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信道:“黑龙帮原是这运河上的一伙船户,后来不知从哪来了个很厉害的人物,将这些船户组织起来成立了黑龙帮。咱们做生意运货,自然是漕运比较方便,黑龙帮这些船户专做水脚生意,当然不会喜欢咱们商号的私船。于是黑龙帮开始干起了打劫商船的营生。一开始,这黑龙帮还不怎么起眼。运河上水匪本就很多,商船碰上几次也不在意,后来不知怎么的,黑龙帮越做越大,前前后后吞并了几伙水匪,成了运河上最大的水匪帮派。之后,黑龙帮立下规矩,凡不使用黑龙帮水脚运货的商户,在运河上行船之时必须交纳漕银,面上说是为保护商船不会遭抢,实际上如今运河之上的水匪恐怕只有他们这一家了,便是遭劫也定是黑龙帮所为。因此,几乎没有商船敢不交这漕银的!”
我又问:“那官船他们也劫么?官府没有派兵剿匪?”
“官船自然是不敢劫了。不过官府也没派人剿灭他们,可见黑龙帮在朝内也有势力,明显是官匪勾结!”张守信恨恨的说。
我心想水匪自古都有,这倒不足为奇,可是这个黑龙帮竟然垄断漕运,实在不可小觑,想了想我又问:“他们是只在淮阴至扬州这一段活动,还是整条运河都有?”
张守信说:“黑龙帮势力很大,整条运河都有他们堂口。以前他们按月收漕银,咱们张家的货船少,又经常要运货,按月收漕银还能接受,可是近几年各地天灾时有发生,漕银越收越频繁,如今看来,竟是要每发一次船都要收一次漕银了!”
原来漕银收多少是他们定,什么时候收也是他们定,果然是不讲道理到了极点!这年头生意其实并不好做,百姓手里的银钱不多,很多生意利都很薄,所以那时候张守信才会想跟我合作香水生意,再加上这些杂七杂八的成本……我皱了皱眉,问道:“如果官府不管,咱们行会能不能联合起来与其抗衡?”
张守信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黑龙帮势力如此之大,除了有后台之外,还聚集了一大批武功高强之人为其卖命,咱们行会里都是商人,想要找这么多武林高手对付黑龙帮……”张守信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便是能找到,咱们也请不起他们啊!”
所以说,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难处,没有一个安定和平的平台,想要求发展,几乎等于做梦!看来李家王朝在这个世界实在坐得太久了,长此以往下去,定会闹的天下大乱!
想到这,我也只能跟着张守信叹气:“张二哥,看来这件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张守信点点头,两人沉默了一阵。张守信突然问我:“对了贤弟,上元那日我曾提及与贤弟合作香水生意一事,不知贤弟考虑得如何了?”
“嗯,我也正想跟二哥提及此事。临行前我已将此事说与韩先生,先生不反对,不过合作细则方面,还需咱们回去以后跟福伯仔细商议再定!”
“如此甚好!”张守信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他人原本长得清秀,这样一笑,倒也十分好看。
“不过张二哥,我的合作方式恐怕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我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哦?如何不一样?”张守信眼睛死死盯着我看,好像在说,你敢玩什么花样,我就把你扔河里去。
我看着他笑着说:“二哥别紧张,在这站得太久了,二哥如果还想听就到船舱里面我慢慢给您说吧!”
一句话把张守信的好奇心勾上来,他自然跟着我进了船舱。
两人进船舱坐下,张守信命人上了茶,我开始唾沫横飞的高谈阔论起来。
我说:“张二哥,我在淮阴那家水粉铺子实行的是股份制你可知道?”
张守信一脸茫然,问道:“何谓股份制?”
“简单的说,就是把各家所出的生产要素以入股的方式集中起来,形成股份,然后按照股份比例分配利润。比如我出的是技术,韩先生出的是资金,我们两人合作开了这个水粉铺子,若我二人各占一半的股份,分配利润的时候便一家一半。”我这样说,特地绕开了白志明,因为他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让他曝光为妙。
张守信毕竟多年从商,一听便明白,点头道:“原应如此。”
“所以,”我啜了口茶接着说:“二哥若想与我们合作,还是应当参股才好。为此,我建议咱们为这水粉生意单独成立一家商社,独立运作,独立核算,最后按股份分配利润,二哥你看如何?”
张守信点了点头,眼中精芒连闪,就我多年跟商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定是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小九九。于是我也不打断他,自己慢慢的喝茶。
张守信想了好一会儿之后,一拍桌子道:“如此,就按贤弟所说,倒也公平。只是这所占股份比例之事……”
真是无商不奸,我心想,这才答应合作,就开始盘算自己那点股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一般人应有的正常反映,于是我笑着说:“二哥不必心急,具体事宜待咱们回淮阴再讨论不迟。不过二哥,小弟话先说在前头,咱们这生意可不是您那南北货的做法,制造业自然是投入多产量多,挣钱才会多,所以,二哥能挣多少钱,股份占多少固然是很重要,但二哥能投入多少资金才是您挣钱的基本啊!”嘿嘿嘿,我是不是比你还奸?!
就这样,第一家股份制商社,就在张家这条船上商定了。
正是一路顺风顺水,初春时节下扬州。这日傍晚,我们便进了扬州城。
扬州乃是除长安、洛阳之外第三大城市,码头上就看见吴舟楚帆连云碧水的盛况,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当年隋炀帝杨广即皇位后仍然不忘扬州的富饶美丽,常常“吾梦扬州好”。
扬州依傍大运河,溯长江而上,可通达所有长江支流;顺长江而下可浮海远航沿海诸州,因此扬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贸易港口。这时的扬州城,已经住了大食等地的商人达五千多,甚至各国留学生也络绎不绝。有古诗赞扬州曰:
见说西川景物繁,维扬景物胜西川。
青春花柳树临水,白日绮罗人上船。
夹岸画楼难惜醉,数桥明月不教眠。
送君懒问君回日,才子风流正少年。
张家在扬州城确实是有间铺子的,我们来到扬州便要宿在这里。
张守信指挥船工卸了货物装上车,命宇文愆拉至张家的分号。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掌灯时分。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可惜我们来的早了几个月,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冷风拂面过,寒气犹相欺。
跟着张守信上了马车,一路进了扬州城。
扬州城里果然热闹非常,十里长街市井连,明月桥上看神仙。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樯近斗牛。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其实虽说是千灯照碧云,怎么也不如我原来那个时空的光污染来的厉害。但也可以想见,这扬州城的繁华自不是淮阴可比。尤其到了瘦西湖畔,更是酒楼、茶肆、客栈、妓馆扎堆的地方,那是绝对的高楼客纷纷,笙歌彻晓闻。甚至水上也有很多画舫泊船,传来阵阵丝竹琴乐,笑语欢歌。
我正饶有兴致的观赏这扬州美景,马车停在一处喧闹的街道上。跟着张守信下了马车,仰头一看,一座四层酒楼,披红挂彩,客似云来。门柱上挂着一副对联:“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檐下挂一牌匾,上书“明月楼”三个大字。
这时就听张守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贤弟今日初到扬州,这扬州第一大酒楼明月楼的菜是一定要吃的。愚兄已命人在这明月楼订了个雅间,为贤弟接风。”
我冲张守信笑着说道:“二哥客气了,天雅一路受二哥照顾,如今还要让二哥破费,实在惭愧!”
张守信旦笑不言,将我拽进了明月楼。
酒楼里果然宾客满座,热闹非凡,店小二麻利的穿梭于客人中间。一个眼尖的小二见我二人进来,连忙过来招呼,张守信报了自家姓名,就听小二高喊一声:“三楼望月阁!”便有人将我们引至三楼。
进了望月阁,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张守信逐一介绍。
原来这几位都是淮扬一带行会的人,素来与张家有生意往来,这次张守信一道请了来。
几番寒暄之后各自落座,详谈之下竟有三位是做南北货生意的,其余两位一个是做丝绸生意的李大有李老板,另一个是张家在扬州分号的掌柜沈万权。都说同行是冤家,但南北货生意却不是这样。南北货做的是各地方特产,结交同行能以更好的价钱拿到货物,因此张守信才与这几位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既然结识了扬州的几位大商户,自然要抓紧时机把我的香水推销一番。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不知道这时候扬州的香料产业发展成什么样了。结果将样品拿出来一看,大家果然连声称赞。这时我才放下心来,细细问明了这时候的香脂水粉产业发展情况。
原来这个时代仍以香粉为主,扬州便是香粉的最大产业基地。因为扬州地理位置便利,东南亚、大食等地的原料进口方便,例如贵妃商社在扬州所开的作坊制作的香粉就添加了珍珠成分,极其名贵,一直是朝中供品,一般人都用不到,便是有钱想买,也要百十两银子左右,还是有价无市!
我跟张守信闻言对望一眼,我的香水还是卖的便宜了,最贵的也才五十几两银子!但心里也不由的窃喜,这个生意果然应该是利润颇丰的。
几个生意人在一起,说的自然都是生意场上的事,倒也让我长了不少知识,对供销渠道更了解了几分。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应该就是贵妃商社。而原料方面,如果想要找外国进口的原料,就要去东市,那里临近码头,是外国商旅往来聚集的地方。国内的名贵原料倒是不必费心思找,在座几位都可以帮忙弄来。我一想也是,南北货生意自然包括香料,这下更坚定了我跟张守信合作的信心。
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辰已经不早,又是几番寒暄之后,便各自告辞回了家。
我跟着张守信和沈万权来到张家在扬州的分号,张守信将我安置在后院的一间厢房,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月上中天了。
仍旧把我的床挪到窗根底下晒月亮,却听院子里头有人在练拳脚,随着一声声的呼喝,带起拳风阵阵。我出来一看,是宇文愆。
宇文愆见我出来,停了拳脚道:“愆是不是打扰公子休息了?”
“不是不是,天雅晚上一般很少睡觉,今日听见宇文舟师在练拳脚,才好奇出来看看。”我连忙解释,心下有些惭愧,明明是我打扰了人家练功,却让人家先对我道歉。
宇文愆闻言却很感兴趣:“如此说来公子定是因为修炼内功才会不怎么睡觉吧!”
我老实的点头称是。
宇文愆说:“公子每日修炼,功力定然不弱,公子可以试试看自己的内力如何。”
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怎么试?”
于是宇文愆教我如何调动内息凝于手掌指尖,如何外放,我依言对着一棵小树凌空推出一掌,小树咔嚓一声截为两段。
我张大眼不可致信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棵小树,再看向宇文愆。宇文愆满意的点头微笑:“公子内力精湛,果然不同凡响!”
我心里一阵欢喜,便说道:“宇文舟师若不嫌天雅愚笨,就请多教天雅几招拳脚功夫吧!将来也好傍身!”
于是就这样,我开始跟着宇文愆学起了功夫。
内功各家修炼方法都不一样,宇文愆的内功属于阳刚一派,而我的内息骗阴柔。所以宇文愆只是教我一些外家功夫,以及如何调动内力使用之类的。
宇文愆还指导我一些轻身功法,如何提气纵越。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很轻了,经宇文愆指点,便能跃上房檐。
第一次跳那么高,吓了我自己一跳,差点一口气没提住掉下来,待得再想跃下之时,宇文愆在地上鼓励了我好一阵,我才敢往下跳,结果被他笑了半天。
就这样边玩边学的一直到了后半夜,我可以不睡觉,但是宇文愆却不行,见他实在有些乏了,便各自回房休息。
我在床上打坐,内视体内真气,虽然王勉所言的金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但是这次身体上的变化却没有那么明显,除了肌肤在练功的时候仍会如朗月一般发光,但其他的地方一点改变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正像王勉说的,人间业力太重不适合修炼的缘故。
就这样将金丹又在体内运行了几圈,天便蒙蒙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