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君,又远在西荒边境,不与他国交壤,勉强躲过了几场战争,一时竟成了五部中最大的一方,但总人口也不过几十万。现时,
族中几乎所有的青壮年男子都出去迎敌了,只剩下一个小队的侍卫保护自己的安全,还有留守大营的几万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和
妇女儿童。
“大汗,不,不,不好了——”匆匆忙忙冲进来的侍卫面色如土,断断续续的话还未说完,噌的一声,一支银色的箭从后面射来
,一箭穿心。
一脚踹开那侍卫横在门口的尸体,那个张扬霸气的身影出现在莫飒的视线里,他嘴角带着讽刺轻蔑的笑容,隐隐的还有些孩子气
的得意,手中的长剑指地,他停下脚步,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莫飒,慵懒邪气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大汗这是要去哪里,去迎接
本将军吗?——”
“你,你是……”莫飒抬手指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在他那样的年纪,四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的面貌改变很多,只是眉宇之
间那种欲揽九天的张狂一点没变,一如当年一身漆黑的打扮,虽然穿上了银色的战甲,披着血红的战袍,但莫飒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正是当年昭明太子身边的那个少年。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慢慢的提起手中的剑指着对面已然换上了一身戎装的霍突可汗,欧啸天一点点走近他,“那是洛
阳的东西,我来替他讨回了——”
莫飒咬紧了牙,手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伸进战袍里,颤巍巍的握上了被他藏在胸口的那块玉佩。
“少将军,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葛云飞冲进帐来,跪地禀告,他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脸上那种罕见的神色,他似笑非笑
,隐隐有了几分洛阳的味道,只是那笑容在皇太子殿下的脸上是迷惑人心的春风,到了他这里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狠意
,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都退出去——”淡淡的开口,漠然的声音里没有丝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的稚气,“把外面给我围死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
去——”
“是——”葛云飞领命退出,自八岁开始混迹军营的欧啸天是神武军的将士们看着长大的,那个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徒手搏虎,徒
步日行千里少年,尽管平日里调皮捣蛋,但是一上了战场,横刀立马之际,他从来不像个孩子。那是天生的将领,他往人前一站
,就有一种扑天漫地压倒性的气势。
破军为嗜血而生,拥有毁天灭世力量。
当年大祭司夜观天象,忽然皱紧了眉头对洛熙洺说了一句,“竟然让破军抢了先——”
那一年,欧相年过不惑才喜得一子,朝野上下那自然是喜气洋洋,纷纷登门道贺,连承光帝都为之送来了一份贺礼——一副寒光
闪闪的银色战甲,那盔甲上雕刻着繁复神秘的花纹,材质异常罕见,连见多识广的老丞相也是惊叹不已。
但是他当时不明白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什么意思,欧氏一门几代权贵,但都是文臣,可以说是最古雅的书香门第,孩子百日送来一
副盔甲,难道陛下指望他能从军为将。
直到后来太子牵线让啸天跟了稽将军在军中谋事,欧孜冶想起当年的种种,不由得一身冷汗。
“我要跟你决斗——”莫飒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大漠上的男人必须用生命来扞卫自己珍惜的东西,他们解决纷争的方式干脆利落
,那就是决斗……
“哦?——”欧啸天笑了,第一次有人向他挑战,他煞有介事的看着眼前正当鼎盛年华,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霍突可汗,忍不住
褒奖了一句,“还算是个男人——”
大帐之外立时被围出了一块宽阔的空地,不论是气势雄赳赳的神武军将士还是霍突部留守的士兵或妇孺,都安安静静的注视着中
央场地上的两个人。
莫飒骑在马上,长刀带起赫赫风声劈向对方,而啸天则是手握长剑,华丽丽的迈开步子迎了上去,凌空对上长刀的攻势。
铿!一声刺耳的碰撞。
莫飒不等一招使老,已转手改变了长刀的趋势,尖锐的刀刃在阳光下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他一夹马肚子,坐下灵驹立时明白了
他的意思,于是,马头迅若惊雷的调转,长刀以冷酷的杀意砍向对方的背部。而欧啸天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用力一蹬
地,整个人即刻径直地向上升起,长刀就这样贴着他的脚底划过,而与此同时,辟天长剑在他的手中灵若蛟龙,在空气中蜿蜒着
擦出锐利的火花,向着莫飒的胸前直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莫飒一夹马镫后退了半步,仰身向后贴着马背,险险的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虽未受伤,却也被惊出一身冷汗,作为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勇士,虽然莫飒平素低调,但是他对马匹的操纵程度相当娴熟,原本
在马上战斗,对手还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他自信自己胜算还是很大的。可是刚才那一番的较量,却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欧啸天纵身掠起,看似是他弹跳力极佳,但近身与他打斗的自己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全身上下围绕着的一层一层的气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风族人对空气的操控力,不是说只有皇族人才有这样的能力吗?他虽是丞相独子,太子挚友,年纪轻轻就鲜有
敌手,但是没听说过他会御风之术啊。(稽将军虽然不是皇室中人,但他的母亲是孝景帝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了垄断力量,皇族
外嫁的公主通常死不被允许生子的,千百年来他是唯一的例外。)
万千的疑问涌上脑海,让他更加不敢有丝毫的疏忽,紧紧地盯着面前一身黑衣银甲的少年,笼在阳光下炫目耀眼。
欧啸天右手中长剑指地,缓缓的落到地面上,他看着莫飒,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光,嘴角裂开的弧度犹如恶魔的微笑。
“没看出来啊,有两下子,能避开我这一剑的人,可不多哦——”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既然这样——那你就更该
死了——”
这一次是欧啸天主动进攻,不过是一个眨眼他已经闪到了莫飒面前,一脚踹在马头上,鲜血飞溅,骏马吃痛的抬起前蹄,惊惶暴
躁的嘶吼,他凌空一踩,回旋着迅速转身,似乎是闻到了鲜血的气味,手中的辟天发出急切的嗡鸣。这种情况下,并不能发挥出
长刀的优势,莫飒纵身跳下马,避开了他的锋芒,继而抡刀斩向他的空当。欧啸天回剑一挡,又是一次刀锋与剑锋的摩擦,锐利
的嘶鸣刮花了所有人的耳朵,围观的人群不时传来惊呼或是冷冷的抽气声。两人你来我往,原本莫飒与灵马的配合还让他在进退
间有些许的优势,但是现在在地上直接与欧啸天较量,他的心里愈发的没底。
马匹发出粗重的喘息在两人身边乱转,啸天第一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没有理睬莫飒,纵身上前,辟天出手,随着他的身影一
阵乱舞,血肉横飞,那匹高大的骏马顷刻间化为了一滩肉泥。混乱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些胆小的女子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母
亲们急忙俯下身挡住自己的孩子,怕他们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心里留下阴影。
那个十四岁的少年稳稳地落在一边,红袍翻飞,锃亮的银色战甲没溅上一丝的血迹,他狠狠地盯着莫飒,沉下了脸色,用眼神告
诉对方是该了解的时候了。
又是一轮的较量,莫飒明显的感觉到欧啸天的动作变快了。当他如风般掠到面前时,自己早已经来不及避开,只听见对方手中的
长剑呼啸地落下时,噗,鲜血飞扬——
“哥哥——”一个小孩子哭喊的声音穿破了周围嘈杂人声,莫飒转头一看,配包围的人群里,亲卫的手下正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幼
弟。而莫邪拼命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挣扎,哭得声嘶力竭。
“莫邪莫哭,哥哥没事——”抬手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莫飒强撑起一抹笑容,远远地冲着弟弟喊到。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一旦自己失败,毫无疑问族中留守的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老弱妇孺会跟自己一起殉葬,还有莫
邪,既然欧啸天知道了那是自己的弟弟,定然不会放过他的,不能输,不能输,还有那个远方白塔上的帝国小皇子,那是他送给
自己的东西。
吃力的扬起长刀试图格挡,然而他失算了,在武器相碰撞的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了超乎想象的沉重——那把看似轻巧的长剑重量远
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该死的,他刚才没有出全力,那个笑的危险而邪气的少年,他竟然,竟然一直在跟自己玩,像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刚才只是他并
没有打算急着吃掉自己,所以才有所保留而已。
惊骇之下莫飒第一个想到的快躲,然而这时他想避让已经来不及了,辟天就像切豆腐一样把长刀砍成了两段,转而顺势向前,破
开了护身铠甲,刺进了他的左胸。
“啊!——”鲜血将莫飒的半边身子都染红了,欧啸天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身体已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手中辟天飞舞,一
阵乱旋,莫飒的整个左臂就那样被削了下去,血肉横飞,左胸外侧血淋淋的,大片的肌肉不知所踪,露出森森白骨,剧痛让他的
意识在某个瞬间感到模糊。四周的霍突人开始躁动起来,他们惊慌的呼喊着大汗,推搡着试图冲开神武军的包围圈,赶上去救自
己的汗王,有几个年轻人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扶住脚步已经开始踉跄的他。
“哥哥——”终于睁开侍卫的怀抱,莫邪不顾一切地跑向自己的哥哥,他不明白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么残忍,还有哥
哥,几天前还抱着自己给自己讲故事的哥哥现在却倒在血泊里,无力地挣扎。
“莫邪——”莫飒咬紧牙关,用另外一种疼痛让自己清醒,看着眼前的弟弟,满心的绝望,他知道,接下去就算欧啸天不杀他,
他也将因为失血过多而被耗死。温柔的呼唤着,他强撑着身体想要抱住眼前弟弟,却是再也没有力气,脚下一个踉跄,重重的倒
下去。
叮——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块玉佩从莫飒怀中落下,跌落在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莫飒灰暗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挣扎着从莫邪怀里滑落在地,仅剩的早已失去力量的右臂伸长着,手指不住地抽搐,似乎想
要将近在咫尺的玉佩抓住。
“你要这个是吗,哥哥?——”莫邪紧紧地抱着莫飒,伸手想要为他捡回那玉佩,,然而就在他成功之前,一只手将玉佩捡走了
。
“这不是你能动的东西——”欧啸天把玩着玉佩,抚摸过上面飞舞的螭龙雕刻,玉佩已经碎裂了,鲜血渗入了缝隙,让纯白羊脂
玉浸染了妖异。
“那是我哥哥的东西——”莫邪起身扯住欧啸天的战袍冲他大喊,眼底汹涌的恨意让他的眼睛如血染一般红的慑人,他的声音冷
冷的,“你这个坏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哦?杀了我?——”欧啸天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霍突小王子,很明显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凭你?——”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揪到一旁,辟天出手,竟好像有灵性一样自己飞向了莫飒还在挣扎的身体,一剑穿心,鲜血狂喷而出,漫天血
雨将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黑红。
“哥哥——”撕心裂肺的呼喊,莫邪目眦欲裂,却不料被欧啸天紧紧地抓住,动弹不得。
“你恨我吗?——”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把莫邪的脸勾近自己,依然是那般慵懒的声音,嘴角的笑容更显得那俊美张扬容颜有点邪
魅,他问他,“恨我吗?——”
莫邪没有说话,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欧啸天,忽然有些惊恐的发现,对方压倒性的力量带着一种难以言
喻的力,霸道而邪气,那是一种应该存在于一个强大的成熟的男人身上的气息,从一个少年的眉宇间透出来,魅惑而危险,一时
间,竟让他呼吸一滞。
“你走吧,现在的你杀不了我——”被他奇怪的目光看得心里怪怪的,欧啸天一挥手松开他,径自走到莫飒身前,一把拔出辟天
,有些郁闷的抱怨了一句,“哎,弄脏了哦,要怎么给洛阳交代呢——”(那时候剑还不是他的,只是作为新晋将领出征,皇太
子殿下借给他的)
眼底翻涌的恨意又多了几分被侮辱的愤怒,莫邪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欧啸天的背影,握紧了双拳,嘴角是被自己咬出的殷殷血迹
,那原本算得上俊朗的面容扭曲的吓人。
“快滚——”欧啸天没有回头,他把那白玉收进怀里,同时掏出了一方柔软的丝帕认真的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语气里却隐隐透着
杀气,“可别等我后悔——”
莫邪永远记得,在他十二岁的那年,那个仅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将军带人血洗了自己的部落,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咬紧了嘴唇逼
自己不要哭出来,他慢慢地转身走过那人的身边,
“今天你给予我的痛苦,总有一天,我会千倍万倍地还给你——”他用最冷的声音说完这句话,然后不顾一切的向着远方跑去。
“少将军,要不要?——”葛云飞上前请示要不要射杀他,以便斩草除根,那是自家将军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处理事情的方式。
“算了吧——”饶有兴致的看着莫邪拼命跑远的身影,欧啸天慢慢的吐出一句。
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将会是这一生最让他后悔的一个决定
第二十一章
每次想起那件事,洛阳就觉得心里莫名奇妙的不舒服,虽然莫飒的死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欧啸天会用整整一个部落十几
万条人命来给一件陈年的旧事买单。
原本那一次出征没他的什么事,是某人天天缠着洛阳让他出去练练手,最后皇太子殿下实在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再加上他在帝都
成天惹事,终于答应力排众议让他随稽将军出征。
出发前一夜,他来白塔上向洛阳道别,一进门就看见太子殿下正在那里认真地把玩着一块玉佩。
古来天子佩玉环,虽然还只是大燕的储君,但洛阳的身边那样的玉并不少。
知道啸天进来了,他并没有回身。
十四岁时的洛阳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很多以前他和啸天之间常有的亲昵的小动作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譬如那时,那个
人一点点凑近他的脸,语气轻浮的问他,“这一走,洛阳不会想我么?——”
“这玉,原本是有一对的——”莫名其妙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把欧啸天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块玉佩上。
上好的羊脂玉,纯白,质润,毫无瑕疵。
欧啸天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洛阳,那张十四岁的脸早已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异常清俊的玉面精致无双,朝堂之上,权谋之间