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沉默——浮鹤莲生

记得，你不可能期待短期内就让他完全对你放心。你只能等。”

林彦被他戳中心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但萧简华对羽清知根知底的态度又让他有点吃味，心里微微发堵。

他抿了抿嘴，很直接地说：“咱还是别谈这个了吧。”

“也行，”萧简华点点头，“今天看到你这个人了，我也就放心了。”

林彦没说话，靠在栏杆上看灰蒙蒙的天，心头跟空了一块儿似的，却又好像有东西多了出来。

那种滋味，没办法说。

萧简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羽清想留他吃饭却被拒绝。

“晚上我还有会，”他看了一眼神色些微紧张的林彦，笑着说，“以后再说吧。”

羽清很可惜的叹了口气，和林彦一起送他下楼，然后目送萧简华驱车离去。

羽清转身上楼，林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之后羽清到房间看书，心情不错的样子，甚至哼起歌；林彦心里不舒服，搬了笔记本到客厅打魔兽，耳机戴上，什么都听不见

。

过了两个多小时，林彦被人推了推肩膀。他回头看见羽清对着他笑，嘴巴动了动，看口型应该说的是“吃饭”。

林彦摘下耳机，跟过去。羽清烧了很多菜，好些都是他平时爱吃的。羽清给他盛饭，林彦接过，闷不作声开始动筷子。

羽清看着他，眉心微微皱起，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吃得人压抑。

两三口扒完饭，林彦起身去洗碗。水龙头“哗啦啦”的响，羽清夹了一筷子青菜，吃得很慢。

林彦从厨房出来，走过羽清身边，冷不丁被叫住：

“林彦。”

林彦顿住脚，深呼吸，口气正常得很：“怎么了？”

“你怎么了？”羽清慢条斯理舀一碗紫菜汤，捧在手里，看上头漂浮的碧青小葱。

“没怎么啊，”林彦有点烦，“没事我玩游戏去了。”

“你为什么生气？”羽清轻轻把碗搁在桌上，问得直截了当。

林彦转过身，脸色难看：“今天来的那个萧简华，你过年是不是去他那儿了？”

羽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很诚实地点头：“是。”

“他告诉我说他是你前男友，”林彦越想越难受，“你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过，”羽清眼神清亮，“如果你觉得这很重要，那我现在可以把我和他之间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你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羽清的口气也冷起来。

“羽清，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你要是对我不放心那就干脆再和那个什么萧简华在一

起啊，反正我看他对你的了解比我要多得多！”林彦生气的吼完之后到客厅一把捞起笔记本，几步跑到房里，“砰”一声关上

门。

羽清冷冷的盯着门板好几秒，重新端起碗，一口一口把汤喝下去。然后他放下空碗，到厨房拿出垃圾袋，把所有没吃完的菜都

倒了进去。

二月初的夜里还是有点冷的。林彦郁闷的在房里呆了一会儿以后发现自己手都僵了，他现在在原先自己睡的那张床上盘腿坐着

，房间里的暖气一直没有修，床上也就一床薄线毯——自从和羽清睡在一起之后，他就把自己房里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林彦想，实在不行就去东子他们宿舍凑合一夜得了，反正不能就让自己这么被冻死。

搓了下手，林彦收拾一下，口袋里揣上手机和钥匙，出门时候看都没往羽清房间看。

刚出楼梯口，手机就响了。

“喂，妈。”

“彦彦呀，”林彦他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今天你生日，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林彦愣住，困惑的反问：“……今天我生日？”

“啊哟，你说你是有多忙啊？” 林彦他妈妈“呵呵”笑起来，“今天几号啊？你自己想想。”

心里有什么忽然飞快闪了一下。林彦怔怔的抬起头看向二楼羽清的房间，忽然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傻逼。

心不在焉的和妈妈聊了两句，挂断电话，他看一眼身前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迈步走向学校的方向。

在东子宿舍呆了大半天，林彦实在是无聊。寻思着要换个地儿呆会儿，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跑图书馆看书。

拿了东子的证件到图书馆，刚进门就看见羽清从里头出来，旁边跟着一个女生，是大二的学妹，圆圆的脸，很可爱的样子。羽

清正低声跟她讲事情，学妹听得很认真，也不知羽清是讲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学妹笑起来，模样很甜。

林彦心里不禁有些发酸。

羽清抬头看了林彦一眼，神色都没变，平静的和他擦肩而过。

这种情形僵持了四天。林彦在周六晚上回到租的房子，羽清刚煮好一锅西红柿鸡蛋面。

羽清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淡淡看他一眼又缩回去。林彦揉揉鼻子，跟进去，咳了一声，说：“煮面条呐？”

羽清没理他，往碗里捞面条，尝一口觉得不够味又加点陈醋。

“那个，前两天是我不对，”林彦低声道歉，“你别生气了行吗？”

“行啊。”羽清回头看他，回答的十分干脆。林彦不想他是这样的直白态度，一下子有点不敢相信：“真、真的？”

“真的，”羽清直视他的眼睛，“你把这碗面条吃完我就原谅你。”

他说完这话，手里的陈醋瓶子便狠狠下压。

林彦吃完那碗面条之后这辈子都不想吃酸的了。

“羽清，”他皱着一张脸，“我舌头都没了……”

羽清冷然道：“你不是喜欢吃醋吗？我不过是投你所好。”

林彦自知理亏，低头，拿筷子扒拉碗里最后几根面条。

“林彦。”羽清把一杯水放到他面前，语气里隐隐含了一丝沮丧和失望。他说：“在关于萧简华的这件事情上，我想我的做法

或许错了。”

林彦抬起头。

“萧简华这个人，且不说之前怎样，就现在对我而言，他是亲人，我很珍视他，而我这个人……我这个人，自己喜欢的东西就

想要分享给别人，希望别人也能够同样喜欢。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你会生气是我没想到的，我很抱歉。你不在

的这段时间，我和简华谈过这事，他说了我，之前没有对你透露过关于他的事我确实是有问题。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这样，对谁

都没办法完全放心。你要是受不了我这个，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羽清叹了口气。

林彦不知道能做什么，胡乱抓了下头发，说：“这个事情，以后都别说了吧。我去洗碗，不然待会儿就难洗了。”

冷水淋到手上很凉。林彦在厨房刷锅，羽清在沙发上坐着，摸欢乐多头顶的毛。有那么一句话林彦很想问羽清，却因为觉得太

过矫情而终究未曾出口——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在经过萧简华一事之后，两人间的关系似乎又往前进了一步，很多话羽清都开始和林彦说：好的、不好的，高兴的、难受的…

…

对陌生的人客气微笑，对熟悉的人露出后背，对爱的人连心都剖开。

羽清正在学着把后背对林彦露出。这过程带来些微的异样感觉，但他愿意相信结果会是好的。

曾经以为大学四年过得会很长，会很慢，但四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从表现青涩的自我介绍到逐渐熟悉起来之后的玩玩打打

，再到最后一顿酣畅淋漓或喜或悲的散伙饭。

四年，有人收获爱情，有人收获证书；有人在最后高喊“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有人对着惨淡的学业自觉惭愧；有人家境

富裕自不必担心今后，有人怅惋叹息起跑线上就低人一头……

每个人的四年都不同却又那么相像，但也就是那么转瞬的工夫，遗憾也好，欢喜也罢，该散的也就不过是那么散了。

毕业之后，林彦凭借家里的关系进了一家外企，福利什么的都很不错。而一直被系主任看好的羽清通过萧简华的介绍进了一家

还挺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不过关于，这个羽清并没打算告诉林彦。

——既然他和萧简华之间的关系已经让林彦心存芥蒂，但就不该再让他耿耿于怀。

工作定下来后，林彦搞房地产的叔叔就给了他一套七十几平的精装房，林彦很高兴，直感叹有个有钱的亲戚就是好。这下子两

个人的生活明显有了高于其他整日奔走找工作的同学的水平，小日子过得还挺幸福。

而羽清工作之后不久，萧简华就去了新加坡。他走之前，羽清向事务所请了两天假，对林彦借口出差去了一趟杭州。

“以后还能见面吗？”羽清看着他家收拾好的行李，心里不免泛起惆怅。

“应该还会吧，”萧简华微微一笑，“只是过去工作几年，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可最后还是要出去的吧？”羽清说，“这不是大势所趋么。”

“看情况吧，”萧简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交到他手里，说，“呶，给你的。”

羽清一愣：“这是什么？”

“我的车钥匙和这屋子的钥匙。”

“这是做什么，”羽清吓一跳，赶忙推回去，“你给我这个要干嘛？”

萧简华说：“你工作了，我又没东西好给你，只有将这两把钥匙给你拿着。若是你哪天没事想来杭州玩也有个地方歇脚，不用

等公交车不是？”

羽清着急了：“我事务所都是你出面帮的忙，这东西我哪好意思收？”

“你呀，”萧简华无可奈何，“全当我是找你帮忙保管，以后我要是回来再找你拿行吗？”

好说歹说，羽清惴惴不安的收下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道：“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萧简华忍俊不禁，揉两把他的头发，说：“那就把你卖了，赔！”

走的时候，萧简华对他嘱咐，让他对林彦稍稍放宽心，因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对孩子一样的对自己男友”。

羽清把这话记在心里，并努力学着如此。

Part 6

而就在羽清开始学着慢慢把心放到林彦手上的第四年，他们的生活里多出了一个人。

张紫衣，人如其名，知名高校金融系毕业，长得亭亭玉立气质超脱，确实符合林彦审美观。

说不上是不是输得心服口服，羽清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理状况有点像是漏雨的屋子，只要没有太阳，再怎么修补都有雨水渗透

进来。

在这样潮湿的心理状况下，羽清给事务所请了两天假，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酒店的床上一动不动。

他望着天花板，听见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忽然想起来去年阿尔卑斯走丢的事情。

阿尔卑斯是在欢乐多之后养的一只博美。欢乐多毕业之前就被林彦送回重庆，听说过的很好。

阿尔卑斯个儿不大，却很贪吃，又有点白眼狼：你跟它喂吃的吧，就各种乖，各种顺心顺意，可一等你手上的东西被吃完，就

马上跑，无论你怎么叫都不会鸟你。

可饶是如此，羽清依旧很喜欢。

然而，五个月之后阿尔卑斯走丢了。那天林彦带阿尔卑斯出门到公园散步，一个小时之后电话打进来，羽清听他说完事情脸色

都变了。急匆匆跑出门，和林彦找了一大圈都没找见。那时候将近十点，羽清坚持要接着找下去，林彦却不想再找了。羽清气

不过，对林彦发火，林彦也恼了，说：“也就是一条狗！我要是哪天不回来了你会这么急吗！”

——或许林彦的耐心在那时候，也可能是更早之前就开始流失。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林彦，一定不会那样说。

羽清深深地叹口气，坐起来，拿过笔记本上网找出租房的信息。

在酒店住了几天后，羽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出租房。房子挺不错，光照也好，120平，四室二厅一厨两卫，而且离事务所很近，

再加上价格实在是低，羽清想想就答应了。

“一个月只四百？！”朋友听说价钱以后直咂舌，“太坑爹了吧？这楼盘很不错的！”

“对方据说是要出国进修，要租就租两年，一次性付清，”羽清递上来一杯茶，“说白了就是想找个人帮他看房子。”

“难怪，”朋友四处打量着，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突然就找房子了？以前那个不也挺好吗？”

羽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说：“和原来的房主闹僵了。”

“哦。”

和林彦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没让人知道两个人其实是住一块儿的，更别说坦白二人之间的关系。羽清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论是给自己，还是给林彦。

一段时间以后，羽清开始思考房子是不是有些空荡荡的？本来说想养只猫或者狗，后来想想，要是自己上班把宠物孤零零丢家

里实在太可怜，毕竟不像当初那样和林彦时不时能抽个时间照顾，索性和房主商量征得同意后在网上贴了个合租的消息和联系

方式。留下必要的信息，羽清就没心思再管后续，埋头分析手头一件件的案子。

没过两天，上班时间羽清接到一个电话，号码很是陌生，羽清歪着脑袋疑惑的多看了两眼，接了。

对方是个男的，声音很好，听着斯斯文文，很是干净。

“喂，我是羽清，请问你是哪位？”

“哦，你好，我在租房网上看见你的消息了，咱们能谈一下吗？”

“你先等等可以吗，”羽清看了眼表，“我现在在上班，过两个小时我给你回复。”

“哦哦，”那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打扰了。”

挂了电话，羽清心想，这未来可能的合租人会是个什么样呢？

那天是周五，羽清下班以后给人家把电话打回去，表示如果有时间，他可以等一下或者周末时候来看房子。

“嗯，那我明天……上午十点钟你在吗？”对方想了想，询问。

“可以。”

事情定下来。第二天上午十点差十分的时候，门铃响了。

直到开门以前，羽清都以为和自己打电话的应该是个白白净净有点偏瘦的男孩子，所以当他看着门外那个麦色皮肤，身高180往

上走，身材匀称一看就觉得很阳光的小伙子时，理所当然的愣神和疑惑了。

“诶，那个，你好，”对方被羽清看得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羽先生吗？我是徐墨楷，就昨天和你打电话的那个。”

“哦，”羽清回神，让开身，“你进来吧。”

徐墨楷是财大的学生，家在吉林，专业会计，现在大三，正准备考研。

房子硬件条件自然是不错，月租水电费两人平摊。

条件合理，徐墨楷很满意。

而两人在交谈之中相互感觉到对方是个不错的合租伙伴，交流一番之后顺理成章签下合同。

“诶，对了，我刚刚看你还有一间房空着，那个房间能给我用吗？”徐墨楷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羽清，“我有时间的话可能搞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