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憧未来（FZ）——悠悠九歌

“爸爸……不要这样……”泪水止不住的流，林宸从来不知道林景沂对他会有这种想法。

出乎意料，林景沂竟然真的停下了手动作，松开了牵制住少年双碗的手，甚至是从他身上起来。

他细心的帮他整理好乱了的衣服，擦干他的眼泪，拍了拍他的头，语气温柔的道：“宝宝，现在你该知道了吧？托福好好考，你

该离我远点了。”

他瞥了一眼前方开车的司机，对方忙发誓道：“先生，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保证。”

Old Days XLI

林宸坐在座位上，眼神恍惚，神情迷茫，他的确很漂亮，这样子像一个眼神呆滞却很精致瓷娃娃，让人忍不住去猜想他到底在想

什么？

“林宸，林宸！”

郁黎喊了他两声，对方才看向他。

“放学了，你不走吗？”

林宸过了一会才把视线集中起来，他看到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他看向窗外，外面正下着大雨，空气中充满了压抑和渺茫，乌云密布的空中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

很大的雨。

“不上第三节课了？”

郁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刚才班主任的课你在听天书？他说第三节课老师开会不上了。”

他神色漠然的听着，没有动作。

“你不会是没带伞？”郁黎问他：“哦……今天提前放学了，你家人也不知道吧，不喊他们来接你？”

他摇摇头。

“要不和我一块走吧？我家的司机快来了。”

他依旧摇了摇头。

“你要继续等？”

这次他没有说话了，郁黎自讨没趣，没有再问，过了一会他家的车来了之后，他又一次问道。

“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他点点头，郁黎也只好作罢。

林宸走到了楼下，教学楼中很多人都走光了，也只有偶尔几个留下来自习的学生。

他伸出手，雨打在他的手指上，刺骨的冷。

他这样看了一会，终究是走进了雨中，在大雨中，显得他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现在也一样，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冷到一定程度，似乎是习惯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了。

他需要清醒一些，好做出选择。

——离开还是留下。

他是在半路遇到了前来接他的司机，对方喊了他几声，直到停在了他的身边，他才反应过来。

上了车后，他想起来上次男人的指责，指责他不懂得爱自己。

他突然自嘲的笑了，他想起来以及的担忧是多余的，这几天对方都不在家。

哪里会知道他淋雨了呢。

回到家，果然如此，那人并不在家。

刘姨被他这样子吓到，直接把他赶回房间去泡个热水澡。

现在是冬天，他居然敢跑去淋雨！刘姨气得咬牙，她去准备了感冒药。

本来这时候该煮姜汤的，但是她知道那孩子其实任性得可以，他很挑食，姜、葱、蒜一律不吃，他讨厌这些东西的味道，就算吃

了，也得跑去厕所吐出来。

给他煮姜汤，他也肯定不喝的。

刚才还好，只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头开始越来越沉，几乎快站不住了。

他从浴室出来，铺天盖地的晕眩遍卷来，胸口泛起了恶心的感觉，他只能几步走回床上躺了下去。

他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中，甚至是忘记了要把被子盖上。

他也忘记了把窗子关上，南方的冬天一向很冷，又碰到了下雨，冷风又强劲。

少年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刚洗好澡头发又湿，身上的浴袍又沾上他身上和头发上的水珠，有些地方也是湿着的。

这样一来，换谁都顶不住了。

本来不严重的感冒，也得严重起来。

刘姨敲了几声门，没有反应后她便自己进来了，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是她恨不得把那死小孩打一顿，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会照

顾自己！

前不久伤了腿和手，这两天刚好，现在好了，淋了雨回来不关窗子不盖被子直接就睡床上，肯定得感冒了，他这样子怎么去国外

？

后天考托福，就算他会做恐怕也没有力气认真听认真写了。

还是别出去得好，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出去了怎叫人放心？！

她拍了拍少年的脸，担忧的叫了他几声，直到那孩子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视线还没有集中又闭上了，头痛，头晕，恶心……痛苦得只想睡觉。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刘姨关上窗子后回来对比了他和自己的体温后，皱紧了眉头，她把被子盖到他身上，严严实实的盖好以

后扶起少年，让他靠在床头上，起身从浴室拿出一根干净的毛巾帮他擦头发。

她煮了粥，在让少年吃药前打算先让他吃点东西的，不过看他这样子也不会吃得进去。

她眉头紧锁，最终决定端过那一碗香气四溢的粥，扶着少年，小口小口的喂给他。

过程不算容易，那孩子不想喝，被她强迫性的喂了半碗后，终于拧紧眉头把头一转，不肯再喝了。

她拿过一杯温水和药，让他吃了再让他躺下，即使吃了药，晕眩感还是一阵一阵的袭来，他又一次陷入昏睡。

“麻烦了，高烧不退，这样子没法参加明天的托福考试了。”刘姨又量了量林宸的体温，温度依旧不低。

“和先生说说吧，少爷？考试不参加了。”

林宸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不参加？

他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参加考试，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景沂要赶他走了，这真相太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自己不是真的应该果断的离开了吗？

为什么会觉得不愿意？

其是他的要求不高，一点都不高，只是能陪在父亲身边而已，但他从未想过他的父亲会对他抱了这种想法，这种足够让人崩溃的

想法。

他不是应该在明天好好考，然后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吗？

他觉得心口很闷，复杂的感情像是铅块，哽咽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感到迷茫，本来清晰的未来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舍不得离开，即使是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也无法下决心离开。

当做没发生？

林宸，你这是在骗谁呢？骗自己还是骗别人？

他苦笑，就算他愿意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恐怕有人也是不愿意的。

那人既然决定了把他送走，甚至告诉了他送他走的原因，又怎么让他留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除非……

他彻底愣住了，留下的代价他很清楚，但是……

Old Days XLII

“先生，少爷怕是不能参加明天的考试了。”

“……他又怎么了？”

“昨个儿淋了雨到现在了依旧高烧不退。”

“情况很糟糕？”

“是的。”

他真是越来越能胡闹了！林景沂眉头一皱，他最近经常皱眉，这段时间林宸弄出来的事情不少。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

清楚了，没想到那孩子依旧没能听进去，他还是一点也不知道爱护自己！

其实他觉得他也鲁莽了，被压制得太久的感情，被导火线一点，竟爆发了出来。

将这最后一层纸点破，剩下的只有无奈与尴尬，他不知道还能怎么面对那孩子。

甚至连他生病了，也没有了回去看望的资格。

“先生！先生！您回来看看吧，少爷烧得更厉害了！”这是他半晚的时候他接到电话。

“怎么了？”

“下午的时候似乎更严重了，到现在也没有好转，他没有好好吃饭，现在在打着点滴。”

“他醒着？”

“没有，他在昏睡中。”

果然是在昏睡，林景沂看到那孩子皱着眉闭着眼睛，手背上的血管连着输液瓶。

他的眼角微红，眼窝还有着淡淡的水渍，看到他这样子，男人本来冷然的眉眼不知不觉渗入了一丝丝内疚、一丝丝怜爱。

他扯了扯被角，帮少年盖好被子。

他伸手轻柔的拔开了少年额前的碎发，这孩子生得的确好，漂亮得过分。

这样的一个孩子却很难让人放下得下，他总是在不停的受伤，那些伤走别人给他的，也有他自己弄的……让他自己注意些，却怎

么也不听，说了他不听，骂了他也不怕，前几天才说他，这两天又跑去淋雨。

还口口声声说他很听话了，他要真听话就不会总这样受伤。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让人放心？

林景沂不由得觉得自己打算送他去国外念书是非常错误的，就在他自己眼底下，这孩子都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到了那边没有人

照顾他恐怕要闹出来的事情更多。

“唔……”

很低也很轻的一声呻吟，林景沂抬头看向他，心里一紧，他怕是要醒了。

那天之后，他们已经没了交流，双方都在潜意识里避开对方，或许面对面只有尴尬。

果然，那孩子浓密的睫毛颤动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刚醒来，加上发烧的晕眩，有些迟钝，视线也没有马上集中起来。

“爸爸？”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到了旁边熟悉的人。

“少爷醒了？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刘姨？”

“嗯，怎么了少爷？”

“……没事。”他摇摇头，看错了？或者是做梦吧？他竟以为爸爸回来了。

“少爷……”刘姨迟疑了一会，劝他道：“明天的考试少爷还去吗？这样一直不退烧还是别去了，就算今年没考还有明年，这些

我不懂，但我知道高考的时候也可以出国念大学，少爷何必着急于现在？”

“……嗯，知道了。”

刘姨还在唠叨着什么，不过林宸并没有在听，也没有注意她说得是什么。

等他吃好东西过了一会后，刘姨拿着药上来。

是中药，看着暗棕色的药汁，林宸皱眉，以他的经验来看，这药肯定很苦。

林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偏爱中医，只要林宸生病，给他喝的都是中药，虽然放糖但仍然很苦，这让林宸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

阴影。

“没那么苦，我放过糖了。”

林宸没有接过，看样子他以前被这样骗过很多次，哪怕这次药真的不苦，他也不会相信了。

“少爷，听话，这是先生特地找来的，效果很好，喝了再睡一觉，明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药是爸爸找来的？

怕他因为生病影响了明天的考试吗？

少年只觉得苦涩，有些东西碎了就真是碎了，无法再恢复，即使你愿意当它依旧完好如初，有人也是不愿意的。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想要的只是能陪在自己身边的父亲，就是这样小小的两个愿望，为什么会如此难以实现？

男人的确爱他，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爱。

男人的确能陪伴他，却不是以父亲的身份。

彼此想要的，如此相似，也只是相似，离相同只有一步，却永远也不跨不过去这一个天差地别的咫尺天涯。

他看着药，最终还是接过了，皱着眉喝下去，苦不堪言的味道，真的有放糖吗？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一起的甜味？

又是骗他的吗？其实根本就没有放糖吧……才会这么苦。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即使喝过那么多次，他也不习惯中药的味道，这次却罕见的全喝了进去，甚至没有抱怨一句。

少年把碗还给刘姨，对方接过后又嘱咐了他几句才起身离开。

林宸拿过放在一旁的手表，时间是凌晨，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参加考试，再等待成绩，最后离开去国外。

最好的，也是他最不喜欢的结果。

Old Days XLIII

闹钟响了好一会儿，林宸才皱着眉关了它，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几分钟，直到被贪睡时间过了后又响起来的闹铃吵醒，这样循

环了几次后，他才算真的醒了。

他慢慢的起来洗漱，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糟糕，只是头发睡得太久了有些凌乱，他本来想洗头的，看最后还

是算了，没必要再让才有些好转的感冒又恶化下去。

换好衣服后，他晃晃荡荡的下楼吃早餐，整个过程就像梦游一般，虽然那药的效果不错，他的感冒好了一大半，但头依旧晕眩。

林宸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用空闲的手揉着眉心。

“少爷，头还疼？”

“没有。”

“难道头晕？”

“嗯。”

“诶，这了难办了，少爷等会儿不是还得参加考试吗？”

“阿姨，别再给我弄昨天那种药了，我感觉快好了。”林宸连忙阻止想去熬药的刘姨。

“可是……”

“没事，不影响的。”

他考试需要的东西刘姨都帮他准备好了，她说着嘱咐了林宸几句，让他提前知道了考试的流程。

“爸爸回来过了？”林宸诧异，刘姨自己肯定不知道这些的，是谁告诉她的？

“这不是先生说的，知道少爷要考托福，我便查询了这个流程。”

“……哦。”

这么说，爸爸真的没有回来？林宸隐隐觉得失落，他没有注意到刘姨并没有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灰蒙蒙的，还下着小雨。

少年撑着伞站在雨中，身影看起来是多么的孤单。

他伸出手，雨水滴落在他的手掌中，他的手掌白皙干净，纹路清晰，雨水落下时，却模糊了他掌心的纹路。

模糊的，看不清楚的未来。

这里的冬天一向寒冷，到了深冬下起雪来能让人再也舍不得离开被窝，林宸不讨厌下雪，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因为雪停的时候，

他可以让林景沂陪他一起玩。

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时间是他接受了治疗回国以后，那一、两年的冬天，林景沂不是很忙，经常带着他到院子里堆雪

人。

不过后来等他大一些后，冬天陪他堆雪人的变成了别人，因为之后林景沂很忙，即使是冬天，他有时候也经常不在国内。

他不喜欢其他人陪他玩，自己一个人玩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他小时候经常在暖和的屋子里趴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也许看得是

雪景，也许看得只是他自己孤零零的倒影。

这个家很大，比以前那个很小的家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再也不用和比他大两岁的哥哥争房间，这个家很暖，不用再像以前只能用

火盆取暖。

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那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唯一的期盼就是等待他的父亲回来。

事隔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他没有等到父亲，甚至连自己也要离开了，或许这之后再也没有人挡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人为他遮风挡

雨。

他闭上眼睛，思绪又陷入了深深的深渊，直到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嘿，林宸。”

他回过头看着红发的少年：“郁黎。”

“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生病了？”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后，郁黎皱眉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