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第三卷 心机似海——凤初鸣

作者:凤初鸣  录入:01-10

“嗯。”文康答应一声,盘算着在寝宫哪处地方安置皇长子,没有多想其他。

皇子初生带来的忙乱过去一阵,郑无离寻了个机会对皇帝说:“陛下待那人实在是宽厚过了,以致于他狂妄无礼之极。

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昭华,叫他名字皇帝不许,称他公子他现在又失了宠,所以含糊称指,反正皇帝知道“那人”指的

是谁。

文康听了没吭声。

郑无离继续说:“明知道宫里的规矩,没有皇上的旨意,外人不得随意入宫门,何况又是半夜时分,他居然擅自下令半

夜让陈太医入宫,还有宋乐志居然也听他的。真不象话。宫门就这样随便让外人出入吗?”

“事急从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文康喜得贵子,宽宏大量许多,也不想再和昭华生气或是计较他的逾越之处。

“可是皇上在的时候呢?他还不是照样替皇上下令。”郑无离继续表达不满,“就算当时陛下关心则乱,后来又太过高

兴,忘了下旨,还有总管太监,什么时候轮到他发号施令。”

“行了。”文康很不耐烦的打断,“无非你嫌他越了你的次序去,这事已经过去,没什么可计较的。”

郑无离本来想劝皇帝注意些,和那人保持距离,见他毫不在意,只得住口不提。

皇帝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对昭华的担忧,沉落雁的异常没有丝毫察觉。命人收拾寝宫东侧的偏殿,又命人置办了

各种玩具和婴儿用品放在里面。

还命内府好生筹备过满月的事,皇长子满月的时候,恰好是皇帝的生辰,两桩喜事放一块,庆贺活动会更大一些,到时

外国使臣来祝贺的会更多,接待事宜,赏赐回礼都是内府和光禄寺官员忙碌的事,不可出差错。

虽然遇大喜事,文康还没忘了做为皇帝的职责,他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要称霸天下,要后人记住他不是一个只靠着

先祖余荫碌碌无为的庸君。

他的信念是宁做暴君不做庸君,宁被人骂也不愿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藉没无闻。他要在有生之年给他的儿子留下一个强

盛的帝国,那时他可以放下一切,和心爱的人携手并肩,一同看江南杨柳依依烟花三月,看大漠长沙落日苍茫广阔,那

是何等惬意,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文康深吸一口气,提起劲来,道:“泡茶,浓些的。”

郑无离听见,赶紧过来端茶,文康很是不满:“哪里用得着你倒茶,那家伙到哪里享福去了?”

郑无离只能苦笑,大将军和司农大夫他们要他设法使皇帝疏远昭华,可是皇帝仍然时不时想起他来,美女在怀也忘不了

他,就算皇帝提到他时气呼呼的绷着脸,可是他在皇帝心目中已经牢牢生根,难以拔除,硬要拔掉势必鲜血淋漓痛不欲

生。

皇帝的命令不能违背,郑无离只好一溜小跑,亲自把昭华叫了过来。

昭华遵命过来,行过礼后端茶磨墨,皇帝没发话也不敢停。

文康看着不见减少的奏折,又念着小皇子,心里烦躁,把一封奏折重重摔下,道:“把这些整理一下。”

昭华瞄他一眼,瞧他的脸色是真的,过来站在御案边,把堆积的奏折分了一下,先把请安折子分出来,这些折子只需写

圣安二字即可,于是奏折少了一部分。再把那些例行请示如祭祀封赏之类只需照旧例行事的折子再分出来,批上照例或

依议二字,最后剩下的是需要皇帝裁夺的部分折子,三分之一不到,难以裁夺的地方为皇帝提供可供借鉴的前例。

昭华博闻强记,许多律例都记在脑中,皇帝遇上难以裁夺的事向其垂询,他就有律依律,无律援例,只要有律可依,有

例可援,拿到朝堂上,谁也不能说什么。

皇帝处置起来顺利许多,两人这么一分工,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当天的折子处理完。

文康满意地伸个懒腰,看向昭华的眼神柔和许多。果然两人配合着做事,效率高许多,如果他真的肯臣服辅佐自己那该

多好,虽然自从他被迫臣服以来也献过几策,但是绝对有所保留。这一点文康非常清楚。

现在命他整理奏折,见他仍如先前一般,处事不见私心,应对把握分寸,文康心里暗叹,朝上那些大臣对他极不放心,

盯着他挑他的错,可是经他手处理的事都是依律援例,并无偏私,所提计议也是顺天道合礼法,并无错处可挑。

那么他也许是真心臣服愿为齐国效力,私赠宝物是有结党之嫌,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并非有什么图谋。拉帮结派各国

难免,历朝屡禁不止,也是处于弱势的臣子们对抗君主的一种无奈之举。内臣与外臣结交,向来为国君严禁,可是昭华

有结交之形,却没有作乱之实,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为君者若是严苛之极,不容半点污垢,怕是于国无益。那么先前对

昭华的暴怒,是否太过?

是不是自己心底深处仍然对他怀有疑虑防备,才会把他所有行为都往逆心上推测?

文康看着侍立一旁的昭华,带着探究的眼神,若有所思。昭华不知道他一脸严肃在想什么,垂眼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去偏殿。”过了一阵儿,皇帝下令,昭华自觉的跟上。

偏殿是建章宫东边一处院落,离皇帝寝殿不远,皇帝打算亲自教养长子,所以现在重新布置做为皇长子的居所,赐名为

“毓华宫”,饱含着美好的寓意,华丽舒适自不必说,里面的布置绝对是非常精心,寝室无比舒服安全,书房藏书丰富

,还有间大屋专门放了各种各样的玩具。

每样陈设,每本书籍,皇帝都亲自过问。

文康环顾四周,看着一屋的玩具,心情大好,把严肃考虑的事情暂放一边,用手指着,道:“瞧,这些东西是从各处搜

来的,有民间的,也有贵族用的。”说着,文康拿起一个九连环把玩着。

又拿起一只木鸟,这木鸟做得极精致,黑珍珠为眼,竹木为翅,据说得鲁班真传,可以飞翔盘旋,三日不下。

还有一个会旋转的木塔,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一白玉美人出现在窗口,击鼓报时。还有一辆小木车,叫流车,可以前

后左右行进自如,人坐在上面用足蹬转,可以自由操纵。更奇的是一个机械舞人,穿着绫罗绸缎,可以端茶斟酒,还可

以舞蹈吹笙掷剑,在齿轮的转动下,进退自如,着实奇妙无比。

文康本来要看这里是否摆置妥当,看着如此众多好玩的玩具,居然爱不释手,玩个不停。那深沉的眉眼竟有了一种如孩

子般的天真和热情。

昭华起初在旁看着,看他一脸专注地玩着木鸟,好奇地观察着机械人是如何舞蹈,脸上是一副兴奋的神情,看着看着,

昭华的眼眸变得温柔,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

“快过来看这是怎么回事?”文康唤他,不知怎么搞的,这机械人一只手动不了了。

昭华上前检查是怎么回事,被他感染,也被那机械舞人吸引,也跟着玩起来。

两人拭着变换机关,转动齿轮,使舞人做些更难的动作,玩得不亦乐乎,不到一时辰,会跳舞的机械人彻底残废,连脑

袋都动不了。

司设监的工匠奉命来修理,以为是哪个小孩子顽皮,玩坏了舞人,待看到搞破坏的是两个大男人,只得无语摇头。

昭华看见工匠的神色,有些羞赧,道:“他心里笑话我们。”

听到他说到“我们”,文康心情变得更好,也更宽宏,道:“随别人怎么想,以后朕要亲自抚育皇子,和他一起玩,谁

管得着。”

文康目光闪闪,道:“朕要亲自把孩子养大,看着他成长,教他说话,听他叫一声父皇,陪他捉迷藏,玩游戏,还要教

他认字,猜谜语。还要教他习武射箭,亲自扶他上马,如果他学不会,嗯……朕也不会苛求,更不会罚他,定要让他快

快乐乐,享受童年之趣。”

昭华听他说着以后的日子,含笑不语。

文康愈发豪气万丈,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希望:“朕一定会成就不世霸业,等孩子到朕这岁数,齐国要成为天下的中心,

各国的霸主,天地所有一切都在我齐国的庇护照耀之下。”

“陛下会得偿所愿。”

“等到朕成就一番事业,那时皇长子已经二十岁,他已经成长成人,娶了妻子,朕把江山交给他,然后四处游历,赏遍

山河。和……”

和谁一起赏遍大好山河?

逼着他和自己在一起吗?文康苦笑一下,说不下去。

毓华宫将在皇长子满月之前全部布置完毕,里面栽种的花草全是无刺的,供捉迷藏的假山石洞也极牢固安全,秋千华丽

,草坪翠绿柔软。殿内的陈设更是无比新奇精致。

看皇帝如此上心,大臣妃嫔们都明白,以后齐国的主人九成九就是这粉嫩的皇长子了,有人欢喜有人忧自是不提。

在毓华宫完全布置好之前,皇长子仍然在母亲处抚养。

宜芸宫庭院内,花团锦簇。廊下的花盆中,还有院落的花坛里,含笑、芍药、石榴花各自绽放,红白花束散发幽幽芳香

沉落雁手执纨扇站在花坛边,一副悠闲的样子,乍一看似是在赏花,没有人发觉她的眼神空蒙,似是沉思,视线根本没

有放在花上。

“娘娘,在这站了许久,当心腿疼,回屋去吧。”侍立一旁的宫女恭敬上前劝道。

沉落雁听了没说什么,摇摇地回到寝殿,却没有休息,而是径直到了抚育婴儿的房间。默默地在摇篮边坐下,痴痴地看

着婴儿,伸出手去。

侍女以为她要抱孩子,赶紧过来伺候,却见她伸手轻轻碰碰婴儿的脸,又捏捏孩子的小手,眼神深邃,饱含着说不清的

复杂情绪,就这样呆看婴儿良久。

“禀娘娘。”外间侍女禀报,“贵妃娘娘准备来探望主子。”

“哦……”沉落雁回过神来。

生下皇长子后,她在宫里的地位提高许多,以前不来往的人,敌视她的人,骑墙两边倒的,个个都来巴结,纷纷带着礼

物来探望,为皇长子添喜,只有姬贵妃打发了太监送来礼物,自己却没有过来,甚至洗三的时候,她也称病没有出席,

不知今天为何要来探望。

侍女悄悄禀报:“据说公孙大将军劝了贵妃,说别把事做得太明显。”

沉落雁含笑点头,嘴角的笑意没有一丝暖意。

“我不方便见她,你代我迎着,就说我闷了,去御花园逛逛。”

侍女答应了,沉落雁也不带人,只独自一人步出寝殿后门,往花园方向走去。

这里宜芸宫的大侍女迎着姬贵妃,禀报:“德妃主子觉得闷了,去御花园散闷,奴婢这就去请驾。”

“罢了,难得你主子身上好些,愿意出去逛逛,就不要防碍她,我看看皇长子就走。”姬贵妃很大度地说。

她早就嫉恨沉落雁占了皇帝散给后宫的为数不多的雨露,两人维持着面上的礼数,心里早瞧对方不顺,今日她不得不依

着礼来看望皇长子,并不想见沉落雁,得知她不在,倒松了口气,避免两人相见尴尬。

宜芸宫的大侍女将姬贵妃引到内室,姬贵妃命人退下,来到摇篮旁,看着熟睡的婴儿,眼神复杂,忽尔忌恨,忽尔伤感

,忽尔温柔。却没有伸手去抱,只是摸摸婴儿的小脸,将身上一块玉佩放在襁褓边。

正值天气炎热季节,午后时分,各处人等都觉神思困倦,见主子没有呼唤都各自偷闲躲懒,找地方打盹。沉落雁并未到

御花园,而是从后门到后院闲走了一番。在月洞门后看着姬贵妃带着人来,一会儿又带着人离开。待她离去,沉落雁从

后院通过寝殿后门进入内殿,来到抚养婴儿的内室。

紧紧盯看着婴儿,沉落雁表情变幻几遭,一会儿哀伤痛苦,一会儿决绝狠厉,呼吸逐渐急促,脸胀得发红,伸出手去,

轻轻将小被子盖上。

文康悠闲地踱着步子朝宜芸宫走去,没有传步辇,只没有前呼后拥,只有少数几人跟着,苏送爽,宋乐志,郑无离,昭

华,还有落月。

落月每天这个时候都照例到建章宫禀报皇长子情况,吃奶几次,拉尿几回,甚至打嗝了没有,都详细禀报,文康听他说

着皇长子的情况,嘴角含笑,眼神也无比温柔。这天和昭华一起处理完了奏折,又一起来宜芸宫看孩子。

沉落雁接到引领太监禀报,妆饰妥当了在宫门跪迎御驾。文康亲自扶起,仔细瞧她气色比先前好多了,薄施脂粉,玉容

带着一抹红霞,分外娇艳。

“爱妃好生将养身子,勿须多礼。”

“谢陛下天恩,日日垂顾皇子。”

“这也是朕的孩子,当然要关爱有加了,爱妃快把孩子抱来吧。”

沉落雁温柔一笑,去内室抱婴儿。

文康在外间等候着。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高大的殿堂响起。

第118章:稚子何辜

文康和昭华等人正在外面明间等候,却听得里面一声尖叫,不知出了何事,赶紧冲进去看。

只见沉落雁扑在摇篮边,面白气弱似是要崩溃疯狂,尖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文康傻在当场没反应过来,昭华急步冲到摇篮边看视,登时惊得呆住。

摇篮里的婴儿面色青紫,口唇暗淡,浑身冰凉,已经没了气息,再仔细察看,似是窒息而亡。

文康终于反应过来,把昭华推到一边,再看婴儿,顿时又惊又悲,如遭雷击,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啊……”高大的殿堂发出一声凄惨如受伤野兽的嘶吼,文康踢翻了桌案。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落月也惊得全身发抖,却还不死心,命人去传太医。

沉落雁悲声啼哭,眼泪哭花了飞霞妆。其他人全吓得抖如筛糠,都觉得大祸临头。

“这是怎么回事?”文康怒吼,眼睛血红,象是喷火的巨龙,要把人撕成碎片。

所有人吓得说不出话。只有沉落雁上前回奏:“臣妾今日身上好些,便去御花园走走,然后回到寝宫,见皇儿不哭不闹

,以为他睡了,也没在意,就去一边歇息,听得陛下驾临,急妆扮接驾,方才奉旨去抱皇儿,发现……”

沉落雁口齿清晰,大致说了经过,又哭道:“这是怎么回事?”

“谁在这里伺候?”文康怒问。

乳母赶紧上前,哆嗦着回奏:“是……是……”

吓得牙齿打战说不出完整句子。

沉落雁问她:“你莫慌,回想一下今天我不在时,有谁看望过皇儿?”

乳母才回过神来:“是贵妃来看过皇长子。”

“什么……”文康眼神凌厉盯着她。

正要再问,只听沉落雁一声哀嚎:“这怎么可能?我的孩子又没惹她,就算她忌恨我,冲我来就是了,怎么可能?你一

定弄错了……”

乳母战兢回禀:“今天确是只有贵妃来这,当时娘娘不在,贵妃便逗弄一会皇子就走了。”

文康看看她,又看看摇篮,视线落在一块玉佩上,那玉佩为莲叶鲤鱼形,下面是金黄穗,正是去年她生日时赐给她的宝

物。

文康胸膛起伏,双目喷火,双拳紧握捏得格格作响,旁人正吓得六神无主之时,只见他冲了出去,挟雷霆怒火朝承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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