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孕,必定也有心上之人,我若真贸然留下了,恐会使得皇上为难。再者,我也没有适当的身份能够留在皇上身边,
我如今只是一介叛党,留下来会有损皇上的威仪。」
「皇上的事,程某本不该评说,可是今日恕程某多言,第一条原由卓大人无需顾虑,皇上非常孤独,普天之下也只有您
能安抚皇上的心;至于第二条,程某想现在没有什么比皇上和皇子的安危更重要,皇上临盆产子无异于在鬼门关前走一
遭,您真的会无动于衷吗?」程宇扬眼含期待,再度恳求道。
「皇上……有想召见我么?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卓允嘉问道。
「这些事皇上都不会说,但作为了解皇上的人,都能看的出来」程宇扬也诚恳的道。
「那你是否想过,怎样才能让我再见皇上,同时也不令皇上过于激动而伤了身子?」
「想过,只是不知卓大人是否愿意屈就。」
「说出来,让我听听」卓允嘉的心绪已经稳下了很多,同样不想为难程宇扬,温声道。
「在卓大人抵达郢庭之前,皇宫内曾有刺客刺杀皇上未能得手,禁军侍卫长却在那次宫变中毙命,皇上限在本月月末前
呈报禁军的一批新任官员名单,而程某记得卓大人曾是古潍禁军都统,这是程某最快能尽绵薄之力将卓大人安插到宫内
的契机。」
「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卓允嘉已经理解了程宇扬的想法,但自古禁军官长都必须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人,这无疑让程宇扬
冒着极大的风险……
「是,只要皇上能平安产下皇子,程某愿在此之后任凭皇上处罚。」
「时下局势动乱,若是见不到皇上,你也期望我能为防守皇城而出一份力,是么?」卓允嘉又问,很明显这样的提议不
仅仅是为了促使他见到慕容定祯。
「卓大人说的没错,皇上下月临盆之时,皇宫内的防卫不能有任何纰漏,可无奈眼下我等能够调用即有能力又绝对忠诚
,去防卫皇上寝宫的亲信实则寥寥无几。如果卓大人不能够接受这个提议,程某会再想其它办法。」
「不用,我去,即使再见不到皇上,我也会在皇上最需要保卫的时刻将皇上护的周全」卓允嘉没有一丝迟疑的道。
这么多年,对于这份感情,卓允嘉一直在选择逃避,但今日他明白自己再不能这样放任懦弱下去了。
因为他是这么爱他,而这份爱多年之后仍是这样汹涌难以自持,在知道了这些事实之后,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会再去顾及
,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只希望自己的存在会增添一分让慕容定祯平安的可能。
「卓大人,您真的愿意?!」程宇扬眼中闪烁,感激的问道,他早想过卓允嘉大概不会回绝,可是毕竟时隔多年,他也
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说服卓允嘉。
卓允嘉不再过多表述自己的感受,沉默的点了点头。他想对于真正的爱而言,语言只是最肤浅无力的表达,只有行为才
是爱的诠释。
柔柔的细雨迎风而落,点点滴滴浸透在卓允嘉的衣襟上,雨洼中折射出那原本俊美刚毅的脸庞,已显现出着几分因岁月
漂泊而有的沧桑,高大伟岸的身姿却还是一如当初。
这是他出生成长,深爱着的故都,岂料多少年后,却是他最不能回首,最不愿归返的地方,因为他的尊严和对于故国的
情怀会被现实残忍的践踏着。
可恰恰就是在这片土地上,这座宫城内,存在着他此生最爱的人,那个人将要经历人生最艰难的一关。
而他,需要他,这便成为了他留下的全部理由。
「卓大人,时候到了,我们走吧」程宇扬恭敬的对着身边的卓允嘉道。
卓允嘉淡淡的颔首,抚住腰系的佩剑,迈步和程宇扬并肩向巍峨庄严的宫城内走去。
天地间一片湿润朦胧,雨水之中卓允嘉的倒影显得那样清澈悠长。
或许,若苍天无情,便不会落泪。
第八十三章
「皇上,今日是为您在临盆前最后一次顺胎了」将近晌午时,薛承远走进寝宫内殿跪着请奏道。
「嗯……」明黄色的锦帐后,传来了慕容定祯低低的声音。
这几日慕容定祯的睡眠很不好,于是原本应当一早进行的顺胎也就推迟到慕容定祯睡醒后。
薛承远打开药箱,拿起了几瓶顺胎时要用的药剂,另两名宫侍将龙榻上的锦帐打开,薛承远便走到龙榻前坐了下来。
龙榻上的慕容定祯看起来异常憔悴,失血后经过这段时日的补养却似乎还是没有恢复,脸色和唇色都泛着淡淡的灰白,
脸庞略微有些浮肿,望着人的时候眼窝中的眸子也显得虚弱无力,唯有两条漆黑英挺的剑眉未曾改变。
经过仔细的考虑,虽然近来慕容定祯身子一直不好,薛承远也决定不为慕容定祯再次催产,而是要等到慕容定祯身子有
自主产胎的意思。因此这最后一次的顺胎薛承远也格外重视,如果手力过重伤到了慕容定祯怀胎的身子,无疑会让慕容
定祯当下临盆。
靠在软垫上的慕容定祯经过整夜的腹胀,已觉得很不舒服,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闭着眉目伸出手轻拉开了亵衣上的丝带
,让薛承远为自己顺胎。
「皇上,若是您疼了,就让臣停下来」薛承远擦过润滑的药剂,将手伸进了慕容定祯的亵衣内,轻抚住慕容定祯临盆在
即,浑圆饱满的肚子。
胎儿已经入盆,而慕容定祯腹中的胎水相比几月前也更多了些,触摸到胎儿分明的轮廓开始变得有些不那么容易,薛承
远手上在小心翼翼的抚触查探,同时关注着慕容定祯的神态和情绪。
「皇上?」看到慕容定祯微微蹙眉,薛承远便开口轻声道。
「……继续」慕容定祯一只手托住垂隆的肚子,又将另一只手撑在了腰后,缓缓的侧了侧身,或许这怀胎产子对于任何
一个孕夫而言都是极为辛苦而难耐的过程。
薛承远从小腹起向腹脐轻轻按压着慕容定祯柔润富有弹性的肌肤,确定着胎儿的位置。
慕容定祯躺在床榻上辗转换了几个姿势,试图抵御着因薛承远按压他怀胎腹部而从下身传来的酸涩疼痛,语气疲惫的问
道站在龙榻前伺候着的曾钦格:「为皇子选的乳娘都进宫了没有?」
「回皇上,前几日已都进宫了,共候选了三位」曾钦格回道。
「一会儿都宣过来」侧靠在龙榻上的慕容定祯轻揉着亵衣下膨胀的腰身,冷声道。
想到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要让别人如此亲近哺育,慕容定祯总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皇宫内的惯例向来如此,况且
慕容定祯虽可孕子却也没有乳汁。
「轻些……」正在想着这事,薛承远突然在腹底略微施力的按压,让慕容定祯浑身一颤,忙制止道。
这是慕容定祯现在最虚弱的部位,轻轻抚触都会让他觉得不适。
「是,皇上」薛承远正巧从各个方位都将胎位查完了,见慕容定祯的痛感敏锐,也无意再继续,收出了手来。
「皇上,胎位已经基本顺正,今日臣再确诊一次,您临盆前就不用再经历这件事了。」
「顺正了就好」慕容定祯听薛承远这样说,也放心了不少,将手搭回高耸的腹部上,轻轻安抚着腹中又在翻动的胎儿,
道:「最近日夜伺候朕也辛苦你们了。」
「皇上这样说会让臣等惶恐不安的」薛承远微微笑笑,责无旁贷的道。
「这段日子都没有回府看飞郇?」慕容定祯轻声问道。
「如今皇上怀胎即将足月,臣会在宫内尽心侍奉皇上。」
薛承远心里感激慕容定祯当日没有钦点公良飞郇失血救人,看着慕容定祯产前的状态并不稳定,生怕会因自己一时疏漏
而有什么闪失,已将近半月没有回过府邸。
「朕没什么大碍,就是拖日子罢了……」慕容定祯侧过双腿,努力撑起身子。
「皇上……您要做什么?」曾钦格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慕容定祯。
「想起来走走」慕容定祯搭住曾钦格的手臂,气力不济的道。
在薛承远和曾钦格两人的掺扶下,慕容定祯才总算是艰难的站了起来,只是双腿千斤般的沉重,挺着即将足月的肚子走
到圆桌前已是满身虚汗。
「朕今日身子觉得还好,调个御医过来接换,你回去看看飞郇。」
「等傍晚为皇上诊脉后,臣再回去」薛承远扶着慕容定祯的腰身,陪着他缓缓在殿内走了几圈,这是慕容定祯的旨意,
即使他无意回府也不能回绝皇上。
「也好,这就为朕更衣,将几位乳娘都宣过来,朕要见见。」
「是,皇上」曾钦格听命立即下去传旨。
「承远,你是否知道飞郇近来又接管了京畿一带的防御?」由着两位贴身伺候的宫侍为自己的更衣时,慕容定祯道。
「臣几日前已知」薛承远脸色微变。
「朕无意让他如此操劳」慕容定祯叹了口气,理正了龙袍的襟领。
「臣明白,这是飞郇自己的意思,期望能为皇上分忧。」
慕容定祯想了想,还是坚决的道:「这一次不能依了他,朕今日会下旨让齐佑良辅助程宇扬统防京师,飞郇现在的身子
得好好养着。」
「谢皇上」薛承远跪了下来替公良飞郇谢恩道。
第八十四章
在程宇扬的安排下,卓允嘉进宫后便接替了余威的官职,由于林玄瑞要负责严守整个皇城的安危,所以将防卫皇宫内苑
的职责托付给了范晨泽与卓允嘉,让二人合力严守皇宫东西苑,其中卓允嘉负责慕容定祯寝宫的防卫。
虽说在禁军中立威本应是极其漫长的过程,但无论禁军都统林玄瑞或刚刚提拔上来的范晨泽都是公良飞郇与程宇扬的亲
信,这二人也都清楚卓允嘉此次进宫的意图,于是从各个方面都极力的帮衬着卓允嘉。
加上天云皇宫沿用着旧时古潍皇宫的殿堂格局,身为前古潍禁军副都统的卓允嘉对于这里十分熟悉,程宇扬更给予了他
绝对的信任和皇上钦赐给自己的腰牌,进宫后几日下来卓允嘉适应的很快。
让卓允嘉感到担忧思虑的,只是他心中挂念着的那个人,因为进宫迄今,他还是没有能够见到慕容定祯,而唯一能使卓
允嘉感到有些安慰的,是知道自己离慕容定祯不再遥远。
近两日来,夜里乾玄殿内殿的灯火几乎彻夜不熄,带着侍卫在庭院外防守的卓允嘉都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焦灼煎熬,
想来慕容定祯临产前的体况必然不好,否则不会常常彻夜难眠。
这日午后,郢庭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带着侍卫守防巡逻的卓允嘉,恰巧在庭院内遇到了刚刚从乾玄
殿提着药箱而出的薛承远。
薛承远从远处就认出了身着铠甲的卓允嘉,快步上前拱手客气的行礼道:「公子。」
「薛大人」卓允嘉也停步回礼,又示意身后的侍卫先一步而行。
「叫在下承远就好」薛承远见只剩二人时,又问道:「卓公子的寒血症痊愈后身子觉得可好?」
「都好,多谢薛大人施救卓某」卓允嘉语带几分感激的道。
「治病救人是承远的职责所在,卓公子无需道谢,若是真要道谢,该谢皇上」薛承远和雅的回道。
「皇上体况如何?」卓允嘉难掩担忧的道。
「今日是为皇上最后一次顺胎,胎儿几近足月,皇上临产身子很虚弱」薛承远如实答道,他不想对卓允嘉有所隐瞒。
卓允嘉沉默不语,心中顿感沉重,这番言辞从薛承远口中说出,分量便不同于从任何一个侍卫或宫侍闲时言谈中听到的
。
「卓公子,承远知道你在等着见皇上,但皇上现在不能过于激动,不如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安排的妥
当。」
「有劳薛大人」卓允嘉没有拒绝,又对着薛承远颔首行礼道。
薛承远勾唇微微笑笑,这些年虽说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看着卓允嘉与慕容定祯对待彼此的这份情谊都让他甚为感动
,薛承远真的期望他们能够幸福。但公良飞郇当年曾在江城一战射杀了卓允崇,这铁的事实也不得不让薛承远对卓允嘉
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卓公子的身子刚康复不久,巡查守防要量力而行,如有不适就告知部下,玄瑞会派人过来接替的」薛承远为卓允嘉也
算是设想周到,毕竟卓允嘉此次进宫的目的只是为了慕容定祯。
「多谢薛大人关心。」
「那承远就先告辞了,还需要去为皇上配一些补身的药」薛承远作揖道。
「请」卓允嘉道。
郢庭一连几日雨水不断,空气潮湿闷热,送走薛承远后卓允嘉便带着侍卫开始对皇宫东苑的几座宫殿进行详查,却不知
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将近夜里亥时,将所有东苑的防卫审查完毕,卓允嘉才和部下张重交接,独自去了禁军
食所用晚饭。
时辰太晚,灯火昏暗的食所内只有当夜守值的两位管事在桌前闲聊,其余人都已回房歇息。
卓允嘉走到了食所中偏僻的一处角落坐下,擦干了脸庞上的雨水湿漉,不过一会儿便有侍从将饭菜都端了上来。
「余大人,请慢用」那侍从恭敬的俯首道。
卓允嘉点了点头,抬起筷子,说实话他真是没有任何胃口,于是便倒了点酒水,细听着窗外纷扬的雨敲打着窗框的声音
,伴随着传入耳内的还有不远处两位管事低声的言谈。
「……这件事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穿着黑色布衫的高个儿男子转过头,问道身边的蓝衣人。
「怎么不是呢!」那蓝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打了个哈哈又道:「这事在宫内已传了很久,你不会不知吧?」
「皇上怀的竟是个男宠的骨血」那高个人儿男子沉沉一叹,灌了口酒道:「可那人还曾弑君犯上,要勒死怀着身孕的皇
上。」
「呵呵,不是也罪有应得被皇上杖毙了么?」
卓允嘉原本正在夹菜的手臂顿时一僵,从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幕,随之而来的是内心像被掏空了般的疼痛,怎么慕容定祯
竟会有这样的处境……
「你说,皇上……以男子之身怀胎临盆究竟能否安产?听乾玄宫的侍从传出消息,说皇上这半月来几乎需要日夜就医」
蓝衣人脸色略变,也似乎有些忧心的道:「皇上要真是难产而亡,这天云国的局势恐怕也就是瞬息万变了,谁都得自求
多福。」
黑衣男子显得更为谨慎,不愿再过多谈论宫闱秘事,只是道:「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食所内瞬时寂静了下来,那两位管事片刻过后也不再多说闲话,都回到了里堂去准备明日的早饭,偌大的房中便只剩下
了独坐的卓允嘉一人。
倾听着窗外的雨声,卓允嘉没有早些回去就寝的心意,只因这样的雨夜很容易让人勾起对旧时的回忆。
记得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中,刚刚入宫当差不久的他和韩威郅在巡夜之后也是坐在这食所里,相谈甚欢。
故国已灭,时至今日卓允嘉只能在记忆中缅怀那副意气飞扬的俊颜。
他不会忘记当日在这宫城之外,两军交战烈火熊熊的时刻,是这位大哥当年的挚交掩护着他一路杀出重围,将活着的可
能给了他,自己却战死在这里。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该如何凭吊这些亡魂,若是大哥他们在上天有知,会不会斥责自己今时今日所做的抉择。
悠悠长夜触景伤情,记忆中的一幕幕开始变得鲜活起来,湿润了卓允嘉的眼眶,他孤楚的咽了一口酒,却越发觉得苦涩
凄然。
「余大人!」岂料突然从食所外冲进来的侍卫彻底打断了卓允嘉的思绪。
「怎么了?!」卓允嘉看着疾奔而来,浑身湿透的侍卫也意识到必定有事发生,厉声问道。
「皇上……皇上午夜哮症急发……薛大人应付不过来了,请您派人速出皇城请其它几位御医进……进宫」那侍卫有些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