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接过小口咬着,葱油饼烫烫的,吃在嘴里香气四溢,虚清看着同样吃着饼子的虚洛,觉得日子平凡而美好。
这几日他俩只顾游玩,修行稍慢了些,吃过饭,虚洛督促他背了一遍言咒,两个人靠坐在篝火旁,打坐了一夜。
第二日两人都醒得早,虚清爬到一个大石头上,眺望远处的山峦,晨雾中,那苍茫叠翠的山峦真的好似正要抬头的巨龙
一般,虚清低着头对正收拾东西的虚洛道,“师兄,那抬头山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个角度看去,龙嘴微张,像极了正待
抬头的巨龙。”
虚洛放好行李,也张望一眼,“是个好地方,快下来,收拾好东西便动身。”
虚清跳下石头,同他一起把行李架到毛驴上。
作者有话要说:*两汉乐府
第7章:只合江南老(二)
从怀里掏出地图,虚洛招呼虚清仔细看了,便动身而行,一路走来,林中鸟儿欢快鸣叫,道旁野花迎风摇摆,远处山峰
时隐时现,真是游览观赏的好去处。
正午时分,师兄弟二人已来到村口,可能村里出了许多大官,这偏僻的小山村倒是显得有些富贵,家家户户都是清一色
的青墙大瓦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村口的牌坊更是贵气,巨大的云纹盘旋成柱,匾额上抬头村三个字在阳光的照射
下闪耀着芒彩,左侧印章不下十来个,果然是个状元村。
村口有个正牵着马快步往外走的青年,看见虚洛虚清二人站在道旁,脸上一片惊喜,马也不牵了,三两步跑到二人面前
,“文曲星保佑,二位道长真是神仙赐予我们抬头村的,快快与我去见长老。”
虚洛虚清一瞬有些茫然,见他着急,二人对看一眼,没有多问,也跟着他往村子里跑。
村子的大路都是铺的整齐的石板路,一路通到半山腰,一个红墙琉璃瓦的宅院依山而立,院里两栋房屋,一栋立于正中
高大堂皇,正是祠堂,是村子里最高的建筑,一栋位置稍偏,小了许多。
青年跑了进去,二人看他一路跑到那小些的屋子前,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口冲里面说道,“二叔我是三儿,可真是文
曲星保佑,我刚出了村口就看见两位道爷,我把他们带了过来,你看……”
朱红的大门被猛力的拉开,一个青衫老者步出房门,拄着拐杖有些坡的往虚洛他们这里走来,三儿忙扶住他,虚洛上前
一步,对着老者抱拳作揖,“老人家,我二人只是来游玩,不知发生何事?”
老者见师兄弟果然是道士打扮,松了口气道,“我是村子里的长老,姓袁,二位道长来的正好,本来三儿就是下山去请
道爷的,二位恰在这时到来,真是神仙保佑。”
说罢,就请二人进屋详谈,青年并没有跟进去,守在了门口,袁长老坐在厅堂主位,叹了口气,“二位想必也是听了传
说过来的,本是不能说的,可村子里出了事,我也就坦诚相告,我们村地下还真是有个墓,几百年前有位国主选了我们
村子做身后所,我们这些人都是那时守墓人的后裔,代代守护,这事只有长老和族长知道,还请二位保守秘密,虽然几
百年来小心行事,可近日来还是的出了事端。”
老者袁长老见二人神情认真,放下心来继续说道,“还真是神明保佑,村里出去的娃娃个个有出息,就在半月前,有个
没见过的娃娃突然出现在村口,说是阿期的孙子,阿期和我一同长大,他十五岁出山,再没回来过,这娃娃和他小时长
的神似,我也没多问,就让他住在了阿期家里的祖宅。可就是这个娃娃,冲撞了国主,给我们村带来了祸事。”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沧桑而沉重,“那孩子腼腆老实,见到老一辈的都是爷爷奶奶的叫,懂事守礼,是个好青年,村子的
人都很喜欢他,也就不注意他每天做些什么,直到前两天,他晌午时分从后山回来,身上滚的都是土,怀里捧了个玉璧
,一脸傻笑的回到了家里,村子里的人有点不放心,上后山看了看,这可坏了,不知他什么时候在后山挖了个一人宽的
洞,那洞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通到哪里,我一听不好,想是那孩子挖到了国主墓,赶忙叫人上他家把玉璧要回来放回
去,希望还不会惹怒国主。”
虚洛虚清对看一眼,没有打断老人的话,“好几家当家的就主动过去劝说他,可等了半响竟一个都没回来,几家的女人
过去一看,都倒在了院外,院门半掩,里面安静得很,几个当家的昏迷不醒,嘴里不停说着胡话,抬回家去,半夜里竟
都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时而面带急切,时而哭喊嚎叫,大家都觉得是中邪了,村里人都有些惧怕,都以为冲撞了文曲
星,弄得人心惶惶,几个当家的至今日尚未醒,老朽在这里拜托二位,除掉我村的妖邪。”老人说着,竟要拜跪在师兄
弟面前,虚清赶忙扶住他,“老丈不必多礼,这是我等分内之事,我细听了您说的情节,也可能不是妖邪作乱,我和师
兄这就前去查看,老人家敬候佳音。”
老人红了眼眶,“村子就拜托二位道爷了,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虚洛和虚清出来,叫三儿带他们去阿期家,袁三没有多问,立马带他们过去了。
阿期家在村子的南边,位置比较偏僻,由于空置多年,临近的人家也都搬到村子的中心,只剩阿期家的院子还在那里。
三儿到了那边就不敢过去了,虚洛叫他不用在附近等着,仔细嘱咐他不要在让村民过来,三儿不好意思的对二人行了礼
离开了。
虚洛虚清走到院外,虚清皱起了眉头,“师兄,这妖怪少说得有六百年,我们并不对付的了,这……”
虚洛半闭着眼,双手捏印,腰间的竹纹盘锦玉佩发出藏青的光芒,好半响,脸上汗珠滚落下来,虚清拽着袖子,轻轻在
他额际擦拭一番,虚洛松掉结印,拉住了虚清的手,“你的感知有进步,师傅知晓定会高兴,”顿了顿又拧了眉头,“
此等精怪,确已将近六百年。”
第8章:只合江南老(三)
虚清一惊,脸有些泛白,“我们根本收不了这等道行的,那次在严家,险些……”虚洛打断他的话,“但他原型却是个
死物,也未到六百年,想来是那墓里的玉璧,古来玉器多有灵,难得能得道成妖,且连日来,只有接近屋子的人才会昏
厥,它或许并无恶意。”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虚清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一双凤眼急切的看向虚洛,咬了咬唇瓣,“师兄我们不要管了,要
不我们去把师叔叫来,他老人家定能……”
虚洛倒是没有慌张,他的目光总是坚定而执着,薄唇勾起笑意,拍了拍虚清的脸,“你不怕师傅出关来整治你,还敢念
叨师叔,咱们二人既然历练,这些事早晚面对,不如勇敢些,小研,有师兄在,你怕什么?”
虚清难得的红了脸,师兄很少叫他俗名,大多是他小时摔倒哭闹,才会耐心哄他,感到师兄还握着自己的手,一向口齿
伶俐的他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虚洛自怀中捏出两张天罡灵符,同前日严家所用一样,都是师傅亲手所画,一张交与虚清,二人动作一致,滴血结印,
在周身形成青色的护壁。
虚清放心许多,不再慌张,任由虚洛拉着往院门走去,虚洛走虚清身前,伸手要拍那院门,瞬间,一阵黑暗侵袭而来,
他下意识的把虚清往怀里拉,感觉两个人往后倒去。
黑暗彻底笼住两个人,也切断了他们的所有感知,当虚清清醒过来的时候,黑暗里,他和虚洛紧握着的手,松开了。
他一下子慌张起来,他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漆黑的空间里,他连叫嚷都不敢,他忽然又想起上山前的日子,那
些绝望的没有尽头的日夜。
虚清僵立在原地,突然,他随身的双鱼戏珠玉佩荡漾起碧蓝的波纹,就在他身旁,虚洛淡青的身影慢慢显现,像是为了
安抚他,虚洛竟面带微笑,他笑起来的模样,好似三月的桃花半开,暖意扑面,香气袭人,一下子驱散了虚清的惊慌,
他就着微弱的光闷头扑进了虚洛的怀里,虚洛顺了顺他的头发,“你慌张什么,连千里结都忘了用,师兄什么时候骗过
你,嗯?”
虚清在他怀里点点头,就一直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松手,突然,一阵寒气自虚清领口吹过,虚清脑后的碎发随着寒气飘
动起来,好像身后站着个人一般,一阵一阵,时有时无,随着虚清的呼吸吹拂着,两个人的玉佩还有闪动着光芒,虚清
回头看,只能见到周身,他身后也并没有人。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阵的刮擦生,像是什么尖利的东西滑过岩石,一下一下在黑暗中回响,虚清怕黑,抬起头来的时
候眼圈子都有些红,虚洛知道他小时候吓过,拍了拍他,轻轻念了言咒,一团紫青的火在虚洛掌心燃起,虽不是很亮,
但多少驱走些黑暗。
隐约可以看到他们在一个屋子里,中央有三个大大的箱子,靠墙处箱子堆放整齐,上面摆着食盒器物烛台铜镜,应有尽
有,突然,四周围墙燃气火把接二连三的亮起,昏暗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虚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虚洛,可还是拉着他的衣袖,他看清了屋子里的景色,惊呼出声,“师兄!这是?”
“我想,我们到了国主墓。”虚洛皱着眉,大约能猜到为何村民们昏睡不醒。
只见屋子正央哪还是箱子,赫然是三具彩绘鲜亮棺木,这个偏殿狭窄,想是陪葬的身后所,单这一间,箱子器具不下百
来件,角落里尽是陶罐,可想而知为何有一个村子的人为他们守墓。
待火把全部燃起,虚清才看到,角落里或躺或坐几具有些腐烂的尸体,他们空洞的眼眶连着血肉,直直的看向虚洛虚清
二人,虚清往虚洛身边靠了靠,噼里啪啦的火把声中,似乎都能嗅到肉身腐败的气味。
那刺耳的刮擦生还在响着,墓室口外的火把向外亮去,虚洛低头问道,“过去吗?”虚清还在为自己怕黑难为情,这屋
子待着也别扭,便低声答道,“不过去在这里陪着这些祖宗?”
虚洛松了眉头,握住他的手往墓室口走去,“这次握紧些,不能再把你丢了,”停了半饷又道,“师傅叮嘱过为兄要看
好你。”
虚清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刚才的惊怕都被这话驱散,用力握了握他温暖的手,晃了晃手臂,“我明白师兄,我明白。
”
两人顺着时明时暗的回道都到了另一间墓室,这件墓室约有三亩大小,正中棺椁一丈见方,上面飞禽走兽,龙翔于云,
闪动的火光中,雕于其上盘龙纹饰栩栩如生,好似在棺椁上游弋,暗红的巨大棺椁沉重而肃穆,想必正是国主本人的身
后所。
墓室四壁绘满图案,三尺宽的坑道里堆满器物,金光闪闪的谷纹金盏,九曲盘龙的青铜尊盘,鲜艳如新的朱红漆器,墓
室北面围站铜鹤青马,南面摆满鼎豆簋缶,奢华至极。
二人还在为墓室中堆积如山的器物震惊时,一阵呢喃细语自东面的墓室口传来,虚清一惊,右手有些紧张的用力捏了虚
洛的手,怎么会有人?
那细语念叨几句就收了声,突然,艰涩的摩擦声响起,而后嘭的一声,好似巨大的重物落地,二人都有些紧张,不约而
同的握紧灵剑,轻手轻脚的往东边行去。
东边与西边对称,二人走过回道,又一件墓室呈现眼前。
只是,这墓室中,居然有生人?还是鬼魅?!
第9章:只合江南老(四)
东侧墓室稍大于西侧,正中只摆有一具棺木,然而此时,涂满彩绘的棺材已经被推开,棺盖歪歪斜斜掉落一旁,一个闪
着莹白光芒的人影,正从棺材里往外拉尸身,二人有些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呆立于墓室口没有妄动。
那白影能推开棺盖,想必力气很大,只见他一个直腰就把里面的尸身拉了起来,拖着领子就把他拽到地上,尸身身上的
珠宝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只剩骨头的脖颈脆弱无力,头颅从颈子上滚落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一旁,白影晃晃悠悠飘到
另一侧,虚洛与虚清这才看到,地上还有一具尸身。
白影飘了过去,俯下身子捋了捋尸身凌乱的头发,而后轻柔的托起尸体把他放进棺木中,又飘到断头尸旁,扯下他身上
的珠宝玉器与锦衣,全都堆进棺材里。
做完这些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大半精力,他停在了棺材旁温柔的看着里面已经开始腐败的人。
师兄弟二人这才看到他的长相,他的脸颊尖俏,杏眼半张,眉目莹润有光,上半乌黑的发束于玉冠之内,其他散落则直
垂于地,一袭白衣淡雅出尘,真可谓君子如玉。
虚洛见这屋已是死角,再无通路,便握紧灵剑上前一步,“这位兄台,可否打扰?”
白影没有回答,仍旧呆呆的看着棺材中人。
虚清撇了撇嘴,这会儿见那人无礼,便高声道,“这位兄台,可否听见?”
可那白影还无动静,好似根本听不见二人声音。
虚洛觉得事有蹊跷,仔细回想片刻,突然有些了悟,他拉了虚清就往棺木处走,大约行到棺木旁,虚洛伸手在白影眼下
轻晃,白影还是那样温柔的注目,无视虚洛的手。
“师弟,想必这里是那古玉所设幻境,只待找到关键,也许便能脱离这里。”虚洛边说,便四下张望,细细打量。
虚清听他一说,松了口气,而后玩心大起,在那白影眼下来回挥手,不亦乐乎,然只挥动两下,白影突然抬头,走开去
抬棺盖,虚清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偷看虚洛一眼,见他未曾注意,便又迅速合上,佯装打量墓室。
这墓室不小,堆得器物比西墓室多许多,一片莹润的光芒闪进虚洛的眼眸,那是摆在一漆器上的玉璧,玉璧约有尺来宽
,边缘利落,云纹清晰,乃璧中极致。
虚洛拽了虚清上前,“应就是此物,”说罢摸出一张咒符,此符只用朱砂书一破字,虚清看到随即了然,见师兄已经低
声念咒,赶忙咬破指尖。
将符定于眉间,虚洛念完言咒,右手画弧,咒符急速掷出,虚清紧接捏指一甩,血点啪的一声把咒符定在玉璧之上,虚
洛一声破字念出,整个墓室都如星芒般散开,屋里的一切事物模糊起来,只能隐约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我等你,来世
相见。”
突然间,虚洛猛的睁开眼,刺目的阳光照的他想伸手遮蔽,一动手才发觉,虚清正躺他怀里,这时也醒了过来,揉了揉
眼睛,虚洛扶着他坐了起来,仔细看他可有受伤。
“你们是谁?”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动作,扭头看去,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搂着刚才墓里见到的白影傻兮兮的对他
们二人笑。
白影看着二人藏青的道袍,白玉似的脸却有些狰狞,虚清冲他吐了吐舌头,拍拍衣袖站了起来,边拉起虚洛边道,“我
们是村子请来的道~士~,专门来除,唔。”虚洛捂住他的嘴,拍了拍他后襟的土,“小哥,我二人来你村子游玩,可否
讨杯茶水?”
青年点点头,对他怀中的青年道,“阿璧,有客人来真好,反正他们看不见你,你可以看见他们啊,省的你闷。”
虚清在后面直摇头,觉得那青年真是少根筋,就算他们看不见,他这般自说自话,莫不被人当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