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怨气很重,否则死了不到百日的鬼魂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那么重的怨气是无法往生的,也许一个不留神就会化作怨灵,不过,他的天师信条是鬼不犯他、他不犯鬼,既然人家见他出现,已经让路了,他又何必再去赶尽杀绝?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回到聂行风的公寓,已经是晚上十点,小蝙蝠好像猜到张玄一定会来这边休息,已经提前回来了,倒挂在大厅的水晶灯上打呼噜。
看到羿怀里的啤酒罐换包装了,聂行风问:「不知道它有没有吃饭?」
「你认为它会让自己饿到吗?」张玄冷笑。
头顶那个正神游梦乡的家伙被无视了,聂行风拉张玄去二楼浴室,说:「先去洗澡,今晚早点休息。」
张玄靠在门口没动,看着他,蓝眸里笑意晏晏:「董事长,我可以把这看作是邀请吗?」
聂行风其实没有更深的意思,昨晚一夜春宵,今天又碰上大案,他担心张玄身子经不住,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张玄精神好得很,秀眉微挑,眼波潋滟,流露出难得一见的风情。
心跳瞬间慢了半拍,自持力宣布告罄,手一带,将张玄拉到近前,抵在浴室的玻璃门上,和他贴靠在了一起。
「也许,洗鸳鸯浴是个不错的选择。」凑在张玄耳旁,聂行风轻声说。
第六章
清晨,张玄被一阵的叫叽叽喳喳声吵醒,在弄清楚噪音制造者是那只蝙蝠后,随手摸出放在枕旁的一道天罡符就甩了出去。自从上次被茅山道术的恶鬼追杀后,张玄就道符不离手,即使睡觉,枕边也绝对放几道灵符镇煞。
知不知道现在才早上六点啊,周末唯一可以赖床的时间居然敢吵醒他,即便是式神也杀无赦。在低低的咒骂声中,道符仿佛有了灵魂般的穿过卧室门飞到外面,去追杀那位倒霉的式神了。
腰间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搂住,将张玄半仰起的身子又重新拉回床上,聂行风笑道:「你最近道术强了很多,是不是在努力修练?」
完全没有,不过不可否认,自从跟聂行风认识后,他的道术可以说是日行千里,所以说,招财猫绝对是他的宝,除了不招财外,样样精通,就连床事也配合得完美默契,让他舒服得连反压的念头都没有。
「再睡会儿吧,我去做饭。」在张玄脸颊上轻轻一吻,聂行风说。
他坐起来穿衣服,看到他的赤裸躯体,张玄立刻瞪大眼,睡意全消。热情欢爱时他太投入,没时间过多欣赏,现在看看,招财猫的身材果然柔韧健壮,赞到让人流口水。完美的运动型身躯,却又不给人过于壮硕的感觉,大清早突然来个这么漂亮的美男秀,张玄的心思忍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
太失态,慌忙闭上眼,还好聂行风没注意到,穿好睡衣,去了楼下。
下楼后,聂行风一愣。还是清晨,大厅里却聚了好多人,弟弟和颜开,小狐狸和小白,难怪羿会那么吵了,刚才张玄甩的那张道符被颜开收了,看到自己,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了上来。
看来颜开知道自己可以看到他了,而且……看看大家都一副怪异的表情,聂行风突然有些发窘,小蝙蝠慌忙指聂睿庭,摇头声明:「不是我泄漏的,我什么都没说,是你弟弟发现的。」
「嘿嘿,是颜开感应到的,大哥,你这次手脚还真快。」
辩解里隐透玄机,不过正处于窘迫状态的聂行风忽略了,找了个做饭的借口去了厨房。他刚一离开,大厅的几人彼此对望一眼,小白抬起猫爪,在地板上拍拍:「愿赌服输,掏钱掏钱。」
「小白好厉害耶,真让你说对了,聂大哥和大哥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打赌输了钱,霍离毫不在乎,很崇拜地看小白,羿也很奇怪:「为什么你敢肯定他们这么快就会好上呢?」
小白甩甩耳朵,很酷地回答:「商业机密,恕不奉告。」
「感觉你们好像知道很多秘辛的样子耶。」问题不得要领,小蝙蝠咬着爪子叹气。
聂睿庭很不情愿地掏钱,说:「你一只猫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在颜开的熏陶下,他已逐渐习惯了猫和蝙蝠会说话的事实,还兴致勃勃地参加了这个赌约。本来赌大哥跟张玄重逢后至少要接触几年,记忆恢复后才彼此相爱,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他们就滚床单了,作为亲弟弟,他居然还不如一只猫了解自己的大哥,这钱输得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没用,不过折纸鹤玩也好嘛。」小白喜孜孜收了聂睿庭的钱,随口说。
聂睿庭一个踉跄。拿钱折纸鹤玩,亏这只猫想得出来,看到连颜开的冥币它也收,聂睿庭很无力,心里暗自发誓,将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只贪财猫进他们家。
最后轮到羿,它很惭愧地眨眨眼睛:「可是,我没钱耶,虽然我跟颜开同是式神,但你们也知道我家主人有多吝啬。」
张玄有多吝啬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小白没为难它:「东西也行啊。」
「那,这个送你。」
羿在宝贝囊里翻了半天,掏出一个半环状的银色物体,递给小白,「这是上次办案得到的,老大给了我,据说很厉害,如果用对方法,可以把任何东西复制出完全一样的出来。」
「唔,看起来似乎很神奇。」
小白接过去,大家一起凑上前看,不过没人看得懂环形上的图腾。见颜开也摇头,小白想使用古器复制赝品的念头放下了,不过怎么说这也是古物,还是收下好了。
「东西太大,没法装啊,你那个小口袋是干什么用的?」它瞥瞥羿手里的小袋子,问。
「是用法术做的宝贝囊,满管用的,随大随小,可以放很多东西,平时隐形,要用时用法术召唤。这法术很简单,想学的话,我教你。」
「如果不难的话,我也想学。」
聂睿庭难得的打起好学的精神,霍离也连连点头。颜开看得很无聊,身形一闪,离开了,反正在天师的地盘里那个笨蛋不会有事,他这个背后灵还是暂时去休息一下好了。
聂行风做好饭,端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离开了,沙发上只有刚起来的张玄。
「人呢?」
「什么人?」被问到,湛蓝眼眸移过来,不解地问。
算了,都走了更好,他还怕张玄看到那帮家伙,会感觉不自在呢。
「吃饭吧。」
这话其实根本不用说,看到桌上摆好的饭菜,张玄已经自动跑过来了,眼里溢着浓浓满足的笑,让聂行风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人真的很容易满足。
虽然是周末,不过张玄没忘记自己的本职,饭后就给左天打电话。
从绑匪的监控装置和对阮红绫的行踪了如指掌来看,他怀疑杨家有内鬼,想提醒老板别放过漏网之鱼,谁知左天告诉他已让梁梁和齐遇去杨家检查过了,的确在客厅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针孔监视器,不过杨怡说既然没造成什么损失,绑匪也已死亡,这件事就算了,相信佣人们也不敢再做同样的蠢事,所以不准备再报警。
『对了,张玄,那晚你从麦兰那拿走资料时,没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吧?』
「没有啊,怎么?资料有问题?」
『资料完全没问题,我已经交给雇主了,出事的是麦兰,你没有看新闻吗?』
看新闻?这两天他除了办案就是滚床单,别说看新闻,连电视都几乎没碰过。
瞅瞅在旁边看报纸的聂行风,不过他手里拿的绝对是财经日报,别指望派上用场。
「有什么娱乐新闻啊,老板?」
『很娱乐,麦兰疯了……』
「啥?」
『别担心别担心,我一听说了这件事,就立刻找人把那晚饭店走廊上的监控录像弄出来了,你放心,绝对扯不到你身上。昨天忙着办案,忘了跟你说,怎么样?你家老板够义气吧?』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怎么会疯掉?」
他跟麦兰接触了一个星期,不长,但也不算短,看得出那女人绝对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怎么会一转眼就疯掉?
『不仅疯了,还切去了自己四根手指头呢!听说要不是服务生去得及时,她的眼珠也保不住,不过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不说了。其实我要说的是,刚刚有人委托了一个案子,酬金是杨怡那案子的十倍还多,我本来想回绝,正好你来电话,就跟你商量一下,看要不要接。』
「你个败家子,那么高的酬金你居然想回绝?什么案子,我接!」
杨怡案子的花红是多少,左天没说,不过从杨家家世来看,绝对很丰厚,比他高十倍的酬金,张玄觉得这案子不接,简直天理难容。
被骂到,左天苦笑:『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他说是灵异案,所以我才犹豫。』
那么高的酬金,证明要捉的绝对是恶鬼,他不认为张玄的三脚猫道术能镇得住恶鬼,不,这家伙会不会道术还是个未知数呢。
听说是灵异案,张玄更来精神,那是他的强项啊,为什么不接?
「把地点告诉我,我去看看再说。」
通常这种情况是接手的表示,左天还要再劝,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嘟囔红包红包的声音,他气得头大,懒得再说,告诉张玄雇主的住址后,立刻挂了电话。
「出了什么事?」聂行风其实一大半心思放在张玄身上,等他挂断电话,便放下正在看的报纸问道。
张玄跑去找来晨报,在事件专栏里找到有关麦兰疯狂自残的报导,递给聂行风,聂行风看到后,神色微变。
「怎么会这样?」
报导上说服务生在经过走廊时,听到麦兰房里传来剧烈声响,他推门进去,就看到麦兰正拿着水果刀往自己眼里捅,右手鲜血淋淋,旁边桌上一滩血迹,似乎还有断指的残肢。
服务生当场差点吓晕过去,急忙喊人救援,后来麦兰在大家的制止下停止了自残举动,不过一只眼还是受了轻伤,不断大叫有人害她,可是,后来调查证实当时房间里除了麦兰外没有其他人,而从指节切断的力度和伤痕看,伤口是她自己造成的,至于原因,因为麦兰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所以尚待调查等等。
「好夸张,哪有人这样自残的?幸好董事长你及时把我拎走,否则倒霉的可能就是我欸,我就说你是我的招财猫嘛。」张玄松了口气。
聂行风却一脸郑重:「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眼睛和手就是生命,麦兰即使精神状态有问题,也不可能这么做。」
「错!」张玄摇着手指纠正他:「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最重要的是灵感,没有百分之一的灵感,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只是一桶废水。」
聂行风无语了,他就知道要跟小神棍真正心灵相通还得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脑海里蓦然闪过在酒会中转瞬即逝的鬼影,麦兰的突然疯狂会不会是她所为?还是单纯的巧合?
他希望是后者,这样……
「董事长,你别又在那悲天悯人了,那只是意外,跟我们无关!」聂行风回过神,就看到张玄在旁边凶巴巴的瞪他。
「我什么都没说……」
蓝色X光又狠戾几分,聂行风只好举手投降,好吧,他承认自己有那样想就是了。
傍晚,张玄换好衣服,带上驱鬼的必要法器,照左天所说的地址去拜访雇主。
左天跟他说对方是希望他越早去越好,不过张玄还是几乎在家里赖了一整天才出门。这几天案子连轴转,都有些吃不消了,他是不死之身,但不代表不会累,至于恶鬼,反正大白天的也不会出来,傍晚去正合适,说不定运气好,直接碰到,收了了事。
照惯例,聂行风开车,羿坐在车后面。对于小蝙蝠的死缠烂打,张玄很无奈,也不敢说它是累赘,说不定打击到了那颗幼小心灵,又要跑去搞自闭,回头再被小离和小白说他不善待动物;至于聂行风,张玄其实也不赞成他跟随,招财猫虽然有罡气护体,但命格纯阴,是鬼魂最喜欢的体质,要是一不小心被吸去些罡气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聂行风跟羿一样,是说服不动的,于是张玄只能默认他们的跟随。
外面正在下雨,天空阴云密布,不过好在地址不难找,又是那片建在半山腰上的住宅区,只是离杨怡的家比较远,几乎到达山顶。
停好车,张玄下车,放眼看去,微雨中,远处山峰葱葱,风光独秀,可惜这户人家完全没被山间灵气关照到,三层楼高的住房上下一片死气,连房顶上方的天空也阴暗许多,雨天,果然是阴魂们最喜欢的天气。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看到他,聂行风一愣。
是那天在酒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他还有个很乖巧的女儿。不过真正让聂行风吃惊的不是这份偶然,而是男人的气色:神色惨白萎顿,整个眼眶都凹下去了,就像大病初愈般。那天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但绝没差到这个程度。
「是你?」男人也认出了聂行风,跟他打招呼。
「先生你是驱鬼师吧?请快点把我们家的那只恶鬼驱走,只要你们能赶走她,钱不是问题!」
说话的是男人的妻子,她进来后没等坐下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她也憔悴得厉害,精心涂抹的艳妆掩盖不了内里的那份惊恐,声音急切又嘶哑,陪她进来的一名胖妇人也连连点头。
一个红球突然从外面滚进来,女人没防备,吓得失声大叫,随即小女孩跑了进来,看到他们,有些害怕,愣在了门口。
「滚一边去!」
女人正烦着,被女孩的胡闹吓到,没好气地骂她;胖妇人忙捡起球,塞给女孩,又顺手把她拽了出去,动作有些粗暴。
聂行风皱了皱眉,男人也很不高兴,说:「小宛还小,你骂她干什么?」
「家教这种事要从小培养。」发觉自己的失态,女人压低了声音辩解。
张玄发觉阴气随着他们的对话又压低了几分。他不是没有过驱鬼的经验,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强烈地感觉到,阴鸷怨恨的气息,就像烈焰,妄图将所有相关的人全部焚烧殆尽。
眼帘抬起,他看到女鬼就立在夫妻身后。
她跟得很近,几乎到了相贴的程度,满脸血流不断,以致于垂下的长发也被血色晕湿,眼珠灰暗,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客厅四周贴了很多道符,夫妻俩身上也带了辟邪玉器,但都无法阻止女鬼的靠近,可见那份怨气达到了怎样一种程度。
眼神跟女鬼对上,张玄脑海里骤然闪过有人被重物凌空砸到的凄惨画面,血瞬间溢满地板,他心一跳,发现受伤的竟然是聂行风,神智随即转回,心还兀自跳个不停。该死,他居然被女鬼的怨气蛊惑了。
「事情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恶鬼突然跑到我家来扰乱,还不断弄伤我们,我先后请了几位专家,道符倒是买了不少,可都没太大用处。」
男人叫许德凯,是一家连锁超市的经理,半月前家里开始闹鬼,他和妻子姚依依还有管家,就是那个胖妇人都遭受数次伤害,许德凯撸起袖子,胳膊上有不少青紫伤痕,看来都是女鬼的杰作。
谁说那些道符没用?没有它庇佑,你们根本撑不到今天,张玄冷笑。
「有关起因,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聂行风也看到了紧贴在他们身后的女鬼,是他之前数次碰到的那个,虽然女鬼满脸血污,看不清模样,但这身暗红似血的衣裙,还有怨毒的气息,证明他没认错。
「没有。」三人一同否认,反而欲盖弥彰地揭示了其中另有隐情。
「阴气好重,他们没得救了喔。」羿站在张玄肩膀上点评。
这对夫妻和胖妇人都天荫晦暗,面带黑气,是将死之相,鬼在近前却无从感应,更是无可救药,作为修道者的羿虽然法术平平,但眼力还是有的。
「你们什么时候做法事啊?」许德凯看着他们,殷切地问。
冷眼扫过一脸菜色的男人,张玄站起身,冷冷道:「抱歉,这案子我们没法接。」
「呃,什么意思?」
一听说不接,许德凯紧张地随即跟着站起来,姚依依急忙说:「钱不是问题,你们想要多少,尽管开,只要是在我们能负担得起的范围内。」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张玄看看在这对夫妻身后飘荡的鬼魂,怨气随着她的靠近更强烈地逼来,她丝毫不怕自己,那份气焰似乎是在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