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没有,你很善良,他应该谢谢你。”
“还有更玄的,你相信吗,我见过他的。”没等他反应我就继续说:“我七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年夏天,有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他就缩在一个角落里,不停地发抖,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恐惧,绝望和无助,其实我也很害怕,但是我还是走到了他身边,他抬起了头看着我,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我觉得他很熟悉,我把他拉起来,带着他不停地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们跑过了一道门,只是过了那道门,我的梦就醒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件事,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十几年了,我一直没和别人说过,因为我怕别人把我当成神经病,但是他,我相信他,他会信我说的话。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一直低着头,那一瞬间,我觉得很失落,原来,他也是不相信的。
“喂,你在听吗?”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我编的故事而已,你别当真。”
“我知道的。”他抬起头,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有些慌乱的样子,“我相信的。”他急于解释着,我释然了,因为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相信。
“相信就好。”
“他妈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这不又走回来了!”我听到身后有人嚷嚷,再一看四周,刚才只顾着和遥哥儿聊天,竟然没注意到这些,我赶紧回头敷衍他:“你急什么,我不是说了刚才没拿罗盘,这次准走的出去。”
那个嚷嚷的伙计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我耸了耸肩,“你不信就自己走好了。”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回头继续走,事实证明,这招屡试不爽,他果然不再做声,继续跟着走。
“你还挺会演戏的。”遥哥儿一副调侃的语气,“就不怕被拆穿?”
“这不是还没被拆穿嘛。你赶紧想办法,再想不出来,我可真撑不住了。”
“嗯,我知道了。”
他开始默不作声的思考,我不想再打扰他,就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罗盘,指针在中央不停地摇摆着,奇怪了,我手又没抖,怎么指针老是变?突然间,我脑海中闪过那个水瓶滚来滚去的画面,再看看手中的罗盘,有些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可它偏偏又卡在喉咙眼,怎么也出不来,这些念头不停地在我脑海中晃,但我就是不能把他串成一条线,我拽着遥哥儿的胳膊,想告诉他我的想法,可是半天竟然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怎么了?夏念,你怎么了?”他似乎有些慌了,可我还是抓着他的胳膊说不出话来,“你说话啊,别吓我!”
“我没事,没事,我就是……”我心里也很着急,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你看罗盘,还有水,水!”
“罗盘?水?”他看了看我手中的罗盘,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我更急了,指着指针,“方向,看方向!”
“方向?”他又看了看罗盘,还是一脸的茫然。
“遥哥儿,我看那小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走出去,咱们都被他蒙了!”
二十六、突袭
阿峰突然窜到我面前,揪着我的衣领不放,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我没防备,再加上他本来就很高,我整个人被他拎了起来。
“放开我!”我抬脚去踢他,可是根本用不上什么力,估计他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分别,“我真的知道!”
“别他妈蒙我了,你真知道早就出去了!”他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肯放我下来,我现在这样别提多丢脸了。
“放开他!”遥哥儿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我甚至能感觉到阿峰在颤抖,但是他还是不肯松开我,反而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掐死你,省的你再去勾引遥哥儿!”
“你……他妈的……放屁!”我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但是他那句话让我愤怒,我使了全身的力气想去踢他,结果我脚还没伸出去,就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掐着我脖子的手也突然失去了力道,我的腰也被人抱住了,脚着地后我先缓了口气,不用猜也知道抱着我的人是遥哥儿,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阿峰的肩上,而阿峰的面部表情也很丰富,他那只胳膊显然是已经断了。
我扭了扭脖子,他妈的,阿峰是真想要老子命啊,八成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我脖子没断真该感谢遥哥儿。
遥哥儿看了一眼我的脖子,想伸手去摸,但最后还是放了下去,他再回头去看阿峰,眼睛霎时变得凌厉起来,抬腿就给了阿峰一脚,他那一脚下去,阿峰根本招架不住,跌坐在地上后吐了一口血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往后窜,“遥哥儿,你……”,他话还没说完,遥哥儿又一脚踢了过去,阿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不安,不停地向后退。遥哥儿还是不罢手,一脚接着一脚踢过去,我站在那里,完全傻了,这样的遥哥儿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虽然早就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尤其他还是一个队伍的头,一定不会是什么善类,但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太震撼了,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地狱里的判官,面无表情的审判着罪人,他每一脚踢得都是阿峰的要害,但是每一脚的力道又恰到好处,不至于让他断气,只能生生受着,在痛苦中挣扎,在死亡边缘徘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呦,我的小爷,您别跟这愣神了,快去劝劝遥哥儿吧,在这么下去,他非得把阿峰踢死不可。”矮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把我往遥哥儿那推。
“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边推我一边说:“除了您还有谁能劝的动遥哥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阿峰计较了,他也是一时急得,您赶紧劝劝遥哥儿吧。”
我猛的惊醒过来,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来求我劝遥哥儿了,因为遥哥儿这样都是因为我,因为刚才阿峰要杀我。我的心很不平静,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为了我做这样的事,而且说到底,这件事也是我错,是我骗阿峰他们拖时间在先,他也是着急才会出此下策,如果真的因为我而害死一条人命,那我和躺在这墓深处的变态又有什么区别?我走到遥哥儿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来,我冲他摇了摇头,他又转头看了阿峰一眼,停了下来。
“脖子还疼不疼?”他终于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脖子,他的指间还是带着微微的凉,我冲他摇了摇头,“不疼,以后不要为了我做这样的事。”
他不做声,我叹了口气,“你的情我领了,只是我真的受不起。”
他直视着我,这样一双眼睛,我不能用任何肮脏的词汇形容,“我知道了。”他说,“以后你小心点我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我没听清,正想问他,就听到他身后一声叫喊,“林默遥,我跟你拼了!”
阿峰突然发疯了似的扑向遥哥儿,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遥哥儿一直背对着他没有防备,眼看着刀就要刺向他,我来不及细想,挡在了他身前,我闭上眼睛,等着刀刺进胸膛那一刻,但是过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睁开眼睛,白翊飞沾满鲜血的手上正握着阿峰的刀,而阿峰已经倒在了地上。
阿峰到底还是……我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白翊飞,他那只鲜血直流的手还在我面前晃,我抓住他的手,“翊飞……你……”
他却不管自己的伤,单手按着我的肩膀,喘着气,“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我摇了摇头,他就将我抱进怀里,“谢天谢地,我要是晚了一步……”他有些激动,说不完整一句话。
“谢谢。”我听到遥哥儿闷闷地声音,他居然跟白翊飞道谢,真令人不敢相信。
白翊飞松开我,冷哼了一声,“谢我?你凭什么?”说完也不顾遥哥儿的反应拉着我就往老头那去,遥哥儿就拉着我另一只胳膊,白翊飞回过头来和他对视,遥哥儿当然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他,我又不幸的成了夹在他们中间的肉馅,那滋味真不好受,我甚至能闻到浓重的火药味,说不定下一秒我就被炸熟了。
“那个……翊飞,你手还有伤。”我提醒着,他却置之不理,我没办法,只好把我的两只手抬到他们面前,“那放开我行吗?”我再次充当了空气,华丽的被无视了,“那什么,打架一边去,别殃及无辜,对了,记得别打脸,破相了讨不到老婆了!”
他们俩这次终于听到了我说的话,但是两人竟然异口同声的回答我,“我不找!”,这次,我彻底郁闷了,俩人不是挺默契的,至于这么水火不容的吗?
“那……二位请便吧。”他们俩自便的后果就是继续拉着我互瞪,真是,怎么那么像长不大的孩子,这种时候还能斗气。
“哈哈哈……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你们都得给我陪葬!”阴魂不散的阿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台阶一侧的铜灯边,借着那铜灯站了起来,“林默遥,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陪我死!”
他一掌把铜灯打翻,里面的夜明珠从里面滚落了出来,我倒吸了口凉气,在心中直呼糟糕,但是过了很久,除了阿峰倒下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发出来。
矮个子走到阿峰身边,蹲下去检查了一下,站起来时一脸不怀好意的冲着遥哥儿笑,“遥哥儿,这怎么说的?阿峰不是中毒死的,这夜明珠下面也没连什么机关吧。”
我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遥哥儿骗了他们,不会吧,难道真是为了和老头的约定?
“遥哥儿,你骗我们?”他的伙计问,遥哥儿也不回答,只是面不改色的问矮个子,“你想怎么样?”
“那小子到底能不能带我们走出去?”矮个子指了指我,这人太阴险了,刚才让我劝遥哥儿时叫我爷,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成了小子了,他翻脸的速度比翻书可快多了。
“能又怎么样,不能有怎么样?”遥哥儿问。
“兄弟们的意思,他要是真能带咱们走出去,就留他一条命,要是不能,嘿嘿。”他笑了两声,手在脖子上划过,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兄弟们的意思?”遥哥儿逼视着他,“还是你的意思?”
矮个子又后退了一步,“遥哥儿,就这么白白的没了一条人命,你总得给个交待把,要是林爷在,估计早不留他们了。”
“我爸?”遥哥儿不怒反笑,“你可以试试,把刚才这话在他面前说一遍,下场我不敢保证。”
矮个子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遥哥儿也不管他继续说:“老八,你也不用在这装模做样,你这次能来,本来就是我爸卖你的人情,你要是真想捞东西,可以自己单干,我不拦你。阿峰是我林家的,他的命算我头上,出去后我总会有个交代,这和你无关,还有你们”遥哥儿扫视了一圈他的伙计,“跟着林家下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爸的规矩你们比我清楚,就算是空手而归,林家也不会亏待你们。”
遥哥儿说完,有的伙计就低下了头,说到底,他们也就是为了一个财字,跟遥哥儿过不去就是跟钱过不去,我相信没人愿意去冒那个险,犯那个傻。遥哥儿又扫视了一圈,他们显然已经没了那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把话放在这,谁要是敢再动夏念一下,就是和我林默遥过不去,那下场绝不会比阿峰好!”这是遥哥儿的警告,我相信在目睹了阿峰的死之后,没有人敢违抗,这个警告就像一道怎么也抹不掉的印记一样,刻在了我的心中,林默遥,你这份心,这份情,夏念记下了。
“老八,想好没有,是自己单干还是继续跟着我们干?”遥哥儿没忘了矮个子,一副看戏似的表情看着他,而矮个子也的确像一只猴子,在那里上蹿下跳,哗众取宠。
“我刚才准是犯糊涂了,我当然是跟着遥哥儿你干。”他一脸谄媚的笑,让人生厌,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还得再折腾,不过现在他安生了就放他一马,当务之急,是要想到办法离开这里。
我刚才发现了罗盘的异样,一直没来得及给遥哥儿看,被阿峰一搅,罗盘也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去捡,忽然一阵眩晕,眼前也开始发黑,我直起身扶着自己的额头,仍然是一阵天旋地转,那种眩晕的感觉越发的厉害起来,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但是我竟然没办法回应,逐渐涣散的意识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我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一抹残影,“遥……”
二十七、灵魂伴侣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我穿梭在一条又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我只能一直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我四处张望着,映入眼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我叫喊着,回应我的,除了自己的声音就是寂静。
那是一种很迷茫的感觉,在这片无声的只有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物,只有你自己,只有你,那是一种比恐惧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濒临崩溃之渊的无助。
“啊!”我叫喊着,四周开始不停地回荡着我自己的声音,我捂着耳朵跪在地上,用不了多久,我相信我一定会发疯。
突然,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那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所以当他向我伸出手的时候,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我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的手,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相信他能带我走,就像七岁那年我带着他走一样。
“你是谁?”我问他,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十几年,我总是告诉自己,再见到他一定要问他,今天,我终于得偿所愿。
“灵魂伴侣。”他回答道,他的声音如此熟悉,熟悉的我几乎脱口而出一个名字,但是那个名字又在一瞬间淹没在黑暗中,遗忘了。
“那里,你该去的地方。”他指着前方,那里有一扇门,“夏念,我就在你身边,不要怕。”
他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开始发慌,忽然我想起了那扇门,他会不会在那扇门里?想到这,我就朝着那扇门跑去,可是跑过去后才发现,门后并没有他,只是一片空白,“你在哪?你别走!”
“夏念,夏念……”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我眼前的一切在一刹那间都消失了,原来刚才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夏念……”耳边又想起呼唤的声音,我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努力都不行,就像是被梦魇住一样,越想逃离,就越被梦牵绊住,无法摆脱,只有将这个梦演绎完,才能走出来。只是我的梦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可能我现在还是在做梦,我不想再挣扎,因为我忽然觉得好累,但是那个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响起,一声一声,仿佛穿透了我的耳膜,直达心脏,我的心莫名的开始疼起来,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我累了,我不想再挣扎了,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就让我把这个梦做完。
“夏念,别睡了,夏念……”为什么一定要我睁开眼睛,为什么就是不让我继续睡?
“水……”我好像说了这个字,又好像没说,我不清楚,我现在只想睡觉,不要再叫我了,不要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