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口故意提高音量。
“手上吊着三角巾,该不会是想当正义超人吧?看了就讨厌。”
恭章静静睨着冢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在啊?”
冢口明知故问。
“够了!冢口。成熟一点。”
三田村说道。
“是喔!”
冢口还是没有休兵的迹象。
“你别在意。冢口他最喜欢高木了。”
齐藤在恭章耳边低语。
“可是,我觉得冢口说的很有道理。”
“小奥,别说了。”
奈保子赶紧打圆场。
“因为他明明知道真由的心意,却还和恋人一起开保时捷上班嘛!真不知道他的神经长在哪里?”
“小奥。”
“奥山说的很对。”
和美也在一旁帮腔。
“反正他根本就没什么节操。”
“吵死了!通通给我闭嘴!”
“齐藤!”
恭章急忙地阻止齐藤。
“干、干嘛啦!”
“你们这就叫落井下石。”
恭章对着愤怒的齐藤苦笑。
“好了,齐藤。他们说的都没错。不好的人是我。”
“今井。”
“是我没有趁早说清楚。先是怀着期待,然后再被对方狠狠背叛,这种滋味我最了解……”
恭章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对着自己说的。
“今井。”
“这是报应。”
恭章握着受伤的左腕,淡淡地笑了。
“今井……”
齐藤顶着一张臭脸。接着——
“给我!”
齐藤一把抢过恭章手上的文件,开始坐在计算机前面杀气腾腾地敲打键盘。
“齐藤……”
恭章茫然地看着齐藤的背影,下个瞬间——
“谢啦,齐藤。”
开心地笑了。
“伤脑筋。”
部长室中的纱和子,一直看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来,好像全都是今井一人的错。”
“本来就是嘛!”
晶子悻悻然地说道。
“矢萩。”
“他真的太过分了。今井明明知道真由喜欢他,却还故意和女朋友一起上班。对方以前也曾经打电话到公司来,没想到这次居然堂而皇之地接送男友上下班。真由实在太可怜了。”
“矢萩,今井也有今井的想法。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可是副部长……!”
“晶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名高开口。
“把这份文件送到总务那儿。”
“……是……”
晶子拿过文件,不情不愿地走出了部长室。
“刚士。”
名高站起来。
“刚士,你怎么了?
“……”
名高无视纱和子的问题,径自走到玻璃窗前。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营业部。当然也包括恭章的座位。
恭章正在打电话。可能是伤口还痛吧?只见他撑着受伤的左腕,有时还会痛得摸摸伤口。
他瘦了,名高心想。恭章的个性原本就很纤细,这几天更是如此。他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背后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请稍等,刚士。”
纱和子呼唤名高。名高转过头。
“妳的电话。是一个叫结城的小姐。”
“结城?”
没什么印象。名高讶异地接过电话。
“喂。”
“名高先生吗?”
他听过这个艳丽的声音。
“我就是。请问妳是?”
“我好像应该先报上名字。我明结城静。昨天我们在恭章家见过的。”
名高顿时握紧话筒。
“是妳……”
“我有话告诉你。方便儿个面吗?”
名高来到约定的饭店时,女人已经早一步抵达,在靠窗的位置啜饮咖啡。
名高站在入口处,看了女人好一会儿。
她的确像杉山说的,是个如假包换的美人儿。年纪大约二十岁后半,红色的洋装包裹着纤细的身躯,那模样就像是巴黎的顶尖模特儿。已经很少有女人那么适合红色了。
意识到视线的她回过头。看见名高后,轻轻地点了个头。名高趋向前去。
“很抱歉,突然把你找出来。”
“没什么。我随时欢迎美女的邀请。”
“欸。”
女人轻笑。
“你就像恭章形容的那么出色,难怪他会爱上你。”
艳丽的细长双瞳仰望著名高。然而,眼神中却不带一丝笑意。
名高选择坐在她的对面。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送上了菜单。点了美式咖啡后,名高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以眼神询问女人。她点点头。
“对了……”
抽了一口烟后,名高开口问道:
“刚刚妳说今井爱上了我?”
“嗯。”
女人将咖啡杯放回桌上,点头。
“我听过你许多事情。听说你是个优秀的上司。不过,最近比起和我这个老朋友相处,他似乎更想和你在一起。可惜吶。”
名高惊讶地看着女人。
“朋友?难道妳不是今井的恋人?”
突然间,女人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果然误会了。”
“误会?”
“你才是他的恋人吧?我只不过是个朋友。”
“可是,昨晚……”
名高一副不太放心的样子。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女人笑了笑。
“我,原本是个男人。”
“啊!?”
名高张大眼睛。
“你听过变性人吗?”
“变性人……。男的?妳……?”
名高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她是那么完美。可是……。
名高露出怀疑的神情,不久后便哈地笑出来。
美女——静一直保持微笑。
“你懂了吧?”
“嗯。”
侍者将咖啡送过来。名高喝了一口,再度望着静。
“真不敢相信。这么美的人竟会是……那个,抱歉……”
静笑了笑。
“八年前我在新加坡动了手术。最近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似乎也看不出来。”
“我有同感。”
名高点头。
“今井知道吗?”
“嗯,他都知道。我和他在庆应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为了保护我,他从来不曾对外提起这件事……。他应该没跟你说过吧?”
“嗯。”
名高点点头。静低着头继续说道:
“如果因为我的关系,造成你昨晚的不快,那么我向你道歉。所以,可以请你回到恭章身边吗?”
名高深吸了一口烟。
“今井要你来的吗?”
“不是。”
静摇头。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他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怪怪的……。突然说要在我家过夜……。他从来没这么要求过。”
“……”
“你们,吵架了吗?”
“……”
“……嗯。”
名高低声回答。是吗?静低喃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了,可是,可以请你主动去找他吗?”
“……”
“昨天你回去了以后,他一直不停地掉眼泪。”
“咦?”
“那么倔强的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抖着肩膀……”
“他哭了……?”
“嗯。”
静点头。
“连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
静露出恬静的笑容。
“由此可见他有多喜欢你。”
“……”
“每次提到你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幸福的模样。他说你是他遇过最强悍的男人,让他的眼睛一亮……”
“……”
名高凝视着指间变短的香烟。
“名高先生。”
静无比认真地望著名高。
“请你再次抓紧恭章的手。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后悔的要命。昨晚也是一夜无眠……”
名高直直地看回去。
“你叫结城吧!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们是朋友。”
静的笑容看起来很沉稳。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我最重要的死党。八年前动手术的时候,他为我担心焦急。虽然旁人都以为他很冷酷,其实他是个温柔的人。”
锵!静将某样东西放在桌上。是钥匙。
“这是他住处的钥匙。请你收下。”
“结城。”
“不过有件事你可别忘了。”
强势的眼眸瞪著名高。
“我绝不允许你再惹他哭。”
名高苦笑。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真的没有胜算。”
静笑了。
深夜,所有的工作都结束之后,恭章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拨了通电话给真由美。接电话的是真由美的母亲,她说真由美目前不方便接听。
“不用花多少时间的。可以请她听电话吗?”
恭章坚持。
“这样啊。你可以等一下吗?我再问她一次。”
“拜托您了。”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换人了。
“……”
“高木?”
恭章轻声确认。
“妳是高木吧?”
“嗯……”
银铃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沮丧。
“抱歉,这么晚了。”
“哪里……。随便请假是我不好。伤口不要紧吧?”
“嗯,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
真由美轻叹了一口气。
“高木——”
“请你什么都不要说。”
真由美不让恭章继续说下去。
“高木……”
“和美都告诉我了。所以请你什么都不要说。明天我会去上班的……”
最后那句竟然诺带哽咽。
“不是的。”
恭章赶紧解释。
“……”
“妳误会了,请妳听我说。”
真由美没有回答。
“妳听到的流言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则是空穴来风。她只是我的老朋友。”
“……”
“我和她已经认识二十几年了,她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
“你骗人……”
真由美的声音细如蚊鸣。
“我没骗妳。她现在和恋人一起住在青山。不相信的话,妳可以到K大附属医院找结城医生问清楚。他就是她的男朋友。”
“……为什么……”
真由美的声音几乎消失不见。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失去妳。”
“……”
“明天我会等妳。”
“今井……”
真由美还来不及反应,恭章就挂了电话。此时——
“高木原谅你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恭章反射性地回过头。名高双手插在口袋中,站在恭章身后。
“嗯?”
锐利的视线有种压迫感。
“……”
恭章别过脸。名高甩甩手中的车钥匙。
“跟我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
“你的手还在痛吧!”
“我可以搭电车回去。”
“我有话跟你说。”
恭章低头叹了一口气。
“明天再谈吧!”
今晚他实在没有力气应付名高。
“不行。就是要现在。”
恭章缓缓抬起头,无言地望着强势的眼眸。恭章再一次深深叹气。
“好吧!”
恭章整理东西的时候,名高就站在入口以免他再度逃跑。两人搭着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晕黄的光线中,停着一辆灰色LEXUS。开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中显得格外鲜明刺耳。
LEXUS利落地驶出都心地带。从新宿转入甲州街道,再从初台南下山手线。
车内弥漫着令人窒闷的沉默。坐在驾驶座隔壁的恭章一直看着窗外。
通过富之谷十字路口的时候,名高开口了。
“今天中午,我接到结城打来的电话。他,不、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恭章冷冷地瞄了名高一眼。
“抱歉,误会你了。”
有好一阵子,恭章一直看著名高精悍的侧脸。胸口有股纠结的感慨。恭章低着头,轻声说道:
“我并不打算隐瞒,只是觉得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你真冷漠。”
名高轻笑。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恭章为难地别过脸。名高望着他秀丽的容颜——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名高单刀直入地询问。恭章的头垂得更低了。
许久许久的沉默。之后——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
恭章在发抖。他将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覆在脸上。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名高将车子停在路肩,熄掉引擎。
寂静再度造访隔音设备绝佳的车厢中。
路过的车子一辆接一辆闪着亮光。看着红色的后车灯,名高开口了。
“那时候是我不好。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
“新投资案让我变得情绪高昂。刚好又被搭讪。”
“……”
“对方是个好女人,不知不觉就……”
“……”
恭章凝视著名高。
“那……”
双唇轻轻打着哆嗦。
“……她不是刘的女儿了……”
“刘?”
名高感到很意外。两人的视线纠缠。最后,刚毅的嘴角渐渐放松。
“你果然……”
“……”
名高轻轻笑了。
“你听谁说的?”
“……”
恭章垂下视线。名高不禁苦笑。
“我和洁琳确实曾是男女朋友,不过那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们是成人的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