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头微微仰起,像只瞇着眼打量猎物的狡猾老狐狸。
「那现在呢?」张玄抢着问。
「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你还写信让我们来? 」张玄不悦地问。
「两位贵客可能搞错了,写信请你们来的不是我,是我上头的人,我只是负责看店。」
「那请你们上司来。」
听了聂行风的话,老人眼睛微微瞇起,嘴巴咧开,发出抱歉的笑,「对不起,上面的人有事要办,过不来,只是交代让我好好
招待你们。」
「你好像搞错了吧,我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聊天的。」张玄说完,又转头看聂行风,「既然没有,那我们走吧?」
聂行风没动,而是微笑看老者,说:进门容易进,未必容易出,是吧?」
店主点头,虽然还在笑,但神情中却带了几分恭谨,说:「不会请你们待很久,只要几个时辰就好。」
「这么说那封信根本就是陷阱,你的上司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被骗,张玄很气愤,鼓起嘴巴瞪老人。
店王略微躬躬身,算是表示歉意,不过不放他们离开的意图十分明显。
聂行风转头看看周围,目光落在椅子后面贴的那些道符上,说:「这里好像是阴阳两界的出入口,那么你就是亡者的引路人了
?」
「只是个小职务,说出来让人笑话。」
「小职务?」张玄瞪眼大叫:「能引游魂上路,很厉害耶,那你的上司不用说一定是小白无常啰?」
老人嘴角抽了抽,显然很不适应那个称谓。
聂行风却不再说话,刚才他靠近书屋时就发现这里阴气颇重,但又不见有恶鬼恶灵出没,就觉得奇怪,后来进了书屋,看到墙
上贴的道符就明白了,这里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路,而引路人是负责引领无主游魂进入轮回的,所谓书屋只是个幌子,当然是
越不起眼越好,难怪老人不担心书被拿走,有游魂看着,谁也拿不走,贪心的人,说不定还会遭到一些小惩罚,白无常留书让
他们过来看来是早有预谋,今天想要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眼帘抬起,微笑问老者:「无常为什么一定要留我们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上头的命令,我只是照办而已。」
聂行风继续笑问:「他肯定你一定能留得住我们几个时辰?」
「嘿嘿,我那点小把戏,当然留不住,不过有人留得住。」
「是谁呀?」张玄好奇地问。
店主不说话了,迟疑地看聂行风。
身为阴界的引路人,他对张玄和聂行风的事早就如雷贯耳,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跟他想象中不同,俊秀刚毅的一张脸,做出的
表情却过于柔和,尤其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少了天神的霸气凌威,倒有几分奸险算计的味道,这种人不好惹,他们的算计心
和报复心都绝对强大,就像狐狸,水远不会表现出狼一样的凶残,而是在很亲密地和你说笑同时突然窜上来狠狠咬你一口。
老人沉不住气了,一个聂行风已经不好对付,再加上张玄,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今天也别想讨到便宜。
心里诅咒那个给自己交代了这么棘手任务的上司,却不敢怠慢,突然冲上前,亮出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聂行风身后的几张道符被灵力惊动,立刻飘离墙壁,小屋子里顿时阴风大作,许多在阴界飘荡的游魂看到光明,立刻争先恐后
地飞出,都挤在阴阳两界的出口,妄图跑出来。
「喂,七月早过了,你干嘛打开阴间大门?」
看到身后突然冒出个大洞,张玄首先的反应是吓得蹦到旁边,等看到洞口越来越大,争着往外跑的鬼魂越来越多,很快,整个
小屋子就被阴魂充斥得满满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睛飞快看聂行风,事发突然,聂行风却毫不慌乱,并指在那个阴风密布
的漩涡处划过,被他的罡气震到,那些原本急于跑出来的阴魂又吓得返了回去。
「用这种手段强迫我们留下,实在太卑鄙了,这是阴界中人该做的事吗?」聂行风盯住站在一旁的阴差,冷声喝问。
慑于他的威严,老者不敢答话,身为看守阴阳交界口的引路人,除了引鬼上路及鬼节外,是绝下允许擅自打开这条通路的,不
过即使被喝斥,他也没有将围绕在屋里的阴魂赶回去的举动,阴界等级森严,显然对于上头的指令,他不敢违抗。
「白无常为了把我们留住,还真是煞费苦心。」
聂行风冷笑,那阴冷笑容看得老者后背发寒,他也知道这样做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提前在门口做了道防御结界,
以聂行风和张玄的道行,要破结界出去当然易如反掌,但如果那样做,跑出来的阴魂也会一起跟出去,所以只要自己不封住阴
界出口,以聂行风的个性,就一定不会强行出去,无常说这个办法虽然是险棋,但绝对万无一失,阴差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明
明是自己把他们困住了,可怎么感觉被钓住的是自己呢?
不容阴差细想,就见聂行风手一扬,一柄玉色小剑亮了出来,凌空一阵飞划,空中顿时现出一个金色符录图形,他暍道:「归
位!」
罡气到处,那些刚脱困的游魂被吓得四处逃窜,不由自主便随着他的道符指引飞回了阴阳交界的入口里,聂行风随即手腕转动
,玉剑像是活物般飞出去,当空竖立在那道阴门前,有玉剑罡气拦住,虽然阴门大开,也没有鬼再敢跑出来。
终于感觉到不对头了,老者看看那柄当空悬挂的带有修道者罡气的玉剑,再盯住聂行风,战战兢兢问:「你……」
聂行风一笑,伸手做了个指诀,老者只觉眼前金光闪过,站在他面前的两位俊秀男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小孩子。
那个耍白玉小宝剑的最多才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白衣胜雪,像是粉雕玉琢的娃娃,不过身上却充满了修道人的罡气;另一个
年纪比较大些,不过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气势远不如那个白衣娃娃来得凌厉。虽然白衣娃娃在冲他微笑,但那狡黠笑容让鬼差
觉得这个孩子的心机绝对跟他的身材成反比。
「大哥的法术还是很厉害的,可以撑这么久,连阴差都瞒过去啦。」霍离仰慕地说完后,又看看小白,「不过小白你刚才要宝
剑的样子更帅!」
小白无视小狐狸的恭维,看着阴差,微笑说:「董事长神机妙算,早知道你们这里有陷阱,所以施了个小法术,让我们来了。
」他转头瞅瞅悬着空中的玉剑,说:「那把剑是我当年司职刑狱之神时的法器,要镇住阴界之门几个时辰还是绰绰有余的,反
正现在大家都出不去,不如坐下来继续聊天吧。」
老阴差脑袋耷拉了下来,这都是什么事啊?上头交代任务时没说他们家里还有位来头这么大的上仙啊,两边都得罪不起,可怜
他一个小小的阴界引路人,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们也是身下由己啊,请上仙莫怪,都是李蔚然那个混蛋……」
小白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老人的絮叨,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了,不就是李蔚然手上有什么把柄,让这帮地府的家伙下得不听
他的命令,所以在这里设陷阱引他们上钩吗?不过这些小把戏哪能瞒得过董事长?
所以昨晚大家商量后决定将计就计,由他和小狐狸扮作聂行风和张玄的模样来牵制地府的人,这时候若叶他们肯定已经找到了
李蔚然的老巢,两边火拚一定很有看头,可惜他们要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什么戏都看不到。
很无聊,小白看看周围,还好屋里放了不少藏书,于是吩咐霍离拿几本过来看,又对有点吓呆的老阴差说:「泡壶茶吧,我看
书时喜欢暍茶。」
阴差再度怔住,「您不命令我封住阴界之门?」
「你也是奉命办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我不为难你,闷几个时辰而已,我无所谓。」看着他,小白笑嘻嘻地说。
可是,我有所谓啦!那笑容在阴差看来比威胁更令人恐惧,他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有种预感,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自己绝
对不好过。
第四章
长生隧道是一条半废弃的隧道,因为几年前曾出过一场大型车祸,后来又传出闹鬼事件,使用率便慢慢少了,司机们宁可多花
上半个小时绕道过去,也不走这条隧道。
久而久之,这里就更加萧条,平时除了道路临检,很少有车经过,再加上隧道里的照明因陈旧而变成暗黄色调,更让整条通道
产生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即便是白天,走进去也会让人有种全身颤栗的惊悚感。
其实,这种惊悚感并不是盲目的感官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条隧道不干净,所以李蔚然才把自己的老巢暂时安置在这
里。
这段时间因为若叶和羿的紧逼,他只能东躲西藏,还好有阴间的人帮忙,才没被找到,但若叶的执着让他大开眼界,他既痛恨
若叶的执着,又羡慕木清风的好运气,说起来自己当年收的弟子和手下比木清风不知多了多少倍,可是一旦出事,都散得七零
八落,就算还有几名随从,也是看在他还有价值的分上,没一个可以像若叶对木清风那样对自己那么死忠到底的。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师兄弟三人中混得最好的,至少好过木清风,但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如他,自己没有得到师门
传承,没有誓死追随的门人,甚至连炼化元婴的境界都达不到,一时贪心拿了木清风的元婴,便被人穷追不舍,他现在与其说
是后悔最初跟聂行风的作对,倒不如说痛恨他们的紧逼,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设局让聂行风和张玄自投罗网
,然后趁机修练元婴,只要他得到了木清风的功力,一切都将不同。
驭鬼门是属于我的,神力也是我的,我一定会赢!
看着前方腾在空中的元婴罡气,李蔚然嘿嘿狞笑起来。
他伸出双手,开始默念咒语,元婴并没被他的戾气惊动,依旧双手握拳沉沉入眠,但属于元婴的罡气气场在他的咒语念动下开
始波动,这将是个很漫长的修练过程,容不得一丝分神,不过李蔚然对无常给自己找的这个场所很满意,他在这里做了借灵术
,布下结界,没人会想到这里,更不会来打扰他的练功。
不过,事实证明李蔚然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任何布局都不可能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程度,尤其是他现在太过于心急,炼化元
婴最忌的就是心浮气躁,所以当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时,他的咒语心术立刻被牵扯住,一个不小心,差点被元婴自身的罡气击伤
。
附近传来打斗声,还有他的几名门人的吆喝声,李蔚然一惊,只听打斗声越来越近,他无法再静心修练,急忙收了元婴。
好不容易找到的修行机会被打断,他不由大怒,站起身来,就见有数人迅速奔到近前,当看到为首的是聂行风和张玄时,他吃
惊地瞪大眼睛。
「你们没去书屋?」李蔚然失声问道。
「没想到我们会追到这里来吧?」张玄笑着看他,「我们没你想得那么笨,书屋派别人去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有线人嘛。」
「该死的,那帮家伙居然敢出卖我!」 \
李蔚然气得发狂,不自禁地握住腕上挂着的玉牌,张玄眼神扫过那枚玉牌,说:「原来是北帝阴君的东西啊,难怪小白无常必
须听命于你了,不过他没胆子出卖你,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是有人帮忙。」
他打了个响指,一只巨型鹰隼扇翼掠动,凌空飞了过来。
张玄用聂行风的罡气为引,帮汉堡转回原形,比乔的奉血有效多了,墨黑色鹰隼,眼中阴气四射,还有可以轻易撕裂人体的尖
锐喙爪,光是这副形象,就让人不寒而栗。
说到打听消息,还有谁比得上阴界信使的阴鹰?当然这里面还有白无常的放水,虽然无常没有直接告诉他们消息,但一直都在
有意无意的留下一些线索,所以他们能追到这里来并不单靠运气,不过这些张玄不打算说,看李蔚然气愤痛恨的模样,对他来
说更有趣。
「看来今天是我们清算总帐的时候了。」他悠闲地抱着双臂,笑嘻嘻看李蔚然。
若叶可没有张玄这份闲庭信步,他担心师父的安危,冲上前,喝道:「把我师父的元婴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李蔚然咯咯笑了起来,最初是低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有些声嘶力竭,他傲然看若叶,道:「一个晚辈,也敢在我面
前口出狂言!」
若叶算是李蔚然的同门师侄,李蔚然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不过见门下弟子一个都没跟过来,不知是被杀,还是见有危险逃
命去了,他嘿嘿冷笑。
见众人渐渐逼近,知道今天不可能轻易逃脱,眼珠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一迭纸人,凌空挥了出去,咒语中,那些纸人化作阴魂
式神,向聂行风等人冲了过去。
这条隧道曾经出过大型车祸,有数人因此送命,枉死魂魄无法顺利轮回,于是在这里不断游荡徘徊,变成怨灵,李蔚然就是利
用这些怨灵做出了纸人式神。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白无常,所以在找到这个暂居场所后,就留了一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李蔚然驭使式神进攻,自己则趁机向隧道外逃去,却被若叶冲上来拦住。
这些天若叶一直利用左手的力量练功,功力虽然还很弱,但已经今非昔比,现在又是拚了命似的追击,李蔚然竞被他逼得连连
倒退,那边怨灵式神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怎么也比不过张玄和聂行风的神力,很快就被他们斩得四分五裂,转而逼向李蔚然。
想起当初他随便派几只小鬼,就能将张玄打得没还手之力,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的式神已变得这么不堪一击,李蔚然有些茫
然,对方的功力进展得太快,快到令人恐惧的程度。
胡思乱想中,一不留神胸前挨了狠狠一击,李蔚然趺了出去,若叶拿过羿的弯刀,指在他面前,喝道:「把我师父的元婴还给
我!」
和若叶四目相对,李蔚然嘿嘿冷笑,突然念动咒语,身子飘到了几尺之外,扬起手掌,手腕上挂着的玉牌在风中轻轻晃动,他
喝道:「无常,你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隧道对面薄雾蒙起,空洞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白色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无常叼着烟卷笑嘻嘻地走到他们面前,他身后还跟
着一群阴界小鬼,阴气散来,让隧道又阴冷了几分。
「什么事呀?」无常扫了一眼张玄和聂行风,又转头看李蔚然,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李蔚然被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直想暴跳痛骂,不过现在还要靠他帮忙,于是耐着性子说:「把这些找麻烦的人赶走。」
无常顺着他手指转过头来,正好跟张玄对个正着,张玄冷笑,对聂行风说:「董事长,我一向都讨厌为钱推磨的家伙。」
「我也不喜欢。」
「这么说我们可以放开了打啰?」张玄转动着手腕,冲无常和他身后的那帮鬼嘿嘿阴笑。
鬼差们的脸一齐黑了下来,那个为钱推磨排行榜如果张玄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这种人也敢说他们欠打?
不过听了张玄和聂行风的对话后,若叶和羿都有冲上去把鬼差们狠扁一通的倾向,这里没一个人好惹,于是小鬼们齐齐往后退
,把艰巨重任推给了自己的上司。
「那个……我说,大家好像都误会了。」半晌,无常说,不是他在关键时刻耍大牌不说话,而是他嘴角抽搐,想说也说不了,
张玄那张嘴,鬼都能被他气死。
见李蔚然靠向自己,明显在寻求保护,余下几人则像看仇人一样看自己,看得无常头大。
他就知道在阴间不可以得罪北帝阴君,在阳间不可以得罪张玄,这两位爷都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这次自己帮李蔚然躲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