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兽昊淼 下——牧阳

绕过大门，找到一个半开的窗户，轻巧地跃了进去——这种事“它”做起来好像越来越贤淑了……

这里应该是内殿，橙黄色的床，整洁宽大；淡蓝色的纱帐，随风轻扬；柱台上镶着几颗夜明珠，为房间添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再向前，是一道精美的大屏风，屏风上翔龙舞凤，华丽而贵气。

越过屏风，隐约听到人声，应该是那个宫侍在汇报情况。直到那人汇报结束、行礼出去，圣王也没有说一句话。

慢慢走过去，只见圣王坐在书案前，专注地查阅着什么。突然，他像有感应一般抬起头，整好看到昊淼静静地立在殿中。

“你来了。”圣王淡淡道。

『我来了。』

圣王轻轻合起手上的书籍，缓缓站起来。

『你要我来皇宫，为了什么事？』

圣王没有回话，只是走到一面墙边，随手按了一下，旁边立刻开启了一道暗门。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去，昊淼跟随而入。

漆黑的密室随着古悲风的进去，不一会便明亮起来，室中悬挂的画卷和中间残缺的石碑都显露在眼前。

『这些是什么？』昊淼问道。

“这是我国建国以来，一直珍藏于皇室的宝典。”

『宝典？』

“你应该是新一代的圣兽，朕不知道你是如何出现的，但朕想这必然是初代圣兽的安排。”

『初代圣兽？』

圣王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卷，淡淡道：“你可知苍国的开国史？”

『不知道。』

“那么，你不如先看看墙上的这些画卷吧！”

昊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圣王，然后走到他指的方向，从第一张看起。

“它”首先注意的是这些画卷都很老旧，好像是用特殊的材料从墙上拓画下来的。图画很简陋，旁边还附带着复杂的文字。但

昊淼似乎可以看懂，一路看过来，基本都看懂了。

这是有关苍帝与圣兽的传说。在数千年前，有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和部落走散，迷失在广袤的森林中，在即将被凶猛的野兽拆

吃入腹时，圣兽出现救了他，并将他养大成人，教他各种知识。在这个孩子成长为二十多岁的青年时，他决定回到人群中。于

是他告别圣兽，去寻找人类的部落。

可惜现实让他大失所望，这些部落分崩离析，为争夺女人和食物互相残杀。他们在野兽横行的土地上本来就活的很艰难了，彼

此间还不知团结，持续着愚昧地斗争。长此下去，也许不用多久，这片大陆上的人类就要灭绝了。

青年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于是他找到养育他的圣兽，寻求它的帮助。圣兽同意了，并与青年签下了契约。青年就借助圣兽的

力量，整合了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建立了一个拥有城墙的城市。之后又陆续有很多部落加入进来，小城

变成大城，大城变成了国家。于是，苍国建立了，青年成为了君王，被人尊为“苍帝”，而圣兽则成为了苍国的守护神，成为

各种器皿和石壁最常刻画的吉祥物。

圣兽是苍帝的契约兽，在苍帝去世后，它也离开了苍国，从此不知去向。

自此，画卷的内容结束。

原来，圣兽对这个国家而言，不止是传说啊！

“你现在明白了？”圣王道，“圣兽对其他人而言只是传说。但历代圣王都知道，圣兽是真正存在过的，而且，它还曾经是苍

帝的契约兽。因此，朕一见到你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契约的力量通过血统一直传承了下来。”

昊淼若有所思。

“初代圣兽一直是为守护这个国家而存在的，但你却带着野兽来袭击这个国家。你不觉得你违背了初代圣兽的意愿吗？”圣王

直直地望着昊淼。

昊淼一愣，冷然道：『那是因为你们杀害了太多的野兽，才引起它们的暴动。』

“你身为圣兽，完全可以阻止。”

『不好意思，我没帮它们就算很对得起人类了。』

圣王眯起眼，脸上闪过怒色。

半晌，他才道：“那你可知我们为什么会抓捕那么多的野兽？”

『你们应该是在寻找控制野兽的方法吧。』

“对。”圣王点头。“但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契约的方法本来早就掌握在了苍帝的后代手上。”

昊淼挑眉，如果早知道那还做什么实验？

圣王走到残缺的石碑面前，淡淡道：“这就是第二代圣王留下的契约之书。”

『契约之书？』昊淼也走过来。只见这个石碑右边完好的部分刻着数行古字，内容晦涩难懂，不过大概是讲如何解除契约的方

法和契约会带来的种种影响等等。而左边一段，则完全被毁了……

他明白了，被毁的那一段肯定就是结定契约的方法。

但是——『这是谁毁掉的？』

圣王叹了口气，摸了摸石碑残缺的部分，淡淡回道：“毁掉它的正是苍国的开国之君、朕的先祖苍帝陛下。”

昊淼讶然。

“苍帝是个少有的长寿之君，在他六十多岁时就将王位传给了他的长子，也就是第二代圣王霄缇。霄缇陛下从小看着他的父亲

和圣兽一起开创苍国的盛世，对其十分仰慕，同时也希望能拥有圣兽这样忠实而强大的伙伴。于是他从圣兽那里学会了结定契

约方法，如愿拥有了一只契约兽。后来他登基之后，便把这个方法秘密刻录在一个石碑上，取名‘契约之书’。他希望子孙后

代都能学会这个技能。

“可惜这件事没有经过苍帝的允许，在得知这个契约之书的存在后，苍帝大为震怒，几次命令霄缇陛下毁了这个石碑，霄缇陛

下都没有答应。最后苍帝一怒之下，亲自找到藏石碑的地方，一掌就将契约之书毁了一半。霄缇陛下来阻止，结果被愤怒的苍

帝误杀。”

真是可悲的宫廷秘史。

“随后，苍帝也因为年事已高，怒火攻心，加上误杀爱子的懊悔悲痛，一下子猝死当场。因为两位陛下的突然死亡，契约之书

的内容也成为了苍帝子孙最大的谜题。之后，霄缇陛下年仅十一岁的独子宛溯陛下即位，为查出这个石碑的秘密，他开始抓捕

各种野兽，尝试各种契约的方法，结果至死也没有结论。于是在死前，他命人在陵墓中刻下了圣兽和苍帝相识、建国直至苍帝

去世的历史，并留下遗诏，务必要找到契约之书的秘密。”

原来如此。『所以历代圣王都持续着这个研究，不断地捕杀野兽。』

圣王点头：“现在，你明白了？”

『苍帝为什么要毁掉契约之书呢？』昊淼喃喃自语。

圣王看了昊淼一眼，道：“这也是继契约之书之后的又一个难解之谜。”

55.圣兽与苍帝（二）

昊淼再次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画卷的内容。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在看到画卷最后，圣兽与过世的苍帝告别的场面时，昊淼终于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圣王，你刚才说第二代圣王霄缇也有一只契约兽是吧？』

圣王点头。

『那么，霄缇陛下死后，他的遗体是否完整地下葬了？』

圣王一愣，回忆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旧史记载，霄缇陛下下葬时用的是衣冠冢。”

『衣冠冢？那么遗体呢？』

“这个……”圣王皱眉，“关于遗体的去向，旧史没有记载。霄缇陛下是天年已尽，按理来说，应该用标准的国葬，完整地将

遗体入棺下葬。但是……”

『你不知道原因，我知道。』

“你知道？”

昊淼道：『难道逐狂和移玉在告诉你契约之法时，没有顺便说明吃下母蛊的契约人死后，他的契约兽会做什么？』

圣王疑惑。

『心蛊分为子蛊和母蛊，作为契约的代价，吃下母蛊的契约人死后将成为吃下子蛊的契约兽的食物。』

“你是说……？”

『没错，拥有契约兽的霄缇陛下亡故后，其遗体必然被他的契约兽带走了。』

“原来如此。”圣王恍然，却又觉得这种代价大了一点。

昊淼瞥了瞥圣王，又道：“如此一来，圣王陛下没觉得苍帝和圣兽之间的契约有点奇怪吗？”

“奇怪？”圣王仔细查看画卷，突然脸色一变，哑然。

看来他发现问题了。若照他前面所说，初代圣兽是苍帝的契约兽，那么苍帝死后，圣兽就不止是告个别这么简单了，而应该是

将苍帝的遗体带走。

“不……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圣王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苍帝陛下怎么可能吃下子蛊，甘心成为圣兽之仆？”

昊淼叹了一口气：『你认为吃下子蛊的苍帝，就是圣兽的仆人？』

“难道不是？只有吃下母蛊的一方才有力量控制吃下子蛊的一方不是吗？”

原来，苍帝的子孙们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昊淼道：『我终于明白苍帝为什么要毁掉契约之书了。』

“为什么？”圣王显然没料到昊淼会突然转移话题。

『因为他就是担心，人类拥有私心，会利用契约之书伤害兽类。』

圣王愣住。

『难道你还没明白，苍帝是圣兽救起并养大的，他对圣兽怀着敬爱之情，甚至视其为长辈。如此一来，他又怎么会让圣兽成为

他的契约兽呢？但统一部落又必须借助圣兽的力量，为了不有失于圣兽，他甘愿吃下子蛊，奉其为尊。要知道母蛊不会传承，

但子蛊可以。苍帝也许希望拥有这种子蛊血统的后代子孙，都尊敬圣兽，同时也要爱护圣兽所守护的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生灵。

』

『因此，他要毁了契约之书，因为契约会让人类获得驱使兽类的力量。在他的观念里，或许人类和兽类的生命是平等的，无所

谓谁为主谁为仆。可惜的是，他的想法不被理解，他的做法反而让他的子孙为了补全契约之书，而不断地捕杀动物。』

说到这里，昊淼也豁然开朗，“它”终于明白了罗仙交代“它”这个任务的意义——就是为了补全当初苍帝毁掉的契约之书。

历代圣王为了寻找契约的方法，不知道捕杀了多少兽类。如今有了完整的契约之书，他们必将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虽然契约的力量能让人类拥有驯服野兽的力量，但契约需要心蛊，而心蛊的数量稀少，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也很高，人类不太可

能一下子出现大批拥有契约兽的人。没有心蛊，抓再多的野兽也没用，这样反而减少了野兽的死亡。而且作为契约人，其尸体

还能提高野兽的能力和寿命，在人类拥有强大助力的同时，兽群的力量也在增长。

契约，能令人与兽共同成长壮大。

听完昊淼的话，圣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从没想过，历代圣王所做出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连自认能驱使圣兽的血统，都成了一

个错误的认识。他原本还想利用这段历史让新一代的圣兽奉他为主，如今，一切都显得可笑至极。原来，苍帝陛下一开始就明

白了人类自私自大的本性啊！

圣王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还愿意将结定契约的方法通过逐狂和移玉公开出来？”

『苍帝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他尊重着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生命。但是他留下的谜题，却让子孙们费劲心思，走上了与他的期

望完全相反的方向。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像他一样的心胸，所以这片大陆还是需要一个法则——一个能让人类与兽类长久共存

的法则。』

“你所说的法则……就是契约之书？”

昊淼点头：『任何事情过犹不及，不掌握一个度，就很容易招来祸事。为此，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你说。”

一，不得任意捕猎未成年的幼兽；

二，不得依靠人数的优势与兽结定契约；

三，不得任意虐待自己的契约兽。

……

从皇宫出来，天空已经泛白，昊淼的心情却格外轻松。办好了这些事，“它”暂时不需要再担心了。

罗仙曾预测，几年后，苍国将遭受足以灭国的兽袭。但目前看来，能让野兽暴动的原因也就只有人类的肆意虐杀。现在“它”

将契约之书补全，适时制止这种无节制的捕猎，这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将会改变？

迎着朝阳，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的空气真的很新鲜。

好舒服……

嗷——忍不住长啸一声——

感谢罗仙给了“它”这次重生的机会……

感谢“它”莫名所拥有的圣兽之力……

感谢可爱的动物们对“它”的爱护……

感谢音乐带给“它”的快乐和满足……

感谢这个世界美丽的花草树木……

感谢“它”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所有善良的人们……

……

明天，必将更美好！

——第二卷·圣都风云·完——

第三卷：双子之乱

56.再遇郗然

一路行来，郗然时不时遇到沿路巡视的侍卫团。

因为前一阵子野兽袭城事件的发生，造成圣都以及附近的地下城几乎无法进出，很多商旅在此丧生。

待其他四城收到消息，袭击圣曦城的野兽已经退去。但这件事给人们造成的恐慌，使得很多商旅暂时都不敢前往圣都。为防止

意外再发生，圣王不得不加大防御力，派更多的侍卫在沿路来回巡视。

野兽袭城的事情，郗然也是亲眼见到过的。因为他当时正好在前往圣都的路上，一路遇到好几次袭击，也见到不少死于野兽爪

牙的旅人。就在他好不容易接近圣都的时候，才发现圣曦城外的野兽数量更加惊人。

如果他还保持平时的状态，那么或许还有机会杀进去，但他当时已经疲劳赶路数日，又多处受伤，体力有些透支，实在不宜行

动。

衡量再三，他只好暂时先到附近的地下城修养。一路上，又救了好几个人。救人、养伤、恢复体力，这一耽搁，等他再次从地

下城出来，附近早已见不到野兽的踪迹，倒是巡逻的侍卫遇到不少。从这些人嘴中，郗然了解了这件事的大概，同时也惊异于

传说中圣兽出现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圣兽”二字，他脑中竟然出现昊淼的影子，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很独特……

这么想着，他便恨不得立刻赶到圣曦见他。

奔了半日，郗然在路边一条小河旁停下来休息。冰雪消融，河中的水非常冰寒，但对刚出了一身汗的郗然来说，喝起来反而异

常畅快。

装好一壶水，休息的差不多的郗然，准备上马继续赶路。突然，不远处行来一队人马，其他的侍卫他不认识，但行在前面那辆

马车旁边的那个侍卫，他却很熟悉，正是曾经认识的慈剑公子古悲风的贴身侍卫——狄夜。

除此之外，在狄夜身边还跟着一匹无人驾驭的白色神驹，这才是足以令郗然兴奋的发现。这匹马正是当初他和昊淼一起去买的

、一夜之间恢复活力的“电雪”。

想不到这么快就可以见到了！郗然扬起大大的笑容，牵着马奔到路边，迎接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