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夜未眠 三、四——藤村紫

他们把樱庭用布包起来之后塞进一个特大号的行李箱里。
“永泉，快把东西交给一树。”
看著慧娴即将跟着保镖出去，一树绕到他身前。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我很忙，必须把他带走。”
男人冷漠地看了一树一眼，甩掉他抓住自己的手腕。但是，一树转而抱住他的背脊。
“……樱庭不能交给你！他是城堂先生的……”
“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吧？何必去拘泥一个死人。”
一树劈手就给了慧娴一巴掌，用他受伤的右手。
“你凭什么这么说……”
用手扶着肩头伤口的一树瞪着眼前的男人。看到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渐渐渗出泪水时，慧娴命令在门口等待自己的保镖先走。
房里只剩下卓也和永泉，还有一树和慧娴而已。
“一树先生，老大是英国行政厅的卧底搜查官。”
把公事包放在餐桌上的永泉沉稳地说。
“永泉……”
“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他大概不会接受注射吧！”
被充满说服力的秘书这么一说，慧娴也只好无奈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小夹子。
就像过地铁时现票一样，慧娴让一树看了夹中的证件。
“我不是整天都带着证件……”
“今天因为晚点要去开会，要出席的话就必须携带证件。老大，恭喜你终于可以澄清自己的身分了。”
永泉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套注射器。
“从刚才的传真上我们知道了你被施打的药剂成分，当然也可以配出解毒剂。”
“……除了你那位表兄弟之外，樱庭也用施打药物的方式从日本带了不少人到香港。虽然，他们都被带到九龙城，但是自从那里被拆除之后就不知去向。所以，为了探听消息，我们必须假扮成同伙人。”
“英国政府的同伙吗？”
不，永泉边说边拉起一树右边的袖子。
“是‘大岚’。”
“……我答应继承她的事业之后，她才告诉我地方。”
“她的事业……”
是黑道组织吗？一树心想，却不想在卓也面前问出来。
看慧娴没有继续说明的样子，也知道他有同样的想法。
“一树先生，我要注射了。”
看到一树乖乖伸出手，慧娴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一旁没有作声的卓也看到自己的血把地毯弄脏了就对他们说：“我想治疗伤口……先回房间去了。”
“卓也！你不能就这样出去啊！”
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慧娴也跟着点头。
“永泉，请医生过来帮他疗伤”
“好的，在医生来之前请先把伤口清洗乾净。”
帮一树注射完的永泉将卓也带往浴室。
在只剩两人独处的时候，一树趁机问了慧娴许多事。
如果真的要继承母亲的事业，应该就不能再继续担任英国的搜查官吧？
他根本没必要为了樱庭这种男人而改变自己的人生啊！
“我当然会跟母亲决裂。从樱庭那里知道他贩卖人口的管道之后，已经陆续把其他人给救出来了。或许那个组织还会继续运作，但是也只能让他们嚣张到香港回归中国为止。”
“那之后你打算回英国去吗？”
听到慧娴说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时，一树才恍然大悟。
可能打算在浴室帮卓也疗伤吧，永泉还没回来。
慧娴沉思了几秒后拉着一树的手走出房间。
两人走到隔壁房间后把保镖遣开。
被丢在床上的樱庭半死不活地瞪着慧娴。
“……我诅咒你。”
“随你便。”
慧娴回头对着身后的一树说：“你想怎么处置这个男人？”
“怎么……”
“你不是想把事情做个了断吗？我不会阻止你，还是……”
要交给英国处理？
如果交给英国政府处理的话他会被判死刑吗？一树怀疑地问。
慧娴无言地摇摇头。
那也就是说这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总有一天会再度复活吗？
“……刚才很对不起，一定很痛吧？”
他心疼地抚摸着一树右肩的伤和残留着泪痕的脸颊。
“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要不要由我来执行？”
“……这……”
“把这个男人就地解决。”’
用我另一个身分……慧娴在他耳边低语。
“外面的保镖们跟英国没有关系，知道英国之事的也只有永泉。”
把被贩卖的人口全部救出来之后，会同时把药剂销毁。
“永泉不会出卖我。”
真的吗？一树颤抖地问．
这下终于可以结束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慧娴从衣橱里的衣服下面取出一把应该是永泉的消音手枪。
他把第一次目睹杀人场面的一树拉进自己怀中。
咻！在子弹迸射的那一刹那慧娴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不想让一树看到杀人的瞬间。
一树知道慧娴并没有骗他。
还以为樱庭死了之后自己的身体一定会变得冰冷，但是跟尸体吸进同样空气的一树却全身发热。
好热……
那是因为你还活着，慧娴静静地说。
如此理所当然的事却好像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一树深吸了一口气。
泪水也跟着流出。
他只知道那绝不是后悔的泪水。
到最后还残存在城堂心中的忏悔…让周围的人被诅咒自己的余波牵连，这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净化。还有……
“刚才以为……你欺骗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当自己或许快要没命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慧娴静静摇头。
那不是城堂、也不是父母的脸。
“我想到的是……你心脏的跳动声。”
慧娴应该能了解自己灼热的眼泪所代表的意义。
一树无言地偎进男人沉默却厚实的胸膛。
担心“YELLOW PURPLE”被纵火的卓也和桔梗，隔天就搭一早的班机回日本。
人在现场的二叶和忍已经到了警局作笔录，不过两人都还未成年，又怕忍的父母知道他出入俱乐部的事。因为回去之后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所以等不及一树的伤势复原，两人就先行离去。
“我回到日本之后是不是要立刻戴口罩去学校啊？”
“当然，记得把通知单拿回来。”
没有买任何礼物的两人在候机室看著滑行带说话。
今天的天气真好，飞机应该可以飞得很平稳。
昨天等卓也回到房间之后，一树也跟著过来向桔梗道歉。
就算听了一树解释还是很怀疑慧娴就是他情人的桔梗，直到看见他哀求的眼光才勉强接受答案。
后来趁着艾玛不在的对候，卓也才告诉桔梗慧娴的真实身分。
享受着温暖日光照射的卓也忽然想起昨天跟一树独处时两人的交谈。
“你要告诉桔梗吗？”
樱庭的噩梦已经结束，你的药效应该也已过期。
“……还有忍的照片以及真麻，这一切全都是樱庭的杰作。”
另外——“你被绑架的时候差点杀了樱庭。”
怎么可能？
卓也想也不想地回答。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或许有一天他会忽然想起啊，一树担心地说。说不定桔梗会忘记自己曾被绑架的事，是因为不想让卓也知道的关系。
所以，他是自愿消除自己对这件事的全部记忆。
这个道理卓也也懂。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嗯？”
桔梗拉著卓也的手到一旁比较没有人的地方说话。
“……快要上机了。”
“我知道啦！”
桔梗站在卓也面前。
他脚上的鞋跟不低，所以视线跟卓也差不多高。
“我很美吗？”
“……怎么这么问？”
真无聊。卓也啼笑皆非地转开头。
桔梗捧住卓也的脸硬把他扳了回来。
“是艾玛叫我问你的啊！”
“艾玛是女人。”
“你对女人就温柔吗？对女人就会说吗？那我要不要也变成女人呢？”
你能接受吗？桔梗威胁似地噘起嘴。
卓也无奈地抖动著太阳穴。
“……你很美。”
“别说得这么不甘愿好不好？”
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得对一个男人赞美的地步。
“美……很美，还很可爱。这总行了吧？”
不行！桔梗继续跟卓也耍赖。
“……你最近愈来愈成熟了。”
不想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的卓也赶紧转话题。
“不但长高，连气质也……”
“气质？什么样的气质？”
看到桔梗满脸通红地追问，卓也疼爱地卷住他的黑发亲了一下。
这时室内响起准备搭机的广播。
看到乘客陆续走出去的时候，卓也捧起桔梗的脸静静地吻他。虽然不长但是很温柔。
把脸埋进卓也肩窝的桔梗低声：“你最近很会说一些让人脸红的甜言蜜语耶……”
“你不喜欢听吗？”
“才……”
才不呢！桔梗拼命摇头。
“不过，你的气质跟你的食量可是成正比的……”
“我还在发育期啊，当然很能吃。”
我要长得比艾玛更高，让她不能再叫我小兔子。卓也带著发下大愿的桔梗走向搭机门。
“卓也啊！”
“什么事？”
“我真的有事想跟你商量。”
“……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不想上学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桔梗的叫声让站在机口优雅的空中小姐吓了一跳。
而且惊吓还不只这一点。
停下脚步的卓也一把抓住了桔梗的手臂。
“卓也，先上机再说啦！好不好？”
“上了机还能说什么！”
“我又不是今天到学校就办休学！”
“废话！”
“我真的不想念书了啦，我想跟艾玛一起当模特儿！”
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先斩后奏。
登机门的地动人员纷纷看着不知到底要不要搭机的两人。
卓也坚持不能在机上谈这件事，而桔梗却叫着上机再说嘛！
“艾玛说要好好锻炼我啊！”
“当模特儿也可以兼顾学业啊！”
说了不在机上谈这事的卓也还是一边找座位一边说。
没看过这么爱生气的人。桔梗踢了一脚走在前面的卓也屁股。
两人都没发现，走道两边的乘客都发出兴致勃勃的眼光。
“我要是变得超漂亮的话，你也会觉得很高兴啊！”
“我对美女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啊！”
没注意到自己同性恋直言的卓也，感觉大概已经麻痹了。
之后，桔梗拿出自己真的想当模特儿的热情，说服父母让他放弃学业。
艾玛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在店里发生大事的时候，瞒着大老板出国旅行的一树和卓也当然都受到减薪处分。
因为江藤报警的关系，进而揪出东京的人口贩卖案件，在名单中找到悠的兄长，也就是江藤的恋人，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件之后，卓也也顺利从大学毕业了。除了“YELLOW PURPLE”的酒保之外，他还多了一项副店长的头衔。
每天仍旧陪在从高中辍学之后，比被学校课业操得更惨、拼命想赶上艾玛的桔梗身边，过着时而吵架、时而分居的没进步的生活。
带著他永恒不变的爱情以及不想被恋人知道而深藏在扑克脸底下的独占欲。

  NO.4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