睡得着。”
打呵欠揉眼睛张茂茂依旧一副困倦样子,脑袋丁儿啷当好像脱了环儿,脚步虚飘活像云端漫步,整个人绵软得仿佛随时倒地长眠不醒。
“你啊,就是睡太多才会睡不醒。”庄秦盛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责备,满满当当全是宠溺。就手拦住张茂茂肩头。“走稳了,拿车这几步路别再摔跟头。”
张茂茂具备懒人所有特质,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有人帮他分担支撑身体的力量,索性把绝大部分体重丢给人家,倚靠人家的搀扶行进。
“等一下,等一下。”
庄秦盛开了车门,正把张茂茂往车里送,噼噼啪啪一阵急促脚步闯到跟前。
“你?关小流?追着送签名?不会吧?”
“呃……不会不会,我脸皮还没那么厚,我找他问点儿事。”关小流呵呵一乐,指向张茂茂。“你是张茂茂吧?我,关小流,还记得不?送你去机场找你哥,又送你回家那个,跟你一小区的。”
张茂茂眨眨眼,一片茫然。
“记不起没关系,我叫住你不为叙旧,是想问问你觉得我……我们今天的演出有哪些不足?我注意到你整场基本都在睡,是不是嫌我……我们的演出乏味无聊、缺乏新意,有咯吱人的嫌疑?”
“没人咯吱我啊。”
“不是真咯吱,是、是嫌疑……就一种感觉。”
“哦。我就觉得困,想睡。”
“我……我们的演出不至于难看到能催眠吧?”
“我又没看,怎么知道难不难看?庄哥,难看不?”
“不难看,很精彩。唉,你别跟茂茂较这个劲,他就是贪睡,有本事逮哪儿睡哪儿,闭眼就着,跟别的都没关系。”
“哦,这样啊……能睡和能吃一样,都是福气。”
“可说的是呢。你不用这么紧张,要是你们活儿不好,不会场场爆满一票难求。那什么,既然你都活生生站眼前了,不要个签名似乎对不起如此花前月下。我、我挺喜欢你的,给我签个名吧!”>///<
“呵呵,没问题,谢谢鼓励,希望您继续支持。”
关小流乐呵呵给庄秦盛签了名,刚打算说白白,被已然坐进车里的张茂茂直勾勾闪闪亮的探索目光扰得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