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命去救双真了。必须在他自己死之前,在那之前,杀了他。
其实并不是因为害怕伤害他吧。
只是因为自己害怕死去,因为,不舍得离开。
非遥知道不该再犹豫了。这最后的几天,他过得很满足,有最爱的人们在身边,有双真在身边,他很满足了。
听说水是最温柔的,那么用水剑的话,双真应该不会痛的吧。
非遥的行为终于让双真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他终于想到了他一旦濒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惊恐的叫非遥住手,嘶声力竭的喊展晋他们,却没有人回应。
非遥笑笑:“我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了。”他举着剑,看着即将再也见不到的人。
该死,他的手抖得好厉害,连法术都支撑不住了吗?
非遥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将剑缓缓插/进双真的胸口。
双真胸口一阵疼痛,大叫一声,突然感到身体中的力量冲破了什么,立刻能够施展法术了,慌忙推开非遥。
非遥倒在地上,剑迅速被抽出来,双真身上的血溅了他满脸。
他惊慌失措,根本无法思考太多,只知道不能让双真走,扑过去要拦,却被双真躲了过去。
双真这时候只想着要逃离,即使非遥倒在了地上,他也不能转身回去。
他忍住胸口的痛楚,提起刚刚恢复的力气,刚飞起来,却被什么拦住了。
一个声音传过来,那是一个久违而让他涌出一股莫名情绪的声音。
那声音说:“双真,抱歉。”
一道光划过来,不偏不倚正击中他,将他硬生生打落在地上。
那一下出手很重,双真吐了一大口血,回头只看见风炎站在血色的夕阳面前。
只是再看不到天帝陛下傲视天下的风采。
他显得有些疲倦,即使他仍在笑。
风炎对非遥说:“你不该那么晚才动手,药失效了。”
他对上双真质问的视线,只是重复那句话:“抱歉,双真。”
他再次在手中聚集法术,强烈的光芒告诉双真,风炎是认真的。他真的要杀他。
为了要他活。为了要非遥死。
不要……不要!
双真咬牙施展法术,抵挡住风炎毫不留情的攻击,可是却只能一次次被震伤。
他从来没有这样跟风炎起过正面的冲突,因此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这个男人有多强大。
双真几乎喘不过气。
风炎出手非常迅速,若不是双真拼尽全力,他根本无法跟上风炎施法的速度。尽管如此,他依然被打得很惨。风炎毫不
留情。
面前的人看起来像一把冰冷的武器,攻击的他无处遁逃。
突然一道光正中胸膛,双真重重的跌在地上,滑出好长一段距离,背上被擦出一片伤痕,喷出来的血溅了一地。
他停下来咳喘。
可他根本还来不及站起来,风炎已经来到身前,双真抬起头看见那人没有表情的面容,坚定而强大,举着华美的光剑,
无人匹敌。
双真咬着牙翻身躲开,风炎却步步紧逼。
他感觉到自己被逼到了绝境,泪水夺眶而出,嘶哑着大喊:“风炎,别让我恨你!”
风炎竟笑了,苍白的,自嘲的:“我变笨了,没有更好的办法。”
是的,变笨了。
以前的他,一定只会想怎样赢得这人的心,其他的,包括生死,都不重要。可现在他发现,与其让这人爱着他死去,他
宁愿他活着,即使他们从此再无法在一起,即使这人恨他一生……
朗霄说的对,或许,他不适合爱。
下一刻,风炎手中的剑已经深深地扎进双真的胸膛。
不偏不倚,没有犹豫和颤抖。
有那么一秒,世界停下来了,只为了记住这一剑有多痛。
不论对谁而言。
是不是他们都注定了不该爱?
是不是一旦爱上就注定要受那么多痛苦和折磨?
是不是感情越深重,就要背负的越多?
重生,究竟为了什么?
双真听见自己最后的声音,微弱的问那人:“为什么……你要亲自动手?”
他温厚的手掌遮住了双真溢满泪水的眼睛,让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是双真听得见他微微笑着的声音,无奈的,温柔的声音,轻声回他:“因为别人都不配伤害你。”
34.
风炎模模糊糊的醒过来,发现天还是黑的,却莫名的了无睡意,出了一身汗。虽是夏天,但晚风吹过还是有了些凉意,
他随手披了件衣服坐到窗边。
前两天又收到了的溟央的来信,毫无疑问是被骂了一通。
没办法,他这次的动作太大,把边界很大一部分都纳入了管辖,狼族受波及也难免。
也多亏了在他之前以保护狼族为名,在那里布有兵力,否则想只用这6年就收服这么大一块边界地区,恐怕是异想天开。
溟央大概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异常的不爽吧。
但是在最后溟央还是表示要风炎帮忙打探小栈的消息。
小栈也真是,一走就是6年,连个消息也没捎回去,溟央大概快气疯了,肯定不知道把奇然骂了多少遍。
但说实话,风炎还真不知道小栈他们在哪。
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找。或者说,不敢找。
奇然,一定在那个人身边吧……
算了,不想。
半夜醒来有些饿,风炎懒得又惊动那么多人,一个人往厨房走去。
虽然他的长相很显眼,但凭他的功力想不知不觉的到达厨房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偶尔偷偷摸摸一回,还是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
“呸,这个好难吃。不知道那个红色的是什么?好像不错的样子。”
“哥,好黑啊,我想回家。”
“飞飞乖,等哥哥把这个包走……哎,那个味道也不错,给叔叔捎一点……”
“为什么不给爹爹捎?”
“小笨蛋,你想被爹骂死不成。快,别愣着,帮个手嘛……”
风炎在一旁看得兴趣盎然,心想这两个小孩子也够大胆的,大半夜的跑到帝宫里偷东西吃?
不过话说回来,能瞒过这么多侍卫的眼睛,本事还真不小。
大概又是哪个厉害人物的孩子。
最近因为庆贺风炎收服边界的那片土地,帝都即将举行盛大的宴会
风炎希望通过这样的大型活动,结识一些能人,挖掘人才为自己所用,故而才一反嫌麻烦的作风,大肆铺张了一回。
帝都最近因此热闹了不少,各种各样的奇人异事都常出现,生意人也抓住了良机挤到了帝都来,这番景象,倒是冲淡了
不少战争带来的血腥味。
正想着,俩孩子估计装够了,作哥哥的把包裹往背上一扎,抓着弟弟就打算跑。
风炎倒是不打算这么快就把小老鼠们放走。
他动了动唇,微微的挥了手,一道光瞬间阻住了两人的去路。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谁?!”
哥哥立刻抽出了一把短剑护在身前,把弟弟揽到身后。弟弟紧张的攥着哥哥的衣摆。
风炎又化出一道接一道的微弱的蓝光,隐隐若若的在两个孩子的四周闪现又消失。
“切,装神弄鬼!飞飞别怕。”
“嗯,不怕。”
弟弟很怕又很乖的样子,哥哥心里特别没底却又假装巨强悍的样子,风炎在一边咧嘴笑,同时觉得自己挺无耻,一把年
纪了居然还大半夜的拿小孩子寻开心。
不过风炎陛下一向不是君子,他又挥了挥手,将光化成了形容枯槁的人的样子,模模糊糊的,慢慢的靠近他们。
“你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小心我捅死你啊!”
“哥哥~~~~~~我想回家~~~~~~”
“我我……我这就带你回家!”
风炎兴致高昂中,还适当的配了音:“好饿…………我好饿…………”
哥哥:“我我我把吃的都给你,都给你,你别过来啊!”
“肉……我要吃小孩子的肉……”
弟弟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腰把脸埋了起来,哥哥把背上的包裹一鼓作气砸过来,然后一咬牙一闭眼,狂挥乱舞着手中的小
短剑,抱着弟弟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留着风炎一个人扶墙笑得发抖。
还在品尝余韵,突然一个声音淡淡的飘过来:“陛下好兴致。”
风炎咳了一下,立刻恢复了威严的站姿,瞥见身后的休。
“什么时候来的?大半夜的没事做?”
休心想他还真是没存在感,他来了好一会儿了,不过看主子正玩得高兴不好出来打搅。
“饿了,出来找吃的。”他老实的回答。
“怎么,有人又不让你吃饭?”
休蔫蔫的摇头:“不是不让吃,是只让我吃我不想吃的。”
风炎叹气:“多好,还有人督促你别挑食。”
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抓了块饼子坐在厨房门槛上啃,风炎也啃着饼子坐下来,心想怎么做了天帝还会有那么凄凉的感
觉。
真是寂寞。
休说是他不知足,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东西。
风炎知道,自己不是不想要这些到手的东西,只是,最想要的,不在。
休啃完了饼子就走,说是怕被发现他半夜跑出来吃东西,那下回他的晚饭可就更悲哀了。
风炎更寂寞了。
他拍了拍手上饼子的碎屑,往自己的宫殿慢悠悠的走,心里还是觉得帝宫缺了些人气。
帝宫原来的宫妃早被他遣走了,后宫一片冷冷清清,也不会遇见好玩的小孩子。
他一边神游天际一边走,忽然,什么声音传了过来,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拐角处正迅速飞过来什么人,风炎下意识的进入备战状态,屏住呼吸,在那人到达时迅速伸手擒住了他。
被抓住的人有些惊到,却立刻反映了过来,反手就要攻击风炎。
风炎哪容得人放肆,刚要下狠手,却突然顿了一下。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动作猛然迟疑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退到了长廊外,几乎要跌到湖里去了,风炎下意识的手上一紧揽住了那人的腰,将他圈进怀里。
近在咫尺的温度,熟悉的体香,还有手上的触感,每一样都几乎让他失控让他发狂。
那人显然有些错愕,不知如何是好,竟一时没有推开风炎,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风炎眨也不眨眼的盯着眼前的人。
他的双真,还是那样干净的面孔,还有漂亮的眼眸。
双真回过神,马上要挣开他,风炎不但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抱得更紧了,似乎要将他摁进身体里。
直到双真低声道:“放手。”
“……呃,啊?”
“我说放手。”
“……哦。”风炎好像这才回了神,老老实实放了手,有些呆愣。
双真没看他,转身就飞走了。
风炎脚下动了动,终是没有追出去。
双真心烦意乱的回到住处,径直就往两个小捣蛋鬼的房间走去,一推门,孩子们睡的正香……的样子。
双真站在他们床边,淡淡的说:“坐起来。”
没有动静。
双真说:“小秋,你嘴角没擦干净。”
小秋眼睛睁开一点点缝,估计是想瞄瞄双真在不在看,结果对上双真的视线,立马闭的死紧。
双真冷冷的哼了一下。
小秋死守,反而是旁边那小家伙耐不住了,可怜兮兮的声音从被子里飘出来:“爹不要生气嘛。”
小秋顿时泄了气,老实的坐起来,一边埋怨弟弟:“飞飞怎么总是撑不住啊。”
“小秋,你又带着飞月乱跑。”双真脸一沉,小秋立刻一把扑进了双真怀里撒娇。
“爹爹不要生气啦,我只是带飞飞出去见识一下嘛,难得来到了帝都。”
“哦,”双真把小秋揪起来,冷笑:“所以就偷偷跑到帝宫里偷东西吃?”
“呃?”小秋一惊,“谁说的,我……我才没有。”的
“那这个难道是我偷的?”双真拎出后来在厨房找到的那包点心。
小秋干笑:“爹爹好厉害,这都能找到。”
双真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活宝怎么办才好。
“你们真是想让我担心死是不是?”
飞月小心翼翼的过来搂住双真:“爹爹别生气啊,是飞月说想出去的。”
“飞飞不许说谎。”小秋还知道该做个好哥哥,挺身认错,“是我不好啦,下次不敢了。”
下次……他这话都听腻了。叫弟弟别说谎,他这个作哥哥的也不做个榜样,真是气死他了。
“你想随心所欲的出去玩我是不反对,但至少等你变强一些吧。这么弱小的法术,谁都对付不了。”
“我已经很厉害了!”
双真冷哼:“等你打赢我再说强好不好?”
小秋嘟嘟囔囔:“怎么可能赢爹爹嘛。”
双真揉揉小秋的脑袋:“真没志气,你应该说一定要打赢我才对。”
“我才不打爹爹,我要保护爹爹和飞飞的。”
双真终于忍不住笑意,心想这孩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回到房间,居然看见浅昔抱着枕头坐他床上,一见他回来就皱眉:“你去哪了?”
“怎么了?又睡不着?”
浅昔点点头。
“小秋又带飞月跑去玩了,我去找他们。”双真边说边爬上床,累得倒在床上不愿动。
浅昔也缩到双真身边,“你也别看得太紧了,孩子嘛,总是想玩的。”
“小秋那是太贪玩了,而且,飞月才5岁啊……”
他叹了口气,懒得再说那两个孩子什么。
“呐,双真,我做噩梦了。”
双真嗯了一声,静静地听。
“我梦见我变老了,然后死了。”
“这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我好怕。”浅昔轻轻的说着,不易察觉的又靠近了双真一些,“我梦见我一个人老了,一个人死了……”
“……”双真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很多人都会一个人老,一个人死。我……”
“你不是有小秋吗?还有飞月。”
“他们也总会长大,然后离开的啊。”
“……”
浅昔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双真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才知道,这家伙又径自说完话就睡着了。
真是的。
说起来……六年了啊……
双真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碰挂在脖子上的那颗小小的白色玉石。
曾经有人说,这个,是他最值钱的东西,是他的护身符。
还说,是他的嫁妆。
呵呵,那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双真闭上眼,却无法入眠。
今夜,注定心乱。
35.
帝都好久没有如此盛大的祭典了,回来之后,双真不得不感慨这几年来帝都变化之大。那个人……确是个帝王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