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男生很爽朗地自我介绍:「我叫徐佑年,刚才去传达室拿信,听你们问起鞠菁菁,想问一下是不是跟罗琪有关?」
张玄和聂行风对望了一眼,徐佑年可能发现了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说:「因为罗琪离家出走后,曾有侦探社的人来向鞠菁菁询问过她的事,我以为你们是同事。」
「我们是同事。」张玄信口雌黄:「那位侦探出了点小状况,暂时来不了,所以换了我们。你是不是知道些内情?拜托讲一下啦。」
「该说的我之前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罗琪只是一时跟家里闹不合,所以暂时离开,你不知道,他们家有多传统古板,也亏她能忍受。」
这一点看罗颜就知道,张玄又问:「那你知不知道罗琪的男朋友是谁?」
「不知道,她有男朋友这件事还是她失踪后才传了出来,我们虽然关系不错,不过还没好到连这种私事都说的份上。」
「那你看看这个,有没有印象?」
张玄从资料袋里拿出那张房屋照片递过去,徐佑年看了一眼,立刻摇头,「没见过,这跟罗琪失踪有关吗?」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学长!」一位学弟跑来,把一只金表和一个透明书夹递给徐佑年,「刚才你打完球就走,连东西都忘了拿。」
「谢谢。」
徐佑年接过来,张玄瞟了一眼,书夹最上面放的似乎是本预测学之类的书,他秀眉挑起,原来这位学生还是同道中人呢。
谈话被打断,张玄跟徐佑年告辞,等他们走远,徐佑年忙拿出手机,接通后,他小声说:「侦探社的人又来查那件案子了,怎么办?」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嘿嘿笑起来:「看来他们还没吸足西门雪的教训,你来一趟,我再给你几张道符,如果他们再来,就照上次那样办。」
出了校门,张玄立刻拿出资料翻看,聂行风问:「你看什么?」
「一个普通大学生穿名牌、戴金表,我看看徐佑年的家世。」
资料上写徐佑年家境宽裕,但还不到奢侈的程度,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现在的大学生赚钱都有一套,说不定是人家业余赚来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徐佑年说没见过那张照片是撒谎,刚才他回答得太快了,很有欲盖弥彰之嫌,在正常情况下,当看到照片,应该仔细确认一下才对。
张玄说出自己的怀疑后,突然发现聂行风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
「没。」聂行风笑笑,没想到小神棍在看人方面有一套,没白混侦探社。
张玄一百个不信,怀疑地盯着他,「为什么我感觉你现在心里正在想『还好,这家伙不是太笨』?」
「你别怀疑一切好吗?」心思被看穿,聂行风揉着太阳穴苦笑:「你用哪只眼睛看到了?」
「两只都看到了。」
聂行风终于明白,有时候张玄的报复心跟他的贪财一样强大。
没问到什么有利情报,张玄索性回家,拿出他的笔电上网查,首先目标锁定风水房屋资料,毕竟像那种大凶地段不多见,应该不难查。
聂行风去泡了两杯茶端过来,这里也算是他的家,做起事来熟门熟路,然后坐到张玄旁边,翻看他带回来的资料。
客厅有一阵子的寂静,突然,张玄抬起头,问聂行风,「你说那个棺材房屋跟我们今天在骸骨身上发现的棺材有没有关联?」
「你想说什么?」
「很荒唐的想法。」张玄说:「那具骸骨该不会是罗琪吧?」
的确够荒唐,才失踪两个星期的人怎么可能化成白骨?聂行风笑:「感情上,我很佩服你的大胆推测。」
话说完,眼神扫过手里的卷宗,聂行风笑容慢慢僵住了,上面清楚显示着西门雪的调查记录——罗琪失踪当天下午曾去过金石高尔夫俱乐部,也就是他们今天去的那家。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张玄也凑过来,看到这个巧合点,蓝眸立刻亮晶晶地闪起来。
「可是,如果罗琪是在俱乐部消失的,警方还有西门雪应该早就查出来才对。」
「不管怎么说,先问问看。」
聂行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打电话去警署找魏正义,魏正义还没回来,接电话的小警察听说他是聂行风,二话不说立刻给了魏正义的手机号码,张玄在旁边很羡慕地啧嘴:「董事长身份果然不同,人家一听是你,这么爽快就给号码。」
跟身份无关,警署的人跟他说话时的那股熟络劲连聂行风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好像大家老早就相识一样。
接通魏正义的手机,聂行风自报家门后,提起罗琪的事,只说他们是朋友,因为罗琪失踪前曾去过俱乐部,所以想请他顺便帮忙查看监视器里是否有罗琪离开的录像,魏正义很爽快地答应了。
放下电话,聂行风猛然想起那条红丝巾,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红丝巾跟罗琪有没有关系?」张玄跟他诡异般的心灵相通,在下一刻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应该没有,丝巾放在普通存物柜里,而罗琪用的肯定是会员存物柜。」聂行风这样解释,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忐忑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了。
半小时后,魏正义打电话过来,告诉聂行风他确认过监视录像,罗琪是晚上六点半离开的,因为时间很晚,罗琪当时的状态又似乎不太好,所以服务生有印象。
这些资料在罗琪失踪后都被调查过,不过案子不归魏正义负责,他不太了解情况,被聂行风询问后,为慎重起见,他特意重看了那天的录像,所以可以肯定,罗琪是在离开俱乐部后失踪的。
「董事长,你不会是怀疑那副骸骨是罗琪吧?从医学角度上说不可能,不过我会让法医做DNA检测,结果出来后,马上跟你汇报。」
魏正义一副下级跟上级说话的口吻,让聂行风很担心,他把内部资料告诉自己,算不算渎职。
「不管那具骸骨是不是罗琪,她们都有个共通点——棺材,也许这是条线索。」
张玄嘟囔着继续上网查找,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古怪的叽叽叫声,随即啪嗒震响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就见羿一头撞在了玻璃上,然后贴着落地玻璃垂直滑到了地上。
「那个笨蛋又忘记用法术了。」张玄很无奈当初因为贪心收下了这个笨蛋式神。
羿摔到地上后,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甩开绕在眼前的几圈金星,然后拍拍翅膀又一头冲过来,还好这次用对了法术,平安进到房间,绕着大厅飞快转圈。
「你如果不想今后都没酒喝,就立刻给我安静下来!」张玄正在做事,被它打扰得心思又乱了,没好气地说。
这句对羿最灵验,它立刻安静了下来,拍着翅膀立在楼梯扶手上,一贯抱着的啤酒罐没了,咬着小爪子不断地发颤。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看出羿不对劲,聂行风问。
「没大事,就是在高尔夫球场突然嗅到了很讨厌的气味,就逃掉了,找了个洞窟睡了一觉,醒来后找不到你们,就赶了回来,好讨厌好讨厌!」
说起不愉快的经历,小蝙蝠又开始激动,在客厅里乱转圈。
「讨厌的气味?」
动物的直觉远远超过人类,尤其是修行千年的蝙蝠精,想到从湖里打捞出来的那具骸骨,张玄忙问:「是死人的阴气?」
「比那个还要强烈,我生平最讨厌最讨厌的味道!」羿心有余悸地拍着翅膀。
厌恶加痛恨,于是它在洞窟里自我封闭,对张玄的召唤也只当听不到,不过这句话不敢明说。
「那里果然有问题,董事长你以后不要再去了,你命格极阴,罡气又重,是精怪们最喜欢的体质。」
对于张玄的担心,聂行风有些不以为然。他一直去那里打高尔夫,也没出现过什么状况,反而是在跟张玄认识后,各种怪事麻烦层出不穷,不过……看看张玄,他心中暗想,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有张玄陪伴的生活。
张玄除了财运外,运气一向很好,在网上查寻饰品时无意中看到有人提到棺材坠饰,据说有缘人可以从郊外一位术士那里求到,上面没说地址,不过张玄从描述中猜到了大致地点,合上电脑,对聂行风说:「董事长,我要去趟郊外。」
「我跟你一起去。」有种直觉,这起失踪案不简单,聂行风不放心张玄独自面对。
张玄看了他一眼,正琢磨着感谢的话,聂行风已拿起钥匙走出去。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好假。」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眼睛说了。」
「睚眦必报的招财猫!」
张玄本来还想叫上羿一起去,在寻人方面动物的直觉比较灵敏,谁知小蝙蝠受了刺激,蹲在墙角搞自闭,不管他怎么叫愣是不回应。
「究竟是什么让羿激动成那个样子?」在去郊外的路上,聂行风问。
「鬼知道。」
养了个式神还动不动给他搞自闭,还不如董事长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在他身边。
到达郊外已经是傍晚,轿车在附近街道徘徊寻找,等找到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张玄让聂行风把车停在远处,从车里望去,沉沉夜色下,一栋很不起眼的宅院呈现在前方,宅院两侧都是空地,令房子更显得空静,正如照片上照的那样,庭院宽阔,暗红大门,门旁有棵歪脖槐树,枝杈繁茂,挡住了大门一角。聂行风皱皱眉,很不情愿地看到有些浮游物在大门前后穿梭不定,他心头寒了一下。
「那个位叫死位,以槐树为引,游魂野鬼很容易被招惹来,然后被引入死位,在庭院里徘徊不走,导致这里阴气极盛。」张玄嘟囔完,看聂行风,很奇怪地问:「董事长,你干嘛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我?」
「这种眼神叫惊讶。」
「惊讶也没必要吧,都跟你说做天师也要讲天分,而我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张玄跳下车,「走,去会会这里的主人,问问他为什么故意把庭院弄得这么阴气冲天。」
两人走过去,却看到有个长发女子正在门前用力拍门闩,夜色太暗,这里又极阴,刚才他们在车上竟没发现有人在。
「我要见大师,为什么她们都可以见,偏偏我不行?」女子气愤地质问。
门对面有人淡淡说:「你跟她们不同,没必要来。」
「可我都来好几次了,论诚心,也足够了吧。」
「与诚无关,你不属于这里。」淡薄的回应,跟女生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
女生还要再反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忙掉头匆匆离去,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来这里。
张玄奇怪地看她远去的背影,「我头次见算命问卜还要这么躲躲藏藏的。」
「这也算是隐私。」
见女子被拒,聂行风对他们能否顺利登门不抱多大希望,那些徘徊在附近的阴魂随着他们的靠近自动散去,有几个不知死活地想留下,被张玄凌空指诀弹出,立刻闪没影了。
大门后悄无声息,张玄重新拍门,还没等说话,就听里面有人说:「不管你们有什么事,请正午来。」声音平淡,是刚才那个男子。
「有人命关天的急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是规矩,请包涵。」
「可是……」
话没说完,就听里面脚步声走远,人家根本不听他啰嗦。
「好嚣张!」
被彻底无视,张玄气得重重哼了一声,看看旁边围墙,不是很高,真想直接跳进去找人,看出他的意图,聂行风忙拉住他。
「我们可以明天再来,反正已经知道地方了。」
出师未捷,往回走的路上,张玄给左天打电话,问起西门雪晕倒的事,左天说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西门雪现在住在圣安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张玄放下电话,看看在身旁开车的聂行风,聂行风二话不说,把车转到去医院的方向。
「董事长,你怎么知道我想去看西门雪?真像我……」
「打住,我可不想做你肚子里的蛔虫。」
「嘿嘿,我只是想说我们心有灵犀。」
聂行风真算是圣安医院的常客了,当听他说想探望西门雪,护士小姐很热情地告诉了他们病房号。
西门雪还在昏迷中,在旁边护理他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自称西门霆,是西门雪的堂弟,罗琪的案子原本就是他们跟的。
「西门雪是男的?」当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英俊男子时,张玄叫起来。
聂行风瞪了他一眼,「西门雪警校毕业,曾三次蝉联全国男子武术大赛冠军,你说他是男是女?」
「哇塞,董事长你真博学多闻。」张玄一脸崇拜地看他。
不是他博学多闻,而是西门家族太出名,混侦探社可以不知道西门雪大名的,也只有这个神经超粗壮的神棍吧。
「所以,大哥这次中招对我们来讲都很意外,对方一定是高手,才会轻易得手,什么诅咒,我才不信!」听了张玄自报家门后,西门霆愤愤不平地说。
「诅咒?」聂行风问。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西门霆不再答话,显然关系到西门家族的声誉,他不想多说。
聂行风看了一眼处于昏迷状态中的西门雪,说:「我想,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探,最重要的不是面子,而是揭破实情,让真相早点浮出水面,如果西门雪有意识的话,他一定会说出曾发生过什么,不让我们重蹈覆辙。」
招财猫不愧是总裁,话说得超漂亮!
张玄的蓝眸不断瞟聂行风,继续崇拜中,聂行风看到了他的「眉目传情」,不过在外人面前,只能当不知道。
果然,听了聂行风的这番话,西门霆沉默下来。他年轻气盛,在思虑和处事上跟聂行风差太远,几句话就被打动了。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诡异,到后来大哥不让我再继续跟,说会很危险,我想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接到案子后,怪事逐渐发生,诸如恐吓信,刹车失灵等意外,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恐怖的是,西门雪在一周前突然开始咯血,身上还不断出现各种青紫瘀伤。那晚他独自离家,西门霆想跟随,被他拦住了,当时西门雪脸色很难看,直说「他们又来了,不能让他们得逞」的话,之后,有行人发现他昏厥在路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既然怀疑是诅咒,有没有请高人来看?」
「有啊,可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都是些骗人的家伙,我猜大哥是中毒,这几天请专家会诊,看能不能查出是什么毒素。」
张玄走上前,探手扣住西门雪的脉搏,冰冷的感觉,三魂七魄都散了,生命在无形中一点点消失。咯血是魂魄渐散的征兆,当全部散掉后,他就变成这种行尸走肉,这种咒在道术上称散魂,至于瘀伤,张玄暂时还想不出,不过肯定也是某种人为的咒言。
聂行风又安慰了西门霆几句,告辞离开,走出病房没多远,西门霆突然跑出来,叫住他们,把一个小饰物递过来。
「对了,这个是大哥昏迷后我在他房间的垃圾桶里捡到的,你们看看它跟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
昏惨惨的灯光下,一个暗红色棺材饰物在西门霆指间来回晃动,链子是墨色的,随着晃动摇曳出一丝诡异的亮。
张玄接了过来,饰物形状跟在骸骨上发现的那个很像,不过是木制的。他拨开柜盖,里面中空,内里镌有一些图腾,古怪的纹理,像是某种符咒,可惜他学艺不精,看不懂,只觉有种冷森的感觉,透过木棺传达给他。
想留下来慢慢研究,聂行风却拿了过去,看过后还给西门霆,说:「像是护身符,你拿在身边,也许可以保佑到你。」
西门霆眼中明显流露出不信的神色,不过没说什么。和他告辞后,出了医院,张玄埋怨聂行风,「你干嘛还回去?那东西阴森森的,西门霆留着说不定会出事。」
「是吗?我没有感觉到阴森。」聂行风奇怪地看他,「你有异常感觉?」
「反正不太舒服。」
张玄觉得聂行风感觉不出怪异很正常,他身上罡气很足,压制了原本至阴的体质,不过他可不觉得那棺材是好东西,否则西门雪就不会扔掉了。
「好饿。」回家的途中,张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