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这儿有些折子,需要用印的,我念给你听,没什么问题,我便加了印送下去了。”
这里用的印,因为不是圣旨,所以也用不着玉玺,只是一个万俟玥作为皇帝的私印,很多时候,也都是舒沁帮他加的。万俟玥
喝了药正渐渐开始变得嗜睡,便道:“就挑些要紧的讲,其他的,舒沁你看着办就行了。”
“是。那么第一本,是……”
等万俟玥完全熟睡,所有的折子也都用了印,舒沁走出殿外,来到浓密的树荫下,一个手势召出两名黑衣人。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有人进出过么?”
“上午的时候福善安福公公出来到前殿一直没有回来,午后翠微翠嬷嬷也出去熬药,再后来出来了几个在内伺候的宫女,不过
一直没有人进去过。”
“一直都没有人么?不可能,那里面也有股特殊的味道,刚刚这小虫闹得厉害。”舒沁从身上取下一个香袋,里面竟然是只八
脚的飞虫。
“在外面就变得这么安静,不是从外面进,难道里面还有暗道?随风,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传出?”
“没有,里面安静地很,一点动静也没有。”
“主子为什么那么相信那只虫子?上次于晋毅于大人来府上查案的时候它也乱动一气,后来发现整个禁军都有那股味道,皇上
寝宫里有那股味道也并不奇怪啊。”另一个人不解问道。
“不,一定有关系。那傅为锦的确是玥的人,但那天闯进府来,怎么看都像是意外,所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来了我
的府上,更何况我与他之间素无瓜葛,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但是第二天,玥就直接找上了门,直接走到了地洞口,也就是说
早有人先告诉了他傅为锦那夜的行踪。想来想去,联系到那天我园中突然增多的这种飞虫,也就只有这种方法可以办到了。”
“可是……”
“等等,你刚才说了于晋毅还有禁军……如果,是真的的话,也有可能这些人,全部是玥的人,不,玥的死士。随浪,你现在
马上去查查于晋毅刚才都在哪干了些什么,有没有无故消失过。”
“是。”
两个人已经消失在绿色中,舒沁侧首望着眼前的宫殿,在夕阳下金光闪闪的宫殿,笑了笑,转身离开。
玥,你其实都知道的吧,翠微的事,刺客的事,到底是信任,还是背叛,是不计小节,还是欲擒故纵?玥,我骗了你,你又何
尝不是在骗着我?哼哼,不要问我会不会离开你,玥,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
十、混沌
万俟玥的病说来不大,但也不见快速好转,昏昏沉沉了三天,才终于觉得恢复了些精神,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六皇叔~~”粉嫩嫩的一团跑进来,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把自己凑到了万俟玥的身上,“听说六皇叔生病了,昕儿好担
心啊,可是父皇还有皇祖母他们都不让昕儿来看六皇叔,看得好紧好紧啊。六皇叔,你还疼不疼啊?”
翠微正担心万俟昕辉这么倚在万俟玥身上让他受不了,没想到万俟玥自己先把万俟昕辉抱了起来,站起身道:“朕已经好多了
,带着昕儿出去走走,你们留在这里吧。”
在万俟玥怀中的万俟昕辉一听这话便乐开了怀,知道自己又能见识到新鲜的玩意了。果不其然,万俟玥在园中没踱几步,便绕
到了书房。
一脸兴奋地看着万俟玥摘下戒指按在地上,然后拉动挂钩,花架上地物品就这样自己转动起来,万俟昕辉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
转起来。
“看清楚了么?”
“嗯嗯嗯!”万俟昕辉用力地点头,想要进去那个密室。
万俟玥拦下他,正色道:“昕儿,现在你只要看清楚,以后,当这个戒指真正属于你的时候,你才可以进去。那里也许是你最
后保命的地方,所以,不要轻易进去,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吗?”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万俟昕辉看着黑黝黝的暗门道:“六皇叔现在是要进去么?六皇叔现在是很危险吗?”
万俟玥摸摸他的脑袋,笑得有些沧桑:“朕也不想再进入那个地方,但是,有些比朕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朕要去弄明白。
昕儿,你在外面等朕,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可以吧?”
“好,六皇叔你快进去吧,昕儿决不会让任何人进去的。”
带着昕儿再次回到寝宫,那里已经快被各方的人掀翻天。太后宫里的人要找万俟昕辉,舒沁冷着面孔要找万俟玥,还有一大帮
太医领命等着复诊,再加上听说皇上病愈来请安的皇亲国戚和大臣们,万俟玥只觉得一踏进寝宫便是一股令人窒息的人气。
下意识地,不想面对这样的景况,伺候过母妃的女官的话还围绕在他耳边,真不想听,为什么要听见呢?听不到的话,就不用
知道这些了啊。眼前的这一张张脸庞,多少人,也都是母妃用一己之力保下来的,为什么还要来提醒母妃花了多大代价来保护
我?看不见,看不见……
在众人的诧异中,刚刚才病初愈的万俟玥,垂下双眼,一头栽向地上,幸而舒沁早就迎上去,稳稳地接住。
舒沁……为什么连你,也是骗我的……
万俟玥闭上眼睛,也闭上了自己的思绪。什么都不要想了,休息……
“贵妃娘娘是自尽的,皇上,娘娘是为了保护你才自尽的啊!”
一句话将万俟玥砸醒,猛地睁开眼睛,满目鲜亮的黄色。
“皇上,皇上,皇上……”这回是一屋子的人一个也没敢离开,一见万俟玥醒来,全涌了上来。
“好吵,让朕再睡会儿……”万俟玥翻身向里,又闭上了眼睛。
舒沁见状,禀退了众人,自己留了下来,望着床上的万俟玥。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舒沁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粥来,香味立即溢满房间。
不过此时的万俟玥并没有功夫来顾虑肚子的问题,一旦清醒了,那名女官的话便全印刻在脑中,挥之不去。“不,朕还要睡,
朕很累,很困……”
“你有心事,现在的你,睡不着的。”舒沁捧着碗来到万俟玥面前,肯定地说,“来,先把粥喝了,然后再慢慢告诉我发生了
什么。”
万俟玥抬眼看他,舒沁的眼神温柔如水,就像母妃看他的时候一样,饱含深情又是那么的疼惜,还有一份坚定,那是什么,是
像要保护他的坚决,还是……下定决心的狠绝?
突然想到父皇,很多时候,父皇的眼睛里也都有这样的光芒,看他的时候,还有,看着母妃的时候……对了,还有父皇,那么
爱母妃的父皇,怎么可能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父皇……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玥,不要一个人藏着事情,告诉我,告诉我好吗,我会帮你的啊。”
万俟玥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梦见了母妃,还有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舒沁,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躺会儿,好么?”
“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舒沁脸上依然带着温润笑意,轻声推出了房间。跨出门的时候,万俟玥看到了一
个跳动的香袋。
下令没几天,万俟玥便收到了一只木匣子。
“这么快?”万俟玥端起那只匣子,看向一脸深沉的于晋毅。
“回皇上,经天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着手调查先帝,最近皇上下令彻查,他才敢确定下来,让微臣亲手交给您。”
万俟玥点点头,手触及木匣子的按扣,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不安。打开来,厚厚的文书上面,压着一面海天阁的海天令。万俟
玥认得,这是海经天从未离身的令牌,他暗卫出身,在阳光下生活了三年,却依然不习惯把自己暴露人前,一切的事情全是靠
这块小小的令牌为数。
“经天呢?”万俟玥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发颤。
“回皇上,交给微臣这个木匣子后,他便自刎了。微臣检查过,确是当场毙命,微臣已将他的尸首处理妥当。这个木匣子,是
经天亲手交给微臣,微臣片刻不敢离身直到交到皇上手中。除了您,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木匣子里的内容。若是皇上信不过微
臣,微臣也可以永远闭上这嘴巴。”
于晋毅用回禀公事般的口吻非常认真地说着,甚至还拔出了佩刀,准备随时自刎。
“不,不用了,朕信你!”都已经快说不出话来地万俟玥慌忙答道。又沉默良久,方问道:“经天,可有什么遗言?”
“经天让微臣转告皇上,该灭口的人,他都已经替皇上清除干净,不能脏了皇上的手。还有,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去冷宫找
一个华公公,他是当年先帝的贴身太监,犯了事领了一百棍子被赶出宫去,是贵妃娘娘可怜他暗中将他救了放在冷宫里,外人
只当他是个死人,所以可以放心。”
万俟玥听了,心中更是难受,复问道:“他就没有别的什么心愿了?还有,另外什么的话?”
“对皇上,没有了。他只对微臣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保护好皇上,只有皇上,才是我们唯一的主子。”
“只可惜朕,并不是一个好主子……”万俟玥喃喃自语,于晋毅听不见,当皇上在想事情,便道:“皇上,微臣先行告退了。
”
“你去吧。”万俟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突然喊道:“等等。”
于晋毅马上又出现在门口,神情略显焦急:“皇上还有何吩咐?”
“关于朕上次和你提过的气味和虫子……”
“皇上请放心,我们的味道不是一只小小虫子就可以分判清楚的,舒沁若是想用这个来找出我们,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万俟玥重了语气道:“于卿,你答应过朕,不要轻举妄动。”
“微臣遵旨。”
“其实朕,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朕而死了……”
不过,身在这宫闱之中,这样的小小心愿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华公公触柱后飞溅的鲜血久久地印在万俟玥的脑中,彻底击垮了他本就已经不堪一击的精神。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宫,万俟玥只
想上床,隔离开这尘世的一切,一切都是虚幻,假的,全是假的……
父皇的宠爱是假的,这个皇位也是假的,还有舒沁……
万俟玥努力想要睡着,希望一觉醒来便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无数的委屈不甘、怀疑心痛把他硬拉回现实。他感到前所未有的
烦躁,甚至想要毁灭一切换回一个安宁。等他反应过来,那套名贵的白玉茶具已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一片粉碎。
守在门口的翠微一听见响动便冲了进来,她的皇上正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盯着地上的碎片,似乎随时都会过去将它们碾成粉
末。
没有其他宫女太监的惊恐,翠微写在脸上的,是深切的担心。而万俟玥缓缓转过脸来,看到这样担忧的脸庞,想起了他的母妃
。是啊,这个时候只有母妃,只有他的母妃,才会真的替他担心,只有母妃的爱,才是真的,可是,为什么……
万俟玥表情渐渐恢复正常,然后,却是一行清泪,慢慢滑落。
皇上重病神智不清的消息早就传遍朝野,不管是真是假,皇上的确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早朝了。各王蠢蠢欲动自是不用说,
一些年轻的官员甚至也开始正大光明谈论下一任皇帝将会落到谁的头上。
不过,还好有舒沁,是的,只要有舒沁,一切都会变得妥妥当当。舒右相早就开始放权给他,现在,宋岳臻还有朝中许多老臣
也都慢慢地在把担子交给他。甚至,珅王一派的许多年轻官员也都开始向着舒沁,他在朝中,已是只手遮天。
但舒沁倒不望自己臣下的身份,每日无论公事多忙,总会抽空前往韶华宫向皇上问安,汇报朝中大事并把皇上的意思再回朝中
。这一点,也让那些老臣们放心不少,同时也堵了好事者的嘴。
这天下了朝,舒沁照例要往韶华宫去,却被万俟珅拦住了去路。
“昕儿的生辰皇上已经下令照办不勿了,王爷还有什么问题么?”万俟玥病重,万俟昕辉也是异常担心,吵着不要办生辰要给
六皇叔祈福。珅王向舒沁说明了这个意思,让他代为转告,今天,舒沁便传来了皇上的旨意,表示要照旧举行。
“你每天都去见皇帝,他可真是像外界所说的重病不堪?”
“我倒是没见过皇上下地。”这一句是实话,舒沁想 。
“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病得那么严重,还是在这种时候。好在神智还算清醒,你得弄弄清楚,是不是有人,
比我们捷足先登了?要是那样,我们可真的快一点了。”
心中想到万俟玥的实际情况,舒沁苦笑着应了,便匆匆赶往韶华宫。今天,不知运气如何,其实他,也有很多日子没有和万俟
玥说过话了。由于情绪的不稳定,尤其是晚上常常睡不着觉,太医们给开了安神助眠的药,结果导致他整天整夜地处在昏睡或
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偶尔清醒了,也常是一个人发呆,反应极其缓慢。
“如何?”舒沁在殿外轻声问翠微。
“还是老样子,现在又在睡了。一个时辰前倒是醒过一次,我向他讲了些事情,他只说昕儿的生辰该照办,其他的连听都不愿
意听,叫你作主便是了。”
“也许,他只是不愿意见我。”
“不,不会的,我曾听皇上在睡梦中喊过,很轻的一声,舒沁。师兄,也许是我错怪你了,可是皇上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怎么了啊?”翠微一想起那日皇上的神情,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联想万俟珅的话,舒沁问道:“翠微,皇上发病之前,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的事?好像也没有,宫里的事情,也就是那几件,没什么不寻常的啊。”黑暗中一个死士的消失,冷宫中一个太监的
死亡,对于这偌大禁宫来说,不过如同掉了几根头发,拂去之后,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存在过。自然,他们的消失,也不会传到
一个四品皇上的贴身女官耳中。
“算了,或者是老天在给我警告了。我进去看看他。”
舒沁叹口气,走进房去,看到沉睡的万俟玥,却恨不得上前把他摇醒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然而屋里长住的太医们还有宫女们都
在提醒他不可以。舒沁的心里也马上被工作所占据,走入书房轻车熟路地取印用印,然后离开,在公事中过完这一天。
十一、庆典
早早定下的珅王世子的生辰庆典,在万俟玥的坚持下依然如期举办,他也带着重病前来赴宴。虽说只是坐在软塌中远远露了个
脸,送了些礼物,连祝贺的话都是福善安代为转达,但从他这么多天来不上朝不见人的情况来看,这已经是天大的福祉了。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皇帝在场,百官倒是放松得多,私下的交谈也更为激烈,整个宴会一派热烈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