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经历一次,皇上,我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我找不到他,但是却找到了你,皇上,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和
他身上有着相同的气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两百年前我的经历已经超过常人的想象,可是我不会认错,你和他是一样的,
所以,我想,也许留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就会找到他,果然……果然被我找到了,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哈哈
哈……君夜离,今夜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猛地转身,无衍冲进侍卫中,一把扼上已经伤痕累累的怀露的脖子,“你以
为你真的救得了他吗?你死了,他一样难逃死路一条,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侍候’他,黄泉路上,记得回头好好看一看
啊……”
皇帝紧紧皱眉,他的身边竟然有个如此疯狂的人,这么多年,他没有半点察觉,他倒是隐藏的好。
不过,无衍的话……
难道他和怀露真的是故交?
“给我住手……住手……皇兄……你让他们住手……怀露他……怀露不能死……”静王爬到皇帝脚边,抓住他的脚踝苦苦哀求。
皇帝一阵不忍,将他扶起来,“不要怕,一切有皇兄在!”
“皇上,难道你认为你阻止的了吗?”无衍狂妄,一个挥手之下,有几个士兵手中的长矛转向对准了皇帝和静王。
“大胆,竟敢对皇上无礼”,凌沧抢出,飞旋一脚踢散了侍卫。
然而,似乎感觉不到痛,倒地之后,侍卫又飞快的站起来冲向皇帝。
“凌沧,退下”,皇帝冷笑着把静王交到了凌沧手中。
为什么,为什么天下的人都这么狂妄,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有多少人会这样,踩着兄弟的尸体登上皇位的他,难道
会有松懈的时候,难道会任一个无法掌控的人在身边这么多年?
是别人太天真,还是他仁慈太久了,竟然以为他也是可以利用的。
手腕一翻,袖里的小琴到了掌中,皇帝五指飞舞,在琴上弹点拨弄,琴音如剑,招招夺命。
无衍呆了。
静王呆了。
凌沧也呆了。
也许从来没有人知道,皇帝竟然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琴音有了形,刀光剑影,那些无衍的傀儡一个个惨叫着倒下,断臂、折腿、没了头……一曲未完,天牢的地面被血色染红。
皇帝一步步走近,走进牢中,仿佛看着污秽般的看了无衍一眼,这个前一刻似乎还具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先生惨叫一声,口吐鲜血
倒在了地上。
“你……你……”无衍不敢相信,指着皇帝的手颤抖滴血。
皇帝连话也不屑和他说,弯身扶起只剩一口气的怀露,“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我要一个愿望,如果你真有本事,也必定知道我
所求的是什么!”他没有自称“朕”,已经是对怀露最大的客气。
怀露微微一笑,嘴角涌出一大口鲜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皇帝看一眼自己染透鲜血的衣袖,轻轻皱了下眉,“凌沧,把他扶到未央宫去,立即叫御医前来诊治!”
“是”,凌沧是最忠诚的侍卫,尽管也被刚才所见的一切深深震惊,但听到皇帝的命令,仍然立即执行。
牢中因为尸体太多,凌沧费了一番劲才走进去,接过怀露,正要离开,躺在地上的无衍突然弹起来,撞过来,“君夜离,我要你
死……我要你死……”
完全没料到的凌沧被这一撞撞到了地上,怀露滚到角落,他本来就是一口气悬在口中,此时这么一摔,根本就是救不活了。
怀露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挣扎着要起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仍然不曾醒来的妖。
“……”不知道他喊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清,只是每一次启唇,都有大量的鲜血涌出来。
地上满是尸体,怀露爬的很慢,他胸口挂着的佛珠早在刚才无衍控制侍卫对他进行戳杀的时候就断开了,此时一些裹在衣服中的
珠子滚落出来,蹦蹦跳跳滚入了鲜血之中。
他的肚子上早就有了一个大洞,此时爬行,内脏也跟着流了出来。
皇帝不忍心的皱了下眉。
静王已经扑了进来,“怀露,你不要动,不要再动了,我带你出去,我会治好你的,我会治好你的!”
怀露停下来,牵动唇角对他勉强一笑,却依然朝着惜羽爬过去。
静王还要再劝,皇帝弯身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摇头。
他知道,这个人活不了了!
此时,无衍竟然还要撞过来,凌沧还没来得及动,静王已经抄起地上的一根长矛,插入了他的胸口。
“哈哈……咳……哈哈……”无衍知道自己再不能做什么了,可看到怀露的样子,仍然大笑出声,只是他也伤的太重,一笑就咳
嗽,“君夜离,这一次,恐怕我们又要一起去那个地方了,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没想到……没想到……黄泉路上,竟然总是…
…你与我相伴……”
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在这两个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黄泉路么?
那是活着的人不可能走的路。
皇帝静静的沉默,不禁想到了水晶棺中的那个人,兰迦,黄泉路上你回头,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怀露,他想要看到的一定是这只妖吧。
皇帝弯身抱起惜羽,兰迦,我把他送来与你做伴,好不好?这样,没有我为你弹琴的时候,你也不会寂寞了。
“呜呜呜……”就在皇帝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虚空之中出现了幻影,幻影五彩迷离,仿佛是另一个空间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团雪白就冲了出来,冲到皇帝脚边,呜呜叫着转了几个圈,又跑到怀露身边,拼命舔他的伤口。
皇帝认得它,正要吩咐什么,忽然感觉到那个幻影又有了微动,等他凝目看去,却是一个长身玉立,气度非凡的人走了出来。
这人华衣美服,头戴紫金冠,腰间系着一条玄玉带,足踏飞凤靴,腕上是一串七彩缤纷的珠子,这人容貌之美,连想象也有所不
及,气度之华贵,连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也甘拜下风。
这人轻轻的看了皇帝一眼,走到怀露身边,静静的看着他。
“……”仍然没有人听得清怀露在说什么。
可那个人却好像懂了,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怀露的一滴血点到掌心,那滴血在他掌心飞快长大,没多久竟然长成了一颗心的形状,
只是这颗心不会跳动,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这个人又看了怀露一眼,怀露无力的点了下头,缓缓闭上了眼。
眼角,一滴泪滑落出来。
这个人沾了那滴泪点到掌心的心脏上,就像一个奇迹的发生,那颗心竟然慢慢的跳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有力。
小小的雪狼也看懂了这一切,高兴的蹦起来。
那个人招了招手,雪狼嗖地跳到他的肩上,乖顺的趴着,他走到皇帝跟前,单手拉开了那只妖的胸膛,将那颗鲜活的心脏放了进
去。
然后,长睫颤动,那只妖睁开了眼。
“主人”,妖跳下皇帝的怀抱,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轻轻拍了拍妖的头,牵起他的手,走进了幻影之中,从头至尾,妖竟没有半点留恋,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忽然,皇帝觉得悲哀,替怀露悲哀。
——在他的身后,尸身很快就会凉透了吧!
第五十一章
一年后。
临安,麒麟巷。
已经是深夜时分,但小医馆的里面仍然是灯火通明,最近,天气骤变,身体不适的人增多,几乎每一夜这个小小的医馆里都有人
上门来看诊。
大夫是个很俊秀的少年,虽然年轻,医术倒是高明,最难得的是看诊汤药都免费,虽然如今天下承平,但穷苦的老百姓还是有不
少,所以,这附近倒是只有这间医馆算的上门庭若市。
大夫不只年轻,还很特别,大夫身边带着一只狼,毛色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狼是猛兽,人人都怕,可医馆里的狼也与众不
同,不只不凶,反而很乖巧,帮着大夫抓药看火,没事的时候,也是乖乖的趴在大夫脚边,拿一双晶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每一位
病人。
“白大夫,你看我这孙女……”
“没有关系的,我再替她开几副药,吃过就会好了”,大夫拍了拍脚边雪狼的头,雪狼呜的一声跑到后面去了,没多久叼来一只
木匣子,大夫打开匣子,里面已经是配好的草药。
老客倒是没觉得什么,第一次踏入医馆的病人却个个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
“神仙啊,真的是神仙啊,我的病有救了,有救了!”
“我说的不错吧,我那病了好多年的婶子就是他治好的!”
“真是活菩萨啊!”
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小小的医馆中都是议论之声。
大夫却是淡淡的微笑,仿佛人们正在议论的是别人。
一个接一个,大夫不厌其烦,把脉、写方子,有些远来的病人,大夫会留下他们暂住客栈的地址,然后过几天再将制好的药丸送
过去,方便他们带着回家服用。
这样的大夫,自然是被病人喜欢称颂,却同样也被同行忌讳怨恨。
少不了的就是扮作病人前来捣乱的。
“你是什么大夫啊,连这点小病都给我瞧不好,看看,才吃了你一副药,我都成这个样子了!”医馆突然闯进了一个人,跌跌撞
撞的一路扑到大夫跟前,撩起衣袖亮出满是疮疖的手臂。
那手臂上的疮疖全都破了皮,血脓横流,那样的一副惨状,每一个见到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大夫也愣了一下,立即取来药膏要替他涂抹。
那人不许,揪着大夫的衣袖耍赖,“是你,就是你让我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嫌不够,还要再害我吗?”
大夫看了看他,眼露疑惑,“我没有见过你!”
“好啊,治不好就要耍赖了啊,大家都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大夫啊,只会骗人银两,大家不要信他,不要信他”,那人干脆坐到
地上不肯起来,大吵大叫。
“白大夫看病抓药不收银子的,你是不是认错地方了啊?”有人提醒。
那人愣了一下,哭闹的更厉害,“我不管,我不管,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认错了地方,还赖别人!”
“是啊,我看你才是个骗子,来讹银子的吧!”
“把他拉出去,拉出去,哪里来的泼皮无赖?”
……
大夫却只是轻轻的微笑着,似乎别人说的话都没听到,蹲下来,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沾了药膏细细涂抹上那人的手臂。
那人挣扎着要躲开,大夫只是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腕,便犹如有千斤的力量压在身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那人吓坏了,双眼圆睁,满脸都是惊恐,一时间脑中想起关于这位大夫的各种传说。
大夫却是无辜的眨了眨眼道,“你说是我害你成这样,我把你治好还不成吗?”淡淡的委屈,淡淡的无辜,令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仿佛一朵白莲正悄然凋谢,恨不得替他挽留住清风明月。
那人也呆了,呆呆的任大夫微凉的手指在臂上滑动,直到药膏的舒适透入心中,才呆呆的站起来,看看众人,又看大夫,脸涨通
红,一溜烟冲出医馆,很快就跑的没影了。
“好啊,好啊……”
众人欢喜,一个个又挤到了大夫跟前,盼着他能替自己解除身体的苦难。
直到凌晨,病人们才完全离去。
大夫疲惫的捶了几下肩,关好大门,带着雪狼去后院。
后院有井一口,大夫走到井边,正要弯身打水,却突然身体一颤,撑着井沿,哇哇的大吐起来。
雪狼心疼他,围着他呜呜直叫。
大夫吐出来的都是一些墨汁一样的黑水,直到吐尽了,这才勉强笑着拍了拍雪狼的头示意它不要担心。
其实,他哪来的什么了不得的医术,他有的只是妖法,手指接触之间,他吸尽了病人的所有病邪。
雪狼立即叼了旁边的一只木碗过来,碗中还剩一口清水,大夫靠着井沿坐下端起了木碗。
碗中,星空月夜,映着他苍白的脸。
大夫眨了眨眼,忽然扁起了嘴,一双比清水还要清澈的眼睛里都是委屈,“我都已经变成了他的样子,你怎么还不回来?都这样
了还不成吗?还不成吗……”
真的好委屈,泪水伴着哀怨的声音滑落出眼眶,木碗中的人影变了样,变的英俊无双,他又笑起来,胡乱抹了一把泪站起来,“
我会等你的!”
打起水来,洁面净足之后,回房睡觉了。
当太阳的第一缕微光穿破云层照耀大地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金色的光芒中走出来,走到了床边。
怕吵醒睡着的人,他轻轻坐下,手指想要抚上那人玉样的脸颊,却又迟迟不敢落下。
时光,静静的流逝,仿佛那辗转的千年。
辗转千年,终究情难舍。
放得下的是佛,他执着。
纵然舍身为妖,又如何。
断了的缘分,这一次,一起续,好吗?
“你怎么又来这里了?”影子的身后,金光之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金冠束带,美服金靴。
“殿下,我……”
“跟我回去吧,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复原呢?”
“我只是……”只是舍不得他难过啊!
金衣人不说话,牵起影子的手,走入了金光之中……身影消失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影子。
心中轻叹——佛祖座下,八部天龙,莫呼洛迦恐怕永不求成佛了,因为他的心里,住了一只妖!
——正文完——
番外
西方极乐天。
光耀四方的莲花座上,佛祖端坐,五百罗汉侍立两旁,或慈悲的,或悲悯的,或凶狠的,或愤怒的,或不解的目光,都盯在佛祖
跟前长跪的那个人身上。
他,跪了有多久了?
似乎就连佛祖也已经忘记。
漫天香花四散,没有乐声应和。
八部天龙,违逆天条,被贬下界,从那一天起,佛祖再没睁开过眼睛,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就跪到了佛祖跟前。
他不说,不求,只是那么跪着。
他本是孤独园中白莲池里的一颗露珠,月升而生,日升而灭,却因为八部天龙之一莫呼洛迦的一滴血有了生命,千年才得以修成
人形,他的一切来自天地,他不属于轮回,他的一身都是别人赐予。
八部天龙被贬,他便长跪不起。
任谁都知道他求的是什么。
——他已经吞了你一次,难道你还要舍弃与天地同寿的长生吗?
他不语!
——就算入了轮回,你也只有微薄的一世,如果你找不到他,如果他再伤你一次,就再没有了以后,你还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