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我才听到他缓缓道:“那天行刑的是最疼爱我的哥哥,他是为抵抗了那些所谓的贵族对我的侮辱,只是不小心伤
到了他们,结果他们要他车裂,死无全尸。只是——他们竟然还侮辱了他,玷污他,留白,我不想见到你崩溃的模样,
已经够了,够了!”
手指被勒的生疼,低头,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冷冽的风,我怔怔的望着楼下,默然不安,楼里的灵魂皆都可以买卖,只剩
虚荣的骄傲。
他们的一生全都束缚在这个地方。
交换一切,却得不到爱。
“飞绿,你还可以离开,在这里只剩你可以离开,飞绿,我向师傅发过誓的,一定会会你周全,我发过誓的。”我都不
知自己在讲些什么,只是心底涩涩的、一阵揪紧。
飞绿冷冷的望着我,“只是誓言吗?留白。”他的语气顿时沉了下来。
我只是笑,很漠然的笑,“如果不是甘愿,那么我怎么会答应师傅,答应你的哥哥,飞绿,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
如果要狠心,那么从一开始的痛就不会产生。
我犯不着如此作践自己。
“对不起。”他呐呐道,神色满是痛苦。
从一开始的利用,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为什么挑中我,挑中我代替飞绿,哪怕过程中会有不舍,师傅依然明白以我的个性,我会接受断念。
师傅对我有恩,哪怕是以利用为前提,但我还是感激他的,所以断念,我接受。
护飞绿周全,这是我甘愿的,当年那个在刑场上连哭都不愿表现的家伙,是我唯一的伙伴。
这一切都是自己愿意的,所以怨不得别人。
“师傅告诉我,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想护住你,所以才会在那刑场上将你带回,教会你一
切,他说,你是他唯一的骄傲。飞绿,我想保护你,只是因为你是唯一真心对我的好的人,没有一丝利用,也没有一点
厌恶,所以我才会答应师傅,哪怕今时今日,我也没有后悔!”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飞绿的身形隐隐的发抖,连面具的一角都捏的裂开了一条裂缝。
我叹了叹气,始终没有告诉飞绿,师傅当年最后对我所说的话。
他说——
留白,如果可以,请替飞绿消了贱籍……
飞绿,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我也希望自己死的有意义点。
飞绿,这次恐怕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了……
27.断送今宵
刘铭最终还是来见我了。
很奇怪,他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片很令人费解的光芒。
“我可以帮你消除飞绿的贱籍。”他如是说。
我攥紧了拳头,松了又攥,隐忍不发,“飞绿的卖身契在你的手上。”
“所以我最喜欢飞离了,很聪明,真讨我喜欢。”他的指尖挑起我的下颚,嘴角浮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厌恶的瞪着他,冷冷的勾起一边嘴角,“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供王爷利用的呢。”
残破的身体,麻木的内心,已经缺乏表情的容颜,他到底还要夺取什么?!
他微微的皱眉,眸底一片深幽,瞧不清、看不明。
我起身,打落无意跌落在身的竹叶,映着偏暖的阳光,我垂着脑袋,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然道王爷爱上了留白。”
他定定的在那里,低声道:“不可以吗?”
我微笑着面对他,缓缓道:“只会让留白恶心。”
如果可以,我宁愿亲手杀了他!
刘铭,你可能不知道一种情感,它叫做——恨之入骨!
他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转过身,低垂着头,鬓角的发丝缕缕垂落,只瞧见嘴角微浮的弧度,很淡,
仿佛带着莫名的深意,“我可不喜欢有人忤逆我,就算是飞离,我也不喜欢。”
“你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首先沉不住气的人是我自己。
他眉梢轻抬,抬眸望着窗外,缓道:“废了你的手,我就立即消了飞绿的贱籍。”
“你——”他明知道除了弹琴,其他的,我根本一无所知,为什么连最后的一条路都不留给我!
刘铭,你欺人太甚!
“我不喜欢飞离给任何人弹琴,飞离只要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就好了,从今以后,凡是见过飞离的人,我都会杀了他们
。”他笑了,嘴角满是暖暖的笑意,却使我一阵寒颤。
他是不是疯了……
突地,‘咣’的一声,一把泛着青幽的寒光的匕首落在我的面前。
我静默的俯下身,捞起裙角,拾起匕首,漠然的询问:“你说话算话……”
他温和的低下身,抬起手肘,拂开我额前的发丝,轻轻地触摸我额上的碧色烙印,他的气息浮在我的耳畔,带着莫名的
痒意,“你可以选择不信。”
刘铭——
你混蛋!
我握着匕首隐隐地发抖,脸色一片铁青。
无论我信与不信,你都会找任何借口的。
若是这样……
我缓缓的阖上双眸,那还不如让自己的牺牲显得有意义点——
霍地,血花漫天,鲜血沿着手腕处流淌,那颗颗斗大的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地上坠落,顿时,血花四溅。
“你……满意了吗?”我按住伤口,冷冷的笑着,此生此世,我——凤飞离永不可能再碰断念。
没有资格了呢。
连最骄傲的琴技也没有了。
就算伤口复原,但已经不可能再有当初的琴技了,伤到了手,再弹断念,只会是对断念的侮辱,也是自己的耻辱!
他低低的笑着,捧起我的手,低下头,细细的舔舐着腕间的鲜血,眼角轻抬,嘴角浮现出淡淡的、诡谲的微笑。
“契约书,我要契约书。”任他随意的捉弄。,我不为所动的只要契约书。
他歪着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张,我看着上面飞绿的名字若隐若现,耐着性子等待着。
“我撕了它,飞离会很高兴吧。”他笑着,就那么撕碎了纸片,雪白的纸片在我眼前细细的飞絮着,很漂亮。
我握着匕首,突然感到解脱,倏地,我用尽所有力气的用匕首向前划去。
“这样可不好哦,飞离。”他立即反手握住,笑的一派纯良的注视着我,缓缓道:“过几天,我回来接你走的。”
“你是个……疯子!”我推开了他,任着鲜血就那么滴落在地,染红了衣襟,毁了年华。
他伏在我的耳畔,低低地絮语道:“你会成为我的的……”
瞳孔顿时紧缩,我颓废的垂下眼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为什么要毁了我?!
刘铭——
我把你放在的心底,用我的一生去记忆,不会忘、不能忘——
我是怎样在地狱的深渊低喃、碾转。
连灵魂都一步步踏碎的绝望、凄厉!
这一切,是受谁所赐,我都铭刻在心!
只是单方面的记忆未免太痛苦呢。
所以,我也要毁了你……
我也要你记着我——凤飞离!
28.绝念远走
流年偷换,荒凉的只有唇上的胭脂。
已经没有理由了再忍受这一切。
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下了碧江,那一天,我看着深蓝的天空,对着刘铭冷笑。
你以为一切会尽如你的心意吗?
如果我死了——
那么就没有人可以用我的存在去威胁飞绿了。
如果我死了——
你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我,刘铭。
我要你记着我,记着我——凤飞离,记着我,是如何狠狠的扇了你的面子!
只是没人告诉我,那个家伙竟然会哭。
他说——
“就算是死,你也别想摆脱我,凤飞离!”
真是霸道啊!
连死都不让我安宁……
只是——
如果让你知道连死我都在骗你,那么会有多有趣呢。
自古以来,英雄美人也难得天长地久,何况……
有时候天长地久也很快。
所以我宁愿不要。
远走大漠,就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飞绿说,我是个狠心的家伙。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只要下了手,那么我就决不允许自己后悔。
已经不能后悔了,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他,下一个断念的继承人。
在丝绸之路上,我一身青衫,漠然不语的俯睇着他,只是个奴隶而已,却使我停下了脚步。
我伸出手,对他说:“要跟我走吗?”
他默然的抬眸,眸底尽是一片死寂。
果然是个美人呢。
我低低的笑着,还是将他买了下来,两个铜板而已,在长安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
“以后你就叫凤飞离吧。”
一只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29.凤舞九天
果然还是孩子,单纯的可爱。。
我给他取名,凤飞离,也许是自己的私心。
往日的凤飞离是一只濒死的凤凰,早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名副不其实,反而是一种可笑。
所以现在的我宁愿是留白,一个一切成空的人。
“师傅,为什么要把断念给我。”他拉着我的手,抱着断念的模样有点怯怯的。
我带着面具,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你若是怕,就丢了它。”
现在的我再也没有当初的绝世容颜了,容貌是自己亲手划去了,一刀又一刀,决绝的令自己都感到害怕。
一切都无所谓了,当我打算毁去容颜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和过去告别了。
好像想通了什么。
如果恨一个人,把他埋在心底,日日夜夜的恨着,而那人却一无所知,那么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也许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会回到中原,找一家寺院度过我的余生。
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尚,只是不想委屈了自己。
“飞离,师傅有些话要告诉你。”我弯下腰,直视着他的双眸,定定的道。
“什么?”他好奇的仰起脸。
我低下头,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缓道:“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人却负了你,你就杀了他,在自己未陷
太深的时候,杀了他!”
宁可你负天下来,宁叫天下人负你!
断念的悲哀,我不想再看见。
他皱紧了眉梢,突地,他绝然的摇着头,“如果是我,我会让他(她)生不如死,哪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我绝不
允许有人在招惹了我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原来连一个孩子都比我勇敢多了。
“好孩子。”我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跟在身后的孩子都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的安慰,决绝的个性不知像谁。
“师傅,我想帮你去找他!”他抱着断念站在我的身后,额前的发丝就那么肆意的散落着,遮挡住了一张绝世容颜。
真是聪明的孩子……
我眼角轻抬,眼睑微垂,眸底朦胧难猜,掀了掀嘴角,浅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气道:“飞离,你若想去,便去长安
吧。”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悔、爱别离、求不得。
所以我不拦你,哪怕你只是以我为借口,飞离。
如果我把你一世锁在大漠,恐怕你会恨我一生一世。
人生七苦,总要尝过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30.波澜又起
暴风雨前的来临,总是显得特别的宁静。
例如近日——
连沙暴都鲜于少见了。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运气会跌进山沟里。
刘铭站在门外,笑的一派轻松自在。
“你为什么就不认命呢?飞离。”
门外依然是黄沙漫天,萧瑟的一如平常。
我面无表情的关上门,也许我可以当作出现了幻觉。
“飞离,如果你再敢离开我一次,我就立即是杀了你,然后在百年之后,让你陪我殉葬!”他阴深深的语气透过门扉,
渗透我的骨髓,只剩一股寒气乱窜。
疯子!
我抵着门扉,头疼欲裂,“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往日种种,我不想再计较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凤飞离,你还是那么天真。”他笑的很肆意,带着残忍的味道。“你应该了解我的个性,从我开口要你的那一天起,
你就无路可走!”
……
我无力的单手覆住半边脸,指尖逐渐僵硬泛白,“今日存在的只可能是留白而不是凤飞离,王爷,你寻错了方向。”
也许他不知断念的传承有多匪夷所思,今日已非昨日,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执着的理由!
“凤飞离,别惹我生气!”他的语气陡然一沉。
也许该让他死心,我低垂着头,漠然的打开门,听着‘咿呀’一声,“那么就请王爷好好看清留白的模样。”
光线依然暖暖的,带着金黄的色彩。
……
“如果说,当日我早已知晓断念的传承,却依然要你放弃,那么飞离,你说,我还会放过你吗?”他的声音低而缓,似
乎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我惊怔不安的猛然抬眸,也许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一点也不!
“飞离,我毁了你一生,然道你就不想看到我有什么下场吗?”他轻轻的扬起一边嘴角,带着诱哄的味道:“陪在我的
身边,你就可以随时找到任何机会,好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你……”冷汗只额头滑落,我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人。
他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倾,眸底带着一抹错综复杂,“而且我可以答应你,只死在你一人手上哦!”
如果真的逆转不了宿命的安排,那么我也要有人陪我一起下地狱,“那么我留白奉陪到底!”
31.多情多伤
飞离还是老样子,一样的离经叛道,竟然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违,以一具男儿身嫁给了一个男人。
他的勇气一向是我赞赏的地方。
哪怕会死无葬身之处,他也无从畏惧!
而我,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说,王爷是爱我的。
我不停的笑,笑到浑身打颤,我告诉他,当恨在你的心中蔓延的许久,当你日日夜夜描绘着你记忆中最深刻的人,你就
会发现,你已经摆脱不了他,如果连爱恨的距离都开始模糊,那么你就不会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了……
都没有必要了!
我认命,我认命还不成吗?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愿管。
我想我真的累了。
如果刘铭爱我,那么就让他爱吧!
与我无关!
没有规定我要回应……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一些不必要的感情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浪费。
“飞离为我弹一曲吧。”刘铭依然唤着我以前的名字。
我漠然站在他的身边,双眸寂静无语,富丽堂皇的王府四周悄无声息。
是的,他将我接进了他的瑞王府,他对着天下说,我是他最心爱的人。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