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墨哲现在何处?”杨清宇急道。虽然知道了地方并不意味着能顺利将人救出来。但是,若让他什么都不做地干等着,
他如何能做到!
不管那些鬼画符是什么东西,父皇既然将人抓了去,定然是不会放过墨哲的。
一想到沈墨哲现在可能已遭了父皇的毒手,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杨清宇的心就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那种从心脏处涌出,向四肢百骸放射性散开的疼痛,又岂是能用语言来形容的。
“在太庙。”思贤咬了咬嘴唇,道,“主子,您不能过去。那里,您进不去的。”思贤咬着牙道。忽然间,他有些后悔对杨清宇
坦白了。
为了妹妹,他出卖了沈墨哲。现在,为了求得自己内心的平静,他又出卖了皇后和陛下。然后呢?然后,以杨清宇的性子,定会
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沈墨哲给救出来。就算救不出来,思贤可以肯定,杨清宇一定会选择陪沈墨哲一起死在那里。
果然,杨清宇眯起了眼,不再看他,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去啊……”
思贤看着杨清宇突然柔和起来的眼神,突然什么劝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而且,他也没有资格说。将这两个人推到这个地步的,
不仅是皇后和陛下。这里,还有他的背叛。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深夜。
嘉明帝面色青寒地站在沈墨哲面前。看着面前平静如水的少年,嘉明帝突然觉得,这场仗,其实是他打输了。
没有得到国师的秘宝,还赔上了一个人才。他有些舍不得。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让沈墨哲死。
一个知道了始帝机密的人,一个知道了皇室秘辛的人,再怎么才华出众,都不能再让他留在世上了。
更何况……
想到毁在沈墨哲手中的几个蜡丸,嘉明帝就一阵气闷。那些,原本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现在,却毁在了沈墨哲手里!
就凭着这口气,他也不会放过沈墨哲!
“带出去!”嘉明帝冷着脸,背过身。
门外,走进来几个灰衣蒙面的人,灰暗的眼珠似乎透不进任何豪光。
沈墨哲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随他们走了出去。
“殿下!”清一倏然而现,跪在杨清宇面前,“有辆马车出现在太庙附近。”
杨清宇双眸一亮,立刻道:“按计划行事!”
“是!”
随着清一的离开,杨清宇心中激动难抑。
太庙是祭祀先祖的地方,那里容不得任何亵渎。所以,杨清宇断定,嘉明帝若是真的要对沈墨哲下手,也一定会把人从太庙的地
下密室里移出来,待出了三里之后再动手。
这一段路,将是他唯一的机会!
朴素灰暗的马车行驶在宽大的路上,在寂静的夜色中,仿佛一艘幽灵船,飘忽而过。马蹄落在地面发出的“得得”声,在空旷的
夜空中回荡,寂寥无比。
“吁——”
突然,赶马车的灰衣人扯住了缰绳,将马车停在了路中央。坐在外面的另一个灰衣人立刻跳了下来。
马车帘子一动,坐在里面的两个黑衣人也下了马车。
沈墨哲坐在里面,一动不动。虽然嘉明帝并未在他身上施加任何束缚,但一路上,他都未曾反抗过。
此刻马车停下,沈墨哲的身子也跟着一顿。
已经到了吗?沈墨哲苦笑一声。见这几个灰衣人没有把自己捉下车,沈墨哲十分自觉地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却见到,押送他的
四名灰衣人,此刻都站在马车周围,神色戒备地望着四周。
见到沈墨哲下来,四人都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将他围在中间。
沈墨哲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任由四人将他包围。沈墨哲心里好笑,其实,他们根本不用如此戒备。就算真的有人来救他,又如
何,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黑暗中,杨清宇盯着面前的马车,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车边的灰衣人,是暗卫营培育出来的冷情冷性之人,被割去了舌头,熏瞎了眼,但一身功夫却是不弱。尤其是对周遭气机的变化
,更是十分敏感。但是,残缺之人习武,终究比不上正常人,更何况是千里挑一的影卫。真正棘手的,是从马车里出来的那两个
黑衣人,看样子,是属于父皇的影卫。
不过,杨清宇自信地笑了,凭自己带来的人,这几个人,还不难解决。怕就是怕,他们会先下手,伤了墨哲。
正想着,马车里,又走下了一人。青衫长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服帖地垂着,即便是到了现在,脸上仍是带着笑,干干净净。
杨清宇的双眼火热了起来。
墨哲……
“何方宵小!”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夜空吼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连一丝虫叫声都没有。
寂静,还是寂静,死一般地寂静。
沈墨哲笑了,淡淡道:“走吧,时间,已经不多了。”
黑衣人回头,冷然地盯着他,没有说话。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名灰衣人猛然回身,向周遭空劈了一掌。但闻肉体相击之声,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场中。
随着身形的暴露,又是几个黑衣人跳了出来,与押送沈墨哲的人缠斗在了一起。正在这时,清一的身影出现在了沈墨哲面前,在
他诧异的眼神中,抱着他,离开了战场。
“墨哲!”终于握住了沈墨哲的手,重新抓住了这个人,杨清宇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太不对劲了!
为什么那四个人可以这么安心地和自己的影卫纠缠在一起,在清一突然出现救走沈墨哲的时候全然不顾,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着沈墨哲脸上的苦笑,杨清宇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清宇,你不该来的……”沈墨哲满脸苦涩地看着他,眼中突兀地流出了泪来。他为什么要来!
“墨哲,没事了,没事了。”杨清宇一把搂住了沈墨哲,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扑哧”
沈墨哲在杨清宇的怀中颤了颤。杨清宇的心抖了抖。双手扶住了沈墨哲,颤抖着将他拉开。
入眼,是刺目的鲜红。
“墨哲……”
“扑哧”沈墨哲又吐出了一口血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我走的时候,陛下他,就给我了服了药,送我出来,不过是离开太庙,找个地方等死罢了……”沈墨哲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
话。
杨清宇扶着沈墨哲的手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我带你去找大夫!”杨清宇的脸在刹那间也变得苍白无比,脸上的笑容几欲癫狂。周遭兵器相交之声似乎已经远离了这里。
“没用了。”沈墨哲喘着气,拉住了杨清宇,“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陪我,陪着我。”
“墨哲……”泪水模糊了双眼,杨清宇搂着沈墨哲坐到了地上。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吗……
身体变得无力,视线变得模糊。沈墨哲摸索着,从衣领中抽出一根红绳,上面,系着那枚古玉。
“你的……”沈墨哲的声音已经变得无力。
杨清宇赶紧抓住他的手,包在掌心中,,另一只手伸进衣领中,也抽出了一枚玉来。
沈墨哲已经几近油尽灯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两块玉合到了一起,光晕流转,合二为一。
“扑哧”又一口鲜血呕出,沈墨哲抬起脸,望着杨清宇,一笑。
“墨哲,墨哲!”杨清宇一手搂着沈墨哲,一手拍着他的脸,叫着他的名字。看着沈墨哲陡然失去了一切光彩的双眸,杨清宇只
觉得无尽的恐慌。
“他已经死了。”一道嗓音突然出现在杨清宇头顶。
杨清宇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嘉明帝冰冷的眸子。
再瞧瞧周围,自己带来的人已经悉数被擒。原来,在自己全部心神都放在沈墨哲身上的时候,他的父皇,已经秘密潜返,将他,
一网打尽。
“我还是比不上你。“杨清宇苦笑了一声,将沈墨哲逐渐变得冰凉的身躯放在地上,握着那枚同心玉,站了起来。
低下头,看着沈墨哲苍白的脸,杨清宇突然笑了。
“其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如果,救不出墨哲,我该怎么办。”
“噗”
一声细微的轻响,却仿佛一道惊雷,在场上炸响。
握着同心玉的手,在匕首上用力一掰,一绞。
嘉明帝满脸震惊地倒退了几步伸出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你,你!”
杨清宇咧嘴一笑,在血色的掩映下,显得狰狞无比。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了。”说完,就倒在了地上,与沈墨哲手掌相叠。
嘉明十五年冬,在离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宫中传出消息,嘉明帝深夜遇先祖托梦,携太子前往太庙祭告先祖。返回时遇
刺,太子杨清宇,太子侍读沈墨哲,救驾而亡。
嘉明十六年春,散发着萧索气息的春节尚未过完,又传出消息,刺杀圣上的乃是华朝的叛逆,乱党组织冥龙会,与安亲王杨显诚
勾结,意欲造反。帝派兵镇压,杨显诚不敌,自尽而亡。冥龙会匪首不知所踪。
嘉明十六年春,太子少傅沈梓文因丧子之痛上奏请辞,帝许之。遂与老父归隐。年久,亦不知所踪。
第83章
昏暗寂静的车库内,停着好几辆车,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名车。一辆辆数过去,一辆低调优雅的银白色车内,居然有一个人。
这人手扶着方向盘,将头埋在手臂间,一动不动。
“呼!”车里的人抬起头来,后视镜中闪过一丝迷茫脆弱的眼神。再仔细一瞧,明明是一双冷酷无情,漠视一切的眼。
“啪”
那人下了车,关上车门,手中提着包走出车库。府中的管家迎了上来,接过主人手里的公文包,道:“先生,把车停在庭院里,
自会有人将车停好的,您何必自己费心呢?”
“不用了。”同眼神一样冷冽的嗓音如是道。
管家低头应是,不敢再多言语。
四年前,主人出了意外,重伤住院,所有的医生都说主人已经成了植物人,已经没救了。可是三年前,主人居然自己醒了过来,
这不吝是个奇迹。
但是,自从那次意外之后,这个主人就性情大变。以前,谁不称赞严府的当家温文和煦,彬彬有礼。可是现在,管家跟在主子身
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年了,已经三年了。严飞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进了浴室换洗。看着镜子里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严飞又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当年被雷劈到,到了那个世界,以为是转世投胎。可是当沈墨哲身死之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镜子里的人脸上扯出了一抹苦笑。
清宇,你还好吗……
“哆哆。”有人敲门。
“进来。”严飞抽出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先生。”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道,“程先生来了,在楼下等您。”
严飞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更冷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年前,他遇到了程易阳。当初他向他告白,却被拒绝,并声称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自己。可现在,那人却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并告诉他,他想通了,决定和他在一起。
严飞脸上再次现出嘲讽的笑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钱?
“坐吧。”严飞下了楼,程易阳立马站了起来。严飞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看到严飞对自己仍旧无动于衷,程易阳咬紧了嘴唇。当初严飞对他告白,他只觉得恶心难受,再后来,听到严飞出事的消息,他
是松了口气的。毕竟那人权势滔天,若是因此嫉恨自己,想要对付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自认得到自由的他,正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之时。他组建了自己的公司,自己做了老板。可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事业,
有多难打理。也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严飞,对自己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在知道严飞伤愈的时候,他心动了。但是,他的高傲让他拉不下这个脸来。接着,公司就出现了危机,濒临倒闭。如果,再没有
人愿意帮他,那么,他这些年来的辛苦都白费了不说,还要欠下一大笔债。于是,逼不得已,他再次出现在了严飞面前。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程易阳睁着曾经小鹿一般的双眼,往严飞那边挪了一下。
严飞依旧埋首于报纸中,声音不冷不热:“当年是我自己犯了个错误,与你无关。”那时的他太过孤单,从身体到内心散发着寒
意,想要找个温暖的火堆,结果错把陪伴的渴望当成了爱情。
程易阳看着严飞,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眼神闪烁,他苦笑道:“好了,你赢了。说吧,你想要怎样,才肯帮我?”
严飞收起报纸,好笑道:“当年我遇到你,替你摆平仇家,供你念大学。生活工作,事无巨细,我无一不替你打点妥当。怎么,
这些,还不算帮了你?”
程易阳红了脸,急道:“那是以前的事。我说的是现在,现在……”
“现在就不必提了。”严飞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以前你欠我的,也不必还了,就当是我为当时冒犯你的赔罪好了。你也没什么
损失不是吗。”严飞讥诮一笑。
“管家,送客。”严飞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里的茶,到底没有皇宫里头的好喝。
“先生,这是齐氏拍卖行送来的请柬,说是有一批珍品将要进行拍卖,这是附着的目录。”用晚饭,管家递上了今天送来的请柬
等物。
接过目录,严飞打开来看了一眼。这些年,他让人买了不少古物,只希望通过这些相似的东西,保留一些纪念。
“腾!”严飞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目录上的东西,将一旁的管家吓了一跳。
三日后,齐氏拍卖行贵宾厅。今天将要进行拍卖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所以,他们只开通了贵宾厅。也只有这些人
,才有能力买得起这些东西。
台上的主持人充满激情却又不失优雅风度地介绍着台上的拍卖品,并十分有技巧地鼓动着在座的贵客。
而严飞,却是心急如焚,只恨不得拍卖的时间快点过,快点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随着又一件物品被人拍走,脸上笑容更盛的主持人掀开刚刚被人送上来的新的拍品上盖着的红色绒布。
严飞“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东西。这种行为无疑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过,还有一个人,替
严飞分担了一半视线。
严飞将视线从前方收回,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炙热的火花在整个贵宾厅迸射。
因为所有人都带着面具,所以,严飞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从对方的眼神中,严飞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以及,对那件东西志在
必得的信念。
志在必得吗?严飞在面具下扬起一抹笑意。可惜,我也要定了呢!
“两位先生,请保持冷静。我们的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主持人尽职地提醒两位“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